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章节目录 ------------ 我的风格 我的小说虽然努力融入现代因素,但是写下来还是传统意味更浓厚些。这是个人风格如此,很难改变,不过我自己觉得也没有必要改变,相对于那些没有根据的奇思怪想,有根据出处的故事似乎更耐人寻味。 我在故事中融入了上古神话传说,魏晋搜神,唐宋传奇,还有明清鬼狐故事,另外还加入了边疆蛮荒传说,当然都经过我点石成金的处理(如果你认为是点金成铁也可以),希望这些内容能够给读者呈现出一种似曾相识,又出人意表的神奇境界。 最后,如果你喜欢我的小说,请你一定要多多支持,留下自己的足迹。这对于一个网络新写手来说,是非常珍贵的。 ------------ 03 茅山练尸功和西藏起尸术 茅山练尸术 1——选尸;选一命格属阴的,并在破日或阴时死的尸体,作为炼尸之用。 2——停尸将选好的尸体停放,一般夏天停5到7天,冬天可放长些,以确定尸体的好坏,如停放后无腐臭,则是合格,可用。 3——浴尸为准备好的尸体买水清洗身体。 4——选择养尸地选一四阴之地,一般在风水学上格局是破败之局、死伤之势的刑伤煞重的阴气旺盛之地,在八门里属死地。选好地后,烧动土符、念咒,挖一三尺深的坑,然后将尸体放入,取一公鸡,杀之,将血洒在尸体上,然后在尸体的心口放一阴八卦,以助吸取阴气。取土掩埋,掩盖的土面,不能超出地面。 5——炼尸完成上述工序后,以后每天分早、午、晚三次,在埋尸处烧炼尸符及念咒。由于正午是阳气最重的时分,因此,每天正午炼尸时,必须杀一公鸡,将血洒在土面,并用新鲜的芭蕉叶将埋尸的地方掩盖,以防阳气对尸体的伤害(洒血时切记,不能用狗血,因为在茅山道术里,狗血是破邪的)经这工作炼制后,满77之期或99之日,即可完成整个炼尸过程。 6——通灵炼尸期满后,将尸体起出,炼尸人,放自己的血,将通灵符化于血中,念咒将血通过竹筒灌与尸体,黎明时分取东方初阳之气三口,通过竹筒,吹入尸口,以激起其体内聚集的阴气,达到通灵受控的作用(过阳气,一定要黎明时分的,因为这时的阳气不是很强烈,不会破坏,积蓄的阴气)。书中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了整个炼制僵尸的过程,但以前,我听师傅说过,练法的人,可能可以捉鬼驱邪,但不一定能制服僵尸,因此在炼制的过程中,一般炼尸者会按特定的时分(一般是死时)和方位(一般是西南)取来桐木或柳木,刻成人型,将之与尸同灵,万一以后,僵尸如不受控制,就可以毁木人,以破尸气。 关于西藏起尸 起尸又叫行尸。“行尸”是藏语“弱郎”是指人死后再起来到处乱闯,危害活人。所谓“弱郎”既非复活也不是诈尸。藏族所言“弱郎”,就是指有些邪恶或饥寒之人死去后,其余孽未尽,心存憾意,故异致死后起尸去完成邪恶人生的余孽或寻求未得的食物。但必须在其躯体完好无损的状态中才能实现。 起尸的预兆 许多老者和天葬师都说,他们曾经见过起尸,并且见过多次。但起尸都不是突发性的,而是事先皆有预兆。那些将要起的尸,其面部膨胀,皮色呈紫黑,毛发上竖,身上起水泡,然后缓缓睁眼坐起,接着起身举手直直朝前跑去所有起尸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会讲话,不会弯腰,也不会转身,连眼珠子都有不会转动,只能直盯前方,身子也直直往前跑。假如遇上活人,起尸便用僵硬的手“摸顶”,使活人立刻死亡的同时也变成起尸。这种离奇而可怖的作用只限于活人之身,对别的动物则无效。 人们常言起尸具有五种类型:第一肤起,第二肉起,这两种类型的起尸,是由其皮或肉起的作用。第三种叫做“血起”,此类起尸由其血所为。这三种起尸较易对付。只要用刀、枪、箭等器具戳伤其皮肉,让血液外出就能使起尸即刻倒地而不再危害人了。第四种叫做“骨起”,即导致这种起尸的主要因素在其骨中,只有击伤其骨才能对付。第五种则叫“痣起”,就是使他变为起尸的原因在于他身上的某个痣。这是最难对付的一种起尸,尚未击中其痣之前四处乱闯害人。所以只能诱歼而无法捉拿。 起尸的原因 据传:从前,西藏一个寺庙的主持死了,全寺僧众将其遗体安放在本寺经堂里,然后大家排坐殿内昼夜诵经祈祷,连续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就在第三天晚上,那些念得精疲力尽的僧众忍不住个个倒地睡去,鼾声如雷。其中一个胆小的小僧因恐怖之心毫无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的遗体。下半夜,他突然发现那僵尸竟坐起来了。小僧吓得忘了喊醒众僧,拔腿冲出门外,反扣庙门只顾自己逃命去了。结果,全寺几百僧众一夜之间全变成了起尸。幸亏他们冲不出庙门,只是在庙内横冲直撞,闹得天翻地覆。 后来,一位法力无边的隐士发现了那不可收拾的场面,他身披袈裟,手拿法器,口念咒语,单身一人来到庙前,打开寺门跳起神舞,边舞边朝前缓缓而行,众起尸也在他后面边舞边紧紧跟上。他们渐渐来到一条河边,隐士将众起尸领上木桥,然后脱下袈裟抛到河里,于是,起尸们纷纷跟着袈裟跳入河心再也没有起来。 无论是现实还是传奇,这无疑给藏民族的心灵之上铸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为了预防可怕的起尸冲入,根据起尸不能弯腰的特点,专门设计和修建了那种矮门的房屋,是给起尸设置的障碍物。 当然,在那些古老的年代,这种防范起尸的措施仅仅在藏南和藏东那些有房子居住的地区使用,而在藏北广大地区,尤其居住在可可西里边沿地带的牧人们,则无法采用这种防范措施,牧人也常常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藏人们有五种处理尸体的方法,可简单的分为金(天葬)、木(树葬)、水(水葬)、火(火葬)、土(土葬)五种。其中土葬用的最少,只有因罪大恶极被枪毙的人或因事故而肢体残缺不全的人才被其家属草草埋在土中,这样的人被认为难以升天转世投胎。大概起尸的产生也是如我们平时所说因为死前心怀怨念才从土中爬出的吧。 ------------ 04 关于鬼车鸟 1、“九头”还是“十头”? 九头鸟的最基本特征就是有九个头。但是关于这九个头,也有多种不同的说法。有些人说它本来有十个头。如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卷十六《羽》:鬼车鸟,相传此鸟昔有十首,……一首为犬所噬。宋周密《齐东野语》卷十九:鬼车,俗称九头鸟,……世传此鸟昔有十首,为犬噬其一,至今血滴人家为灾咎。……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九有头,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如世所传。明杨慎《杨升庵全集》卷八一《鬼车》条:《小说》:周公居东周,恶闻此鸟,命庭氏射之,血其一首,馀九首。又有些人说它原本只有九个头,其中一个头受伤滴血永不愈合。如前引《三国典略》:齐后园有九头鸟见,……九头皆鸣。又唐刘恂《岭表录异》卷中云:鬼车,……或云九首,曾为犬啮其一,常滴血。以上传说中,以《齐东野语》所记的那个“十脰(脖子)九头”的模样最为吓人,试想九个鸟头之外,还有一个鸟脖子在那里流滴鲜血,那多么可怕? 2、其他外貌特征 “色赤,似鸭。”(《三国典略》) “状如鸺鹠,大者翼广丈许。”(《正字通》)案:“鸺鹠”今名猫头鹰。晋张华《博物志》佚文:“鸺鹠鸟,一名鸱鸺,昼目无所见,夜则至明。” “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酉阳杂俎?羽篇》、《玄中记》) “身圆如箕,十脰环簇……每脰各生两翅。当飞时十八翼,霍霍竞进,不相为用,至有争拗折伤者。”(《齐东野语》) “其状如大蝴蝶。”(宋朱翌《猗觉寮杂记》卷下) 3、滴血为灾 “此物爱以血点其衣为志,即取小儿也。”(《古小说钩沈》引《玄中记》) “为鸟祟,或以血点其衣为志。”(《酉阳杂俎?羽篇》) “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岭表录异》卷中) “血滴人家为灾咎。”(《齐东野语》卷十九) 4、昼伏夜出,鸣声丑恶难听 “昼目无所见,夜则至明。”(《博物志》佚文) “正月夜多鬼鸟度。”(《荆楚岁时记》) “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岭表录异》卷中) “昼盲夜了。”(《正字通》) “夜飞昼隐。”(《酉阳杂俎?羽篇》) “秦中天阴,有时有声,声如力车鸣,或言是水鸡过也。”(《酉阳杂俎?羽篇》) “周公居东周,恶闻此鸟。”(《杨升庵全集》卷八一《鬼车》) 5、滴血或落毛,危害小儿 “是鸟多落尘于儿衣中,则令儿病。”(《水经注?江水》) “毛落衣中,为鸟祟,或以血点其衣为志。”(《酉阳杂俎?羽篇》) “鸟无子,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玄中记》) “见小儿衣,落毛其上,儿必病。”(《猗觉寮杂记》卷下) 6、其他特征 “爱入人家烁人魂气。”(《岭表录异》卷中) “见火光辄堕。”(《正字通》) 关于九头鸟的特征,宋梅尧臣《古风》一诗说得比较详细,今录如下: 昔时周公居东周,厌闻此鸟憎若仇。 夜呼庭氏率其属,弯弧俾逐出九州。 射之三发不能中,天遣天狗从空投。 自从狗啮一首落,断头至今清血流。 迩来相距三千秋,昼藏夜出如鸺鹠。 每逢阴黑天外过,乍见火光辄惊堕。 有时馀血下点污,所遭之家家必破。 ------------ 05 春秋战国五大刺客排名 专诸 兵器排名:no1 鱼肠剑,欧冶子呕心沥血之作,欧冶子可是与干将莫邪齐名的铸剑大师.名家之作自然非同凡响.不但锋利无比,而且可以将剑藏于鱼腹之内,设计不可谓不巧妙.当之无愧排名第一. 刺杀难度:no2 专诸的目标是吴王僚。此公是吴王,身边自然随从不少。这位老大警惕性非常高,被公子光请去吃鱼的时候身穿三重甲胄(防倒是也算防的牢了,只不过这个样子怎么吃鱼呢?)身边随从很多,从王室排到了公子光家里,满大殿刀光闪闪,防卫森严。难度可想而知了。 刺杀谋划:no3 专诸为了杀吴王僚,拜太湖公为师,学习烹饪,达到一级厨师水平。糖醋鱼就是他发明的。 味道那个香啊,这样才能吸引吴王僚和身边武士的注意力。然后取出宝剑,一击即中。构思十分精巧。公子光为了安排这样一场谋杀,先用专诸刺杀。在房子外还埋伏了五百精兵,一旦失败还有后手。应了那句要么不做,做就做绝,吴王僚这场鸿门宴很难脱身。谋划排名第三。 刺客武功:no3 专诸的烹饪水平是排名第一没话说的。但是武功么就要打个问号了。这场刺杀谋划的很好,鱼肠剑一出就要了吴王僚的命,三重甲胄一剑穿心。这似乎是鱼肠剑的功劳,也可以说是欧冶子的功劳。后来众武士上前马上就把他砍成肉泥,此君的武功就显得不那么高了。武功排名只能第三。 刺客品德:no4 专诸身为刺客,很好的执行了一个刺客所应该完成的任务。但是人物形象上略显单薄,似乎是为了行刺而行刺,道德形象不够完美。排名第四。 要离 兵器排名:no4 普通短剑,未言明制作者,当是不出众之物。但是要离为武士,所持之剑也比普通人豫让要好得多。故排名第四。 刺杀难度:no4 公子庆忌武功极高,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身在卫国招兵买马。吴王让要离只身前往,没有支援。但是鉴于刺杀时要离与庆忌呆在一艘船上,庆忌又无防范,难度大大降低。故排名第四。 刺杀谋划:no1 要离是苦肉计的典型,他假装与吴王斗剑伤了吴王的手,又自断一臂。连夜逃出吴国。为了让此计更完美,吴王硬是杀掉了要离全家。可以说在外人看来,要离是身负灭门之恨投奔庆忌。庆忌没有怀疑,收为上宾。三月之后,庆忌出征吴国,与要离同船。一夜,星月迷人,庆忌约要离同饮,要离乘机拔剑刺入庆忌心窝,穿出背外。重伤之下的庆忌依然勇不可挡,将要离按入水中然后提起,连续三次。说道:“你真是一个勇士啊!”,然后对左右说:“一天之内怎么可以杀死两个勇士呢?”,然后让左右的人放了要离。自己倒地死去。 此计出卖的是人心,人心都可以出卖,太让人恐惧了。排名第一。 刺客武功:no2 鉴于要离是武人,本来武功应该很好,但是自断一臂后应该打了折扣。而且面对庆忌这样的格斗大师可以得手,武功自然不弱,排名第二完全符合身份。也不负庆忌“勇士”之称赞。 刺客品德:no5 庆忌是何人?此君是被专诸刺杀的吴王僚的儿子。庆忌身负杀父之仇,起兵对付吴王阖闾。而且对自己的兄弟坦诚以待,乃真英雄也。在遭受要离背叛的时候仍然能认定要离是勇士。让手下放了他。相比之下要离助纣为虐,帮助卑鄙的吴王阖闾刺杀十分器重他的庆忌,乃不义。而且不惜杀妻儿以绝,是不仁。所以品德排名第五。 豫让 兵器排名:5 豫让的兵器是一把不知名的短剑,并无记载说此剑有何特殊,鉴于豫让的身份是一普通人而非武士,所持之剑也不会很好.排名第五. 刺杀难度:5 记载的一共有两次.第一次豫让混进赵府厕所,企图在赵襄子如厕时干掉他,让他一江春水向东流.结果赵襄子上厕所时突然觉得厕所不对劲(特异功能的表现),就让手下去搜,结果搜出豫让. 第二次是豫让在桥下,赵襄子骑马走过,马突然警觉,跳了起来(什么人养什么宠物,马也有特异功能),结果又抓住豫让. 两次的难度好像都不大,如果换上专诸或者要离基本可以搞定.排名第五. 刺杀谋划:5 豫让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做一个刺客,第一次躲在厕所里被抓,赵襄子觉得他忠义,就放了他. 第二次他涂漆吞炭,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连妻子走过都认不出来.结果有个朋友路过认出他来,劝他假投靠赵襄子,找机会杀他(要离的风格).他认为既然投靠就要忠心,要么就不投靠.所以依然照自己的方式.后来还是因为赵襄子的马警觉了被抓. 刺客武功:5 豫让是一个武艺十分低微.不能称之为习武之人.所以武功排名在五大刺客中第五. 刺客品德:1 豫让是一个普通人,为何如此执著的要杀赵襄子呢?原因要从晋国分裂说起,当时赵襄子联合韩魏,杀死了智伯.并且将其灭族.还用智伯的头骨喝酒.豫让是智伯的门人.义无反顾地决定刺杀赵襄子.他第一次计划失败了,赵襄子放了他. 豫让被放出来后仍不甘心。过了些时候,他为了再次行刺,又不惜刮掉眉毛和胡须,来改变自己的面容;吞食火炭,来改变自己的声音;将含毒素的漆涂抹在身上,使身体脓肿长癞疱,来改变自己的形体。然后沿街乞讨,连他的妻子从他身边走过都认不出他来了。可是有一天一位好友认出他来,劝他:“以你的才能,假如肯假装投靠赵襄子,赵襄子一定会重用、亲近你,那你岂不就有机会报仇了吗?何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呢?”豫让却说:“如果我向赵襄子投诚,我就应该对他忠诚,如果用那种卑鄙手段去杀他,我岂不是又陷入不忠不义?”豫让还是要依照自己的方式完成复仇的使命。 在他第二次失败的时候,赵襄子问他为何如此执著.智伯不是也杀过他以前追随的范氏和中行氏么?豫让说出了一句千古名言:“士为知己者死!”然后恳求赵襄子将衣服给他让他刺三下.接着自杀身亡. 智伯得此厚报,当死也瞑目了.天下竟有如此忠肝义胆之人.豫让千古.品德排名第一. 聂政 兵器排名:3 白虹贯日之长剑,应该是一把好剑,虽无名,但从锋利程度上看,并不亚于名剑.可接连砍杀数十人..兵器排名第三当无异议. 刺杀难度:3 侠累乃韩国宰相,相府戒备不可谓不森严.巡逻的士兵都有好几班.侠累警惕性也很高.知道严仲子会对自己不利.当时侠累高坐府堂.府中警卫也有许多.刺杀难度很高,排到第三. 刺杀谋划:2 聂政刺杀侠累几乎没有什么谋划,只是等待到母亲去世,姐姐嫁人.没有牵挂的时候.提着剑就冲进了相府.杀出一条血路直奔侠累.可怜的侠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斩于聂政的一招白虹贯日之下.得手之后聂政想杀出去,可惜已经围了太多人.只好自杀.聂政可以说是对自己的武艺充满信心.知道自己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是可以得手的.谋划排名第二 刺客武功:1 聂政可以说是刺客中武艺最强的人.高手往往不屑于耍阴谋诡计,直来直去.今天我要杀你,你必然活不过明天.聂政杀进相府,刺杀侠累之后依然可以砍杀数十人.但是再好的武艺也架不住人多.聂政觉得自己必死的时候划花了脸,挖掉自己的眼睛,然后自杀身亡.壮哉!猛士.武功当仁不让排在第一. 刺客品德:2 聂政可以说是第二个”士为知己者死”的壮士. 他因杀人隐居于齐国.严仲子受侠累迫害四处流浪.为了报仇而找到了聂政.数次登门拜访,并备酒馔亲向聂母致礼,赠黄金百镒与聂母为礼。聂政坚辞不受,但已心许严仲子为知己。不久,聂母辞世。严仲子亲执子礼助聂政葬母,聂政感激在心。此后,聂政服母丧三年,并嫁其姐。无一切后顾之忧后,聂政到严仲子府问得其仇家具体情况,并谢绝严仲子为他提供的敢死队相助的要求,只身去韩国为严仲子报仇。 虽然严仲子有点虚情假意.笼络人心的意思.但是聂政得了恩惠便以死相报.确实可称得上是侠肝义胆.最后为了不让自己的面容害了姐姐,毅然毁容.裂肤之痛,读来让人感同身受.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姐姐,在知道有人杀侠累而死的时候,已经知道是自己的弟弟了.她跑到弟弟的尸首旁,大哭并向人诉说这是她弟弟,为了她才毁去容貌.身为姐姐的她不能让弟弟的英名埋没.于是自尽在弟弟身旁.真是一门英烈.品德排名第二位 荆轲 兵器排名:2 荆轲的武器是一把宝剑,由当时铸剑大师徐夫人所造.并且喂以剧毒,只要有人被它刺得见了血,马上就会死去.鉴于鱼肠的名气太大,此剑只能屈居第二. 刺杀难度:1 秦王宫可不是家宴,相府之类的地方可比的.光是其宏大的气势就可以将秦武阳吓得腿发抖.而且秦国国力最盛,能人异士极多,宫廷侍卫就非寻常小国可比.只要露一丝马脚便会被当场格毙于殿下.刺杀难度第一位. 刺杀谋划:4 这本来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图穷而匕首见.用的是专诸的方法.而且荆轲”借”来樊于期的头,可以取得秦王的信任.燕国的城池对于秦王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可以借机会靠近秦王.无奈人算不如天算.秦武阳露出马脚,荆轲武艺不精.导致了刺杀的失败.这也是谋划中没有想到的吧.所以排在第四 刺客武功:4 首先秦武阳已经吓破了胆,丝毫没有反抗力了.主要看荆轲.对于荆轲来说,当时的压力也是很大的.他能不动声色的掩饰秦武阳的失态.确实有大将之风.后来他一把扯住秦王的衣袖.企图逼秦王拿出侵占去的燕国的领土凭证(想法太天真,一纸凭证何用?)要杀一个人和要活捉一个人的难度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在犹豫之下放过了刺杀秦王的最好机会.最后一击又没有中.无奈剑术疏啊.排名第四. 刺客品德:3 荆轲为了报答太子丹,毅然答应前往刺秦.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他精心准备刺杀的工具,精心挑选帮手.为了这次刺杀行动谋划了很久.甚至不惜借了樊将军的头.但是他对于刺秦的计划依然不够周密,性格上的犹豫和剑术欠佳导致了失败.可以说是天意.以弱小的个人之力对抗强盛的大秦,借着这种气度荆轲的品德排名第三. (转自天涯论坛,作者lijun0511) ------------ 06 关于锦衣卫都指挥使 锦衣卫的首领称为指挥使(或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正三品【纪纲,正二品都督佥事兼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杨秋池,无品),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很少由太监担任。其职能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锦衣卫是中国明朝时期的专有军事特务机构,其全名为“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前身为明太祖所创设之“御用拱卫司”以及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时改制之“仪鸾司”与二年(公元1369年)时改制“大内亲军都督府”。他们直接听命于皇上,明朝锦衣卫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部分功能。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类似于今天的cia。古人惯以朝廷鹰犬暗称呼锦衣卫与东厂、西厂西厂是明朝除了锦衣卫、东厂及内行厂之中一个专有的特务机构,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皇上。更多>>。清代福格撰《听雨丛谈》:“步军统领,秩如汉之司隶校尉、明之锦衣卫,虽武职二品,威权甚重。”锦衣卫就其本身而言属于正规武装力量体系出身,前身为朱元璋抗元时期的检校组织。历经拱卫司,拱卫指挥使司,都尉司,亲军都尉府,仪鸾司至锦衣卫。后地方化色彩较浓,但还算是军队的一部分,只不过不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节制,是直属皇帝的亲军卫之一。 明朝前两代皇帝朱元璋、朱棣,由于其出身的特殊性,对皇权的维护,以及对官吏的清廉要求有其他朝代所没有的高度要求。这就使得锦衣卫“巡查缉捕”的职能无限度的扩大了。一般来讲,锦衣卫的工作只限于侦察各种情报、处理皇帝交付的案件,但适逢野心大、心肠狠的指挥使掌权,就会利用职务之便不遗余力地制造事端,既可以打击异己,也可以作为自己升迁的资本。如成祖时的纪纲、英宗时的逯杲、武宗时的钱宁等,在他们掌权时,缇骑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对他们的命令只要稍有拂逆,就会家破人亡,全国上下笼罩在一片恐怖气氛中。北镇抚司大牢中更是关满了各种各样无辜的人们,死于锦衣卫酷刑之下的正直人士更是不计其数。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恐怖的氛围,与唐武则天时期的短期出现不同,终明一朝几乎是绵绵不绝,这种无节制的滥捕极大地影响了皇帝与官僚机构之间的关系,使百官、民众、军队与皇帝离心离德,难怪有人说明朝不是亡于流寇,而是亡于厂卫。锦衣卫另一项著名的职能就是“执掌廷杖”。廷杖是皇帝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士大夫的一项酷刑,始自明朝。《明史?刑法志》称之为:“明之自创,不衷古制”。一语道破了贯穿明皇朝的特别专制的酷政性质。一旦哪位倒霉官员触怒了皇帝,被宣布加以廷杖,他就立刻被扒去官服,反绑双手,押至行刑地点午门。在那里,司礼监掌印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一左一右早已严阵以待。受刑者裹在一个大布里,随着一声“打”字,棍棒就如雨点般落在他的大腿和屁股上。行刑者为锦衣卫校尉,他们都受过严格训练,技艺纯熟,能够准确根据司礼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的暗示来掌握受刑人的生死。如果这两人两脚象八字形张开,表示可留杖下人一条活命;反之,如果脚尖向内靠拢,则杖下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杖完之后,还要提起裹着受刑人布的四角,抬起后再重重摔下,此时布中人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廷杖之刑对士大夫的肉体和心灵都是极大的损害,但明朝的皇帝却乐此不疲,锦衣卫将校对它也是情有独钟。 由于锦衣卫是由皇帝直接管辖,朝中的其他官员根本无法对他们干扰,因而使得锦衣卫可以处理牵扯朝廷官员的大案,并直接呈送皇帝。所以,朝中官员多畏惧锦衣卫。而且明朝特务机构使上至藩王宰相,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监视之下,稍有拂逆,便家毁人亡. 不过由于锦衣卫的权力来源于皇帝,由于锦衣卫是由皇帝直接管辖,朝中的其他官员根本无法对他们干扰,另外,锦衣卫拥有特权,无形中令他们可胡作非为、贪赃枉法而又得到了皇帝的“屏障”保护,造成了社会的混乱不堪。所以说,明之亡于厂卫之亡。也有人认为,正因为崇祯时期,锦衣卫权限大为削弱,所以导致官场腐败变本加厉,间接引起大明朝的灭亡。 ------------ 07 关于狐狸精 狐狸精又名狐仙,民间俗称大仙,法力高强,可幻化人形。《玄中记》煞有介事地提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在战国时代的著作里,便出现了以狐为原型的神兽,狐被赋予了作怪变异的能力。当时的《吕氏春秋》记述大禹为了治水,年三十而尚未成婚,行至涂山时,遇到一只九尾白狐,并且听到涂山人祝福的歌声:“大大的白狐啊,九条尾巴长又长。愿你早日结婚吧,子子孙孙永繁昌。”东汉《吴越春秋》中还载有大禹娶由九尾白狐变成的涂山女为妻的传说。神奇的狐狸能变形为人,这是狐狸成精的雏形。 据说“狐狸精”这个名称始于唐初。《太平广记》中《狐神》条云:“唐初以来,百姓皆事狐神,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魅”字,《说文》释为“老物精也”。“狐魅”即“狐狸精”。“狐魅子”一词的出现,反映出“狐狸精”已作为一个独立的形象存在于人们的意识和民间信仰里。“狐狸精”化作人形,或到处做客吃喝,或上门求娶妻妾,它的情感、行为都是以人的模式来塑造的。唐代以后的志怪小说,如南宋洪迈《容斋随笔》、清朝蒲松龄《聊斋志异》等中,更是到处活跃着性格各异、人情味十足的狐狸精。 在《诗经》中,狐作为隐辞的意义便是性*。 《搜神记》引道士云:“狐者,先古之淫妇,其名曰阿紫。”古人把狐狸视为性情*荡、以美貌迷惑人的精灵鬼怪,再加上狐狸成精的传说和志怪小说中对众多民间妖艳、多情的狐狸精的描述,于是乎,人们的俗语中便把性感而具诱惑力的不良女性或美丽女子称为“狐狸精”了。 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四》说:“(狐精)三代以上无可考,《史记?陈涉世家》称篝火作狐鸣曰:‘大楚兴,陈胜王。’必当时已有是怪,是以托之。” 栾书冢,棺柩明器,朽烂无余。有一白狐,见人惊走。左右遂击之,不能得,伤其左脚。其夕,王梦一丈夫,须眉尽白,来谓王曰:“何故伤吾左脚?”乃以杖扣王脚。王觉,脚肿痛生疮,至死不差。——西汉刘歆《西京杂记》 北部督邮西平郅伯夷,年三十许,大有才决,长沙太守郅若章孙也。日晡时到亭,敕前导入且止。录事掾白:“今尚早,可至前亭。”曰:“欲作文书,便留。”吏卒惶怖,言当解去。传云:“督邮欲于楼上观望,亟扫除。”须臾便上。未瞑,楼镫阶下复有火。敕云:“我思道,不可见火,灭去。”吏知其必变,当用赴照,但藏置壶中。日既瞑,整服坐,诵《六甲》、《孝经》、《易》本迄,卧。有顷,更转东首,以拏巾结两足,帻冠之,密拔剑解带。夜时,有正黑者四五尺,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伯夷持被掩之,足跣脱,几失。再三。以剑带击魅脚,呼下火上,照视之,老狐正赤,略无衣毛。持下烧杀。明旦,发楼屋,得所髡人髻百余。因此遂绝。——东汉应劭《风俗通义?怪神篇》 到了唐代,狐仙小说依然盛行,像《任氏》、《计真》等篇开始大肆宣扬与狐有关的灵异事件。宋代,民间还出现了“狐王庙”;明时,谈狐的作品渐少。至清代,以《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为代表的笔记小说又大畅其说。《聊斋志异》更是集狐仙之大成,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蒲松龄笔下的狐仙们,集人类全部美德于一身,成为人类的好朋友,它们强调友谊、尊重真情,反而比人类更可爱。 既然是狐媚子,狐媚子的本性就是要迷人。与穷书生热恋无疑是浪费狐仙们的魅术,大材小用了。于是魅惑帝王就成狐狸精的最佳选择。由此狐狸精又成了红颜祸水的代名词。按照男权社会的逻辑,昏君之所以昏聩,总是因为一个或者几个女人不好。于是*国之君,就大抵与这些“狐媚子”有了干连。启蒙读物《幼学琼林》中,就迫不及待地对孩子们进行“警惕狐狸精”的教育:“三代亡国,夏桀以妹喜,商纣以妲己,周幽以褒姒。”据此,夏末帝桀的妃子妹喜,堪称“千古第一狐狸精”。 妺喜算是“千古第一”的话,妲己就算是狐狸精的典范了。妲己的罪状在《史记?殷本纪》中也就一条“(纣)惟妇人言是用”;但在到了《列女传》的时代,炮烙、剜心,就统统归于妲己的唆使。在元杂剧中,囆盆、敲胫、剖腹、陷害姜皇后等诸般惨事都派定了妲己。到了明代许仲琳写出《封神演义》,妲己已经被塑造成集邪恶与美貌于一身,奉神明旨意惑乱纣王,断送商朝六百年天下的九尾狐狸精。如今,只要一说起狐狸精,人们没法不想起妲己。 ------------ 08 关于猴儿酒 猴子采集山中果实,堆积,位于底层的果实,经过上层果物挤压,破裂,产生果浆,同时,由于上层果物阻隔了空气(主要是阻隔了空气中的氧气)导致果浆与附着在一般果物表皮的野生酵母菌产生反应,酿造成酒。 “好酒及色”似乎是灵长类动物的共性。 猿猴好色,早见载于西汉焦延寿的《焦氏易林》(“南山大玃,盗我媚妾”),西晋张华《博物志》卷三“异兽部”也说蜀中有一种猿猴类动物,“伺行道妇女有好者,辄盗之以去……取去为室家,其年少者终身不得还”,后代如《补江总白猿传》、《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等小说更为踵事增华 至于猿猴好酒,也早载诸史籍。东汉学者高诱在《淮南子》的《氾论篇》“猩猩知往而不知来”句下注释道:“猩猩……嗜酒,人以酒搏之,饮而不耐息,不知当醉,以禽其身”。而唐章怀太子李贤给《后汉书》作注,在《西南夷传》“哀牢出猩猩”句下更引了《南中志》一段颇为传神的故事: 猩猩在此谷中,行无常路,百数为群。土人以酒若糟,设于路。又喜屩子,土人织草为屩,数十量相连结。猩猩在山谷,见酒及屩,知其设张者,即知张者先祖名字。乃呼其名而骂云:‘奴欲张我!’舍之而去。去而又还,相呼试共尝酒。初尝少许,又取屩子着之。若进两三升,便大醉。人出收之,屩子相连不得去,执还内牢中。人欲取者,到牢便语云:‘猩猩汝可自相推肥者出之。’竟相对而泣。” 山林中猿猴会酿酒,古人笔记杂著里多有记述。明代学者李日华在《蓬栊夜话》中写道: 黄山多猿猱,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野樵深入者或得偷饮之,不可多,多即减酒痕,觉之,众猱伺得人,必嬲死之。 无独有偶,清代袁枚在《子不语》卷20“猢狲酒”条里记载,曹洛禋康熙年间同友人也是游黄山,得遇一隐居老人: 曹私忆此间得酒更佳,老人已知,引至一崖,有石覆小凹,澄碧而香,曰:“此猢狲酒也。”酌而共饮。 明末清初的屈大均则说在海南岛有“猿酒”: 琼州多猿,射之辄腾跃树杪,于四周伐去竹木,然后张网得之。尝于石岩深处得猿酒,盖猿以稻米杂百花所造,一石穴辄有五六升许,味最辣,然绝难得。 清人陆祚蕃的《粤西偶记》[6]则记述了在广西的见闻: 平乐等府深山中,猿猴极多,善采百花酿酒。樵子入山得其巢穴者,其酒多至数石,饮之香美异常,名曰猿酒。 还珠的《青城十九侠》就多次提到“猴儿酒”,如第二回写方端“偷来猴儿一些百花酒”贴补家用;第二十三回写怪兽康康、连连“向绝顶强逼猴子贡献,用各种花和果子酿成的猴儿酒”等等。甚至在其以现实为背景的情爱小说《征轮侠影》(又名《轮蹄》)中,还细致描写如何制作“猴儿酒”: (一位余姚人)说他家传有一种猴儿酒,又叫百果酒的……那是将各色水果放在大缸里,沤烂霉过,等它发酵,加上少许酒母,再沥青过滤,蒸晒埋藏,过年取用,因成本贵而费事不能多做,难得做上一回,不以出卖。……我们令他如法一试,制成果是妙绝,香腴清醇兼而有之,甘芳无比。尤妙是饮后心身清快,多醉也只眩然欲睡,仿佛春困,心不跳,脑不热,安然入梦,舒服已极。醒来通身舒畅,神智力清。(第一八章《青梅竹马,胜事忆当年美酒佳肴,快聚在今日》) 金庸的《笑傲江湖》和古龙的《绝代双骄》都写过猴儿酒,已经步了还珠后尘,兹不赘述。 ------------ 09 关于内丹 道教修炼方术。源于行气、导引、胎息等术。内丹之名,始见于隋代。但隋唐之际,外丹盛行,内丹不著。至南宋,全真道南北二宗皆斥外丹。此后内丹术一直作为全真道之主要修炼术行世。 理论内丹家将人体的某些部位比作炉鼎,以精、气、神为对象,掌握其运行方法,经过一定的炼养步骤,使精、气、神在体内凝聚成丹而致长生。他们认为,由太初无形无象的“道”生出真元一气,这气分化为相对的阴阳,阴阳合成第三体,第三体又衍生出芸芸万物,是为顺行,即有生有死、生生不息的造化之道。内丹功夫则在逆而行之,力使万物合而为三(即精、气、神),三复化为二(即铅汞或坎离),二复归一(结成金丹)。这就是“夺尽天地冲和之运,阴阳化机之妙”。从而达到重返本源,常住永生。故称顺行则死,逆行则生。 据内丹家解释,所谓精、气、神,乃指人体先天秉赋的元精、元气和元神。精是基础,气是动力,神是主宰。炼丹第一步是要求以神驭气,以神炼精,使精、气合而为“大药”。内丹家称神为阳,称精、气为阴;对心、肝、脾、肺、肾等脏器,又分别以火、木、土、金、水名之。认为心在上,属火,卦象为离;肾在下,属水,卦象为坎。心之下,肾之上,约在脐下一寸三分处,有一腔,名“气海”,或名“下黄庭”、“下丹田”,就是炼丹的处所。炼丹就在于心肾相交,取坎中之阳,填离中之阴;以坎水济离火,使顺置的火水“未济”交成颠置的水火“既济”,即“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甘露”指先天一气,从泥丸下降;“黄芽”指丹母,从丹田而生,上下交凝,即成圣胎,此之谓丹熟。 术语内丹修炼使用许多术语和不同的代称,多袭用外丹,如龙虎、牝牡、雌雄、铅汞、坎离等。“龙虎一交相眷恋,坎离方姤便成胎”,即指肾心相交,神、气相融。肾属水,而金生水,西方属金,河图数九;心属火,而木生火,东方属木,河图数七,因此炼神还虚也叫作“七返九还”。元精、元气交结之后,一如黍粒之丹,沉入丹田,再运用火候,使阴质日减,阳质日增,直至阴质尽消,积成纯阳一片,金丹遂成。《入药镜》云:“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似醉。” 修炼过程一般分为筑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与炼神还虚四个阶段。筑基是基本功,重在填亏补虚。由于人生劳累心力,消耗精气,先天元精、元气和元神,殊多亏损,须先通过内丹修炼进行弥补,以达到精全、气全、神全。基础既固,方可炼精化气。其法初步是贯通任、督二脉,即用意念的力量使精化气,复使气自会阴、尾闾溯夹脊上达泥丸,再下降丹田,如此反复运转,称为“河车通”。既是意念,就有缓急,内丹家称此为“火候”。急行冲关之气谓之“武火”,缓行升降谓之“文火”。炼丹以神为体,意为用,用意紧则火燥,用意缓则火温。因此,炼丹忌意散,意散气则失控,势必升降失序,难于结丹。火候的运用谓之“抽添”;意即龙虎(即心肾、阴阳、坎离)相交后,应逐日运火、添汞,归为纯阳。以神为用,养形炼精,进而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最后使气、神互化互凝,结成金丹,由有入无,重返虚空。 内丹家对炼丹过程各有不同要求。一般分为三关:百日关、十月关和九年关。百日关是起点,重在行气和胎息,十月关重在结圣胎,九年关则圣胎灵,成仙成真。张三丰则分为三候,以积精累气为初候,开关展窍为中候,筑基练己为三候。全真坤道之内丹术与乾道又有不同。 内丹家以《参同契》和《悟真篇》为主要丹书。此外,著名内丹著作有张伯端《金丹四百字》、石泰《还源篇》、薛式《复命篇》、陈楠《翠虚篇》(一说以上四种皆白玉蟾所作)及陈致虚《金丹大要》等。 ------------ 10 关于扳指 扳指其实早就有只不过到了满清才被大家所熟知。满族人最早的扳指是鹿的骨头做的,戴在右手拇指上拉弓射箭的时候可以防止快速的箭擦伤手指,到后来不打仗了渐渐有了玉石和金银等贵重材料做的扳指象征权势地位,也体现满洲贵族尚武精神到了后期纯为装饰皇帝有时候赏赐有军功的武将也会赏扳指纯粹的文臣是不带的. 扳指的前身叫做韘(音射)《说文》曰“韘,射也”,说明此器为骑射之具。 摧决扣断扳指。决,骨制品。射者用以钩弦之器,即扳指。喻勇猛。汉陈琳《武军赋》:“当锋摧决,贯遐洞坚。”南朝宋袁淑《御虏议》:“重币甘辞,招摧决之将。 扳指是一种护手的工具,带于勾弦的手指,用以扣住弓弦。同时,在放箭时,也可以防止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古人亦称为“机”,意义类似于“扳机”,表示扳指的作用相当于扳机。 《聊斋志异》老饕故事里就讲到扳指,不过在里面叫作箭镮,兹录如下,可以供大家参考。 邢德,泽州人,绿林之杰也,能挽强弩,发连矢,称一时绝技。而生平落拓,不利营谋,出门辄亏其资。两京大贾往往喜与邢俱,途中恃以无恐。 会冬初,有二三估客薄假以资,邀同贩鬻,邢复自罄其囊,将并居货。有友善卜,因诣之,友占曰:“此爻为‘悔’,所操之业,即不母而子亦有损焉。”邢不乐,欲中止,而诸客强速之行。至都果符所占。 腊将半,匹马出都门,自念新岁无资,倍益怏闷。时晨雾蒙蒙,暂趋临路店解装觅饮。见一颁白叟共两少年酌北牖下,一僮侍黄发蓬蓬然。邢于南座,对叟休止。僮行觞误翻柈具,污叟衣。少年怒,立摘其耳。捧巾持窣,代叟揩试。既见僮手拇,俱有铁箭镮,厚半寸,每一罥约重二两余。食已,叟命少年于革囊中探出镪物,堆累几上,称秤握算,可饮数杯时,始缄裹完好。少年于枥中牵一黑跛骡来,扶叟乘之,僮亦跨羸马相从,出门去。两少年各腰弓矢,捉马俱出。 邢窥多金,穷睛旁睨,馋焰若炙,辍饮,急尾之。视叟与僮犹款段于前,乃下道斜驰出叟前,紧衔关弓怒相向。叟俯脱左足靴,微笑云:“而不识得老饕也?”邢满引一矢去。叟仰卧鞍上,伸其足,开两指如钳,夹矢住。笑曰:“技但止此,何须而翁手敌?”邢怒,出其绝技,一矢刚发,后矢继至。曳手掇一,似未防其连珠,后矢直贯其口,踣然而堕,衔矢僵眠。僮亦下。邢喜,谓其已毙,近临之。叟吐矢跃起,鼓掌曰:“初会面,何便作此恶剧?”邢大惊,马亦骇逸,以此知叟异,不敢复返。 走三四十里,值方面纲纪,囊物赴都,要取之,略可千金,意气始得扬。方疾骛间,闻后有蹄声,回首则僮易跛骡来,驶若飞。叱曰:“男子勿行!猎取之货宜少瓜分。”邢曰:“汝识‘连珠箭邢某’否?”僮云:“适已承教矣。”邢以僮貌不扬,又无弓矢,易之。一发三矢连遱不断,如群隼飞翔。僮殊不忙迫,手接二,口衔一。笑曰:“如此技艺,辱寞煞人!乃翁偬遽,未暇寻得弓来,此物亦无用处,请即掷还。”遂于指上脱铁镮,穿矢其中,以手力掷,呜呜风鸣。邢急拨以弓,弦适触铁镮,铿然断绝,弓亦绽裂。邢惊绝,未及觑避,矢过贯耳,不觉翻坠。僮下骑便将搜括,邢以弓卧挞之,僮夺弓去,拗折为两,又折为四,抛置之。已,乃一手握邢两臂,一足踏邢两股,臂若缚,股若压,极力不能少动。腰中束带双叠可骈三指许,僮以一手捏之,随手断如灰烬。取金已,乃超乘,作一举手,致声“孟浪”,霍然径去。 ------------ 11 关于明器和翁仲 1即冥器。专为随葬而制作的器物,一般用竹、木或陶土制成。从宋代起,纸明器逐渐流行,陶、木等制的渐少。 明代还有用铅、锡制作的。《礼记?檀弓下》:“其曰明器,神明之也。涂车刍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唐谷神子《博异志?张不疑》:“自是不疑郁悒无已,岂有与明器同居,而不之省,殆非永年。”元石德玉《曲江池》第二折:“今日有个大人家出殡,摆设明器,好生齐整,我和你看一看波。” 2.古代诸侯受封时帝王所赐的礼器宝物。 《左传?昭公十五年》:“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於王室,以镇抚其社稷。”杜预注:“谓明德之分器。” 【一】出处 孔子曰:“之死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为也。是故竹不成用,瓦不成味,木不成斫,琴瑟张而不平,竽笙备而不和,有钟磬而无簨。其曰明器,神明之也。”见《礼记檀弓上》。 【二】即“冥器”。一作“盟器”。 专门为随葬而制作的器物。又称冥器。一般用陶瓷木石制作,也有金属或纸制的。除日用器物的仿制品外,还有人物、畜禽的偶像及车船、建筑物、工具、兵器、家具的模型。在中国,从新石器时代起即随葬明器。明器是考察古代生活和雕塑艺术的有价值的考古实物。 中国新石器时代的墓中,已出现专供随葬的模型,如江苏邳州大墩子遗址墓中出土方形尖顶陶屋、甘肃秦安大地湾遗址墓中出土彩绘陶靴等。商周时期明器日益普遍,河南安阳商墓中曾发现锡铅铸造的礼器和武器,以及仿青铜礼器制作的陶明器。战国时期,仿青铜礼器和乐器的陶明器更加普遍,象征车马的小型车马饰和陶、木质俑开始流行,甚至连竹木制作的床榻几案等家具和琴瑟等乐器,也常常是仿实用器的明器。秦汉时期陶明器数量更多,秦始皇陵出土的兵马俑(见秦始皇陵兵马俑),大小如真人真马。反映家赀财富豪华威仪的楼阁庭院、侍卫奴仆,井仓灶磨、车船、鸡狗等明器,在汉墓中随处可见,而且造型大多逼真。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流行武士俑、胡人俑、伎乐俑、陶牛车,南方流行青瓷明器,其中以莲花尊、魂瓶、虎子(溺器)等最具特色。唐代出现三彩明器,工艺水平很高(见唐三彩)。北宋以后,纸明器逐渐流行,其他质料明器减少;但在官僚地主墓中仍不乏陶、木明器。 【三】古代诸侯受封时帝王所赐的礼器宝物。 唐代的三彩陶器主要作为殉葬的明器,礼记--书曾载:为明器者,如葬道矣,备物不可用,衷哉!死者而用土者之器也。不殆于用殉乎哉?其口明器,神明之咆;涂革拐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古人深信死后有灵,殉葬器物可供来生享用,故厚葬成风,形态广及车马俑.僮仆俑、镇墓俑及动物俑等。少数制为生活用器,如杯,盘、壶,罐等等,但数量较少,这与铅釉有毒,只宜观赏不可盛食,或有相当关联。 翁仲 所谓的翁仲,原本指的是匈奴的祭天神像,大约在秦汉时代就被汉人引入中国,当作宫殿的装饰物。初为铜制,号日“金人”、“铜人”、“金狄”、“长狄”、“遐狄”,但后来却专指陵墓前面及神道两侧的文武官员石像,成为中国两千年来上层社会墓葬及祭祀活动重要的代表物件。像了人像外,还包括不现动物及瑞兽造型的石像。——李修平:《李零:》,载《台湾东亚文明研究学刊》第3卷第1期页301,2006年6月翁仲历史上确有其人。原是秦始皇时的一名大力士,名阮翁仲。相传他身长1丈3尺,端勇异于常人,秦始皇令翁仲将兵守临洮,威震匈奴。翁仲死后,秦始皇为其铸铜像,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 据说乾隆皇帝有一次带着一群翰林学士郊游路过一古墓时,他指着墓前高大的石人问是什么,一翰林回答说:“这石人名叫仲翁。”乾隆随后即写下“打油诗”一首:“翁仲尔今称仲翁,必是窗前少夫功;你今不得作林翰,罚到江南作判通。”乾隆故意把四句诗中每句最后两个字都颠倒过来,以讽刺把“翁仲”错为“仲翁”的翰林。 翁仲路,是紫金山通往明孝陵的必经之路。路上屹立着四对石像,文臣武将各两对。文臣庄严肃穆,武将则威严肃杀,象征着帝王死后在阴间的文治武功。明孝陵的石翁仲,通高3.18米以上,据说是最高大的石翁仲了。其他早期实物至今仍保存完好的有:1、河南登封嵩山中岳庙前的翁仲像,高约两米,年代约为元初五年(即公元118年左右);2、山东曲阜孔庙收藏的汉越乐安太守麃君墓前的一对翁仲像,高约2.54米和2.2米。上有刻铭,一个自名“亭长”,一个自名“府门之卒”,年代约为本初五年(即公元146年)左右;3、山东石刻艺术博物馆收藏的曲阜东汉鲁王墓前的一对翁仲像,高约2米;4、山东邹县匡庄地面保存的一件石翁仲,高约1.2米;5、山东邹县孟子庙收藏的一件石翁仲,高约1、48米;6、河南洛阳邙山北魏静陵前的一件石翁仲,高约3.14米。 ------------ 12 关于兄妹婚恋 在中国古代传说中,女娲“造人”、“补天”的故事已广为人知,民间还流传着伏羲和女娲兄妹通婚的故事,以唐时《独异志》中记录最详:“昔宇宙初开之时,只有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 在古代,很多国家都有兄妹婚姻存在。在某些地方兄妹婚姻曾发生过积极作用。 古代中国中国古今不管哪个朝代,都有表兄妹结婚的传统。只有明清两朝禁止表兄妹结婚,而且这项制度中途也被废止。 “亲上加亲”一词就是形容表兄妹堂兄妹之间的婚姻。表兄妹之间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产生爱情的概率是非常高的。因为从小就比较了解,家庭关系也比较熟悉,双方父母,喜欢包办这类婚姻,特别是在财富和权力地位较高的社会阶层。表兄妹结婚在古代属于主流。 古代日本古代日本,兄妹结婚的现象屡见不鲜,无论是在皇室、贵族之间还是平民百姓。 在皇室中,与自己的妹妹结婚的天皇就有几位,如仁德天皇、天智天皇和敏达天皇等,而其他皇子之间的兄妹婚姻更是不计其数。这是因为古代日本残留的母系社会影响力,子女分别在各自的母亲家长大,所以同父的兄妹不比其他人亲密多少,而且为了保持皇室中血统的纯正,防止统治者的大权势力旁落,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日本民间,兄妹婚姻的也很普及。日本各个村落中,村民为了防止遭受邪灵的入侵而在村口供奉了塞神,塞神往往是一男一女二尊神像,据说有他们祝福能使夫妻关系和谐,但是塞神却又不是夫妻关系,而是一对兄妹。在民间兄妹成婚时,甚至还有特殊的兄妹仪式,人们相信妹妹是哥哥的守护神,哥哥远行时带上妹妹的手绢或发丝以求平安。这些民俗正反应了民间兄妹婚姻的存在和盛行,为人们所接受。 其他国家在古代埃及、古代罗马等国都有兄妹婚姻现象,目的都是为了自己后代的血统纯正。如著名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父母极有可能就是一对兄妹,而他自己也娶了他妹妹为妻。 齐襄公和其妹文姜齐襄公(?—前686年)春秋时代齐国第十四位国君,文姜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兄妹两人自幼在宫中长大,相互喜爱,后来犯下**之事。其父发现后,将文姜许配给鲁国的国君鲁桓公。 陆游和唐琬陆游作为南宋著名诗人,唐琬是陆游的表妹兼第一任妻子,他们婚姻后被其母强行拆散,且唐婉后来早逝,导致这种感情伤痛陆游一生。 达尔文和艾玛英国杰出生物学达尔文一家三代都是兄妹结婚,家族62人中有38人因为不育、孩子夭折、有基因缺陷而没有后代。达尔文与表妹艾玛育有10名子女,其中3人夭折、3人不育。 李嘉诚和庄月明长江实业集团董事局主席兼总经理李嘉诚,他的妻子又是他的表妹。 “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虽然不是现实中的例子,但红楼梦的故事已妇孺皆知,林黛玉是贾宝玉的姑表妹,薛宝钗是贾宝玉的表姐。 此外,夫妻关系是兄妹的还有:纳兰性德、王安石、苏轼、顺治皇帝、刘易斯、李世民等。 ------------ 13 悬棺 芦芽山一带的民间是盛行土葬的,而悬棺,当地人称之为石葬,可能是一种异常的葬俗,据专家分析,其安葬的人有以下几种可能: 其一:当地人对长辈的孝顺,长辈去世后,置于悬棺,意即升天。 其二:在疆场上战死的士卒。宁武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有”百战楼烦地”的别称。战争后,当地人不忍死者暴骨遗骸,用松木制棺,予以妥善安葬,将棺木置于石洞之中。 其三:是圆寂后的僧人。这类僧侣尚未修行到筑塔碹葬的程度和果位,多由僧侣及乡民共同制棺安葬,置于寺庙附近的石洞中。 其四:是没有子裔的孤寡老人。由村民共同料理后事,制棺安置于村外石壁之下或石洞之中。 其五:是外地商客及无子女的侨迁者。当地人厚道而淳朴,慈善助人之心浓厚,遇客死异乡者,必以石葬之俗安置。 其六:是特殊年代的异常石葬。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施行过细菌战,山里人外出将菌毒传染病带入深山老林,有的几乎全家遭殃,存活者只有十之一二。死后,村人唯恐传染病蔓延,无人敢助理安葬,最后,尸体腐烂,只好由幸存家人将尸体抬至离村很远的石崖石洞中安葬。 石葬悬棺虽不按坟莹风水等土葬程序,但也并非草率从事。尤为上待厚葬的是疆场上战死的士卒。一般安置石洞距地面较高以慰在天之灵。僧侣的安葬规格也很高。总之,石葬悬棺体现出当地人善良、淳朴及仁爱之心。据说,石葬年代并不久远,远至明朝中叶,近至民国及抗日战争时期。因为宋代则多以火葬代之,今宁化一带发掘出的火葬陶罐足以证明这一点。 至于这些悬棺的年代起始,至今还仍是个谜团,但据推测,这些悬棺的年代并不久远,远至明代中叶,近至清代或民国。 鄂西北山区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年满六十岁的老人,就要被遗弃在一些“洞穴”中,只给他三天的食物,让老人自生自灭,然后把遗体取出来二次埋葬,这样的“洞穴”,就叫“自死窑”,也叫“寄死窑”或“老人洞”。昨日,十堰市“寄死窑”探密者认为,位于武当山南麓丘陵的不明窑洞,就是“寄死窑”。图:湖北省十堰市官山镇,武当山南神道上的老人洞。老人洞也叫寄死窑、自死窑、跑匪洞、巴人洞,有人认为这是悬棺鼻祖。 在夹河镇西头的金钱河边,也在陡崖上,“老人洞”数量更多,有十几个,形制大同小异。继续沿汉江而上,在一个叫柳树湾的地方,汉江北岸的山崖上,有更多这样的一个个规则的方形石洞。这些石洞分三层垂直分布在山崖上,或单个或两三个连在一起,洞口大多堆砌着石块,整齐而严密。上前细看,所有的石洞内,除了洪水冲刷过后留下的淤泥,几乎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什么能供考据的物证,只是在有些石洞内的岩壁上,能清晰看见人工雕凿的痕迹。 据专家介绍:在唐代,一旦老人去世,后人将棺木从崖顶吊下放入岩墓墓穴中,然后在岩墓墓口用青砖加白灰糯米汁封口,形成一道墓墙,墙外用石头封闭,并与悬崖溶为一体,长草后人一般很难发现。 ------------ 灵魂附体与物质世界 依据自然界生物进化论的演变法则,关于人类数千年灵魂附体的传说,我们应当从两个方面来解释这种传说中的内在关系。也就是利用物质理论进行细化阐述生物体中的化学成分组合,以及物质最小颗粒的运动所形成的波传递效应。自然界存在两种主要的力场,一个是重力场(引力作用),另一个则是磁场(物质粒子的运动),而影响人类的主要是磁场。人体属于物质的化学集合体,并同时具备上述的两种场力,绝对不存在其他的力场动态。自然界的生物,也都离不开物质本身的化学转换作用。本文所要讲解的是关于我们自然界中的各种信息对人类大脑的冲击存储和量变与质变的影响关系,以及人体物质力场的波粒二象性。所谓的人体“灵魂”物质,是物质之间一种磁波信息的共鸣振荡交换和相互间的影响,同时也是人的一种心理非平衡状态下的自身调整。其实,大家都知道电磁场间的相互作用,它如同我们身边常用的无线广播发射机和接收机以及具有相互通讯功能的无线电报话机。当今的人们已经是磁波力场的实际应用受益者,并也以真实的物体状态展现在我们人类的面前。为什么我要说到这些呢?因为这关联着人类数千年的虚拟灵光世界,以及宗教迷信中的灵魂出壳和灵魂附体的古老传说。宇宙空间的铁镍粒子是磁粒子的自然载体,自然界中的物质射线实际上就是一种电磁波,可见光也是电磁波的一种,电磁波包括微米波以及短波和长波等波段。因为人类的躯体是由宇宙空间物质组成的化合体,所以她也具备了物质粒子的射线辐射和磁波谐振的接受功能。人体红外射线以及脑部和脏腑器官最小粒子的振荡波辐射,也是现代医学探明了的科学理论。用一般的术语来讲,它就是所谓的人体热红外辐射和脑电波等其它脏腑器官细胞分子中的电流运动。 为什么可以说关于人类灵魂物质附体的具体原因是有答案的呢?请大家想一想,灵魂附体应当是一种自然现象,并不存在如同宗教界所说的那样,什么灵魂转世、灵魂离体、灵魂附体等等诸多的谬论。在我们人类居住的空间中,到处都存在铁镍物质粒子的成分,而我们人类的身体也同时具备微波电磁辐射的定义。在上述中,我们已经说过了铁镍物质的磁记录功能,我们也知道大千世界皆信息的这个极普通的科学道理。我们人体的微波热辐射也是来源于人体内部的能量转换,这符合物质与能量的转换定律。既然人体可向空间辐射磁波信息,那么空间中的铁镍磁记录物质也会将人体中的磁变量信息记录下来,同时也证明了宇宙中物质间的微波辐射信息的相互影响。这种论点可使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都可进行信息的相互交换作用,这也是人类大脑第六感觉信息的主要工作过程。人不会成仙,也不会变为妖魔鬼怪,也不存在灵魂的离体和附体,只是人类躯体中物质粒子射线传递的显现。 人在濒临死亡状态时,体内的生物电场会瞬间的升高,脑电波会产生一股较强的磁波辐射。这股磁波携带了人体中的所有生命信息,并被记录到了周围空间中的铁镍物质粒子中,它也会形成剩磁辐射过程中的信息传递。那么人与人之间,亡者与生者之间就会构成一种无形的类似于第六感觉的无意识沟通状态。灵魂出壳、灵魂附体、人的第六感等等,不都是宇宙空间中的波场信息辐射的传递效果吗! 另外,我们人类也存在一种及罕见的心里状态。任何事情都不能千篇一律的统一面对,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破解灵魂附体现象,要从两方面看待。然而,一个是人的内心世界产生的综合作用会影响其一生的,它也包括大脑中自然信息的存储量和外界对大脑的刺激作用,但这是自身的问题。另一个则是由物质间的磁波辐射信息来进行交换干扰,亡者的信息会通过记录在铁镍物质粒子中的波辐射与生者进行交换。而这里所说的灵魂附体不再是迷信中的灵魂物质,它是依据现代科学理论建立起来的空间物质信息交互论。按着新的灵魂附体理论,亡者可以影响生者,而生者不可以影响亡者,但人与人之间是完全可以影响的。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这是人类社会中古老的民间传说。人体灭亡就是组成人体的大化学分子式的最终分解,影响人类的只是人体物质分解后最小粒子的磁波信息辐射干扰。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清楚了什么是“灵魂附体”的机理了吧!在前几篇的文章中,我们已经阐述了人类灵魂学最新的发展理论与认识。“灵魂离体”就是人体中的最小物质粒子所形成的磁波辐射作用,而“灵魂附体”则是亡者生前信息保留在磁记录物质中的磁波转换干扰。而且,记录在空间物质中的各种信息会通过大自然中的强磁场来不断刷新的,永久性的信息保留是不存在的,而真正的人类灵魂和妖魔鬼怪也是迷信的。灵魂不会投胎,也不会转世,这些都是自欺欺人的宗教迷信思想。人类的“灵魂附体”也存在人的一种心理作用,这是假的,而精神病态很容易产生类似于民间传说中的灵魂附体现象,但这是有据可查的。除此之外,凡超乎常规的“灵魂附体”事件,就是我们上述所讲的,是自然界微波磁场信息的相互影响作用。 ------------ 第一卷 蛇山鬼宴 ------------ 第一章 乌黑的蘑菇云 正是重阳佳节,蓝天白云,天高气爽,不时有大雁排成人字形从山头上呀呀飞过,好久才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太行山群山逶迤,莽莽苍苍,山上各种树木非常清晰地显出层次来,最下面的各种树木树叶枯黄,一阵秋风卷过,便会纷纷扬扬飞下一大片的叶子,落在地上沙沙有声。上面一层则是翠柏青松,郁郁苍苍,不减盛夏光景。再上去则是火红的枫叶,像是一团团的火焰,在不住地跳动燃烧,鲜艳耀眼。 弯曲不平的山间小路上,两骑快马正在急驰,马上两人都是一体的玄色劲装,背负兵刃,腰悬革囊,俯伏在马背上,向着大山深处疾奔。 胯下的马一看就知是产自西域的大宛宝马,竹耳细腿,十分的俊健,但是现在都是鼻子里喷着粗气,嘴里流着白沫,疲惫不堪,如果不赶紧休息片刻,只怕这两匹价值千金的宝马就会被生生累垮。但是两名骑者显然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仍然不断扬起马鞭,在空中叭叭虚击,嘴里也连连发出驾驾的轻喝。 这两人来头不小,乃是当今朝廷的两名显赫人物——大明锦衣卫指挥使。矮胖的一个叫纪纲,瘦长的一个叫刘勉,两个人都是锦衣卫中第一流高手,此次离京外出,执行十万火急的秘密任务。 三天前,锦衣卫得到密报,大将军蓝玉的两个小儿子隐藏在太行山区的某个小山谷中,似乎在跟一个神秘人物学习武功,伺机回京为父报仇。锦衣卫都指挥使闻讯大惊,当即连夜派出两名高手前去搜剿,务必斩草除根。 蓝玉本来是大明开国功臣,武功高强,战功赫赫,位高权重,但是后来居功自傲,放纵手下的人凶横不法,另一方面又得罪了一直觊觎皇位的燕王朱棣,最终被蒋瓛诬告谋反,蓝玉被抓,被判族灭。蓝玉被剥皮实草,传示各地,他的家族连带被牵连杀死的,前后有一万五千多人,仅次于在他之前发生的胡惟庸案。 但是,在抄家的时候,蓝玉的两个小儿子恰好没有在家,一起到河南蓝家的封地去收税赋,顺便打猎玩耍,因而侥幸逃脱。等到锦衣卫发现两个最重要的人物漏网,马上派人去追剿的时候,两个人早已闻风逃走,不知去向。 这事成朱元璋的一大心病,蓝玉的功夫非常厉害,而他的八个儿子也早就学到了他的真传,尤其是最小的两个儿子,朱元璋曾经亲眼见过他们俩的身手,都是十分难得的练武奇才,所以此二人不除,他始终不能高枕无忧,晚上经常被噩梦惊醒。 纪纲和刘勉两人深知此次责任重大,时间紧迫,最好的方法就是抢时间,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你很难保证对方不会闻风而逃。所以两个人这两天一直都在拼命狂奔,光大宛宝马就累死了四匹,出京时他们所带的六匹宝马此时就剩下胯下的这两匹,不过看样子它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幸好距离目的地已经没有多远了。 两人奔的正急,前面忽然没有了道路,纪纲一拉缰绳,胯下白马猛然停住,由于停得太急,喀喀两声轻响,白马的两条前腿同时折断,嘘溜溜一声哀鸣,扑通瘫倒在地。纪纲身手敏捷,在马没有摔倒之前已经跳到了路边,回头看刘勉时,他的马没有折断前腿,但是也同样摔倒在地上,大口吐着白沫,两个人知道这两匹马都毁了。 刘勉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只见前面出现了两座小山,一座又细又长像是一条蛇,一座又平又圆就像是一只乌龟,龟蛇都昂着头,相向对峙,似乎就要开始争斗。两人看了这样两座小山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形势,不由得都是一愣。 刘勉道:“是这地方吗?” 纪纲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有些像。密报说那地方叫作玄武谷,这两座山一蛇一龟,应当就是。如果没有错的话,翻过去就是那道山谷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兵刃,然后展开轻功向山上跑去。已经到了目的地,两个人行动格外小心,总是找隐蔽的地方停步观瞧,不一会儿便跑上了半山腰。 忽然咔嚓一声大响,似乎就在两个人的头顶上炸开,只震得脚下的山坡一阵摇动,两个人的耳鼓嗡嗡作响,头脑一昏,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两个人反应都很迅捷,同时向两边一分,各自将兵刃拿在手中,放眼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见身后远处传来了一阵隆隆的回声,虽是渐响渐远,但仍然让人心惊肉跳,魂悸魄动。 好一会儿,回声才在山谷中消失,四周围静荡荡的,一丝风都没有,树木,小草,还有不知名的小黄花,都在静穆中挺立,仿佛也都跟这两个人一样在等待什么。 偶尔有一两片叶子从树枝上无风自落,在空中婉转飘零。 两个人站着都没有动,心里高度紧张,四只眼睛转来转去,四只耳朵都竖直了,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着。 纪纲问刘勉道:“刚才是什么声音?”声音竟然有些发涩。 刘勉摇摇头,嘴皮子动了两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又静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动静,就连先前比较微弱的山风也完全消失,但这更让人觉得怪异。 矮胖的纪纲道:“走吧,没有什么。” 刘勉点点头,两个人继续向山上奔去,刚刚奔出去十来步,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抬头一看,只见山头冒起一团蘑菇状的乌云,黑黝黝,就如墨汁一般。这片乌云升得好快,刚才两人听到那声晴空霹雳,四下惊望的时候,还没有一点踪迹,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便已经从山后冲起很高,将这边遮蔽得立显阴暗。 两个人心中惊愕,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着山上飞奔。然而,再跑出去四五十步,两个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转眼之间,天地间变得一片昏暗,就像是夜幕降临。 再抬头看时,蘑菇状的乌云已经飞快地蔓延开来,将这一片地方完全笼罩起来,就像是一个漆黑的大锅将这里扣住,只在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还有一圈明亮的光线,但是近处周围的景象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刘勉叫道:“大哥,这云来的古怪,只怕……”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话头,没有说下去。 纪纲为人十分阴险彪悍,虽然也自心惊,但是并不像刘勉那样慌张,心想,这云来得确实古怪,但是正好可以掩饰自己的行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玄武谷,机不可失,当即道:“贤弟,这真是天助我也。” 刘勉听了纪纲的话,觉得很是有理,另外也不愿在纪纲面前示弱,暗中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机会难得。走。” 走字刚刚出口,腿还没有跨出,耳听的前面山头处发出一阵低沉而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一只被激怒了野兽,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一听之下,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异声转眼之间已经接近了很多,而且越近越响,最后竟变得撼天动地,两个人脚下的山坡微微颤动起来。 两人定睛向前看时,只见昏暝之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风柱向这面冲过来,等他们发现时已经到了近处,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纪纲低叫一声:“不好,快找地方躲避。” 两个人都向四下瞭望,却见自己身处在一个陡坡之上,四下里光秃秃的,连个大一点的树都没有,更不用说悬崖石洞了。 随着一阵嘁嘁嚓嚓,噼噼啪啪的声响,大旋风已经逼到眼前,一股强烈的大风斜吹过来,两个人竟然被吹了趔趄。 纪纲年纪较大,经验丰富,知道这样的大旋风破坏力惊人,能够把树木拔倒,房屋吹散,整头牛羊刮到天上去,人一旦被卷入其中,便有神法也使不上。另外旋风之中满是石头树干,没等人落到地上,早已经被撞击得血肉模糊,死於非命,当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虽然强风刮面,碎叶沙石打得纪纲难于睁眼,他还是用胳膊挡在眼前,眯缝眼睛四下观瞧。 天地一片混沌,万物都失去了形状,很难分辨得出来,此时已经非常危险,两个人已经陷入旋风中,被风吹得跌跌撞撞,东倒西歪,一张口就是满嘴沙石,连话也不能说。 纪纲好不容易才看到左手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暗影,顾不得多想,伸手攥住刘勉的胳膊,径向黑影窜过去。 两个人顶着旋风,好不容易才窜到那个大黑影跟前,此时已经不断有拳头大小的石头打到身上,两个人都是一身横练功夫,但是风中打来的石头十分强劲,仍然难于禁受,赶紧趴到黑影跟前,伸手一摸,却是一块圆滚滚的大石头,摸遍了石头,连个入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此时人已经陷入旋风中间,身子虚飘飘的失去了重量,几乎要被大风吸到空中。 纪纲不敢怠慢,急忙将内力运到两手指尖,使出摧木断石的金刚指力,猛地向大石上插入。只觉十指一阵钻心刺肺的疼痛,幸好已经洞入石中,他强忍巨疼,紧紧扣住石头,将头伸到腋下,对刘勉大声喊道:“抓紧我,不要松手。” ------------ 第二章 死里逃生 纪纲双手插入大石头中,紧紧扣住,刘勉则抱住了他的腰,两个人都将头埋在背风一侧的大石头下面,紧闭双眼,使出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将全身上下都变成钢铁一样硬。 耳中只听得一阵嘁嚓砰啪之声,不断有石头打在大石头上面,冒出一片片火花,碎石飞溅到脸上,又麻又疼,也不知道脸破了相没有,身上更是被打中了无数次,紧张之下也觉不出疼来。 过了一会儿,强风突然平息,嘁嘁嚓嚓和噼噼啪啪的声音虽然还在响个不停,但是身上一轻,已经感觉不到一点风吹。身上也不再有碎木石块打中。 两个人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大旋风终于熬过去了,刚要松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从地上浮起来,似乎要飞升到空中去,赶紧抓紧石头,身体倏地一下倒竖起来。 空中一股绝大的吸力,攫住两个人的身体,在向猛拔,直拽得二人身上的骨节喀喀作响,几乎就要被生生拽成两截。 二人这才知道旋风并没有过去,而自己现在恰好处在旋风眼中心,由于风速过快,中间竟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人在中间暂时失去了重量,不由自主地飞升到了空中。只要一离开石头,就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两个人就会被抛到天空,然后卷进风中,跟着那些断枝碎石一起旋转。 一旦进入风中,便在劫难逃。 纪纲死死扣住石头,指头疼得钻心,但是他一点都不敢放松,过了一会儿,大石头竟然也松动起来,一下一下被自己搬得离开了地面。 这一下将纪纲吓了个亡魂皆冒,要是大石头跟着自己一起被卷到空中,那可真是张天师被鬼架走,神法使不上,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大石头将要离地的时候,倏地一阵大风吹来,将两个人一下子又吹落下来,重重摔倒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是此时二人如蒙大赦,反而大大舒了一口气。 于是两个人又重新经历了先前忍受过的那阵痛苦的折磨,好不容易等到强风过去,除了天上不时从天上掉下来一些东西之外,四周围不再有任何动静。 纪纲仍然不敢大意,十根手指牢牢扣紧大石头,此时他的指头已经完全麻木,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刘勉的双臂也还搂着纪纲的腰,不敢放松。 两个人睁开眼睛,四周还是一片黑暗,真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嘁嘁嚓嚓的声音已经到了远处,地面的震动也已经停止。 纪纲知道旋风已经过去了,这才松开了手指,叫道:“刘贤弟,你没事吧?” 身旁传来一声呻吟,紧搂着纪纲腰部的双臂慢慢松开,一个干涩的声音咳嗽了两下,道:“没事,死不了。呸呸。”连着好几下吐唾沫的声音。 纪纲嘴一动,里面立刻发出吱吱喀喀的声音,满嘴都是沙子,他也开始呸呸地唾起来,一不小心,将沙粒从鼻孔吸进肺里,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刘勉低声问道:“大哥,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跟到了地狱差不多啊?” 纪纲也有同样的感受,但是他闭口不说,本来这时刚刚过午,却像是到了没有星月的子夜。 这时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天助我也,机不可失的话了,经过适才惊心动魄的一刻,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恐惧,只是在刘勉跟前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已。 他眯缝着眼睛,不停地在四下里搜索,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虽然现在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谁知道前面还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擒拿钦犯的事情等天亮了再说,现在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然而四处都是像铁一样化不开的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黑锅将这里扣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不到一点实在的情形。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好赖这里还有一块可以利用的大石头。 但是老是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等于是坐以待毙,就在纪纲犹豫不觉的时候,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整个天空,将天地照得一片明亮,亮光闪过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不过就在这亮光一闪之下,纪纲已经发现了远处有一个影子一晃而没。虽然他只是用眼的余光看到,而且是一闪而过,但是那是一个活动的东西决无可疑,他心念电闪,立刻低声叫道:“这边。” 几个起落,纪纲已经扑到了那东西刚才出现的位置。他俯下上身侧耳静听,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这时轻风飒然,荒草树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阵海潮。 刘勉跟着跑到跟前,伸手抓住纪纲的手,在他的手掌摆出一个手势,问是什么。 纪纲也用手势回答说不清楚,并要他小心在意。 突然又是一个闪电,刘勉刚在转头观察,纪纲的身形已经像是一条猎豹扑了出去。 刘勉知道纪纲一定又发现了那东西的踪迹,赶紧跟在后面飞纵过去,一边将刚刚归鞘的宝剑又抽出来,心中暗暗佩服纪纲功夫了得,接连两次自己都还没有看到一点踪影,纪纲的人已经窜了出去,这样看来自己的功夫跟他相差不是一点两点。 就这样,随着亮光闪动,纪纲不停地飞跃,前扑,而刘勉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始终都没有看到一点动静。 电光闪亮的频率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连缀在一起了。在接连不断的闪电光亮之下,纪纲的脚步不再停止,飞快地向前飞奔,速度越来越快,过了一会儿,刘勉竟然被他拉下一大截,不得不施展全力,拼命追赶。 突然一声霹雳响过,纪纲的身影倏地站住不动了,就像是被那声霹雳镇住了一样。 刘勉气喘吁吁跑到他的跟前,电光之下只见纪纲瞪着眼睛竖着耳朵,正在四下观察。刘勉便也随着纪纲四下里观瞧。 他们听到了一阵沙沙的轻响,正从右边山上传来,急回头看时,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淡白的影子快速向这边冲来,两个人刚刚摆好阵势,准备迎敌,就听得噼啪之声乱响,核桃大的雨点直砸下来。 原来是骤雨来袭,转眼之间两个人便成了落汤鸡。 雷鸣电闪之中,隔着雨帘,两人看见斜坡之下,好像有一座茅屋,便双双向那边奔去。此时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谁也不想着趁机会去抓钦犯,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身得好。 到了近前一看,果然是个低矮的茅屋,看上去很是破旧,这里距离刚才那个大旋风并没有多远,竟然没有被旋风扫到,真是万幸,否则整个茅屋恐怕早就被卷上天去了。即便如此,屋顶的茅草还是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怕很多地方都漏雨了。 两个人奔到屋前,见两扇破门没有上锁,正要伸手去拍门,恰在这时,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低着头,样子很是惶急,并没有看到门口两边各站着一个人。他走到门外,回转身,吱呀一声,又将门给关上了,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侧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纪纲和刘勉见这人大雨天不在屋里呆着,却跑到门口,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连近在眼前的人都没有看到,觉得很是奇怪,便没有说话,瞪眼看他怎样。 电光之下,只见这人中等身材,穿一身葛布衣服,肩头袖口似乎都磨出了破洞,头发乱蓬蓬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了,下面裤脚全都开裂,变成了布条,露出黑黝黝的双腿,脚下踩着一双无耳麻鞋,好多地方都已经断开。 两人见了此人的穿着身形,知道是山沟里受苦的人,看这种情形,屋里必定非常龌龊,臭气熏天,进去也是受罪,倒不如就在门口站一会,等雨过天晴立刻赶路。 说也奇怪,门口两边屋檐上面,正好各有一大蓬茅草,又长又密,遮蔽得严严实实,一点雨也不漏,仿佛就是专门为他们两人留的。两个人便一边一个,站在茅草的下面,打消了进屋的打算,静立着看那人有什么古怪。 只见那人侧耳对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向里面道:“春姑,床上漏雨没有?你……没事吧?……现在还疼吗?……你……你可要撑住啊。”说一会儿便侧耳听一会儿,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什么。 这两人想,看来是家里有人生病了,所以他才会问疼不疼,撑住之类的话。可是又不太像是,如果是家里人生了病,他不在屋里面伺候,跑到外面来干什么?难道自己被雨淋着,家人的病就能好吗?正门口上面没有几根茅草,挡不住雨,那人早已经被落得跟落汤鸡似的,但他好像浑然不觉,仍然站在门口,弓腰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那人对这屋里说了几句话,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听了一会儿,举手在头上使劲挠,挠一会儿,再听一会儿,看上去既心急又无奈, 电闪雷鸣之中屋里似乎不时有一阵呻吟,却听不大清楚。看来屋里确实有个病人,却不知道那人得了什么病,要这人大雨天等在屋外不能进去。 刘勉心想,说不定是什么厉害的传染病,不由得心里一凛。 那人对着门缝听了一会儿,听不到回音,终于转过身来,正好面对着刘勉。刘勉看那人面目黝黑,神情茫然,瞪着大眼直视自己,却不说话。刘勉也不说话,跟那人对视。 过了一会儿,那人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倒把刘勉吓了一跳。 ------------ 第三章 锦衣卫指挥使做守门奴 刘勉听那人冷不丁地叫了一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攥紧了剑柄。却见那人又摇摇头,嘴里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什么,然后转过身去,面对着另外一边的纪纲。 刘勉心中甚是疑惑,自己近在咫尺,难道他没有看到自己?又或者这人是个瞎子?但是,当他们俩相向而立的时候,刘勉看到那人的眼珠不住地转动,又不像是瞎子。 就在这时那人又是啊的一声,接着又转身,侧耳对着门缝听。 那人看到刘勉时啊了一声,看到纪纲时也啊了一声,但是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看起来好生奇怪。 纪纲和刘勉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角色,到了京城,进入锦衣卫指挥使之后,更是权倾天下,无人不惧,虽说在朝中只是正三品官衔,但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武百官,都在锦衣卫的秘密监视之下,谁敢小觑?没想到在这个荒凉的小山沟里,一个低贱龌龊的小小农夫,咫尺面对,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连话都不说一句,说出去有谁会信? 雨越下越大,恰似天河倒泻,刘勉和纪纲两个人的身前都挂起了一片水帘。 那人不时对着门缝向里面喊话,但是已经被哗哗的雨声掩盖住,听不清一句。那人忽然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完全暴露在雨水中,仰头对着天空,大声喊叫,霹雳声中,偶尔听到他说:“……天爷……求求……别下……”似乎是在乞求老天爷不要再下雨了,屋子里到处都漏水。喊完了,扑通跪倒在泥水之中,连续不断地磕头,头碰到地上,将水都溅了起来。 两个人看了都觉的甚是好笑,原来这人是个傻子,这雨下得这样大,哪能说停就停,但想穷乡僻壤的愚夫愚妇,他们懂得什么,凡是自己没有能力解决的事情,一律乞求上苍。 二人正在暗笑,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依依呀呀的声音,穿过雨声,听得十分清晰。不一会儿,只见大雨之中飞来无数的鸟雀,径自扑向他们所站的这个茅屋。 如此大的雨中竟然有鸟飞,真是闻所未闻,两个人正自惊异,只见鸟儿源源不断地飞来,到了这里,便落在毛屋顶上,却不再听到一声雀叫。两人疑惑,难道都从屋顶破漏的地方钻进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鸟雀不再飞来,两人估计,前前后后,至少有上千只鸟雀飞来,但是现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他们都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向外跨两步,站在雨帘之外,探头向屋顶上面瞧,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毛屋顶上黑压压的全都是鸟雀,它们一个挨一个,挤满了整个屋顶,更让人惊讶的是,每只鸟都是展开翅膀,遮在屋顶上,小鸟压小鸟,翅膀叠翅膀,将茅屋顶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鸟儿竟好像是专门来为茅屋遮风挡雨的。 这一来两个人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再也不敢小觑这个相貌猥琐的农夫,站在门口的雨地里一动不动。 怨不得他对我们俩视而不见,原来人家会神法,刚才那一阵仰天自语,说不定是在念咒语,顷刻间便招来了这么一大堆鸟雀,乖乖地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家挡雨,这样的事情才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农夫从水坑里站起来,抬头看到鸟雀为茅屋遮雨的景象,似乎也是颇为吃惊,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但是惊讶很快就变成了喜悦。 他快步走回门前,对着门缝喊道:“春姑,春姑,屋里不漏雨了吧。”他连喊了两三遍,屋里并没有一点回音,但是他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转过身来,一边搓着手,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 刘勉这时心里已经不敢再小看这人,反而多少有些畏惧,见这人又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咧嘴一笑。本来那人心中有事,当面看着刘勉也没有看到,谁知他这么向后一退,那人便看了出来,又是啊的叫出了声。 刘勉手握剑柄,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准备抵挡对方的进攻。在那人的后面,纪纲也做好了准备,一旦那人动手攻击刘勉,他便从背后偷袭。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跟这种会神法的术士动手,自己凶多吉少,几乎没有胜算,但是事情已经逼到了这一步,不能不全力一拼。 纪纲回想先前的情形,心中暗暗惊疑,说不定先前那个时隐时现的黑影,就是这人在弄鬼,要不然怎么一到他的屋前,那个黑影便消失不见了呢?进而又想,说不定这场暴雨都是他用法术招来的。那么他招来我们两个干什么呢?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故老相传,江湖上有一种术士,专门用计擒住功夫高强的人,然后开膛剜心,在他们的心还没有死净的时候,用来修炼一种法术,修炼成功,被剜心的人的灵魂就会被那术士拘禁驱遣,十分的恶毒。想到这里,他的脊梁骨不由得飕飕直冒冷气。 那人看到了刘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刘勉对他笑,便对着刘勉咧嘴一笑。刘勉见那人笑的甚是诡异,虽然觉得那人的模样平庸猥琐,不像是个有法术的人,但是亲眼目睹了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哪里还敢有一点轻忽之心?尽管那人对自己发笑,焉知他不是笑里藏刀,因为得到了自己而高兴?所以在报以微笑的同时,仍然紧握剑柄,准备争斗。 那人只是对着刘勉笑了一下,便不再理会他,又回到门口侧耳倾听。两个人又想,难道屋里的人已经病入膏肓,将我们两个骗来,是要用我们身体的某个部位做药饵,为那个春姑治病?他们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两个人见那人正在面对屋门,全神贯注地倾听,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纪纲冲着刘勉使个眼色,要他行动时不要发出声响,以免惊动了那人。两个人刚要向外逃走,忽然眼前一亮,跟着轰隆一声大响,一个大火球从空中打下来,正落在他们俩看好的落脚之处,蓬的一声轻响,就像是一个气球爆裂,余火四下飞溅,掉落水中嗞嗞作响,好一会儿才熄灭,这要是两个人稍快一步,怕不会被炸个粉身碎骨?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是惊惧交加,不敢再动。知道这一定是那人对自己的一次警告,转头看那人时,只见那人仍然俯身在门口处,并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这才明白,这人的神法相当厉害,自己不但抵挡不住,甚至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只好收起偷袭和逃走的心思,听天由命,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两边,等着那人前来处置。 天上的闪电雷鸣越来越密,并且不时有雷火打下来,落在茅屋的周围,溅起许多飞火,看上去甚是惊人,这一下要是打歪了,落到茅屋上,还不把茅屋给炸个粉碎? 两个人一边一个,站在门口,耳中听着轰轰隆隆的雷声,眼里看着火花四溅的大火球,一动也不敢动,手里各自持着自己的兵刃,站得直挺挺的,倒像是两个门神。 过了一会儿,雷声终于渐渐减弱,同时雨势也开始减小,但是电光却还是在不停地闪烁,隆隆的雷声似乎是渐渐转到了远方。 终于天色开始放亮,而雷声已经远在天边,电光的亮度也变得很微弱,天空中不时有透明的雨丝落下来,划出一道道明亮的线条。一堆一堆的乌云正在散开,就像是一座座山峰,一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湛蓝的天空。但是茅屋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向下流,没有了雷声,哗哗的水声此时显得极为响亮。 再过一会儿,茅草上的水流变小了,只听得扑棱棱一阵乱响,茅屋顶上断断续续飞起了许多鸟雀,它们排成一队,前后相连,呀呀叫着向东南方向飞去。前面的鸟儿已经看不到了踪影,后面的鸟儿还在不断地从屋顶上飞起来,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烟带,看上去十分诡异。 东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十分的艳丽,彩虹的一头在东南方的云层中,另一头正在茅屋的上方。 纪纲和刘勉都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彩虹,一头竟然悬挂在自己的头顶,正在惊异之时,茅屋顶上的鸟儿已经飞光了,最后的一群鸟并没有立即飞走,飞起来之后绕着茅屋缓缓转了三圈,呀呀鸣叫,然后才向东南方飞走,很快便消失在雨雾迷蒙的天空。 两个人见鸟雀已经飞光,雨也停了,刚要从屋檐下走出来,耳听得嗖溜溜一阵声响,眼前彩光弥漫,抬头看时,只见那条彩虹似乎化作了一条五彩的长龙,从天空飞落下来,径直穿过茅屋的顶部,窜进了屋子里,不见了。 两人正在惊异,忽听得茅屋中发出一声十分洪亮的小儿啼哭声,虽然只是一声,但却响彻天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良久方息。 一直守在大门口的那个男子听了这声啼哭,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拍着巴掌哈哈笑着道:“哎呀,好啊,生了,终于生了。”说着话,一下子推开房门,冲进屋里去了。 纪纲和刘勉二人面面相觑,半天作声不得。原来刚才自己全想左了,这个男子不是什么会法术的法师,而是一个就要做父亲的普通农夫,他之所以在大雨天占到门外,是因为他的妻子就要生育,所以才这样的六神无主,魂不守舍,对自己两人视而不见。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不得苦笑起来。 只见自己各自手持宝剑直挺挺地站在屋门的两边,恰便似这家的守门人,都是十分的惊异。心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竟然让我们两个当朝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千里迢迢跑来,在狂风骤雨中为他做了半天的门卫?” ------------ 第四章 大乐真人的淫经 韩成是王屋派的弟子,在本门的八个大弟子中排在第六位,但是他的功夫却是第一流的,虽然从来没有机会跟几位大师兄拿出全力真枪真刀地较量过,但是他自认为不输于大师兄和二师兄,其他人更是放不在眼里,加上他长得英俊威武,一表人才,为人精明强干,足智多谋,所以表面上对待师兄弟们谦和有礼,内心里却是唯我独尊,自觉将来有机会,王屋山的掌门之位非自己莫属。 正因为如此,他对待师兄弟们更是和善可亲,有了什么难活累活,他都是抢着去干,而且往往比别人干得好几倍,久而久之,便赢得了本派上下的一致喜欢,被认为是难得的后起之秀。 此时韩成正御剑飞行,从恒山赶回王屋山。此次被师父派往恒山公干,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任务,但是因为得到了恒山派长老的夸赞和期许,韩成的心里还是相当的高兴。衡山派乃是天下有名的大派,智真长老更是威名赫赫的大德高僧,修真之士能够见上一面已经是喜出望外,更不要说亲聆教诲,得到赞许。所以韩成此时信心满满,感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韩成特别高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智真长老专门提到了他的生日,说他的生日非常奇特,跟王屋派几百年前一个传奇人物一样,希望他好自为之,刻苦修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为王屋派乃至整个天下修真界放一异彩。 韩成的生日确是十分奇特,乃是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时生,四个午相应,非常罕见,据智真长老的意思,有这种年月日时相应生辰的人必然不是平庸之辈,他们先天具有别人无法比拟的能量,也许现在这种能量尚未有被发掘出来,但是只要他能够虔心修造,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所以一再告诫韩成,不要用平常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一定要奋发图强,刻苦自励。 韩成过去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觉得自己的为人应当跟自己的生日一样与众不同,但是他从来没有听师父说过这样的话,他这么做可能是怕自己知道了自觉有了仗恃,反而影响了修炼。想到这里,韩成对师父又是感激,又是埋怨,进入王屋山已经二十余年,师父应当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这样的条件尚且能努力上进,何况有了大好的前途,怎么会自甘堕落呢? 此时,韩成已经飞到了太行山的上空,极目所眺,群峰峙列,上刺云霄,莽莽苍苍,望不到边际,犹如波澜起伏的大海。韩成心胸大开,想到当今天下,邪魔外道盛行,正道不昌,慨然以澄清天下为己任。想到这里,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正要发出一阵长啸,忽然发现下面的一座山峰上有亮光闪烁,定睛看时,果然像是兵刃的反光,似乎是有人在争斗,此时韩成正在义愤满胸,自然不会放过一个除暴安良的机会,当即决定下去看个究竟。 韩成虽说急于事功,但是为人并不鲁莽,他没有直接奔向亮光闪烁的峰顶,而是继续向前飞行了一段,绕到旁边一座山峰的后面,然后沿着山谷转过来,利用地形隐蔽身形,悄悄地飞到山顶,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头向外张望。 只见在绝壁之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斗得正急。 女子一身鹅黄衣衫,身材婀娜绰约,头上梳着高高的双鬟,脸上罩着一块面纱,看不到她的容貌,不过韩成想当然地觉得淡绿纱巾下面绝对是惊世骇俗的美丽脸庞。 此时那女子却像是一只惊弓小鸟,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手中的一双峨眉刺舞成一张光网,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罩住,但是仍然被逼得踉踉跄跄,不住倒退。 女子对面的人是个道士,一袭蓝色道袍,甚是洁净,头挽高髻,横插一只金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长相十分英俊,猛一看去,竟像是一个女子。此时这人背负双手,挺立万丈绝壁之上,仪态娴雅,面带微笑,山风吹来,衣袂飘飘,当真如神仙中人。 第一眼看到这两个人,韩成觉得女子娇艳迷人,男子英俊潇洒,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然而此时,女子正在拼命抵抗,被一把宝剑逼得十分狼狈,已经退到了绝壁的边缘,再向后退几步,一个失足,便会掉进万丈深渊,摔个尸骨无存。 那道士面上一直带着微笑,神态闲雅,全不像是正在跟人性命相争。如果不是看到道士指挥的那把宝剑将黄衣女子逼到了万丈绝壁边上,韩成一定会对对他产生好感,很愿意跟他结识,但是现在却无端地对道士产生了厌恶。这种厌恶也没有什么理由,可能只是来自对面的那个女子。 虽然韩成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跟道士打起来,但是从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同时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英雄气概。 这时只听道士笑道:“小妹妹,你这是何苦呢?我的要求虽说又自私的想法,但是对你一点坏处都没有,彼此有益的事情,你又何必苦苦拒绝?”说着话宝剑也不再进攻,只是围着黄衣女子缓缓旋转。 韩成见女子退到绝壁边缘,摇摇欲坠,本来已经偷偷抽出宝剑,准备动手,出其不意地从斜刺里给他一下,即使不能结果了道士的性命,至少也要让他见点血,吃点苦头。此时见道士忽然开口说话,并停下来,且听他说些什么。 黄衣女子没有接口,面巾不住地鼓动,显然已经气喘吁吁,正在调整呼吸。 道士接着道:“人生短暂,无常迅速。一眨眼红颜少女已经变作白发婆婆,怎能不让人伤感。古人说得好,‘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享乐,岁月不待人。’又说‘花开堪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韩成听这道士吟诗诵词,谈吐不凡,讲得甚是有理,却不知他到底对那女子提出了什么要求。再看那女子时,胸口仍然是一起一伏,并没有回答。 道士等了一下,道:“小妹妹,你这样固执,不但是浪费了自己的青春,也是在暴殄天物。须知人是万物之灵,上天造人不易,造出美人更是不易,需要采集天地间无数的精华。所以你如果要糟蹋自己的美貌和青春,实际上也是在逆天行事,贫道既然碰到了,自然不能坐视不顾,希望小妹妹三思。” 韩成听道士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劝说黄衣女子,让她不要糟蹋自己,难道黄衣女子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想要自残自尽?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惊,幸好刚才没有鲁莽出手,不然真是成了笑话。韩成心里转变了对道士的看法,但是对他嘴里小妹妹三个字仍然觉得刺耳。 女子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但是仍然不说话,手里的兵器也没有放下。道士接着道:“小妹妹和我都是方外人士,何必要受世俗清规戒律条条框框的束缚?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这样活一辈子生不如死,有什么意思?李太白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看小妹妹不是一个守旧和看不开事的人,何必要让别人的嘴决定你的命运?” 黄衣女子悠然一笑,只是轻轻的一笑,已经让韩成的魂灵差点跳出躯壳。那声音就像是黄莺出谷,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荡人心魄的笑声。黄衣女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黄衣女子道:“师兄所说不错,人生短暂,无常迅速,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彻底抛弃那些世俗的享乐,不可因为短暂的幻觉耽误了美好的前程,对不对师兄?” 道士道:“小妹妹说得甚是有理,只是我总觉得小妹妹口是心非,故意用一些大道理来搪塞我呢。” 黄衣女子道:“哦,何以见得?” 道士嘿嘿笑道:“我分明看到小妹妹在苦苦寻找一个男子,好像是什么午年五月出生的人……” 韩成听了心中一跳,黄衣女子是在找一个午年五月五时生的人。自己刚刚听智真长老说到自己的生日特殊,便遇到了寻找自己的人,心里吃惊过甚,道士下面的话竟没有听到,赶紧收回心神,侧耳静听。 只听黄衣女子道:“我有难言之隐。” 道士道:“我倒觉得是推脱之词。” 黄衣女子等了一下,道:“师兄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师父……许身……解除天灾……”后面的话越来越轻,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 道士问道:“你说什么?是你师父逼你的吗?” 黄衣女子嗫嚅道:“不是……师父她老人家……注定……结合……必须……我不能……” 道士向前走了两步,道:“必须什么?你不能怎么样?” 黄衣女子有说了两句,但是韩成一点都听不到。 道士走到黄衣女子的跟前,嘴里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到。大声点,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去抚摸浣衣女子的肩头。 忽然白光一闪,两条人影倏地分开。 道士一声惊叫,右手的衣袖已经被削去了半截。一团黄影向着韩成藏身的地方飞来。 “哪里走?”道士后发先至,抢在了黄影的前面。 黄衣女子喝道:“淫贼,我跟你拼了。”双钩交叉向前刺出。 道士冷笑一声,道:“是你自己找不自在,怪不得我。” 韩成还没看清情形,忽听黄衣女子一声惊叫,接着一团暗影迎面向韩成飞过来。 ------------ 第五章 天地阴阳销魂阵 韩成出其不意,感觉不妙,刚要躲闪,眼前陡然一暗,被飞来的东西罩在脸上,赶紧屏住呼吸时已经晚了,鼻端闻到一股幽香。韩成大惊失色,差点喊出声来,一伸手将脸上的东西抓了下来,心里咚咚直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中毒。 他顾不得看手里的东西,定睛向前看时,只见一青一黄两条人影斗得正急,黄衣女子重新被逼退到悬崖边上,后无退路,前有强敌,虽然竭尽全力苦苦奋起反抗,其势已成强弩之末,瓮中之鳖,只要道士愿意,随时可以将其置之死地。 韩成这才知道两个人并没有发现自己,低头看时,只见自己手里攥着一块淡绿色的纱巾,上面绣着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花苞初绽,娇艳欲滴,知道这正是换衣女子蒙在脸上的面巾,被道士打掉,山风吹来,无巧不巧,正好落在自己的脸上。 一缕淡淡的幽香飘来,让他心里不由得一荡。韩成知道现在不是想入非非的时刻,赶紧收摄心思。就在此时,前面传来呛的一声大响,韩成赶紧抬头望去。 黄衣女子的右手钩已经掉在地上,左手钩虽然还握在手中,但是斜斜垂下,微微发抖,手臂似乎受伤不轻,两兵器都提不起来。她的头发有一半散开,凌乱地披在肩头,遮住了半边脸,眼里满是惊惶和愤怒。 韩成终于看到了黄衣女子的脸庞,虽然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但是他的心里仍然咯噔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脸庞,不仅仅是相貌,还有那神色,风韵,简直可以用艳骨天成来形容,此时黄衣女子正因痛苦而紧锁眉头,因无望而凄然欲绝,但是所有这些并没有减损她的美丽,相反,更显示出庸脂俗粉无法比拟的另一种娇艳。 韩成不是一个不爱女色的人,王屋派也不禁婚姻,但是韩成是个做大事成大业的人,而普通的女子根本放不到他的眼里。他曾经自嘲自己是好色不滥,由于他是王屋派的后起之秀,所以明里暗里追求他的女子并不在少数,其中虽不乏姿色武功超群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打动韩成的心,是以延宕至今,并没有一个红粉知己。 可是这个黄衣女子大为不同,从看到她的第一眼,韩成的心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黄衣女子还蒙着面纱。后来终于看到了她的半边脸,韩成立刻觉得换身骨软筋麻,不能自已,灵魂都飞上了半天空。 耳边传来一阵嘿嘿的笑声,韩成才突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混蛋,这是什么要紧的关头,自己竟然想入非非。 只听那道士温声道:“我向来不吃硬食,但是送到口里的东西又没有兴趣。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个中三昧,就在这得到的曲折过程。如果一开始姑娘就满口答应,还勾不起我的欲念,说不定我会放你走。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变得**中烧,不可遏制了。所以贫道真心乞求,求姑娘慈悲为怀,做一次身体布施,救贫道于水火之中。”说着又是一阵嘿嘿的淫笑。 韩成听了大怒,原来这道士仪表堂堂,竟然是个穷凶极恶的淫贼。 只见黄衣女子柳眉倒竖,啐了一口,道:“痴心妄想,除非我死。” 道士并不生气,笑着道:“贫道不是一般下三滥的采花淫贼,但也没有达到姑娘所说的上乘境界,对*尸不感兴趣。” 黄衣女子听道士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又气又怕,满脸涨得通红,胸脯起伏不定,连隐身在大石头后面的韩成看了,心里都起了异样的感觉。 道士似乎很欣赏黄衣女子此时的样子,看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不紧不慢道:“姑娘确实是人间少见的美质,不过姑娘你也不用担心,贫道说话算数,不会对你霸王硬上弓的。如果你能够熬过贫道的天地阴阳消魂阵,贫道仍然会网开一面,让你自己选择去留。” 韩成一直觉得这个道士所说的话在哪里听到过,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听了天地阴阳销魂阵这七个字,才恍然大悟。原来面前这个眉清目秀,举止文雅的年轻道士,就是数十年前引起修真界公愤,群起而攻之的巫山神女峰大乐真人。 韩成一旦得知大乐真人的名号,不由得大为震惊,当初大乐真人被正道几位高手合力围攻,就在黔驴技穷,求生无望之时,突然天降大雨,狂风雷震不停,大乐真人侥幸逃脱性命,但是依然身受重伤,之后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人们都认为他难逃天谴,早已重伤不治而亡,直到数十年后的今天,很多新进之士几乎都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韩成也是从恒山智真长老处听到了这人的片段事迹。 没想到此人竟然大难不死,隐形匿迹将近一甲子的时间,其坚韧之性当真令人佩服之至。现在他既然敢于公开露面,一方面固然是当初围攻他的正派高手飞升的飞升,凋零的凋零,另一方面也应该是卧薪尝胆几十年之后,修得了一身惊人的本领,自信,尚存的正派高手没有几个制服得了自己。 看来武林之中又要刮起血雨腥风,各大门派中不知道有多少貌美姑娘要遭殃了。 韩成知道了面前的年轻道士就是重现江湖的大乐真人,不免有些气馁,本来就要出手救助那个黄衣女子,现在却犹豫起来,不由自主将身形向后退了一下,偷眼向前观瞧,待机而动。 只见大乐真人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葫芦,托在手掌上,口中念念有词,从葫芦嘴里冒出一股粉红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地方停下来,烟雾越聚越多,翻卷氤氲,却看不出有什么蹊跷。 就在大乐真人念咒的当儿,韩成心里直叫女子快逃。果然,黄衣女子身形动了几下,作势欲逃,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每次都是身形刚刚跳离地面,便重新落下来,似乎被一张看不见的东西给挡住,东南西北,冲突不破。 大乐真人瞟了黄衣女子一眼,道:“姑娘稍安勿躁,我这天地阴阳消魂阵刚刚练成没有多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千百年来,多少英雄好汉费尽心机想要见识一下都不能够,难得姑娘是个有缘之人,我们何不来个奇景共欣赏,一起切磋一下。” 说完将手向空中的烟雾一指,喝声“疾”,只见指尖上飞出一道细细的白光,想着空中的烟团飞去,直射进烟雾之中不见了。随见雾团从中间分出一条缝隙,缓缓向两边消退,就像是戏台上的两面帷幕缓缓拉开。 烟雾里慢慢现出一道亮丽的风景,韩成看到这道风景时,不由得心神大震,差一点便失口叫出声来,赶紧用手将嘴捂住,免得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发出声音来。 上面的烟雾慢慢消退,只剩下下面的一道,依旧翻卷不停,就像是荡着涟漪的湖面,湖面上渐渐显出人形,却是十来个童男童女,一个个生得粉妆玉琢,齿白唇红,身上的衣服也是十分的艳丽。他们一起在湖面上翩翩起舞,咿呀歌唱,只是声音不大,听不大真切,不过,听起来却是悦耳动听,身心怡悦。 一开始这十来个童男童女男女分开各站一边,各自抬腿扭腰,连臂而舞,就像是西南蛮夷之族月下歌舞的情形。韩成觉得这些俊男靓女相对歌舞,虽说看上起美艳动人,但是看不出一点别的威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的什么天地阴阳消魂阵? 韩成感到奇怪,便转目去看悬崖边的黄衣女子,只见她也是跟自己一样,一脸的疑惑。再看那个年轻的道士,此时却是盘膝坐在岩石上,两眼紧紧盯着空中,一脸的郑重肃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嘴唇不住地蠕动,显然正在不停地念咒。 韩成觉得这个大乐真人未免小题大做,这样无聊的障眼法,何至于如此郑重其事,大费周折?邪派中但凡有些本领的,差不多都会这一套,他的这种阵法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吹嘘得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他的身手,韩成甚至要怀疑这个道士是不是个冒牌货。 就在韩成心中疑惑犹豫的时候,年轻道士忽然撮口一呼,声音甚是清越,再看云盘上,情形立刻大变。那些童男女举手投足,仰首俯腰之际,身上的衣服竟然纷纷飘落,一片片犹如花瓣凋零,婉转而下,已经落下云盘,便悠然而逝。 只一会儿之间,那些童男童女已经把外面的衣服脱光,男的只剩下内裤,女的则只剩下胸衣和内裤,但他们并没有就此停止,慢慢地将身上仅有的几块遮羞布也解将开来,拿在手上,摇摇摆摆,做出各种荡人心魄的妖娆姿态。 此时,这些童男女们已经寸丝不挂,将身体完全裸露在外,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童男女们一个个好像吃醉了酒似的,不但不以为羞,反而变得更加兴奋起来,面红耳赤,两眼惺忪,双峰如波,跳动不已,虽然他们的身外都有一层淡淡的云雾缭绕,但是这样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反而更加让人骚动难耐。 韩成看着这一场肉香表演,不由得呼吸急促,一颗心在心中砰砰跳个不停,而且越跳越急,到后来,竟然有些控制不住,一下一下,直接撞在嗓子眼里,似乎就要冲出喉咙,直向那团云雾中飞去。 再看那个黄衣女子,也跟自己一样,**吁吁,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表情集兴奋,有恐惧,两只眼睛似乎钉在了那些赤身裸体的童男女身上,看样子竭尽全力想要将眼光移开,却是不能够,正在苦苦挣扎。 转眼看时,只见云团中的童男女们也都肉香大戏也都到了紧要处,只看了一眼,突然感到魂悸魄动,灵魂跃跃然似乎就要离窍而去,这才知道厉害,赶紧收摄心神,却已经晚了一步,三魂七魄,竟然都已不停使唤,悠悠然就要飘离躯壳,一任他韩成使出吃奶的功夫,就是镇压不出,这一下将他吓了个半死,不由得啊地叫出声来。 ------------ 第六章 金蚕食魂 韩成藏在山石之后,偷眼观瞧大乐真人的天地阴阳销魂阵,一开始觉得不过是普通的障眼法,没什么了不起,心中不免将它看轻,觉得甚是易与,这一掉以轻心,差点使自己灵魂出窍,等到明白自己身陷险境,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三魂七魄冉冉而起,收摄不住,大惊之下,失口叫出声来。 没想到这一声惊叫救了他一命。 原来韩成的隐身功夫很好,从一开始便刻意隐藏身形,绕了个大圈子才回来,知道面前之人是大乐真人之后,又不敢轻举妄动,屏息静立,等待时机。 以大乐真人的本领,应该马上就能发现周围有人,但是他蛰伏数十年,一直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一旦冲出江湖,突然遇到黄衣女子这样的艳丽女子,立刻便被吸引住,一颗心全都放在黄衣女子的身上,一时疏忽大意,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还躲着一个人。就在他行法到了紧要关头之时,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不由得大吃一惊。 空中的那台香艳歌舞倏地消失不见,大乐真人倏地站起身来,对着韩成藏身的大石头喝道:“什么人坏真人的好事,给我滚出来。” 韩成听到这一句厉喝,无疑是振聋发聩,全身一震,立刻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赶紧收摄心神,空中云台上的*体男女已经消失,没有了外部牵引之力,韩成的魂魄便容易镇压,慢慢归窍。 一旦灵魂归位,韩成反而更加后怕,如果不是刚才抑制不住,失声惊叫,只怕现在三魂七魄已非自己所有,到了大乐真人手里,遭受炼魂之苦还在其次,更可怕的是自己的魂魄一定会被他利用,去做各种凶残罪孽之事,到那时求生不能,求死不成,最终必然落得沉沦九幽,永远没有超生之日。 韩成想到这里,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竟然没有想到要回答大乐真人的喝问。 大乐真人见自己问话之后,对方一点动静没有,心里也是疑惧,不敢贸然冲过去出手。虽然蛰居几十年之后,他对自己的本领有了相当大的自新,但是自己苦练,别人也不会闲着,虽说当年围攻自己的高手大多不在人世,但是只要有一两个人还在,他便不能不有所顾忌。以自己现在的本领,数十丈之内,即使是风飘落叶的声音,也逃不过自己的耳朵,而此人竟然能够潜行到距自己两三丈的地方不被发觉,其本领可知。 大乐真人不知道自己本领虽强,但是几十年没有与人动过手,临敌机变反应已经大不如前,一开始便有了先入之见,以为对方的本领比自己高,心中产生了畏惧,更不敢动手。 大乐真人见对方不回话,以为对方成竹在胸,不屑对答,他心里忐忑不安,但语言上却并不示弱。冷冷道:“既然敢在真人面前装神弄鬼,相比有些本领,何不现身出来跟真人切磋一下?” 韩成知道现在想要逃已经晚了,但是要说出去直接面对大乐真人,心里发虚,脚步就是抬不起来。 只听大乐真人道:“阁下一味地藏头露尾,以为真人不能将你揪出来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不要怪真人心狠手辣。” 韩成听大乐真人的意思,自己再不出去,他就要过来动手,心中大急,却又无可奈何。但是过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对方过来,心里忽然一动:大乐真人的话说得越来越狠,却始终没有动手,难道他也有什么顾忌不成。这么一想,心里灵机一动,对方是武林公敌,吃过大亏,差点送了性命,惊弓之鸟,自然比自己更多畏惧,为今之计,最好不要跟他朝面,他不过来,我也不过去,虽说未必能将他惊走,但是拖得一刻便为自己赢得一刻的机会。 想到这里,韩成深吸一口气,逼着嗓子,用一种苍凉的声音道:“大乐,一别五十多年,不期今日在这荒山野岭上又见到你,不过五十年的穴居窝藏并没有让你变得衰老丑陋,反而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啊。” 大乐真人惊道:“你……你是谁?怎么知道……” 韩成逼着嗓子道:“怎么?连老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唉,也许,你早就把老朋友忘了,但是老朋友却无时无刻不再牵挂着你。” 这回轮到大乐真人沉默不语。 韩成乘胜进击,道:“想当初荆山一晤,匆匆而别,倏忽已经五十多年,那些老友都认定真人已经痛改前非,厌弃红尘,早已仙去,只有老衲认为真人虽然暂时回避,但一定会卧薪尝胆,以图东山再起。所以,眼看着老朋友一个飞升,老衲心事未了,仍然留了下来。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然天从人愿,让你我在这里重逢。这是真人和老衲的缘分,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乐真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把当年在荆山素女谷围剿自己的人一个个过了一边。对方自称老衲,自然是个和尚,当初有三个和尚,其中两个是游方头陀,并无定居之处,这里距离北岳恒山较近,难道此人是恒山悬空寺的智真长老? 大乐真人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个智真长老虽然是佛门中人,但是性情爆烈,疾恶如仇,当年自己拼着毁却师传至宝,侥幸逃脱,就是此人围追不停,一连十天十夜,好不容易才摆脱掉他,而自己失血过多,也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少半条命,如果不是福泽深厚,找到一棵千年灵芝草,只怕早就化为一堆枯骨了。没想到自己隐身五十多年,一出世便碰到这个老贼秃,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缘分不浅啊。 大乐真人知道既然遇到了智真,只怕这次很难轻易脱身,冷笑道:“嘿嘿,我道是谁,原来是智真。你还没死啊?” 韩成听大乐真人称自己是智真长老,这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被自己给赚到了。如果说别人,自己未必清楚,唯有这智真长老,自己曾经见过多次,今天又是刚刚分手。韩成逼着嗓子哈哈大笑,道:“真人不先死,老衲岂敢有僭?不过,老衲尘缘将尽,也没有几天时间了。” 大乐真人听了韩成这句话,心里一惊,难道这贼秃已经身染不治之症。当下道:“此话怎讲?” 韩成笑道:“适才真人演了一出生色活香大戏,倏然而现,倏然而灭,让老衲大开眼界,更加深入明白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理。现在老衲投桃报李,和真人一起演一出怨憎会,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韩成虽然是道家弟子,但是因为志存高远,所以对于三教九流的功夫多有涉猎,特别是对佛家和儒家道理更是深入研究,既然大乐真人将他误认作智真长老,便特意用佛教词语和道理来回答大乐真人的话。这一番话说出之后,连自己都甚为得意,没想到自己的佛理精深若斯。 大乐真人道:“长老因爱别离而遁入空门,因怨憎会而往生极乐,这也算是有头有尾了。本真人怎么能不凑趣,虽然明知不是长老的对手,但还是要舍命陪君子,一面长老有求不得的遗憾。请长老赐教吧。” 韩成听了大乐真人的话,吃了一惊,刚才因为词语上的得意荡然无存。本来觉得自己话说得十分精巧,暗示将要动手,能够将大乐真人吓走,没想到大乐真人并不惧怕,反而直接向自己挑战,这一下反而是自掘坟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听大乐真人阴森森道:“大师是佛门大德,虽然有时会犯杀生小戒,但一定假惺惺不会先动手,本真人自然也要成全你这个虚名。接招吧。” 韩成听到接招二字,知道大乐真人已经动手,但是他藏在石头后面,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又不敢探头暴露身份,只得将宝剑横在胸前,等着对方的飞剑过来,再行抵挡,实在不行,再逃不迟。 耳中听得一阵细微的嘶嘶之声,从上下左右传来,心中大惊,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这样铺天盖地的招式,这一下想要逃走都不可能,不得已横下心来,将功力运到宝剑上,准备迎敌,剑光立刻大盛。 嘶嘶之声不大,速度也不快,听起来就像是春蚕吃桑叶,又像是秋雨匝地而来,但是声声震慑着韩成的神经,还没有到大石头的边缘,已经让韩成心颤目眩,双手微微都动起来。 韩成赶紧用力把握,却仍不能制止身体发抖,而穴脉中的内力也被震得断断续续,输送不畅。 韩成知道不妙,赶紧催动内力,念动咒语,想要将宝剑放起来。这时才发现双手无力,双臂发软,不但没能将宝剑放起,反而一点点垂了下去,到最后五指不发使唤,连剑柄也握不住了。 宝剑从手心一点一点向下滑落,韩成不断催动内力,但是那些内力从丹田中输出时还是沛然强劲,不过在嘶嘶之声的震动之下,竟然飞快地消散,还没有运到手臂上,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勉强爬行到手腕,最后的一点也化为无有。 韩成的内力竟然一点也不能输送到手上。 咣当,宝剑掉落,重重掉落在岩石上面,溅起一溜火星。 韩成长叹一声,心道:“吾命休矣。” ------------ 第七章 霹雳大手印 大乐真人十分喜欢黄衣女子,觉得这个女子虽然外表看去冷若冰霜,对自己的诱惑一再拒绝,但是大乐真人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他应当生具孽根,禀赋质地非常好,正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才,打算将她制服,收为嫡传弟子,将自己的一身邪淫功夫全都传授给她。所以并没有对她用强,打算先施展天地阴阳销魂阵,开启她潜在的*欲之念,然后慢慢诱导,不愁她不入毂。 谁知就在他施展天地阴阳销魂阵到了紧要关头,黄衣女子的*念也被他勾起来的时候,石头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叫。本来是韩成的一声惊叫,大乐真人因为刚刚出世,谨慎过甚,听起来以为是一声厉喝,赶紧收回消魂阵,回头看时,黄衣女子已经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知道前功尽弃,再要重新来过,只怕事倍功半,更加艰难了。 大乐真人听说藏在身后的人就是当年围攻自己的恒山长老智真和尚,不由得又惊又惧又怒,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立刻逃走,但是自己躲在荒山深谷人迹不到之地,受尽寂寞苦寒,修炼成了几项神奇功夫,就这样连照面都不打便狼狈偷走,不仅自己心有不甘,而且传扬开去,自己再也没脸在江湖中立足,更不用说将自己一派发扬光大了。 想到这里,便止住脚步,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被对方的一声喝叫吓走,智真贼秃的本领虽强,但是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有闲着,动起手来鹿死谁手也很难说,即使真的不是对手,再逃不迟,当初他们那么多人都没能制住自己,单凭他一个人想要将自己留住未必能够。此念一生,胆气立壮。 大乐真人知道智真不是易与之辈,一出手就是自己不久前刚刚练就的神功——金蚕食魂,是他潜伏苗疆几十年才练就的,一旦施展,那些金蚕便会群起攻击对方,先用嘶嘶之声震慑对方的心神,使他们身魂不属,心智迷糊,不能再有效地运用内力,活动手脚,彻底丧失战斗力,进而将他魂魄吸走,留下躯壳作为金蚕的食物。一旦中了他的招数,刹那间便会血肉纷飞,魂魄无存,恶毒至极。 大乐真人施展金蚕攻势,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使得万千金蚕从容布成阵势,已成瓮中之鳖,不由得大为得意,虽然那些金蚕是冲着对方发出摄魂之音,但是自己站在远处仍然觉得魂悸魄动,心跳不已,不信智真能够抵挡得了。 韩成听得嘶嘶之声越来越近,但是自己宝剑坠地,手脚都已不发使唤,连动一下都十分困难,好像被钉在了那里,只能干瞪着眼等死。 嘶嘶之声越来越响,转眼已经到了石头之外,此时韩成不仅内力不能输送,甚至连凝聚在一起都不能够,而且心神散乱,无法专注一点,连自尽都无法做到,更不用说逃走了。 就在这千钧一刻,韩成突然觉得胸口有个东西一跳一跳地冲撞,就像是揣着一只小老鼠,低头看时,只见胸口一鼓一鼓地跳个不停,想要伸手去抓,两只手都像是有千斤重,用尽力气,休想抬起分毫。 韩成心中一急,便低下头,张开嘴咬住胸口的衣服,用力向旁边一扯,嗤的一声,胸口的衣服被撕开一个三角口子,里面露出一卷黄纸。 韩成猛然想起,自己告别智真长老的时候,长老叫住自己,端详了一下,说自己晦气直冲华盖,应在不远,只怕回去的路上就会遇到危险,说着话从袖中拿出这卷黄纸送给自己,说是自己一旦遇到了危险,只要念动真言,将这卷纸抛出去,自有妙用,当下传了自己口诀。 当时韩成虽然恭敬接过纸符,收在胸口,但是心里却并不以为意,觉得凭自己的功力,正想找几个幺麽小丑练练手,却不知今天是什么倒霉鬼灾星照命,撞在自己的手里。 此时看到这卷纸,当真是绝处逢生,当下顾不得多想,低头将那卷黄纸衔在嘴里,急急念动真言,张口向外一喷,道声:“疾。” 嘴里的黄纸刚刚喷出去,只见眼前金光乱闪,无数的金蚕已经向他身上飞扑过来。 眼看得金蚕扑上身来,眨眼就要将自己乱口分尸,刚觉自己毕竟慢了一步,连长老的神符都就不了自己。耳听得天上一个霹雳大降下来,只震得地动山摇,崖壁摆簸不定,眼前那无数的金蚕,忽然都化作齑粉,被山风一吹,四散飞扬,刹那间灰飞烟灭。 韩成听得头顶铿锵有声,抬头看时,只见空中一直大手,足有亩许大小,五指箕张,径向石头外面大乐真人所占的地方抓去。 韩成急忙跳到石边,还没容得他张眼观瞧,就听得大乐真人一声惨叫,探头看时,只见大乐真人右臂已经折断,掉在地上,顾不得去拾捡,化作一阵阴风,急急逃去,那只大手还不肯就此罢休,在后面紧追不休,两方速度都是极快,风驰电掣一般,转眼间在天边闪了连闪,便消失不见了。 韩成死里逃生,惊魂乍定,一切都来得突然,结束得太快,韩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呼作响。 过了一会儿,韩成的目光从周围回到身前,看到掉在岩石上面的一整条手臂,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韩成这才明白,自己的一条命捡了回来,无论那只神符化成的大手能不能追上大乐真人,大乐真人已经失去了右臂,成了惊弓之鸟,绝对不敢再回来了。 回想刚才的经历,犹如梦寐,当真是危机一刻,生死立判,自己硬是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真气在体内流转不一,心神稍定,弯腰拾起脚下的宝剑,胆子壮了许多,迈步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他走到大乐真人弃下的断臂跟前,只见长臂微微弯曲,衣袖多处破裂,露出了里面脂玉一般的肌肤,白细柔嫩,犹如处女,心里甚是惊讶,一个将近百岁的男人,皮肤竟然如此姣好,想来大乐真人一定有自己一套独特的修练功夫,方能驻颜不老,青春永葆。此人也算是绝顶聪明,只是不走正路,虽然练得一身神奇功夫,只落得东躲西窜,整日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终日,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这也是作恶的报应不爽,方显天地无私。 正在想入非非,忽然觉得断臂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定睛看时,那只食指果然又微微颤动了一下。 韩成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断开的手臂,竟然还没有死绝,还能动弹。当下唯恐断臂真的还有生命,突然飞起来偷袭自己,或者夺路逃走,大乐真人说不定有什么灵药,能够将断臂接到身上,重新长好,那可不得了。 刚要用脚去踢一下那条断臂,看看它有没有反应,突然眼前一闪,那条断臂从地上弹起,犹如一条长蛇,径向悬崖外飞去。 韩成见状,叫声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右手宝剑斜斩下去,嗤的一声轻响,长臂被斩作两截,掉在地上。 韩成唯恐断臂再作怪,走上前去,唰唰唰唰,一阵乱砍,将断臂剁成了肉酱,新下仍然有些疑惧,当下将肉酱分成几团,用剑将它们分别从不同方向抛下山谷中去,探头向下面看了看,之间下面云雾缭绕,望不到底部,这才放下心,喃喃道:“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他拍着手转过身来,嘴里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 直到这时,韩成才看到倒在岩壁边缘的黄衣女子,他嘴里不住地说着罪过,一边赶紧跑过去,将黄衣女子扶了起来。 韩成一连叫了好几声姑娘醒来,黄衣女子依然昏迷不醒。她的头发散开,披拂在脸上,将脸面完全遮住,韩成用手轻轻将她的长发拨开,由于心中激动,手指竟然不住地痉挛,不由自主地触到了女子的脸庞,新下一慌,收手时有碰到了女子的胸口。 幸好女子没有苏醒,韩成暗骂自己该死。只见女子眉目如画,鼻似琼瑶,脸面白皙中透着绯红,十分的娇艳,此时正像是一朵沉睡的海棠花,虽不是花枝招展,自然光彩照人。 她的脸上依然有一些散乱的丝发,但韩成现在不敢再用手去拨弄,何况在他看来,有了这些散乱的头发,非但不能掩饰女子的美丽,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妩媚,就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韵味无穷。这样看着,不由得发了痴呆,为了多看一会儿,便不再呼喊姑娘。 过了一会儿,韩成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黄衣女子的脸庞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见她一身鹅黄衣衫,好多处破裂撕开,露出了里面的冰雪肌肤,虽然尚不及刚才看到的大乐真人断臂上的肌肤,却有一种不加雕饰的天然之美,相较之下,倒是大乐真人那种如羊脂玉般的白嫩肌肤,柔腻得让人生厌。 韩成此时软玉在抱,鼻端不时嗅到一股股温香,心头一阵阵酥麻,脑子里渐渐变得一片空白,心想,如果能这样抱着黄衣女子,一直呆到天荒地老,什么天仙位业,什么江湖霸业,在自己的眼里一概都如尘埃粪土一般,不值一哂。 ------------ 第八章 荒山古刹 韩成抱着黄衣女子,坐在万丈深渊的边缘,不由得想入非非,脸上不时露出痴笑,嘴里嘻嘻有声。 忽然怀里发出嘤咛一声,韩成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时,怀里的女子已经睁开了杏眼,正在愣愣地看着自己。当下赶紧收回心猿意马,正心诚意,温声道:“姑娘,你醒了?” 黄衣女子点点头,坐直了身子,离开了韩成的怀抱,不知怎么,韩成觉得一阵茫然若失,但是事已至此,却又无可奈何。 那姑娘瞪眼看着韩成,问道:“这位大侠,是你救了我吗?” 韩成点头道:“不错。” 话一出口,韩成便吃了一惊,他本来是要否定的,但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话临出口,又变成了承认。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却又不敢去看女子的眼睛。 幸好女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轻咳了一声,道:“大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粉身碎骨,难报万一,请受我一拜。”说着话,便要挣扎着站起来。谁知她浑身是伤,刚刚欠身想要站起,便同时牵动了好几处伤口,发出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唉呀叫出了声,踉跄着就要倒下。 韩成见状,赶紧伸手去扶,无巧不巧,左手正好放在黄衣女子右臂下面的破洞处,两人肌肤相接,都是一愣,韩成想要将手抽回来,但是此时黄衣女子又是一个趔趄,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的手上,他要是一抽手,黄衣女子非摔倒不可。 一时间两个人都很是尴尬,涨红了脸,极力避开对方的眼光。黄衣女子还不容易才站稳了身体,韩成不便再搀扶,只得讪讪收回手。他的心里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黄衣女子再摔一次那该多好啊。 不想果然天从人愿,黄衣女子坚持要想韩成下拜,上身刚刚弯下,哎呀一声,身体向前倒过来。 韩成赶紧伸手搀扶,这次有意避开了女子衣袖上面的破洞,但是心里却在连连骂自己混蛋,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过这次女子整个身体都扑入了他的怀里,无力地依偎在他的胸前。 鼻端嗅着一股股淡淡的幽香,耳中听得一阵阵*喘细细,韩成又开始心慌意乱起来。 黄衣女子喘了一会儿,道:“恩人,请你把我送回去好吗?”声音甚是微弱。 韩成赶紧答道:“这个当然。只不知姑娘住在哪里。” 黄衣女子慢慢抬起手臂,想着南边指了一下,道:“不远,山顶上有座庙……”便不再说话。 韩成看女子确实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伤,此时不便多问,还是赶紧将她送回去为是。当下说道:“得罪了。”横身将黄衣女子抱在怀中,把脚微微一顿,边飞身起在空中。 韩成抱着黄衣女子飞在空中,一边注意观察下面的情形,果然在飞了十多里之后,看到一座山的山顶上有一座庙,便问道:“是这里吗?”黄衣女子点点头,韩成按下剑光,飞到了庙门口。 抬头看是,只见只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庙宇,山门上面的瓦片凌乱不堪,大门只剩下了一扇,上面的匾额还在,只是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辨认不出。 韩成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见墙垣崩塌,荒榛满庭,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他心中疑惑,难道这个天仙一样的黄衣女子就住在这个破败的地方?心里这样想,便转头去看怀中的女子。 女子道:“里面没人。西厢房。” 韩鹏跨过残缺的门槛,穿过满庭齐腰深的荒草,向着西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游目四下观瞧。只见大殿也是破败不堪,里面黑魆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殿前的两颗大松树,有一棵已经枯死了一半,黑黝黝的树枝扭曲着伸向天空。只有西厢房,虽然低矮狭小,却收拾得十分洁净,门口的荒草也芟荑掉。 韩成见门上的锁只是虚挂着,并没有锁死,便伸手摘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窗户很小,屋里有些发暗,韩成见里面摆设十分简陋,只有靠窗放着一只床,韩成将黄衣女子轻轻放在床上躺好,问道:“我身上带有丹药,可以助你疗伤。” 黄衣女子轻轻颔首,仍然没有睁眼。 韩成取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喂女子吃了两粒,然后站在窗前看着她出身。看着她粘着长发的脸庞,还有全身各处裸露的片片肌肤,韩成心中一阵悸动,涌起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他唯恐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格的事情,触怒了女子,那就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 韩成轻咳了一声,道:“你静心休息一会儿,我到外边走走。”见女子没有反应,便转身走了出来,轻轻将屋门带住。 韩成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东厢房已经完全塌下来,只剩下没门窗,四处坍圮的砖墙,大殿的屋顶倒还严实,门窗同样也不见了,殿里有一个观音像,上面落满了鸟粪,地下更是龌龊不堪,没个下脚处,他只得转身走出来。 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刹,呆在里面觉得很是压抑,韩成很想到外面看看,但是他心里惦记着黄衣女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来,自己不能远离,于是便揪了一把荒草,在台阶上拂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旦静坐下来,韩成立刻便又想入非非了。这黄衣女子不知是什么人,天生丽质,美艳不可方物,却独自住在这样一个荒凉寂寞的地方,难道她年纪轻轻便有了遁世的念头?想到这里,心中觉得非常遗憾,同时又有些着急。 或者她有过什么伤心的往事,挫折的经历,又或者是被仇人所逼,浪迹天涯,又或者是深爱的人离开了自己,一去杳无音信,她独守空房,难耐寂寞,于是偷偷溜出来,上天入地,四处追寻……但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正有一双执着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没有一刻离开过,即使天荒地老,沧海桑田,此心始终忠贞不渝…… 韩成想着想着,不由得痴了,自己被想象的故事深深感动,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一动不动,就那么任由泪水从眼里留到脸上,从下颚掉在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人还没有走到跟前,一股幽香已经飘来。韩成惊醒过来时,那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他来不及伸手擦拭泪水,只好将脸扭向一边,以免黄衣女子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黄衣女子紧挨着韩成坐了下来,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韩成心中一阵颤动,想要回头问她有何伤心事,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头。 一只温柔的小手伸到了韩成的脸上,为他擦去泪水,韩成心中打动,泪水更是如泉水一般涌出,越擦越多,到后来,那只小手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手上满是泪水。 小手离开了韩成的脸。他听到女子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道:“唉,我知道恩人的心思。我的性命是恩人救得,大恩大德永远铭记在心,只要有机会报答,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等了一下,她接着道:“只是恩人本领智慧在在都在小女子之上,要想报答你只怕很难,唯有……唯有……不过,这也不可能。看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来服侍恩人了。” 韩成听女子话中有话,忍不住脱口问道:“唯有什么?” 女子等了一下,低声道:“小女子既没有本领,也没有宝物,所以唯有……”说到后面,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韩成听女子的话大有以身相许的意思,赶紧扭过投来,急急问道:“唯有什么?你说,你说啊。” 只见女子此时满面绯红,娇羞之态更惹人爱恋。此时她已经换了一件淡青罗衫,头发重新梳起高高的双鬟,越发显得仪态万方,风韵动人。韩成看得心痒难耐,嘴里直流哈喇子,真恨不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浑身上下亲个够。他见女子不回答,便追问道:“快说啊。” 女子微微摇头,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的落寞,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恨老天作弄我这苦命人……” 韩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将他们生生拆散,但是他想,即便是一座大山,自己也要将它驮走。于是便沉声道:“有什么难处,姑娘尽管说,韩某即使上天入地,粉身碎骨,也要为姑娘排忧解难,只求姑娘给我一个机会。” 女子似乎被韩成的话打动,脸上神色闪烁不定,樱桃小口轻轻蠕动了两下。虽然这只是片刻的犹豫,但是在韩成看来,不啻是过了一百年。 终于,女子的脸色变得坚毅起来,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头来神情地看着韩成,张口就要说出缘由。 谁知就在这时,两个人的身后忽然传来嘻的一声低笑,把两个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跳起身来,厉声喝道:“谁?干什么?” ------------ 第九章 空中倒吊下黑孩子 两个人转头看时,只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树枝上倒挂下来,全身上下黑黝黝的,就像是一直小猴子,此时正咧着嘴,露出满口的白牙,冲着两个人嘻嘻发笑,一脸的调皮作恶相。 韩成见是一个龌龊的野孩子,怒他冲撞了自己的好事,心生恶念,伸手一巴掌打过去,这一下用上了五分内力,不要说被他一掌打中,就是被指头尖扫中,只怕也会将这黑孩子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女子见状,惊叫道:“恩人不可。” 韩成听了女子的叫声,如听纶音,赶紧收手,已经晚一刹,眼见自己的大手掌就要打在那个乱发蓬松的小脑袋上。 谁知在此千钧一发的瞬间,耳中又是嘻的一声轻笑,倒挂的小人倏地消失不见了。 两个人伸手敏捷,唰地冲到了树后,抬头看时,只见枝叶摇风,却哪里还有小黑孩的踪影。四下里看时,仍然不见一点踪迹。 二人不由得对望一眼,心下大骇,这黑孩子是什么人?身手如此敏捷,竟然能从自己的手下逃走。 只听得大殿方向传来喀的一声轻响,二人急转头看时,一条黑影在殿上的楼角一闪而没,应该就是那个小孩。 从这里到大殿足有两三丈远的距离,中间还有好几棵大松树,看来那孩子正是从一棵树上窜到另一棵树上,三跳两跳,便跳到了大殿的顶上,当真可以说是轻似狸猫,快如闪电,期间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两个人都觉自己乃当今江湖中的高手,没想到在这里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野孩捉弄,丢了大人,若不是那孩子踏坏了一块瓦,他真的就这样眼睁睁地在两个人面前凭空消失。 韩成回头对女子道:“你认识这孩子?” 女子摇摇头道:“从未见过。” 韩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没等女子答话,双臂一振,身形拔地而起,直冲上天空三四丈高,在空中一个转折,疾向大殿顶上扑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鹰隼,扑向自己的猎物。 这一招着实漂亮,女子看了微微颔首,同时又皱了皱眉头。 韩成飞到殿角,腰上一用力,双脚落在上面,稳稳站住,将护体神功发动,手扶剑柄,举目观瞧。倒不是说他心里害怕那个黑小孩,而是担心那孩子后面说不定有本领高强的人,不可不谨慎从事。 四下望了一过,空荡荡地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只有山风呼呼刮过,只吹得瓦缝里的长草全都俯在屋顶,起伏不定。韩成施展师门轻身功夫,在大殿顶上飞快地转了两圈,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不死心,又绕着庙墙绕了一个大圈,将每一个隐秘的地方都看了一遍,重新回到殿顶,看到女子在下面仰首望着自己,似乎是在询问,便摇了两下头,从殿上飞身下来,落在女子的面前。 女子低声道:“不见了?” 韩成道:“姑娘……你真的没有见过他?” 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道:“我骗你干嘛?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天,从来没有一个人到这里来过。” 韩成道:“这就奇怪了。” 女子道:“怎么?” 韩成道:“这孩子似乎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很,不然,即使他的功夫不错,也不可能在刹那间逃到大殿顶上,不发出一点声响。”他说到逃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声音。接着又道:“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不好好管束,让他一个人满山乱窜,跟野猴子似的。” 女子觉得韩成话有道理,忽然想到一件事,双眉不觉紧锁,陷入沉思,一时无话。 韩成见女子发愁,还以为她是为了那孩子,当即笑道:“这小家伙逃跑的本领不赖,但要说跟人放对,只会逃是不行的。” 女子听了韩成的话,知道他是在专门解释给自己听的,当下接口道:“这么小的年龄,有这样的身手,也算难得。” 韩成见女子说话时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奇怪,那孩子虽然灵敏,但也仅仅限于灵敏而已,要说会对自己二人形成威胁,那还差得远哩,却不知女子为何如此郑重其事。 韩成心里一直惦记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问道:“姑娘,你刚才说到唯有……”顿了一下,见女子不接自己的话茬,便接着问道:“不知道姑娘所指的是什么?” 女子转头看着韩成,犹豫了一会儿,道:“今天天晚了,带我给恩人做点饭,等到晚上在慢慢谈怎么样?” 韩成见女子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心下甚是失望,但转念一想,她说晚上跟自己慢慢谈,那就是说要留自己在这里过夜了,而这里除了西厢房她住的这间房子,别处倒的倒,破的破,没有一处可以栖身。难道……难道……她的意思是要自己跟她住在一起……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女子看着韩成,奇道:“恩人,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韩成赶紧连声否认,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女子道:“没事你怎么发抖?” 韩成以为女子看透了自己心里刚才的念头,羞红了脸,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十分的尴尬。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驴鸣,两个人都转头向着门口,侧耳倾听,韩成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耳听女子在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忽然这人迹不到的破庙倒热闹起来。” 一阵杂乱的驴蹄踏地的声音,到了大门口止住,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春姑,你慢些下,不要闪着腰。” 吱呀一声,剩下的一扇大门被推开,两个人一头驴从外面走进来。 两个人都是三十多岁,一身的村夫村姑打扮,虽然衣服都是崭新的,但是看起来肥硕臃肿,更加让人觉得俗气。 两个人从进门就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发现院子里还有人,男子一只手搀着女子的胳膊,一只手里牵着一头小毛驴,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仔细脚步,路面不平,有石头,还有莎草,不要绊倒了。” 女子却并不领情,嗔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没上路就开始唠叨,一路上就没有清净过,耳朵里都磨出茧来了。我这是来求神许愿来了,还是听你唠叨来了?” 男子被女子一阵数落,却并不在意,道:“是是是,我这不是为了怕你摔着?” 女子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两眼又不瞎,走路自己不会看,还得要你……”说到这里,忽然站住脚步,提高嗓门道:“哎呀,孩子,咱的孩子跑哪里去了?” 男子道:“看看看,刚说了我,你又来了。你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一天在家安安生生呆过一会儿?整日介在山上翻跟头,荡秋千,也没见你担心过一次,现在怎么突然……” 刚说到这里,忽然看到了院子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两个人,由于出其不意,不由得啊的叫了一声。 女子听得男子叫声有异,抬头向前看,也见到了韩成他们两个人,当即站住不动了。 韩成听着这对乡村夫妇拌嘴,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自己将来跟身边的女子结成夫妻,会不会变得跟这对乡村夫妇一样。正听得津津有味,那对夫妇发现了他们,都住了口,愣愣地看着。 韩成见那对夫妻长相猥琐,神情痴呆,只管张口瞪眼看着这边,一句话也不说,知道这等山野村夫没见过世面,看到自己跟姑娘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自然惊诧不已,也是正常的反应。 他上前两步,对那村夫道:“刚才的那个小孩就是你们的孩子。” 村夫啊了一声,却不接口,村妇在一边道:“什么样子?” 韩成将那个猴子一样的黑孩子形容了一下,村妇道:“正是俺的孩子,他……现在在哪里?” 韩成向周围瞟了一眼,却不回答村妇的话,道:“你们也不管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一个人满世界乱跑,碰到了虎狼,可不是闹着玩的。再不然万一失足掉进山谷里,连个尸体也找不到。” 那村夫听了不住地弯腰称是,那村妇白了丈夫一眼,傲然道:“小儿从小在山上跑贯了,比猴子都强,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就像在平地上一样,还有他从小就跟虎狼在一起玩耍,这一带的大小野兽都是他的朋友,这倒不捞你牵挂。”一口不服的语气。 韩成听了暗暗点头,怨不得他窜房穿树如履平地,原来如此。但他还是补了一句,道:“你的孩子没有学过功夫?” 村妇没听明白韩成的话,问道:“功夫?什么功夫?” 韩成已经知道那孩子只是从小在山上跳上跳下,这才练得身轻似燕,十分敏捷,却从没有练过功夫,而他的父母更是连那孩子都不如,心里存有的一点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他回头看了看女子,见那女子脸上满是微笑,知道她也释然,便对那对夫妇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村夫道:“来庙中拜观音娘娘。” 韩成惦记着接下来怎么度过跟女子的美好时光,不愿有人来干扰,向大殿那边瞟了一眼,皱着眉头,道:“这庙都成了这种模样,还有灵气吗?拜她做什么?不如找到你们的孩子,早早回去吧。” 村夫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庙虽破,可是灵验得很。当初外面就是在这里拜娘娘求子,回去便生了一个白胖儿子。” 韩成奇道:“白胖儿子?”随即明白他说的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个黑瘦小孩,差点笑出声来。知道乡野村夫说话向来没准儿,也懒得跟他争,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拜拜,趁天未黑赶紧下山去吧。” 村夫道:“黑夜里不能拜,俺打算住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再拜。” 韩成已经转过身向回走,听到村夫的这句话,差点跳起来,尖声叫道:“你……你要住在这里?” 村夫道:“是。” 韩成目瞪口呆,指着村夫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后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第十章 四子相叠的克夫命 韩成劫后余生,忽然坠入温柔乡中,一时间眼里心里都是黄衣女子,而黄衣女子也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对自己的暗示,这让他始终都飘飘然,不曾落地。不想现有那个小黑孩子,后有他的父母,都是在最关键的当儿出来捣乱,坏了自己的好事。所以韩成心里一直窝着一股无明业火,现在听说他们也要在这庙里过夜,终于忍耐不住,准备动手将他们赶出去。 忽然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道:“这样更好,我正觉得在山顶上冷静得可怕,恰好来了做伴的。”接着有低声道:“这庙又不是我们的,谁来谁去,我们管不着。” 韩成听女子这样说,倒不便立刻发作,心想,等一会儿再找机会打发他们走也是一样。于是便换做一副笑脸,对那对夫妇道:“你们住在这里,我们有了伴,真是再好也没有。只是,我们已经住在西厢房,别的地方又……” 村夫道:“俺就住在大殿里。十年前,俺就是住在那里的。” 韩成道:“也只好如此。”他转过头,不再理会那对夫妇。 那对夫妻走到台阶下,把灰驴拴在松树上,由它吃草,两个人一起走上台阶,走进大殿,也不止从哪里找到两把破扫帚,便开始打扫起来,好一会儿才将大殿打扫干净,天色也暗了下来。 那村妇站在殿前的台阶上,高声喊道:“重阳,吃饭啦。”一连喊了十几声,并没有听到一句回音,低声嘟囔道:“这孩子,又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韩成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黑孩子名字叫重阳。 月亮不知不觉中升到了半空,洒下一片银辉,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风儿掠过树梢时发出时大时小的呜呜声。那对乡村夫妻坐在大殿的门槛上,压低了嗓门,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们的孩子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们也不着急去找,想来那孩子一直这样跑惯了。 韩成身旁的女子忽然道:“恩人,现在没事,我可以将我的身世对你讲一讲,希望恩人明白我的苦衷。” 韩成回头看着那女子,点点头,道:“好吧。” 女子道:“我知道恩人对我有好感,按理我应该以身相许,报答恩人,但是我却不能。因为如果那样做了,我就害了恩人。” 韩成听得一头雾水,道:“这是从何说起?” 女子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救到山上,抚养成人,教了我一身本领。等我艺成下山,遇到了意中人,便禀明师父,跟他结为连理。可是没有多久,我丈夫就离奇地死去。过了两年,我再次跟人结成夫妇,没想到,不久第二个丈夫又突然死去。” 韩成道:“或者他们都有什么病吧?” 女子道:“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这样想,但是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丈夫都是同样的结果,最长的也没有超过一年。于是我怀疑自己是天生克夫的命,谁嫁给我谁就要倒霉丧命。” 韩成听了心中一凛,克夫之事虽然听人谈过,但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一向都以为那不过是无聊的无稽之谈而已,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主动向自己说起自己的遭遇。他心中疑惑,这恐怕是女子拒绝自己的托词吧。 女子接着道:“我不敢再跟男子接触,唯恐再致人死命,急急赶回山中,向师父哭诉自己的悲苦遭遇,师父听了也是大为惊讶,她将我叫到跟前,仔细端详了我的面相,又将我的两只手挨个看了一遍,摇摇头道:‘你不是克夫的命。’我听了又惊又喜,问道:‘师父,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叹了一口气,道:‘你虽不是克夫的命,不过也差不了多少。’我问师父为什么这样说,师父道:‘如果我推测得没错的话,你的命相十分奇特,应当是四子相叠,就是我是子年子月子日子时出生的。’” 韩成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一惊,暗道,原来她子年子月子日子时出生的,四子相叠,而自己是午年五月端午日午时生,四个午相应,却不知她这种四子相叠的命跟我这种四午相应的命有没有什么关系。 只听女子接着道:“师父道:‘你这种命相十分罕见,有这种八字的人命非常强硬,扑通人的命相太过软弱,无法跟你匹配,虽然你没有害他的心意,但是你们日夜生活在一起,必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就像是把鸡蛋跟大石头放在一起,稍有磕碰,石头自然没事,鸡蛋却会皮破黄流。’我听了以后十分害怕,于是便问师父:‘这么说来,弟子今生是不能跟人结合了?’师父点点头,道:‘恐怕是这样的。’我听了以后,大为悲痛,忍不住失声痛苦。过了一会儿,师父见我哭得甚是伤心,便用手抚摸着我的头,温声道:‘不结婚也没有什么,你看江湖中有多少人都是独自修炼的,有的人一生都是童子身。’我嘶哑着嗓子喊道:‘我不能,我不能。如果不能过夫妻生活,弟子情愿一头碰死,结束此生。’” 女子说到这里,眼里流出了泪水,韩成也觉得其情可悯,替她难过,想要找句什么话安慰一下她,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女子哽咽了一会儿,道:“师父道:‘既然你这样坚决,那师父对你说,事情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或者你真的有这样的福气也说不定。’我一听事情有了转机,赶紧问师父道:‘师父,快说,快说。’师父看着我,苦笑了一下,道:‘这种希望十分渺茫,几乎等于没有,所以我一开始没有对你说,唯恐对你说了,更增加你的痛苦。’我依然催着师父说,于是师父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命十分罕见,又十分强硬,所以只有找到跟你的命一样强硬的命,才能跟你结成夫妇,平安无事,而且对于两人各自的修炼十分有益。只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跟你一样的命相,当真是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师父一连说了两个谈何容易,我却不管这些,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要牢牢抓住,全力争取,于是便问师父道:‘师父的意思是说,要弟子去找根底一样四子相叠命相的人?’师父摇摇头道:‘不,你的命是四子相叠,这是阴性达到极点的明星,卦象上叫作老阴,正和你的女性身份相合,如果再找一个四子相叠的人结合,那是老阴加老阴,如何能成?再说世上根本没有四子相叠的男子。’我一听急了,刚刚说有点希望,现在又没了。师父叫我稍安勿躁,接着道:‘四子相叠的男子没有,但是四午相应的男子却曾经有过。’” 韩成听了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女子下面所要说的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子道:“我听了很高兴,问师父,道:‘我明白了,世上可以跟弟子结合的,只有四午相应的男子。’师父点点头道:‘不错。四子相叠的女子是至阴的命相,而四午相应的男子则是至阳的命相,这至阴只有至阳可以相配,结合之后,不仅两人都是平安无事,而且修炼的人还会因为阴阳相交,而彼此得益。’我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师父,开始了自己寻找伴侣的慢慢征程,虽然希望极其渺茫,但是我丝毫也不气馁,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一秉至诚,坚持不懈,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说到这里,女子转头看着韩成,苦笑一声,道:“现在恩人知道我的苦衷了吧。恩人的大恩大德,只好等到来生再报答了。” 韩成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传扬开去,扑棱棱惊起了好几只夜鸟,呀呀飞鸣。坐在大殿门槛上的那对乡村夫妇也都停止了说话,伸着脖子向这边瞧。 女子见韩成笑得如此突兀,感到很是奇怪,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受刺激过甚,精神有些不正常了。期期艾艾地问道:“恩人,你……没事吧?” 韩成兴高采烈地转了一个圈,道:“没事,我没事,我好高兴啊。”回头看见女子仍然愣愣地看着自己,便道:“你猜猜,我是什么命?” 女子愣头愣脑地问道:“什么命?难道……” 韩成一字一顿地道:“不错,四午相应。”由于过度紧张,声音都有些变声。 女子蹭地站起来,手指着韩成道:“你……你……你真的是……” 韩成郑重道:“千真万确,午年午月午日午时出生的。” 女子瞪着眼看了韩成一会儿,忽然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喜极而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韩成软玉温香在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双手搂住了女子颤动的肩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嘻的一声低笑,不用回头,韩成也知道,这一定又是那只黑猴子。 ------------ 第十一章 黑黝黝的就像一只大狸猫 韩成连续经过多次虚惊,终于心想事成,将自己一见钟情的黄衣女子揽在怀中,可以尽情享受爱情的甜蜜。不想,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嬉笑声。 黄衣女子赶紧将韩成推开,韩成内心十分懊恼,低声对女子道:“看我把这个小猴子给你捉来。”没容女子回话,走也飞身向后面扑过去,身体在半空中才扭转过来,游目向两边观瞧。 有了上次的经验,韩成虽然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但是小黑孩的动作也极其敏捷,所以他没有奢望能够一击而中。 果然,刚才发出笑声的地方空空如也,但是就在他快有落地的时候,听到左手的树梢上传来轻微的树叶摩擦声,却不是风吹叶摇的声音。韩成右脚在地上一垫,身形向左手的树上窜过去,刚刚从枝叶间穿过,果然看到前面的松树上黑影一闪而灭,只剩下枝叶摇摆。 韩成有意要在心爱的人面前卖弄本领,并不施展飞行术,单用普通的轻身功夫,加紧向前追去,嘴里叫道:“哪里走?” 韩成虽然很早就开始练习修仙术,但是对普通的江湖功夫也很感兴趣,修真之余,经常练习武功,软硬功夫绝对不输于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以为小黑孩才十来岁,只是身体灵便而已,不过三个起落,自然手到擒来。 不想,连续穿越了五棵大树,都没能追上小黑孩,不但没有追上,甚至都没有接近一点点,每次穿过一棵树的时候,都只看到前面人影一闪而没,只有枝叶招摇。韩成心下焦躁,脚底用力,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再追了两三棵树,韩成终于可以看到那孩子了,只见他瘦小的身影,月光下面黑黝黝的就像是一只大狸猫,在枝叶间蹿上蹿下,忽隐忽现,十分的灵敏快捷。 韩成一边追,一边主意观察那小孩的身形动作,发现那孩子果然不像是学过武功的样子,他如此快捷地在树枝间穿越,除了本身手脚矫捷,力大身轻之外,还有他非常聪明,知道利用树枝反弹之力,每次窜到树上,都是在比较细软的树枝上落脚,用力一蹬,身体就像是射出的箭一样。 韩成在后面追便吃亏不少,一方面小黑孩的身形瘦小,可以自由在树枝间穿越,韩成身材魁梧,再加上小黑孩踏过的树枝剧烈摇摆,不免有些牵前挂后,诸多阻碍。 转眼之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已经绕着大院子转了一个大圈,韩成始终没能追上小孩。旁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黄衣女子连声道:“小家伙,加油。” 韩成知道黄衣女子是想用这种方法激励自己,心里很是尴尬,自己也算是修真界的后起之秀,转了一大圈,竟然连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都没有追上,本来向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不想摔了个大跟头。想到这里,暗中将内力提到十成,轻功发挥到了极致,有时候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应从严密的枝叶间穿过,所过之处,断枝碎叶纷纷掉落。再转了半圈,已经追近了一半。 眼见得再追一会儿,就可以抓到小孩,不想那孩子忽然离开固定路线,折而向右,接着有突然转向右边,只两三个转折,便将韩成又抛在了身后。接下来小黑孩忽左忽右,曲折前行,全无规律可循,这样一来,任你韩成内外功具臻绝顶,轻身功夫发挥到极致,也只能勉强不被拉下而已,休想再接近一点。 韩成渐渐变得恼羞成怒,恨不得抓住这个黑孩子,将他的双腿打断,但是始终追不上,也是枉然。两个人绕着院子又跑了三四圈,韩成连羞带气,心情不稳,竟然有些出气不匀,当下赶紧平心静气,一心一意施展轻功,全力追赶,以免被小孩子甩下,在黄衣女子面前不好看相。 再转两圈,韩成仍然没能接近黑孩子,他的心里甚是惊讶,两个人前后已经绕着寺庙的大院子转了不下七八圈,按照一圈半里,至少也该跑了三四里地,那个小孩仍然十分的轻盈敏捷,没有显出一点迟滞的样子,体力强大得让人难于置信,即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在自己全力追击之下,也会手忙脚乱,心浮气躁,不能像这个黑孩子这样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想到这里,韩成又变了一种心思,不再生气,而是心生喜爱,觉得这孩子当真是十分难得的练功奇才,如果他父母不反对的话,倒是可以将这孩子带回山去,请师父手下,将来成就一定不会在自己之下,到时候自己跟这位小师弟可以携起手来,共同开创大场面。 想到这里,他非常高兴,觉得今日真实撞了大运,既得到了神仙眷侣,又收到一个修真奇才,真可谓双喜临门。一旦这样想,他又担忧这么跑下去,不要把黑孩子累坏了,打算一旦发现孩子有些后力不继,便立刻停下来。 他这里刚刚产生这个念头,前边忽然传来黄衣女子的叫声:“孩子,下来,到姐姐这里来。” 那黑孩子倒是很听话,立刻从树上飞下来,站在了黄衣女子的身边,韩成也在不远处站定,怕黑孩子对自己心存疑虑,不敢接近。他注意观察孩子的身形呼吸,果然发现他的胸口只是微微起伏,显然只是刚刚活动开的样子,心下更觉骇然。 黄衣女子伸手抚摸着黑孩子的头发,笑眯眯道:“小家伙,你真厉害。你知不知道你打败的这个叔叔是什么人,他在武林中可是大大有名哩。” 黑孩子看看黄衣女子,有转头看看韩成,两眼闪着亮晶晶的光,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黄衣女子,蹲下身来,拉着黑孩子的手,道:“这位叔叔看着年轻,实际上比你父母的年龄都大,光他练功的时间,都是你年龄的好几倍,可是连跑了十来圈都没能追上你,要不是姐姐叫住你,你把叔叔给跑丢了,他可是大大的没面子啊。” 黄衣女子故意将自己说成姐姐,将韩成说成叔叔,两个人差着一辈,韩成明知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是心里仍然隐隐有些不快,同时自己觉得虽然没能追上小黑孩,但也不会如黄衣女子所说的那样被他落下,另外,他们最多跑了八圈,却被黄衣女子说成了十来圈。不过他只是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护。 那孩子只是瞪着眼看黄衣女子,并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看样子似乎没有听明白黄衣女子的话。 黄衣女子双手抓住黑孩子的肩头,把他的身体转了一个圈,嘴里啧啧有声,道:“真了不得,小兄弟的身上没有纹丝损伤,那位叔叔身上可是破了好几个洞。” 韩成闻言低头,果然发现自己的肩头被树枝挂破了两个口子。原来开始的时候,韩成还在寻找可以容身的枝叶缝隙窜过,后来追得急了,便无暇再挑选地方,运起护体神功,浑身上下都变得钢铁一样坚硬,但是身体坚硬了,衣服并没有坚硬,所以枝断叶碎的同时,自然也会在衣服上开几个洞。 小黑孩只是瞪着眼瞧来瞧去,并不说话,也许他根本听不明白这些话,也许他多多少少明白一些,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他才十来岁,十来岁的孩子能够懂得多少事啊。 黄衣女子道:“小家伙,我想受你做弟弟,你想不想跟着姐姐练功,只要跟着姐姐练几年,那个叔叔就会被年远远甩掉。你想不想?” 小黑孩仍然没说话,眼睛一眨一眨,像星星一样。 黄衣女子把小黑孩拉到自己跟前,道:“小家伙,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姐姐吗?” 小黑孩仍然不说话。 这下两个人都感到奇怪。从见到这个孩子到现在,除了那两声嘻笑,他们都还没有听这孩子说过一句话。如果说先前说的练功什么的他听不懂,后面的两句可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话,即使是再小的孩子也能立刻回答。刚才他听到黄衣女子叫他下来的话,便立刻飞身下树,分明不是个聋子。 俗话说,十个哑巴九个聋。一般的哑巴都是天生的聋子,因为听不到大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学不会说话。这孩子听觉很灵敏,反应也很机灵,不痴不呆,应当不是聋子。但是他为什么坚持不说话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疑惑。 这时,那个村夫从大殿走过来,对小黑孩道:“重阳,还不赶紧回去吃饭,整日里就知道野跑。” 小黑孩回头看看父亲,并不害怕,但是很听话,离开从黄衣女子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迈着小腿慢慢向大殿走去。 黄衣女子站起身来,对村夫道:“你的孩子叫重阳?这个名字不错。” 村夫听了道:“是,他重阳那天出生,是两个在门口避雨的官人给起的。”他说到这里停住,回头看着小黑孩走近了大殿,然后压低声音对两个人道:“不瞒两位,俺的孩子不会说话。” 两个人听了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什么?哑巴?” ------------ 第十二章 就让明月为证 村夫道:“小儿生下来就身体结实,活蹦乱跳,在地上爬来爬去,我怕他掉下炕,便抓住他,不让他动,谁知道他的力气非常大,差一点就没有抓住。接下来个头长得不快,力气长得倒快,不到一岁时,我就抓不住他了。” 黄衣女子和韩成听了对望一眼,都觉得很有趣,看着村夫听他继续往下讲。 村夫道:“可是一直到他二岁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到什么地方都是爬着,四脚着地,一跳就是四五尺远,也不学说话,整天就是在山上上下乱跑,不管多高的峭壁深谷,他不用绳索,都能上下随心,就跟壁虎一样。一开始俺们都很担心,这要是一失手掉下去,哪里还有命?可是后来看惯了,也就不在意了,他也从来没有出过事。” “有时候山里来了采药的郎中,便叫他上到峭壁上帮忙采药,采下药来,就给他几个零钱,他都拿回家里。俺在财主家里放猪,有一回一头小猪不小心掉到悬崖下面,正挂在半壁上的一棵歪脖松树上面,俺正着急没法,就看见俺孩子从上面跳了下去,像个猴子一样,一手提着猪腿,一手扒着岩石,三下两下便爬了上来。更奇怪的是,猪不比牛羊,不听话,可是那只小猪在俺孩子的怀里,一动不动,很是听话。” “后来,俺发现这孩子跟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可是一到了野外,便来了精神,上树掏鸟蛋,下河抓小鱼,追得飞禽走兽到处乱窜,可是他只是跟它们玩耍,从来不伤害它们,那些鸟兽也愿意跟他在一起,有人还看见他跟一群狼在一起玩,那些狼在他跟前都跟小狗一样听话。有打猎的人曾经拿钱让他去抓那些鸟兽,他听了立刻瞪着眼呲牙咧嘴,好像要吃人的样子。” “俺见这孩子跟动物在一起时如鱼得水,便让他帮俺放猪,俺自己去干别的活儿。这孩子真行,那些蠢笨的猪,在他跟前出奇的听话,好像能听得懂小孩咿咿呀呀的话语。他放猪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我那样忙,把它们赶到山坡上一个地方,让它们自己吃草,跑得到处都也也不管。他自己就上到大树上,在树杈上躺着睡觉,要不就到悬崖深谷之中飞上蹿下,到处乱钻,饿了就摘些松子野果吃,渴了便喝些山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他才走回山坡,也不用去四处兜截驱赶,只站在山坡上撮口一呼,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啸声,那些猪听了,便会乖乖地从各处跑回来,排好队走回猪圈去。” “除了刚生下来是吃过他娘的奶,后来很少在家吃饭,吃饭都是在野外,山里不缺各种野果野菜,他都是随手摘来生吃生咽,回家的时间也不一定,又是半夜三更才回来,有时候一连好几天没个踪影,俺根本管不住,也就懒得管,由着他疯跑。他也不知道个冷热,一年四季都是那一身衣服,早就被荆棘挂得破烂不堪,露着胸脯和屁股,给他新衣服他也不换。夏天里也不见他出汗,冬天里也不见他发抖,倒是省了不少衣饭钱。” “个头也不怎么长,十来岁了,还像六七岁的样子,身子跟精候一样,可是力气极大,两三个大人也禁不过他,浑身上下全都黑黝黝的,跟生铁铸造的一样,胳膊腿碰到别人就跟铁棒敲了一下。再就是不学说话,只能简单说几个字,到了野外,嘴里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那些飞鸟野兽却都听得懂。” 黄衣女子和韩成听了小黑孩的来历,都是很感兴趣,觉得他是一块浑金璞玉,一旦加以雕琢,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只是十岁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已经错过了学话的最佳年龄段,只怕很难再学会说话了。这又让两个人担忧,一个哑巴很难交流,将来怎么教他修炼本领。再者,听村夫的话,这孩子从小在外跑惯了,野性十足,要让他安静坐下来修真练功,恐怕也会颇费周折。 黄衣女子道:“这孩子是不是在小时候受过惊吓,所以……” 村夫摇摇头,道:“没有,打他一生下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有他吓唬别人,什么东西能吓着他?不过……” 韩成道:“不过什么?” 村夫疑疑惑惑道:“在他出生的那天,正好遇上异常大雨,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那雨大得跟瓢泼一样。天上的打雷轰隆隆响个不停,一直在俺家的屋顶上面响,后来天晴了,孩子就生下来了。难道是那些雷声把他震坏了?” 两个人听了都笑起来,心想,毕竟是乡野村夫,没有见识,遇事自己弄不懂,便往迷信的方面想,知道跟他说也说不清楚,便不再纠正他的荒唐念头。 黄衣女子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找个医生看看?” 村夫道:“咋没找?三乡五里的一声都看遍了,药也抓了无数,都逼着他喝下去了,就是不见效。把他衣饭上省的钱都打进去了。” 韩成微微一笑,这人不担心孩子的病,只记着那几个钱。 黄衣女子道:“乡村的郎中不中,你应该到大城镇里找有名的一声给孩子好好看看,不要耽误了孩子。” 村夫嗫嚅道:“那要……好多钱,俺……没有那么多钱。” 黄衣女子以为村夫还是怕花钱,便冷冷道:“那你就单算让孩子一辈子做哑巴?” 村夫赶紧连连否认,道:“不是不是,俺这不是来求菩萨显灵,保佑俺的孩子……” 两个人同时惊叫道:“菩萨显灵?” 村夫道:“是啊,这里的菩萨可灵了。”看到两个人都不相信他,村夫道:“十年前,俺们就是在这里向菩萨求子,回去春姑就怀孕了,给俺生了又白又胖的大小子。” 两个人听他第二次说出又白又胖四个字,不觉莞尔。心想,他愿意如此就由他去吧,只是可惜了这个小黑孩子。 大殿那边传来了村夫的喊声,村夫答道:“来了来了。”向着两个人鞠了一个躬,便匆匆走回去了。 两个人一直看着村夫的身影在大殿门口消失,谁都没说话。他们都在想象着那个小黑孩子。 韩成在月光下看着黄衣女子,想到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可以抱着美人一起进入温柔乡,心中一阵激荡。他稍微定了定神,轻声道:“这等乡野村夫,眼里只有钱,没有孩子,咱们也没必要为他人担忧。” 黄衣女子并没有立刻回应,仍然看着大殿,过了一会儿道:“我倒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哩。” 韩成道:“怎么古怪?”他方才站在一边,并没有怎么注意那个村夫,此时听黄衣女子说那人古怪,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什么地方不正常来。 黄衣女子若有所思地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看着他的样子总是觉得他有些……有些……” 韩成道:“有些什么?” 黄衣女子摇摇头,道:“他的眼神,跟他的脸面,还有他的声音,这几个方面好像很是不搭配,很不协调。” 韩成想,一个村夫还能如何,也值得如此多心,可能是刚才经受了巨大的打击,所以黄衣女子才会变得疑神疑鬼。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现在一心都在向着接下来的时光怎么过,不愿意再在那个蠢笨的村夫身上浪费时间,对黄衣女子道:“乡野村夫都是这等蠢头蠢脑,理他则甚。”停了一下,他期期艾艾道:“你……师妹的四子相叠命相,还有……愚兄四午相应的命相,真是奇怪……” 黄衣女子回头看着韩成,道:“是啊,怎么?” 韩成一时间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我是说,这种命相遇到一个已经是很困难,没想到两个人……两个人竟然……凑到了一起。” 黄衣女子道:“恩人,你真的是四午相应的命相。” 韩成听黄衣女子似乎怀疑自己说谎,这种事又拿不出证据,找不到证明,当即惶急起来。道:“千真万确,如果我对师妹说了一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黄衣女子伸手捂住韩成的嘴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怕自己想报答恩人反而害了恩人,也值得这么杀鸡宰猴似的。” 韩成脸涨得通红,想说话表明自己的心迹,又不愿意把黄衣女子的手推开。只憋得心里很难受。 黄衣女子把手错开,却没有拿走,把头凑过去,对着韩成的耳朵轻轻道:知道你就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人,那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好高兴。” 韩成刚到女子的气息一股股吹到耳朵上,很是痒痒,同时鼻端闻到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心中大为激动,胸膛似乎都要被幸福的感觉炸开了,忍不住大声道:“我也很高兴。” 黄衣女子赶紧用手重新捂住韩成的嘴,低声嗔道:“喊什么?恐怕别人不知道吗?” 韩成听黄衣女子低声嗔怪自己,又将那对乡村夫妇说成是别人,那意思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心里更加高兴,不敢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只听黄衣女子轻声道:“等一会儿,月到中天,你我两个人就让明月为证,结为夫妇……同入洞房。” ------------ 第十三章 血海棠 韩成听黄衣女子结为夫妇,同入洞房的话,只喜得屁滚尿流,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双喜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黄衣女子的面前,嘴里只叫:“师妹……师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黄衣女子将韩成搀起来,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站起来,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 韩成站起身来,乐得咧开嘴嘻嘻笑个不止。 黄衣女子道:“只是有一点,妹妹我是结过好几次婚的人……” 韩成立刻打断黄衣女子的话,道:“我不在乎,你就是结果一百次一千次婚,我也不在乎。” 黄衣女子嗔道:“我害死了几个人你还嫌我造孽不够,还要让我害死一百一千,这不是咒我下阿鼻地狱吗?” 韩成见黄衣女子轻嗔薄怒的样子,更具一种妖媚的神韵,心里更加素养难耐,赶紧道:“就是下地狱,也是我下,只能让妹妹下?” 黄衣女子道:“恩人,你结过婚没有?” 韩成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一次也没有。” 黄衣女子看着韩成道:“那,恩人有没有跟女孩子……”说到这里停下来不说,只是看着韩成。 韩成道:“从来没有。”他唯恐黄衣女子不信,补充道:“黄天在上,除了母亲,妹妹是哥哥今生碰过的第一个女子。” 黄衣女子听了韩成的话,显得非常高兴。低声对韩成道:“哥哥,我们坐在这里,等着月到中天吧。” 韩成听了这句话,好不怠慢,赶紧坐在黄衣女子的身边。他还不敢坐得太近,不过黄衣女子立刻伸手,拉着他挨近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草地上,默默无语,静静地等着子夜时分的到来。夜风时不时地吹来,轻柔地抚弄着他们的头发,月光透过大树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来回摇动,就像是浮在水面,又像是升在云端。 韩成觉得自己今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平时不近女色,一心一意修炼,不想自己的一段姻缘竟然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出现,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想想今天的遭遇,犹如梦寐,早上在恒山受到智真长老的期许,中午时分遇到了大乐真人和黄衣女子,差点被大乐真人将魂魄收去,下午便得到了这个神仙妹妹的以身相许,结成了神仙眷侣。这一悲两喜,恰如从天堂掉进地狱,又从地狱飞到天堂,一颗小小的心脏,如何能承受得了? 韩成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儿低头看看地上阴影,他是既盼着时间赶紧过,恨不得一下到了子夜,好赶紧成就自己的好姻缘,同时有怕月亮爬得太快,一下子飞到中天,他就不能细细地品味这一段时间的温柔。 韩成觉得姻缘这事真实奇怪,有时候你苦苦追求,四处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意中人。有时候你心不在焉,却突然跟人一见钟情,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便要跟她喜结连理,生死与共。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情缘就是这样爱做弄人。 韩成正在想入非非,魂不守舍,只听得身旁嘤咛一声,黄衣女子道:“恩人,良辰已到,咱们拜月成亲吧。” 韩成随着黄衣女子站起身来,懵懵懂懂道:“妹妹,在那里拜堂?” 黄衣女子嫣然一笑,柔声道:“就在这里。”说着话,便跪了下去。 韩成本想在这荒山野庙中成亲,当然不可能像在家里那样隆重,但怎么也得有几项礼仪,比如找个唱婚人,虽然他从心底里鄙视那个村夫,但是这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之外更无外人,只得从权请他来做。没想到黄衣女子如此草率,什么也不用,只是对着天上的明月下拜。不过这也很合他的心意,简单了,正好早早入洞房。 只见黄衣女子跪在旁边,双手合十,仰首对着天上的月亮道:“明月在上,苦命弟子聂芸娘,因为生具四子相叠命相,所以一向婚姻不谐,虽然命途多舛,但是弟子心中并不放弃,抱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决心,穿云入海,寻找生命的伴侣。天可怜见,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可以跟弟子匹配的人。” 说到这里,聂芸娘停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韩成,眼里充满了感激和柔情。韩成心里又是一荡,心想原来妹妹名字教聂芸娘,这个名字可当真好听得紧。 聂芸娘接着道:“这位伴侣是王屋派的高足,名字叫韩成,刚刚救了弟子一命,是弟子的恩人。” 韩成听她说出自己的出身姓名,微微一愣,心想自己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历姓名,芸娘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此时正沉浸在幸福之中,也没有深想。 只听聂芸娘接着道:“这位恩人是四午相应的命相,这也是世上唯一可以跟弟子匹配的人,却跟弟子一样百年难遇,可是却让弟子遇到了,所以说老天爷对弟子宠爱有加,弟子十分感激。” “更难得的是,这位恩人非常爱我,疼我,让我,愿意为我献出自己的一切,即使是粉身碎骨,永入地狱也在所不惜。”说到这里,聂芸娘回头问韩成道:“恩人,芸娘说得对不对?” 韩成一愣,没想到聂芸娘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诧异,但是那些话确实是自己说过的,也是自己的真心话,当即答道:“不错,韩成愿意为自己心爱的人显出所有的一切。” 聂芸娘转头向着月亮道:“明月在上,这是恩人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聂芸娘编的。”说到这里,突然拜下身去。 韩成觉得聂芸娘的话还没说完,没想到说拜就拜,赶紧跟着弯腰下拜,刚刚拜下去,鼻端忽然问道一股温香,跟先前闻到的香味很是不同,心想或者是芸娘在换衣服的时候也换了香囊,也没在意,又连着拜了两下,随着聂芸娘站起身来。 刚刚站直身子,忽然觉得脑袋里一阵眩晕,耳听得聂芸娘拍手笑道:“倒也,倒也。”知道不妙,赶紧催动内力时,发觉丹田内竟然空空如也,当即觉得天旋地转,强自挣扎着左右趔趄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浑身软绵绵的,连根手指也难于抬起,瞪眼看着聂芸娘,道:“你……你……” 聂芸娘格格一笑,道:“饶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算你有福气,吸了我的天香弱骨散,安安生生地躺着吧。” 韩成听到天香弱骨散的名称,脑子里轰的一声大响,道:“你……你是铁围山尸陀林的人?”他说话的时候听见大殿那边传来咦的一声轻呼,似乎是那个村妇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心思去注意。 聂芸娘笑道:“好眼力,不愧是王屋山的后起之秀。不过现在看出来似乎有些晚了。小妹不才,乃铁围山第十六花信使,血海棠聂芸娘是也,请恩人多多指教。” 韩成确定聂芸娘果真是铁围山的人,自己中了尸陀林的天香弱骨散,心里一凉,彻底失去了希望,但是他心里随即升起一股怒火,狠狠道:“在下跟你什么仇怨?王屋山跟铁围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聂芸娘摇摇头,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韩成道:“那为什么要这样设计陷害于我?” 聂芸娘笑道:“这个可就只能怨你自己了。” 韩成不明白她的意思,道:“怨我自己?” 聂芸娘道:“是啊,怨你自己出生的日子选得不好。你刚才对我说的四午相应不是假的吧?” 韩成本来甚是机灵,只是连续的一惊一喜一惧之后,又吸进了无比凶毒的天香弱骨散,心智早已混乱,没想到赶紧否认,反而坦诚道:“不错,千真万确。难道你说的四子相叠是瞎编的?” 聂芸娘道:“我的是瞎编的,不过我确实是在寻找你这样命相的人,天幸让我找到了,这也是你的福气。” 韩成疑惑道:“找我则甚?” 聂芸娘道:“看你对我一片真心,就破例让你死个明白。因为你身上有个东西,我的师父练功急需,所以来找你借用一下,不过可是有借无还啊?” 韩成道:“什么东西?”他隐约感到情形不对,声音有些发颤。” 聂芸娘弯腰用手比划出一个心形,道:“心,你的人心,砰,砰,砰,砰,活蹦乱跳的人心。” 韩成直觉顶梁骨飕飕一阵发冷,嗓子眼里好像堵住了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聂芸娘伸手抚摸了一下韩成的额头,道:“呦,出这么多汗,你可答应过我,愿意为我献出一切,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堂堂王屋山的大侠,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啊。” 韩成心中悲愤难当,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聂芸娘道:“说得对,我是早就打听好了,所以在这一带等着你,只等了十多天才等到你来,让我等得好苦啊。” 韩成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圈套,等着我自己往里面钻,那个什么大乐真人也是你的搭档,对不对?” 聂芸娘摇摇头,道:“这话一半对一半不对。我设计捉你对,但是大乐真人可不是我的搭档。这可要谢谢你了,这可要谢谢你啦,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真的就会被大乐那个淫贼给奸污了。所以等一会儿我动手时会干净利落,不会让你感到疼痛的。” ------------ 第十四章 开膛,摘心 韩成内心又气又愤,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为了聂芸娘,最后竟换来了杀身之祸。这时才明白跟恒山智真长老分手时,长老见自己晦气直冲华盖,袖占一卦,道只怕途中会遇到危险,所以才赠送了一条神符,并说卦象复杂,只怕不大容易化解哩。神符化作霹雳大手,赶走大乐真人之后,韩成这才相信了长老的话,也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没想到真正的危险竟然在后面,难怪说是难于化解哩。 韩成明白自己此时已经成了虎口之食,天香弱骨散奇毒无比,除了铁围山,根本找不到解药,只能任人宰割。他在说话的时候,曾经多次偷偷尝试运气内功,但是丹田里空空如也,找不到一丝内力。 其实对方并非没有破绽,自己从来没有说过来历姓名,但是聂芸娘却脱口说出,怪只怪自己色迷心窍,一心想跟对方双宿双飞,最终才落得这样的地步。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为今之计,也只有一拖字诀,期盼有人来到。不过希望也是十分渺茫,有谁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这悬崖峭壁上的破庙里? 韩成道:“我说话算数,既然落到你的手里,只能怪自己愚笨,要杀要刮随你便,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白,你不说清楚,我会死不瞑目。你答应过要让我的死个明白。” 聂芸娘抬头看看天色,道:“还有点时间,有话尽管问,我是知无不言。” 韩成道:“你刚才说要用我的心给你师父练功,不知道你师父练得是什么功夫?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取我的心?” 聂芸娘道:“第一个问题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师父练这种功夫十分艰难凶险,需要用十二个八字完全相同的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齐备,才能修炼,缺一不可。最好是修真练士,没有结过婚的童子身更是上上人选。恩人不幸正好是其中之一,小妹只好恩将仇报了。嘻嘻。” 韩成听血海棠话说得这么恬不知耻,心中第一次对她产生了厌恶憎恨。原先只是惊讶愤恨,却并没有厌恶之情,现在才算真正领教了铁围山花信使的厉害。她不但阴险狠辣,而且恬不知耻,把令人发指的罪行当作光荣来说,亏她还长了那样一张甜蜜漂亮的脸庞。 聂芸娘接着道:“我偶然听人说起王屋派的一个弟子是四午相应的命相,限于身份,却无法再得到更加确切的消息,只得隐住身形,在王屋山周围一代转悠,既想撞到你,又怕遇到真正有本领的人脱不了身。后来打听到王屋派跟北岳恒山关系密切,多有来往,于是便在两山之间找到了这座破庙,住了进去,每天除了练功,就是四下里游荡,一连十多天,尾随了好几位王屋弟子,但都不是你。” “这天我刚刚从庙里出去,便发现有人跟踪,心想这时你找死,不是我心狠。于是假装没有发觉,转过一个山角,立刻隐蔽起来,等那人追到跟前,冷不防给他一击。没想到这人的功夫十分了得,那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被他躲过,自己反而被他困住。他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紧跟我说些疯话。我隐约向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也不知道他是没听明白,还是毫不在意,并没能让他有一点顾忌。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乐真人。” “我正想着这下玩了,单凭铁围山的名头根本下不退大乐真人,自己真的要跟这人奸污了。没想到我命大福大,因祸得福,无巧不巧,正好将你这位大英雄引来,一个大手印将大乐真人逐走。当今世上能发出如此厉害的大手印的人,总共数下来也不过十几位,都是大宗师级的人物,可是你竟然居之不疑,而且一双眼睛忍不住总往我身上衣服破损的地方瞧。于是我将计就计,投你所好,一番巧演,轻轻松松便将你的真言全掏出来。” “没想到你正是我千方百计所要需找的人,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道是天与不取,必遗其忧。好在这是你自愿奉献给我的,我可没有逼你这么做,说不上什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淡话,妖怪也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韩成听了满腔怒火,但聂芸娘说得句句是实,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聂芸娘又抬头看看天空,道:“好了,子夜将至,你的心连带魂灵必须在这个时辰收取,才能将效用发挥到极致。放心,我会求师父把你的灵魂放在重要的地方,一面埋没了你的才能,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回报。” 事到如今,韩成彻底绝望,他长叹一声,瞪大眼睛看着聂芸娘,他要眼睁睁看着这个负心人怎么剥取自己的生心。 只见聂芸娘冲着他嫣然一笑,先将两手互握,使劲搓了几下,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韩成的身体画了几下,收指时衣袖微微一摆。韩成胸前的衣服凭空被化裂,分成好几块,又被聂芸娘衣袖扇出的风吹到了一边草丛中,露出了心口。 聂芸娘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揭开盖子,她嘴里念念有词,只见玉瓶里飞出一道细微的白线,射到了韩成的胸口。 韩成觉得心口一凉,一股细微的水线冲到了他的胸膛,很有力量,但是并没有四下飞溅,从上到下,将韩成的胸口细细洗濯了一遍,然后将玉瓶收回腰间。 韩成知道聂芸娘这就要对自己开膛摘心,奇怪的是这时他反而不再害怕,只是心跳的厉害,砰砰地撞着胸口,似乎是想要自己跳出来。韩成心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从肚里挖出来,也算是一种奇遇,人世间能有几人有这种眼福? 聂芸娘从袖口里拿出一方手帕,俯身将韩成的胸口擦拭干净,又用袖子轻轻扇了两下,感觉干了,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自言自语道:“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聂芸娘抬手向着自己的头顶轻轻一拍,他的头顶一亮,飞出了一把亮晶晶的小剑,连剑带柄不到半尺长,通体明亮,闪着莹莹的亮光。 短剑从头顶降到聂芸娘的脸前,横向转了好几个圈,然后尖下柄上,慢慢飞到韩成的胸口,将他的肌肤照得雪白闪亮。 聂芸娘从容道:“这是把玉剑,是专门用来开膛取心的,它不会伤到你的心脉,也不会伤及你的魂灵,如果是一般的宝剑,剑身上面免不了带有凶煞之气,在开膛的时候,无形的煞气就会伤害到心脉和魂灵,根本无法避免,即使是一般的木剑也同样带有煞气。” 韩成道:“这么说来,我要谢谢你啦。” 聂芸娘道:“不必谢,我也不全是为你着想,是师父嘱咐这么做的,受伤的心和魂灵,练功时会打折扣。” 玉剑的剑尖并不锋利,触及到韩成胸口的时候,韩成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香火头烫着一样,灼热的剑尖慢慢滑动,在他的肌肤上面划出一条热线,然后缓缓飞回去,到了聂芸娘的头顶,尖下柄上,直入顶门,一闪而灭。 韩成再看胸口时,只见胸口有一条白线,并没有破洞流血,看了一会儿,除了那条白线仍然灼热之外,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韩成心下疑惑,难道聂芸娘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偷眼看了一下聂芸娘,只见她两眼注定自己的胸口,神情非常专注,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聂芸娘弯下腰,将头伸过来,顾着腮帮子,噗地吹出一口气。韩成只觉得一阵温煦的风冲胸口吹过,只见自己的左胸口的皮肤从中间裂开,接着就像是两片卷轴画那样,从中间向两边慢慢卷起。 韩成等到了眼睛看着,没想到聂芸娘只是轻轻一吹,竟然能够将自己胸膛吹开,想来还是先前那把小玉剑的功劳,奇怪的是这样的将皮肤卷起,韩成竟然没有感到一点疼痛,胸口也没有流血。 片刻功夫,胸口的皮肤完全卷开,露出了一个大洞,里面横着一道道的胸骨,白的的是骨,红的是肉,十分鲜艳。 聂芸娘弯腰下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拈住一根白色的肋骨,微微向上一提,那根胸骨便吱吱作响地立了起来。聂芸娘接着如法炮制,吱吱吱的声响中,三根胸骨全都立了起来。 月光下看得分明,里面一块暗红色的心脏正在一股股地跳动着。聂芸娘看了一会儿,嘴里啧啧有声,十分欣赏地道:“真是完美。” 聂芸娘站直身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红色小布囊,道:“恩人,这个是人皮绛囊,能大能小,什么东西都能收藏,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保鲜,是专门用来装恩人的心。恩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来生有什么盼望,赶紧许个愿吧。” 韩成狠狠道:“没有别的想法,只愿来生我还能遇到你。” 聂芸娘愣了一下,格格笑道:“呦,看来咱俩还真的缘分。今生成不了夫妻,来世再续前缘。” 韩成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寝你的皮。” 聂芸娘笑道:“别这么凶巴巴的好不好,就说夫妻是冤家,世上也没有这么凶狠的冤家啊。” 韩成道:“痛快动手吧,不必多言。” 聂芸娘道:“恭敬不如从命。” 她把手一张,那个小小的人皮绛囊便飞离她的手心,停在韩成的身旁,变得大了好几倍,足以容得下韩成的心。 聂芸娘更不犹豫,伸手要去韩成的胸膛,要生生摘取他的心脏。 ------------ 第十五章 既然出手,就不能心慈手软 聂芸娘的手还没有伸到韩成的胸口,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冷道:“如果你现在收手,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聂芸娘心中大惊,但是她外表一点都不慌乱,她并不敢现在转身,心思电转,想着迎敌策略,既能躲过身后的致命一击,又能将韩成的人心拿到,然后能将身后那人杀死固然好,遇到硬茬儿,就找机会逃走,凭自己的本事,想来自保还是能够做到的。 想到这里,聂芸娘道:“你是重阳的父亲。” 身后传来一声轻哼。 聂芸娘道:“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孩子,还想过办完事把他带回山里,禀明师父收他为弟子。”这句话倒是不假。 身后的村夫道:“你不用东拉西扯以拖待变。实话告诉你,你的本领我都很清楚,即使面对面,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好好想清楚,不要错打了算盘,到时候连后悔的机会都得不到。” 此时的村夫好像换了一个人,声音冷漠,语气坚定,处处显示着干练和自信,不想刚才那样唧唧歪歪。 聂芸娘不相信村夫真有那么大的本领,但是她可不敢那生命开玩笑,觉得还是拖字诀最好。于是道:“你可装得真像,我虽然觉得你有些古怪,但是绝没有看出你是个高手。佩服佩服。” 村夫并不理会她的话,道:“我数三个数,或者逃走,或者留下性命。一。” 聂芸娘道:“哎呦,怎么说数就数,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她一面说,一面偷偷将两件法宝拿在手中。 村夫道:“二” 聂芸娘急道:“大哥暂停,容小妹说一句话,只说一句话。” 聂芸娘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阻止村夫,她说这两句话,只是为了转移村夫的注意力。说话的当儿,聂芸娘已经用手指将一根细小的奔雷弹朝着村夫的方向发过去,随即倏地转山,右手骈指,自左至右,在身前划过。立刻有一片淡白色的雾气展开来,遮挡在身前。同时嘴里喊道:“三” 聂芸娘见自己两招得手,一件奔雷弹攻击村夫,不必伤得了他,只要他自保,就会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另一件软云蚕丝罗,一旦展开,对方万难冲过,即使用宝剑法宝,一时之间也难于攻破。这两件法宝是每个风信使都带有的,用来在紧急时候保身逃命的,而且这种手法也是大家都训练熟了的。 身后传来蓬的一声爆炸,聂芸娘也不管是不是能伤得了村夫,马上转身扑到韩成身边,伸手向他的胸膛里抓去。心想这村夫有可能是虚张声势,未必有什么真本领,说不定已经被奔雷弹炸成了齑粉,倒可惜了这么一见至宝。 就在她的手指见快要触到韩成的心脏时,耳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从对面传来,疑虑锐风直袭她的太阳穴。 聂芸娘顾不得再去摘取韩成的心脏,右手左手出剑如风,径向上面斩去,同时脚尖一蹬,身体向后弹射出去。 没想到那一剑竟然撩了个空,胸口一凉,被长剑透胸而过。耳听得村夫喊道:“三。” 聂芸娘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右手抚胸,鲜血如涌泉一般从她的手指缝喷射出来。同时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进肺叶深处,牵肠挂肚,十分难受。 聂芸娘感到村夫的本领机智都远远在自己之上,他预先料到自己会用法宝去攻击或拦截他,所以早就打好了注意,在自己动手的一刹那,立刻闪身绕到了前面,自己动作虽然不慢,但对方已经料敌机先,自然可以游刃有余地对付自己。 不过连续咳了有十几下,胸口虽然被牵扯得疼痛难忍,但是心脏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这一下真实大出聂芸娘的意外。以对方的身手,不可能一击不中,那是为什么? 就在聂芸娘疑惑之时,大殿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厉声道:“既然出手,那就要做彻底,绝对不能心慈手软,留下活口。” 正是那个村妇的声音。 聂芸娘十分惊讶,先前只是看出村夫的言行神态不是很协调,没有想到夫妻两个都是深藏不露,而且听语气,那村妇似乎比村夫的本领更高,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聂芸娘抬头向村夫看去,只见村夫背负双手,侧头看着她,压低声音冷冷道:“你自尽吧。” 聂芸娘听出了村夫的意思,他是不想亲手杀死自己,怨不得那村妇在大殿里告诫他做事要彻底。想到这里,心思电转,做出一种较弱无力的样子,道:“我倒是想自尽,可是我连提起宝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 村夫道:“我刚才已经领教了你演戏的本领,我只是见你对这人虽狠,却不惨,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不要再存妄想。” 聂芸娘笑道:“我现在生不如死,巴不得有人赶紧帮忙杀死我呢。你现在下手,正是对我的恩惠,求之不得哩。” 聂芸娘认定了村夫嘴上说得强硬,其实心地很是不忍,所以,一面拿言语僵住他,一面游目观瞧,寻找适合的逃走路线,她知道大殿那边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对手,所以选定了相反的方向。 村夫果然被聂芸娘的话僵住,一时间不言不动。 聂芸娘道:“难道你这么残忍,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流完最后一滴血?还是你真的像你老婆说的那样,心慈手软,下不了手?”停了一下,她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帮你完成最后一击吧。我数三个数,等我说到三时,你就出手,怎么样?”说到这里,没等村夫回答,便数道:“一。” 村夫果然站着没动,也不说话。 韩成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瞪着双眼看着村夫,他的心里对村夫又是喜欢,又是痛恨。喜欢的是自己对他很不客气,他却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痛恨的是他明明一直在一边旁观,却直等到自己开膛破肚时才来施救,让自己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和侮辱。 现在韩成更痛恨他空有一身本领和智慧,却被聂芸娘的两句话给僵住,下手不得。聂芸娘本领虽差,但是料敌机变去远远超过了村夫,她故意反客为主,数数来催村夫动手,实际上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越是想死,村夫就越会怜悯不忍,这虽然是行险,却甚是灵验。 聂芸娘道:“二。” 村夫依然不言不动。 韩成心里这个气就别说多大了,真想跳起来给他两巴掌。他现在完全忘记了自己一脚已经跨进了阎王殿,是被这人硬生生拉回来的。但是他现在不敢出声,说不定村夫正是因为对自己方才的龌龊行为厌恶,才会对聂芸娘心生怜悯的,自己一说话,事情只有更坏。 韩成知道聂芸娘第三个数一出口,要么聂芸娘被杀死,要么被放掉,而后一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不由得心急如焚。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与大殿里的那个村妇,希望她赶紧过来,替她这个不中用的丈夫收拾残局。但是大殿那边静悄悄的,自从说过那句不能心慈手软的话之后,村妇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聂芸娘最后数道:“三。” 村夫没有动手。也不说话。 一时间,四周围一片死寂,聂芸娘、村夫和韩成三个人的呼吸几乎都听得到。 韩成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胸口已经被完全打开,心脏没有了任何束缚压抑,剧烈的跳动,使得他的心脏就要直接跳出来。 奇怪的是大殿那边也没有了声音,曾经厉声呵斥村夫的村妇不知为什么,在这紧要关头却不再说话。 “呀——。” 突然,在距离韩成不远的地方,一只夜鸟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扑棱棱从三个人的头上飞过。 三个人都是一惊。 就在大家一惊的刹那,聂芸娘飞身向大殿的方向窜去。 韩成一愣,没想到聂芸娘竟然敢冲向大殿。村夫的功夫如此,可以想见,村妇的本领不在村夫之下,聂芸娘竟然敢直接冲向那边,不知道是吓昏了头,还是想要自取灭亡。 聂芸娘刚刚发动,这边村夫如影随形,聂芸娘刚刚飞出去不到两丈,村夫已经后发先至,冲到了她的前面。 村夫飞身赶到聂芸娘的身前,人还没有转过,右手剑唰的一声,向后面横扫过来,然后人才转过来。 这一下,村夫显示出了他的真本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村妇和孩子的安全,村夫这一下速度快得惊人。聂芸娘是夺命狂奔,几乎已经将轻功演绎到极致,但是村夫还是后发先至,月光和树影下,韩成只看到一个淡淡的影子,根本看不出人形。 村夫刚刚转过身,就见一道黄光,挟着滋滋的声响扑面而来。 韩成听那声响跟刚才对方发出奔雷弹时的声音一样,知道此弹威力无穷,虽不担心妻子,却不能不挂念儿子,所以不敢躲闪,宝剑已经发出去,收不回来,自然也不能用手去接,身体去挡。 韩成看得心惊肉跳,张大了嘴巴,却望了喊出声。 眼见得那道黄光已经奔到了村夫的胸口。 ------------ 第十六章 剑气能将头颅揭开 村夫见那到黄光直奔胸前,身体突然后仰,左臂向上带起,衣袖正好将射来的奔雷弹兜住,向一边甩去。 这一招使得十分巧妙,用得全是阴劲,所有虽然手臂的动作很快,但是力度并不刚猛,奔雷弹打在衣袖上,并没有产生足以让它爆裂的力度,反而在它透进衣袖的过程中,将力道一点点消释,终于被衣袖带起,改变了方向,斜飞向一边。 轰的一声,正打在一棵水桶粗的松树干上,将整棵树炸得粉碎,四散废物,声势甚是惊人。 这里爆炸的声音在暗夜中远远传扬开去,余音尚未消歇,四面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正是聂芸娘的声音,只听她在远处围墙上笑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从墙上飞起,直向寺外的一片黑松林冲去。 村夫刚刚回到韩成的身边,知道已经追不上,只是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动。 突然,聂芸娘飞去的方向发出一片耀眼的光亮,耳听得一声惨叫,一团黑影向着村夫站立的地方飞回来。 噗通一声,摔进了旁边的深草丛中,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个人影慢慢站起来,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 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刚才逃走的聂芸娘。 韩成知道,动手的一定是那个村妇,但是她是什么时候从大殿飞身到寺外的树林中的。韩成现在虽然被止住穴道,但是听力还在,以他的本领,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这个女子的身手可知。 “如果让她逃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村妇的声音突然从相反的方向传来,而她是怎么在这一刹那间绕过三个人隐身到另外一边的,韩成一点都没有觉出来。 这句话是对着村夫说的,语气很是不满。 村夫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看。 村妇道:“我就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开始我坚决反对你管这件闲事,就是知道你生性仁慈善良,总是不能果断下手。可是你最终还是不听我的劝告,贸然伸手,却没能妥善处理。唉。” 这些话不是很重,但是因为是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的,轻重就有了不同,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韩成能够听得出,这村妇是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性情明显比她丈夫强干,最后那一声唉,更是将她此时的不满表露无意。 村夫的性情要好的多,听了妻子当着外人的面责备自己,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开口辩解,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村妇并不因为丈夫的忍让而有所收敛,仍然严厉地道:“每次都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这一次又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一定要量力而行,可行则行,不可则止。”她稍微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明知道放走这人的严重后果,自己不动手,也不打算给我让路吗?” 村夫站着没动,他回头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祈求的神情,但是得到的回报只是一声冷哼,等了一会儿,终于闪到了一边。 聂芸娘一直冷眼看着这夫妻两个,见到丈夫闪到一边,知道村妇就要动手,自己刚刚跟她交过一次手,虽说对方是预先隐身在那片黑松林中,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但是这种料敌先机的本领本来就是制胜之道。 何况村妇并没有等自己到了跟前才动手,而是在自己距离松林还有两丈远的地方便开始发难,剑光没有直接刺向自己,而是旋转成一面剑光之墙,慢慢向压过来。自己完全可以有时间反身回来,那样就不至于受伤,是自己不想重新刚刚逃出的险境,使出全身所有的劲气,奋力冲击。 当时聂芸娘似乎真的碰到了一面光墙之上,剑尖刚刚触到光幕,便感到手臂巨震,酸麻难当,知道不妙,赶紧松手,宝剑已经被绞进光圈之中,倏地不见,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一旦发现对方功力太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聂芸娘赶紧抽身回撤,已经晚了,额头一凉,胸口好像被一根巨大的铁杵打中,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动了位置,胸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真气四下飞散,无法控制得住。从空中摔下来时竟然没能稳住身形,滚到在地,十分狼狈,站起来时也十分艰难,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聂芸娘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再逃,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定要置她于死地,说什么不然有严重后果,为此还把自己的丈夫狠狠数落了一顿,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情。自己死就死了,这是早就可以预料的结果,自从做了风信使,她就明白,迟早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带着疑问死去,于是抢在村妇动手之前道:“大嫂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却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大嫂?” 村妇冷冷道:“地上躺着的这位哪里得罪了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聂芸娘道:“我师父练功需要他的心脏和魂灵,所以她必须得死。” 村妇道:“这同样也是你死的理由。” 聂芸娘不大明白她的话,问道:“怎么说?” 村妇道:“你既然替师父作恶,当然也应该替师父担当罪责。” 聂芸娘听她说得有理,一时无言以对。她刚才听村妇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观察对方的身形,声音发出的地方是在一棵树的树梢上,但是那根细小的树梢尖在风中轻轻摇摆,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感到很奇怪,难道对方使用了隐身法?或者对方使用了某种法术,可以使自己的声音拐弯绕圈,使得听话人听不出自己的确切位置。这时一种十分高深的功夫,聂芸娘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村妇道:“还有什么话尽快说。” 聂芸娘想了想道:“这么说来,你我却是素昧平生,你要杀我主要是因为我师父的缘故?” 村妇道:“也可以这么说。” 聂芸娘心中一闪,道:“你认识我师父。” 村妇没有回音,实际上是默认。 聂芸娘道:“我师父曾经害过你,对不对?” 村妇道:“他害了我,还是成全了我,这恐怕难说得很。不过我不想再说这些往事。给你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聂芸娘虽然非常想知道村妇跟自己师父是什么关系,但是她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句话,她想了想,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村妇道:“很遗憾,你选错了问题。” 聂芸娘刚要追问一句,背心啪地着了一掌,这一掌很响,但是并没有觉出怎么疼痛。忽然顶门一阵疼痛,喀的一声轻响,眼前一凉,只见自己的那一把短小的玉刀飞了出来,在身前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停在聂芸娘的正前方,剑尖指着她的眉心,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聂芸娘见状,条件反射一般地默念咒语,想要停住玉剑,咒语念出,玉剑果然受到了阻力,停在了空中。过了一会儿,开始冲破阻力,慢慢前行。聂芸娘赶忙加紧念咒,这一次不像开始,玉刀虽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但是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缓慢地运行,转眼已经飞到了她的脸前。 玉剑的莹莹剑光照亮了聂芸娘的脸面,此时已经变得煞白,满是惊讶和恐惧,玉剑在距离她的眉心不到三寸远的地方停下,似乎在积攒最后一击的力量。 聂芸娘感觉到一丝冰冷的寒意,从眉心直透入脑中,这下不比刚才自己对付韩成,为了保住韩成的心脏不受伤害,自己使的是一股中和之气,而村妇用的完全是阴寒之气。 只要再前进二寸,玉剑上发出的剑气就能够将自己的头颅揭开。 求生的欲望让聂芸娘本能地向后仰头,双腿一软,人瘫倒在草丛中,不想那把玉剑如影随形,直飞下来,径向她的眉心刺去。 聂芸娘心道:“我命休矣。”同时心中一闪念:“这玉剑是尸陀林的独门兵器,与众不同,这村妇怎么能够自由使用?难道……” 耳听村夫喊道:“春姑不可。” 风声飒然,一条人影猛扑过来,伏在了聂芸娘的身上。 聂芸娘以为是村夫来救自己,虽然护住了自己性命,但是一个大男人这样扑在自己身上,还是让聂芸娘感到羞愧难当,但是又不能把他推开,那样自己就死定了。 只听村妇喝道:“重阳闪开。” 一个孩子的声音道:“不能死。” 此话一出,在场的四个人都吃了一惊。 聂芸娘听出声音不是村夫,稍稍一想,明白了这人不是村夫,而是他的儿子,那个一直跟她和韩成开玩笑的小黑孩,不明白小孩为什么会在这时来救自己。 韩成跟聂芸娘的细思相同,他比聂芸娘早一点看出这个小身影就是小黑孩,同样弄不清楚,这孩子先前一直跟他们俩开玩笑,现在竟然来救聂芸娘,难道是自己追赶他的时候,聂芸娘一直向他喊加油,后来又把他叫下来,用手抚摸他的头,说了好多夸奖的话,这孩子就因为这一点,便舍命来救聂芸娘? 乡村夫妇的细思与他们大不相同,他们惊讶的不是重阳去救聂芸娘,而是惊讶他竟然连说了三个字。 ------------ 第十七章 天堂和地狱之间 重阳自出生到现在,只能说出几个简单的字,而且每次只能说一个,两字相连便说不出来,也得一个一个崩。今天他们夫妇跑了好几十里,带着他来到这座荒山古刹,就是为了拜求大殿中的菩萨,让这个孩子早日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说话。 没想到还没有正式拜菩萨,孩子竟然很利索地说出了三个字。两个人都是惊喜交加,异口同声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重阳趴在聂芸娘的身上,听到父母同时问自己话,声音都有些变调,便抬起头答道:“不能死。这人……不能死。” 这一下将刚才的话说了又说了一边,并且还多了两个字,很显然这话不是偶然说出的,重阳已经冲破了语言的障碍。 村夫和村妇对望一眼,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同时高叫了一声,跳起身来,在空中拥抱在一起,接着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地上又蹦又跳,哈哈大笑。 重阳见父母非常高兴,知道他们不会在杀聂芸娘,便从她身上爬起来,看到那只小玉剑还停在空中,唯恐它再追着聂芸娘刺,跳起身来,一伸手便将玉剑绰在手中。 聂芸娘看到重阳的父母仍然在那边载歌载舞,乐不可支,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没有站起身,就那样施展飞行术,横着身子,顺着大树的阴影,缓缓向寺外飘去。到了寺外仍然听见重阳父母快乐的笑声,这才放心施展本领,急急如漏网之鱼,慌慌死丧家之犬,也顾不上分辨方向,朝着一个方向亡命地奔逃,直逃出百里开外,这才放下心,停下来看看天相,辨别方向,向着铁围山飞去。 这边寺庙里除了韩成躺在地上被挡住了视线,没有看到聂芸娘偷偷溜走,另外一家三口都看到了,但是大家都没有理会她。在重阳是因为聂芸娘对他很好,所以巴不得她能逃走,当然是假装不见,还故意将身体挡在父母面前,挡住他们的视线。在重阳父母则是因为忽然看到孩子能够说出连贯的话,喜出望外,虽然明明看到聂芸娘偷偷逃跑,但是此时聂芸娘在他们心中已经毫无分量,他们不愿意为了她而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因此聂芸娘才可以从容逃走。 春姑走过来,一把将重阳抱在怀里,笑眯眯问道:“重阳,快,快对娘说,为什么不能杀她。” 重阳很费力地努动了一阵嘴唇,最后仍是那句话:“不能杀。” 春姑接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杀啊?” 重阳努动了一阵嘴唇,这次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春姑刚要再问,她丈夫拦住她道:“不要逼孩子,只要开了头,慢慢就会好的。” 春姑回头瞪了丈夫一眼,忽然又变作笑脸道:“说得不错,只要开了头,以后什么都能说,对不对,重阳?” 重阳点点头,道:“对。” 村夫道:“这里不宜久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春姑白了丈夫一眼,嗔道:“你还知道这个?先前干什么去了?” 村夫嘿嘿笑道:“我们最好早点回去收拾收拾。” 春姑道:“慌什么?她中了我的铁城剑盾,不用力逃走倒还没事,一用力,内伤更重,至少也得躺个十天半月才能动弹,那样看来回到铁围山,在派人回来搜寻咱们,怎么也得在二十天之后了。” 村夫道:“话虽如此,早一天准备,早一天安妥。” 春姑不再看丈夫,冲着怀中的孩子道:“让我们重阳说,是今天晚上救走,还是明天早上许过愿……不对,拜谢过菩萨之后再走?你说,爹娘都听你的。” 重阳看看母亲,又转头看看父亲,开口道:“今天……晚上。” 春姑高兴地道:“好嘞,就听重阳的,今天晚上走。等将来有了时间再回来拜谢菩萨的恩典。”她回头冲着丈夫道:“这人就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交代。”说完抱着孩子走回大殿去了。 村夫走到韩成跟前,蹲下来,一边替他按下那三根胸骨,一边对他道:“这位兄弟,你什么也别问,问了我也不说,那样会让大家都觉得尴尬的。我现在为你缝合伤口,缝好了再涂抹些丹药,这样你躺到天亮差不多就可以自己走了。那女子使用的是铁围山的独门迷药,我没有解药,但是听说这种迷药只是让人浑身发软,丹田无力,两三个时辰后就可以自动解除,对身体并没有伤害。倒是你迷药解除之后,不要急着行动,最好等到天亮,伤口愈合得比较坚固之后再离开。回到贵派,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说出我们夫妻,不然对你有害无益,我们也不希望你报答,只希望你保守这个秘密,至于怎么圆谎,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是个聪明人,想来这难不住你。今晚回去后,我们一家就会连夜离开,搬到遥远的地方,从此很难见面,以后即使我们万一相逢,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们,这一点切记,不然真的对你有害无益,我不是危言耸听。好了,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要求,就眨眨眼,不要说话摇头,以免牵动伤口。” 韩成此时性命都在别人手里掌握着,哪里敢不顺从,当即使劲眨了有五六下。 村夫道:“如此足感盛情。咱们就此别过,我就不说什么后会有期的话了。” 说话的功夫,村夫已经将韩成的伤口缝合完毕,图上了一层膏药。他站起来冲着韩成拱拱手,转身走开了。 韩成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接着听到大殿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喁喁的说话声,且听不清楚。他竖起耳朵,集中精力去听,只听到什么“赶紧……”“铁围山……”“……恩怨总要还……”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忽然昏昏沉沉,有些迷糊,心想现在怎么发起困来了,不一会儿便悠悠睡去。 睡梦中,韩成看到聂芸娘在一片世外桃源中徜徉,身不由己便追了过去,聂芸娘看到他追来,嫣然一笑,忽然临风而起,飘然而逝。韩成心中大急,叫道:“妹妹等我。”聂芸娘似乎没有听见,飞得更快,转眼之间消失在前面的花海之中。 韩成有向前追了一段,再也找不到聂芸娘的一点踪迹,正在着急,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橐橐的皮靴声,急转头看时,却是一元神将,身高丈二,一身金盔金甲,面如锅底,两眼怒睁,恰似铜铃一般,向着韩成大喝一声:“呔,什么人敢擅闯仙界,拿命来。”手中三尖两刃刀劈胸刺来。 韩成待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哎呀一声,一个倒栽葱,头上脚下,从天上急坠下来,还没有落到地面,便豁然而醒。 韩成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闪目四下看了看。此时正是清晨,树叶草丛上的露水未干,在初生的朝阳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空气十分清新,周围传来一阵阵啁啾的鸟语。 韩成站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清醒过来。他的脸上闪过一股惊惧的神情,再次向周围搜索了一番,大殿那边背着阳光,黑魆魆的看不清楚,院子里数目静立,荒草纷披。 韩成稍稍放心,微微舒了一口气,想起昨天的经历,恍如隔世,这可以说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来往往走了好几通,其间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殆非言语所能表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只见原来破裂开来的地方,只剩下了一道红线,现在已经不再疼痛,只是微微发痒。想来昨天晚上村夫在为自己缝合伤口的时候,往药膏里掺进了催眠的成分,不然自己不会那么快就睡着。 想起了那对夫妇的所作所为,韩成仍然捉摸不透,这对夫妇将自己隐藏得这样深,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如果不是出手救自己,谁能看出如此猥琐庸俗的人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本领?那个村妇一定要聂芸娘死,村夫一再告诫自己不要透露他们的事情,都是为了隐藏自己。 韩成想了一会儿,决定按照村夫的要求,不再透露他们,甚至都不算说出这两天的经历,以免同门师兄弟们取笑。不过他现在胸口上有伤痕,衣服又破了一个大洞,无法掩饰,最好先找个地方换件衣服再说。他感觉衣袖里有东西,伸手掏出来一看,心中不禁一呆。 原来他手里拿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昨天飞到他脸上的那块淡绿色的纱巾,上面绣着一朵血红色的海棠花,花苞初绽,娇艳欲滴,正是聂芸娘蒙在脸上的面巾,被道士打掉,山风吹来,落在他的脸上。 韩成手里拿着这块面纱,心中乱作一团,五味俱全,不知道是该将它撕碎扔掉,还是将它重新叠好,放进胸口里收藏起来。 他的两眼紧紧盯着面纱,好长时间都没有移开,手臂渐渐颤抖起来,接着连带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到韩成的鼻端,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心中不由得一阵荡漾,一时难于平静下来。 韩成双眉紧锁,牙关紧咬,面部表情非常痛苦,很显然,此时他的心中正在作着激烈的斗争。 过了好一会儿,韩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很响亮地呸了一声,使劲将面纱抛了出去,叫道:“去你的。” 面纱太轻,满是透气空眼,所以韩成的力道虽大,怎奈面纱不受力,只抛出去有四五尺元的地方,便完全展开,翻翻卷卷地从空中落下来。韩成的眼光随着面纱落下,眼看着面纱就要落到草地上,韩成终于忍耐不住,嗖地跨上一步,一伸手,将面纱抄在手里。 韩成长叹一声,将面纱折叠好,放进胸口一边,看到胸口洞露,衣服上面沾满了泥沙和草叶,无论如何也得换件衣服了。他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嗖的一声飞到了空中,径向远处飞去。 ------------ 第十八章 白气化成的猛虎和骷髅来往角逐 王重阳跟着父母连夜离开了荒山古庙,急急往家赶,已经是后半夜,月亮西斜,月光凄迷,空中虽然不是很黑,但好像是完全沉浸在迷雾之中,什么都看不甚清。不过夫妻二人玄功深奥,目力远超常人,路面凸凹不平,毛驴跌跌撞撞,蹄子不时打滑,在坚硬的石面上溅出点点火星,但是两个人都不再理会这些。 夫妻二人都很兴奋,七八年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云彻底消散。他们心中都怀疑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哑巴,可是谁都不说,直到今年还是妻子春姑忍不住,说出了一直横亘在心头的疑问。两个人能找的医生都找遍了,能吃的药也都让孩子吃遍了,虽然距他们不远处就有一些有名的高僧仙道,但是两个人碍于自己的特殊身份,无法前去,万般无奈,才想起当初求子的荒山古庙,心想如果菩萨真的灵验,怎么会给自己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于是抱着万一之想,前来祈求。 还没有走到古庙的山门,夫妻二人已经发觉庙中有人,这使二人颇为惊讶,因为这座古庙在十年前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是一座破落的空庙,十年来一直无人入住,没想到现在里面竟然有人。两个人本来有意先不进庙,但是又怕儿子在里面,他们不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人,心中还是放不下。 一见到韩成和聂芸娘,夫妻便知道这两个人的功夫都不弱,因而更不敢放松警惕,当即住进了大殿。随即夫妻目睹了一幕幕闹剧,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聂芸娘突然出手,要摘取韩成的心脏,丈夫才忍不住出手,妻子因为聂芸娘的身份触动了自己的往事,正在沉思之中,来不及制止丈夫,只得由他去做。不过她知道丈夫秉性善良,只怕此事有头无尾,反而暴露了自己。 果不其然,到了最后丈夫下不了狠心,被聂芸娘僵在哪里。妻子不得已提前做好准备,将聂芸娘打回院落,又在运用玉剑时暴露了自己的功夫。没想到最后王重阳会出来保护聂芸娘,而且在紧要关头,一下子突破了语言障碍,这一下夫妻二人都是惊喜万分,立刻不再理会聂芸娘,任由她逃走。虽然知道她这一走,必然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后患,但当时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一路上春姑不停地逗引儿子,想让他多说几句话,可是王重阳在古庙中生龙活虎,一旦离开了古庙,立刻显得无精打采,任凭母亲如何逗引,呆愣愣地就是不回应。 春姑见孩子对自己不理不睬,便转头看自己丈夫,她抱着孩子坐在驴背上,丈夫手牵着缰绳走在一边,见妻子看自己,似乎是向让自己帮忙,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春姑见丈夫不理会自己,心中不满,便道:“你明知道那人逃走会是什么后果,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丈夫道:“我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才下不了手。” 春姑不明所以,道:“什么?” 丈夫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春姑正要发作,忽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心中一阵感动。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听得驴蹄哒哒的声响,和丈夫橐橐的声音。两个人都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回到蛇山时,天色恰好放亮,蛇山被分成了上下两半,上一半明亮清晰,而下一半则还显得阴暗模糊。 “老虎。” 一直萎靡不振,发痴发呆的王重阳忽然喊道。 夫妻二人都是蘧然一惊,抬头看去,看到在蛇山的后面,蛇龟二山之间,玄武深谷的上方,一股白气腾空而起,翻卷蒸腾,缭绕不散,白气之中似乎隐隐然有一只猛虎,时而静卧不动,时而荡倚冲冒,时而跳踉大阚,看上去甚是威猛。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开口道:“宝气又出现了。” 春姑道:“这次比前几次冲得更高,也更明显,只怕距离那东西出世的时间不远了。” 丈夫道:“这两天玄武谷周围出现了不少异人奇士,到时候免不了又要上演一出龙争虎斗。不过,这些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春姑道:“怎么没有关系?” 丈夫道:“我们不是要马上离开这里吗?” 春姑道:“没有那么快。我不是说过吗,那人中了我的铁城剑盾,一定会亡命奔逃,到不了天亮就会重伤倒地,要想重新起来,至少也得在半个月之后。所以我们至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那东西在半个月之内出世,我们即使没有福气得到它,至少也可以看几场大戏,饱饱眼福。” 丈夫等了一下,道:“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当初我们选择这个地方隐藏,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藏宝,只是无心撞上而已,没必要为了它耽误自己的计划。” 春姑道:“正是无心撞上,说不定才更有缘分。好歹遇上了,无论如何也要看它一看。” 丈夫道:“来到这里的都不是弱者,到现在已经有三个人被害,这只是被发现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受害,动手打人是谁我不敢去调查,但有一点很是清楚,此人本领高强,心狠手辣。已经有人自动退出,我们何必趟这趟浑水?” 春姑白了丈夫一眼,道:“那又怎样?我们难道是吃素的?那这么说,我反倒更想跟他们过过手,看看他们有什么了不起。” 丈夫听了妻子的话,站住脚步,长着嘴巴看着妻子。 春姑看了丈夫的样子,笑了笑道:“你要是担心,可以先带孩子离开这里,我在这里看看热闹,立刻就赶去。” 丈夫道:“不,要走一块走,要留一块留,我绝不跟你分开。” 春姑听了颇为感动,道:“我也不是非要得到这个东西不可。不过咱们不能老是过这样躲躲闪闪提心吊胆的日子,如果这件宝物真的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咱们得到了它,就不会再过那样的日子,你说该有多好。” 丈夫道:“谈何容易。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铁围山和茅山,一旦暴露身份,几乎天下所有的门派都会与我们为难,这个险太大了,我觉得还是不冒得好。” 春姑没有接话。 丈夫道:“既然你说铁围山十五天之内不会赶来,那咱们就在这里再带上十天,十天一过,立刻就走,一天也不许停留。另外这十天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许远远观看,不许伸手。” 春姑听丈夫答应了自己,虽然附上了这么多条件,但毕竟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便笑着道:“知道了,一切唯夫君的马首是瞻。” 忽见王重阳从春姑怀里跳出来,站在驴背上,指着前面,吱吱唔唔地一阵乱叫。王重阳虽然已经冲破了语言障碍,但是尚有好多不会说的话,所以一着急,便吱吱唔唔起来。 两个人赶紧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玄武谷上方刚才出现的那道宝气变得更浓更大,反卷缭绕中,一会儿变成了猛虎形状,一会儿竟然变成了骷髅状,一会儿又变出一只猛虎和一个骷髅,你来我往在空中驰骤,忽左忽右,乍开乍合,看情形似乎是在争斗的样子。 丈夫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嘴里自言自语道:“猛虎是谷中的藏宝之气,骷髅是什么来历?” 春姑道:“难道是有人心急动了手?” 丈夫摇摇头,道:“不像是。要动手也会暗中到谷里挖掘,怎么会在空中明目张胆地动手?难道他不怕引来其他寻宝者?” 白气化成的猛虎和骷髅来往角逐了一会儿,骷髅忽然不见,只剩下猛虎徒自咆哮了一阵,也就慢慢地消散,那道白气似乎失去了活力,慢慢停止了翻卷蒸腾,颜色越来越淡,最后被晨风轻轻一扫,消散精光,只剩下一片湛蓝的天空。 春姑道:“这个一定有古怪,那个骷髅形状是不是北邙山的标志?” 丈夫摇摇头,道:“有些像,但我知道那不是。北邙山的骷髅标志是一半黑一半白,不像这个骷髅上下都是一种灰白颜色。” 春姑道:“最好不是。北邙山的小鬼儿本领不高,但是难缠得紧,尤其是他们来去如电,前赴后继,泯不畏死,一旦得罪了北邙山,从此很难再有落脚之地。” 丈夫道:“不知北邙山跟铁围山先比,哪个更厉害?” 春姑道:“不是我感情用事,我觉得铁围山比北邙山还是要强出一筹。” 丈夫道:“你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铁围山的人都没有发现,单就这一点,我看比北邙山也强不到哪里去。” 春姑知道丈夫还是在担心被铁围山发现,心里虽觉得丈夫谨慎太过,但知道他性格如此,说也无益,好在他已经答应了自己,在这里再带上十天时间,或者能够赶得上一场大戏。春姑本来是个生性豪爽之人,只因为爱上丈夫,才心甘情愿为他做出牺牲,过一种平庸低贱的生活。她心中毫无怨言,不过这种日子可真实憋屈,遇到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解闷的好机会,她也不想放过。 春姑忽然觉得心里一空,只听儿子喊一声“走”,人已经一个跟头从驴背上翻了下去,刚问了一声“哪里去?”王重阳已经连窜带蹦,一路披荆斩棘,径向前面跑去,去处正是玄武谷的方向。 ------------ 第十九章 断臂人,半段枪 朝雾蒙蒙,细雨霏霏。 这时鱼儿在水底呆不住,正是垂钓的好机会。 一条小小的独木舟横在溪流的中央,用一根长长的草索系在岸边的垂杨枝条上,将柳条拉成了一条直线,一颤一颤的。 水流不急,荡起一道道涟漪,独木舟在细小的水波上面载浮载沉,一难以觉察的速度东飘西荡。 舟中端坐一人,身披蓑衣,头顶斗笠。蓑衣半旧不新,已经不大整齐,好多地方有了破洞。斗笠压得很低,从岸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人的下巴,长着一丛稀疏卷曲的胡须,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洁身自好的隐士,而是个不知修饰的普通渔夫。 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一头微微弯曲,鱼钩放在水流的中央,被水流冲击,将钓丝扯得向前倾斜。 他很有耐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铁铸的一般只等着鱼儿上钩的那一瞬间。 拴在舟边,浸在水中的小竹篓里已经有了两条鲤鱼,都有一尺多长,过一会儿便突然甩一下尾巴,溅起老高的水花。 渔夫心想,今天运气不赖,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掉到两条大鲤鱼,一条是妻子的,一条算是自己的。再钓一条,他就可以回家了。 他的心里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想法,这第三条一定要比前两条大,这是给他儿子的。他们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儿子还从来没有好好吃过自己亲手钓到的鱼哩。现在他们一家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远走异乡,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好好吃一顿本地的鲤鱼。 鱼漂微微往下一沉,渔夫心中一喜,暗道来了。但他并没有立刻起竿,他知道这一下只是试探,那条鱼还没有吞钩,如果现在贸然起竿,就会前功尽弃,那条鱼再也不会上当了。 凭直觉,渔夫知道这是一条大家伙,说不定就是别人说的近来出现在河中的金头鲤鱼。据别的渔夫描述,这条鱼足有二尺多长,通体银白,只有头顶上一个金黄色的圆圈,就像孙悟空头上戴的那个金箍。 这家伙十分狡猾,好多次人们就要得手,却仍然让它逃脱,渔夫们简直拿它没办法,后来他们甚至怀疑这家伙似乎是在故意都他们玩,先是让他们小心翼翼,费尽心机,自以为得计,然后突然变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每每如此。渔夫们只气得跳脚乱骂,但是又无可奈何,这真是欲得不可,欲罢不能。 渔夫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福气大,能够捉住这条人爱人恨的金头鲤鱼,到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它的尊容。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能够钓到它,因为他的儿子应该有吃它的运气,过了今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说不定永远没有回来的机会。所以,今天一定能钓到。 他的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与众不同,先是阴云密布,白日如晦,接下来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无数的鸟雀飞到他的破茅草屋上,伸展翅膀,将漏雨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最后天上的那条彩虹化作一条巨龙,直钻进他的茅草屋中。 然后,屋里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儿啼。 渔夫不无得意地想,当然了,还有那两个当朝锦衣卫指挥使,手执宝剑,一边一个,在门口直挺挺地站了半天,做了儿子的守门奴。 这孩子从小奇特,不学说话,只是在山中奔跑,不喜欢村人,整天跟那些飞禽走兽在一起,甚至豺狼虎豹也不伤害他。妻子整天担忧,村民们也大都厌恶他,但是渔夫心中始终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孩子一定不会碌碌终生,一定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这几年里,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儿子没有学过一点功夫,甚至都没有见过别人练功,他们夫妻二人为了韬光养晦,躲避仇人,从来不敢露出半点功夫。但是刚满六岁时,玄武谷周围一百里之内,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阻碍他的儿子,那些普通人看了头晕目眩的悬崖峭壁,连猿猴都发愁的幽涧深谷,儿子上下来去都是如履平地,履险如夷。渔夫自忖,如果不用上飞行术,单靠普通的轻身功夫,自己也未必能赶得上他。 他曾经四下跟妻子商量,孩子禀赋如此好,是不是应该及早传给他修真功夫,最终还是作罢。妻子的本领较高,但是自己觉得不是正派,所学本领大多阴损狠辣,儿子一向不受束缚,一旦学了这些功夫,难保不会变了性情,走上邪路,这时夫妻二人都不愿见到的。 丈夫所学可以说是玄门正宗,但是他是带艺投师,学习正宗功夫的时候年龄已自不小,驳杂不纯,受当初功夫的影响太深,自己在教儿子的时候,很难保持纯正,一旦孩子的基础打得不好,早学两年不但无益,而且有害,所以也不适合教。 事情就这样延宕下来,一晃又是两三年,好在孩子虽然没有学功夫,身手却是一天比一天高,力气也是大得惊人,渔夫冷眼旁观,觉得儿子虽然没有学过进攻的招式,但是遇到危险逃避时,即使是当今世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很难伤得到他,心中也颇安慰。 就在他沉思的这一段时间,鱼漂又下沉过两次。那条鱼很有耐心,并不急于下口,只是围绕着鱼儿转圈,不时用尾巴扇动,用身体擦撞。 渔夫觉得下一次,它一定会上钩。 一阵微风掠过,吹得水面画出一个个同心圆,细雨唰唰落在渔夫胸前的蓑衣上面。 渔夫虽然没有听到一点异声,却知道这阵风来得蹊跷,不是自然刮过。但是就在这时,水面的鱼漂猛地向下一沉。 渔夫知道这次那条金头鲤鱼一定吞下了鱼饵,机不可失,顾不上注意周围的情形,赶紧将手一抬,一条银白的影子冲波而出,在空中来回摇摆,不住跳动。 渔夫将鱼竿往怀里一带,伸手抓住了那尾鱼,轻轻去了鱼钩。 这鱼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大,也就一尺多长,但是银光闪闪,十分耀眼,头顶生果然有一圈金黄色,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渔夫,猛然间一个打挺,渔夫手上一滑,差点被它溜掉。 “好一条佛光鱼。” 身后传来一句赞美声,但是语气却是阴森森的,听了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渔夫转头向后,只见一个人站在他的旁边,并没有船只,似乎是悬空立在水面上,他仔细向下一看,看到水面下有一条细竹竿,感情这人是站在细竹竿上,他轻身的功夫甚是了得,全身的重量加在竹竿上,只是将竹竿压下水面一点点,看起来就像是凌波而立。 这人头发散乱,面色煞白,目光有些呆滞,虽然刚才是冲着渔夫说那条鱼,但是他的双眼既不看那条鱼,也不看渔夫,只看着渔夫面前绿波荡漾的水面。 他的穿了一身葛麻衣服,毫无遮拦地站在水上,细雨已经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打湿,透明的水珠顺着他卷曲的头发滑落下来。 他的左手提着一杆枪,枪头又尖又长,足有一尺多,分量应当不少于八斤,但是上面锈迹斑斑,没有一点光亮。枪把却很短,只有二尺长一点,那头是个斜切面,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削断的。 又是一阵风过,这人的右手衣袖飘拂起来。 原来衣袖中是空的。 怨不得他用左手提枪,原来他的右臂已经没有了。 不知道这人的断抢和断臂是不是同一时被同一人所伤。渔夫心中很是好奇,但是他不便问一个陌生人如此难堪的问题,于是道:“这鱼叫佛光?这名字不错。” 那人道:“岂止是名字不错。这种鱼十分罕见,乃是珍贵的天材地宝,普通人吃了它,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活上一百五十多岁应当没有问题。身患重病的人吃了它,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立刻起死回生。”语气冷冰冰,阴森森的,跟他所说的内容相去甚远。 渔夫听了甚是惊讶,他真的没有听说过这种鱼,更不知道这鱼竟然有如此的神效,比灵芝还要好上好几倍。但是他面上表现出的惊讶神情,比内心的真实感受也同样强烈好几倍。 渔夫问道:“这东西这么好?” 断臂人面无表情,道:“如果只是这样吃了它,那简直等于浪费。” 渔夫惊异道:“怎么?” 断臂人道:“普通人体质差,能够吸收到佛光鱼能量的百分之一,就已经到了极致,其他百分之九十久都变成屎尿排除体外,这岂不是浪费?” 渔夫听了张大嘴巴,不住点头,想了一会儿,道:“那只好找一只大锅,放满满一锅水,把这条鱼放进去,炖一大锅鱼汤,分给一百个人喝,这样就不浪费了。” 断臂人冷笑一声,道:“那样只是多了一些平庸的无能之辈,多吃些粮食,费些衣服而已,对人有什么好处?” 渔夫道:“那你说怎么吃才不浪费。” 断臂人道:“如果是修真练功的人吃了,他可以充分吸收其中的能量,然后通过修炼,将这些能量转化成永久的本领。这样,他的功夫可以凭空增长好几倍,抵挡得上二三十年的苦修。” 渔夫道:“不要说我不愿意将自己辛苦钓来到鱼送人,就是愿意送,一时间到哪里去寻找你说的什么修真练功的人?” 断臂人道:“这个不是问题。有道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渔夫笑道:“你说的是你自己?” 断臂人两眼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紧紧盯着渔夫,一字一句道:“不。我说的是——你自己。” ------------ 第二十章 来自两千年前的刺客 渔夫惊讶道:“我?我可不是什么修真练功的人。” 断臂人不为所动,冷冷道:“正是你。” 渔夫笑了笑,道:“说的也是,不管浪费不浪费,这鱼是我钓上来的,我浪费了也不为过。” 他把那条佛光鱼轻轻放进鱼篓中,盖上盖子,对断臂人道:“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就请这位老兄一起到我家去,尝尝家里的手艺如何?” 断臂人道:“你是说凌波仙子池笑红?” 渔夫大吃一惊,没想到来者竟然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但是他仍然假装糊涂,看着断臂人,道:“你说什么?” 断臂人道:“那是你妻子,她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只是你。” 渔夫道:“我?我的妻子是凌波仙子,那么我是谁啊?” 断臂人道:“你是茅山弟子王十一郎。” 渔夫哈哈大笑,道:“你找错人了啦,我不是茅山王十一郎,而是蛇山王老实。” 断臂人双眼紧盯着渔夫,道:“不会错的。我重回人间,为的就是你。尚未复活时已经将你的长相,性格,兵器,功夫全都印在心里,在这个世间除了你之外,我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断臂人语气十分阴森,冷冰冰的直侵人肌肤。又说什么重回人间,尚未复活,让渔夫听了头皮直发麻,问道:“你说……自己重回人间。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的人?” 断臂人道:“在下东周子民,吴国人要离。” 渔夫听了有些发懵,现在明明是大明朝,这人竟说什么东周子民,吴国人要离,两者相去两两千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他看对方五短身材,十分瘦小,面目丑陋,跟史书上记载的杀死庆忌的刺客要离形貌相符,另外他说话时的语气总是阴森森的冒着一股冷气,倒确实像是刚从棺材里面钻出来的样子。 难道他真的是远古的四大刺客之一——要离? 渔夫的目光又落在那人的断臂和断抢上,是的,当初要离为了取得庆忌的信任,与吴王阖闾一起定下苦肉计,假装在比剑时伤了阖闾的手腕,被砍下右臂,仓皇逃走,投奔吴王僚的儿子庆忌,随后又传来他的妻子儿女被阖闾杀光的消息,终于得到了庆忌的信任。 后来在出征吴国的途中,要离左手携长枪站在庆忌的一旁担任警卫,忽然一阵大风浪打来,大船猛地向一边倾斜,要离站的地方恰好是上风头,船身向上翘起,此时机会难逢,要离便用左臂夹着长枪,直冲向庆忌,庆忌毫无防备,被刺了个偷心穿。 庆忌号称天下第一勇士,虽然被刺穿心脏,当时并没有就死,他反手一剑将长枪从中间辟为两半,一手将要离抓住,头上脚下投入水中,一连三次,将要离泡了个半死,然后将他摔在甲板上,大笑道:“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勇士,竟然敢用这种苦肉计来刺杀我。” 庆忌的部下将要离擒住,要把他碎尸万段。庆忌摆摆手道:“这人也是个勇士,一天之内不能死两个勇士。再说他对他的主人很忠诚,放了他吧?”说完伸手拔出刺穿身体的断杆枪,当时血流如注,手拄着半段枪,听力而死。 庆忌的不下遵从主人的遗命,把要离放了。要离自己却道:“我受吴王礼遇之恩,为了刺杀庆忌,我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甚至连妻子的性命都搭上了,难道我还会在乎什么钱财和爵位吗?你们可以把我的尸体送到吴国,吴王一定会重赏你们的。”说完,他猛地从卫士手中夺得佩剑,先砍断自己的双足,后又自刎而死。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的形貌身材乃至兵器都跟史书的记载相符,但是已经自刎两千年的人物,今天怎么能再次复活?当真是无稽之谈。只怕这人是个刺客,因为对要离的事情十分熟悉,自己的长相也有几分相像,所以便假装是古人复生,以此来达到让人震惊的目的,扰乱对方的心神,趁机下手,除掉对手。 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这人一定是铁围山派出的杀手,自己跟第三风信使凌波仙子结成夫妻,一起逃匿隐居的事情,天下只有铁围山的人知道,连自己的师父都不知道自己的下落,这人一见面就能够叫出自己夫妻二人的名字,是铁围山的人无疑。如此一来,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看来妻子太过自信了,她一再说聂芸娘中了她的铁城剑盾,不死也是重伤,至少要在十五天之后才能行动自由,加上回山再赶来的时间,应该在二十天以外,自己才勉强同意了再留十天,没想到刚刚在第十天头上,对方便派来了刺客。 这人其貌不扬,神情痴呆,但是他踏着一根细竹竿凌波飞渡,到了自己身边都没有被发觉,本领之高可想而知,自己万万不可为他的表象所欺骗。王十一郎想到这里,暗暗吸一口气,真气在周身飞速流转,只是他今晨匆匆出门,没有携带兵器,只怕接下来的苦斗不好应付哩。 王十一郎一边细思退敌之策,一边道:“阁下从远古来到当今找在下,不知道有何见教。” 断臂人道:“见教谈不上,你我相隔数千年,八竿子打不上,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需要你跟我走一趟。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你也不用问。有什么事情你赶紧处理一下,我的时间不多,不能跟你耗。” 王十一郎听断臂人说他没有时间,正准备问他缘由,以便拖延时间,没想到对方一开始便堵住了这条路,于是便道:“我倒是想马上跟你走,但是……”他用手一指拴在船边的小竹篓,“只是这条佛光鱼这么好,怎么也得请你品尝一下吧?” 断臂人摇摇头,道:“这个对我没有用。如果你只有这件事,那咱们这就上路吧。” 王十一郎道:“我并没有说要跟你去啊。” 断臂人冷冷道:“这个由不得你。” 王十一郎傲然道:“凭什么?就凭你手里的这把半段枪?” 断臂人不动声色道:“不错,就凭这把半段枪。枪既然已经断过一次,就不能再断。” 王十一郎道:“如果再断呢?” 断臂人等了一下,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两个人一时无话可说,互相对视着。 王十一郎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这股寒意无形无影,直逼过来,浸淫着他的肌肤,不一会儿,便感到体内的筋骨都隐隐作疼,不得已赶紧运起内功,与之抗衡。 阴气越来越浓重,王十一郎似乎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上下被阴气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一点向中间压迫。王十一郎运气内功,全身变得犹如炽炭一般灼热,将那股阴气直逼到距离身体一尺远的地方。 二中传来细微的嘶嘶声,似乎是阴阳二气在激烈地交战。 两个人就这样相持了一段时间,王十一郎感觉对方发出的阴气一直没有变化,既没有一点增强,也没有一点减弱。王十一郎故意将自己的内力变得时强时弱,忽近忽退。但是对方一点都不受干扰,一点变化都没有。 王十一郎渐渐有些沉不住气,这样下去虽说打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但是焉知对方没有后援?自己一家人现在越早离开这里越好,耗下去总是对自己不利的。念及于此,他忽然想起断臂人提起自己的妻子池笑红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只是你。” 这样看来,对方来的不只是这断臂要离一个人,只是他们分工明确,对付哪个人的就一心一意只对付哪个人,不去顾及别人。 一念至此,王十一郎头脑里轰的一声,心神立刻大乱。先前以为断臂人没有时间耗,现在正好掉转过来,变成了自己没有时间耗。 他的额头慢慢沁出了汗水。 对方似乎立刻感受到了他的心里变化,道:“大战在即,心神不静,乃是兵家大忌。你应当专心致志,全力以赴,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断臂人的话不但没有使得王十一郎的心情安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焦躁。他不知道现在妻子儿子情况怎样,虽说妻子的本领比自己强,可是铁围山对自己妻子的了解也更清楚,派去的杀手本领一定更高。现在,他在这里多耗一刻,妻子儿子的危险就多一刻。 王十一郎将双臂向上一震,身上的蓑衣系绳立刻绷断,所以展开径向断臂人飞去。王十一郎脚尖一点,直窜上去有两张多高,右臂一甩,鱼竿上的鱼钩嗖的一声,直向断臂人飞去。 王十一郎功夫虽比不上妻子,心急却比妻子缜密。他知道断臂人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对手,所以第一招便来了个声东击西。先震脱身上的蓑衣,展开蓑衣向断臂人飞去,这一下虽伤不了断臂人,但足以起到干扰作用,至少也可以挡住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自己下一步的招式。 断臂人看到蓑衣向自己飞来,断抢一举,噗的一声,枪尖正插在蓑衣的衣领,将蓑衣举在空中。 就在这时,王十一郎的鱼钩也已飞到,直袭断臂人的胸口。 ------------ 第二十一章 长梦,治大国如烹小鲜 从荒山古刹回来,凌波仙子池笑红早早收拾好必要的行囊,然后静等着大戏的开场。然而八九天过去了,虽然来到这里探查宝藏的各色人士一波接着一波,玄武谷的宝气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这期间,山上又出现了几个无头尸身,被野狼撕咬得血肉模糊,从他们的装束看,应当是三山五岳的武林人士。 蛇龟山一带一直笼罩着一股诡谲恐怖的气氛。不过当地的百姓对此却一点都不觉察,一如既往地种地,打柴,放牧。 到了第十天头上,池笑红无端地觉得心里有些焦躁不安。或者是因为担心铁围山的人赶来吧,再不就是心急,怕在自己离开这里之前,赶不上看那场大戏。 其实,池笑红真的很想得到那个宝物。虽然不知道那宝物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的威力,但是单从那股冲天而起的宝气来看,一定非同寻常。如果这里埋藏的确实是一件奇珍异宝,得到了它,然后再找个地方将它修炼成功,说不定今后真的不用再过这种东躲西藏的逃难生活了。虽然她已经答应了丈夫,但是心里却另外打着一副算盘。她不会贸然出手,先躲在一边静静观察,看清形势再定注意,如果抢宝的人非同小可,或者有铁围山的人在其中,自己自然退避三舍。如果来的都是一些贪得无厌又愚蠢无能之辈,那就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 转眼已经是第十天了,宝气再没有出现过,池笑红答应过丈夫到第十天头上离开这里,虽然她非常渴望留在这里,但是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丈夫各方面都好,就是有些谨慎过头。 天还未亮,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虽然雨滴不大,但是绵绵不绝,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来。王十一郎早早起来,穿上蓑衣带上斗笠,拿着渔具,说是要去钓几条鱼,在蛇山的最后一天,他想让全家美美地吃一顿这个地方的鱼米饭菜。 王重阳又是两天没有回来,不过前天回来时已经跟他说过了,今天中午一定要赶回来,在这里吃最后一顿饭,下午就离开。 等丈夫走后,池笑红便起来收拾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绪一直不宁,不由自主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她一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会因为离开某个地方而心生留恋,看来还是牵挂着那个宝藏。 过了一会儿,她心跳得厉害,觉得在茅屋中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便走到门口,开着门框看雨。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过来,闻到之后很是舒服,池笑红忍不住吸了两下鼻子,似乎是煎鱼的味道。 她感到很是奇怪,这里的山坡上只有他们家一个茅屋,再没有别人,怎么会有煎鱼的味道飘过来。难道是丈夫早早回来,偷偷地在厨房煎鱼,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不过她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厨房紧挨着茅屋,如果在那里煎鱼,自己就会听到声响。 不过说不定丈夫把火移到了旁边的岩石下面,他就是好来这一套。不过,池笑红心里还是感到温馨,她真的觉得丈夫很有情趣。 她蹑手蹑脚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既然丈夫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自己不妨先吓唬他一下。 香味越来越浓,是从岩石拐角的地方飘过来的。池笑红到了拐角之处,先隐藏好身形,然后慢慢探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站着一个人,上面毫无遮拦,这人没有穿戴雨具,全身已经被雨水打湿,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聚精会神地作弄这面前的平底锅。 这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很是壮硕,背后系着围裙的带子,不是丈夫文质彬彬的样子。 看出那人不是自己丈夫,池笑红心中很是失望,站在那里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立刻回去,还是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雨滴落在油锅里,不停地发出嗞嗞的声响,香味一阵阵飘过来,很是有诱惑力,勾起了池笑红的食欲。她想,这人是谁?干嘛在雨天跑到这里来煎鱼?不论是谁,这份情趣可不一般,不可不见一面。 池笑红向来胆大,心中对此人发生兴趣,便迈步走上前去。 只见平底锅中放的都是些小鱼,大的不过三寸,小的更是一二寸,鱼身的四周嗞嗞地冒着油花。那人的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木铲,正在不住地翻动着鱼。奇怪的是木铲只是在平底锅的右边翻动,一直没有动左边的鱼。右边的小鱼有些已经碎裂开,断头断尾,而左边的小鱼一个个都还很完整。 池笑红问道:“怎么只翻那边的鱼?” 那人眼睛没有离开锅里的鱼,答道:“因为那边的鱼是自己吃的。” 池笑红道:“那么这边的鱼是给别人吃了。为什么自己吃的鱼可以翻动,别人吃的鱼不能翻动?” 那人一边动着木铲,一边道:“自己吃的鱼只要好吃就行,不必好看。待客的鱼就不同,鱼可以不是很好吃,但一定要很好看。” 池笑红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便点点头。如果那右边的那些碎鱼给客人吃,即使滋味非常鲜美,恐怕客人也不会满意。这样看来好看的不一定好吃,好吃的未必好看。她问道:“能不能做得既好看,又好吃?” 那人的大头连摇了好几下,道:“难,难,太难了。” 池笑红道:“我看没有那么难。我们家做的鱼就既好吃又好看。” 那人仍然没有回头,道:“你们家做的鱼一定不是这么小的鱼,应该是大鱼。” 池笑红想了想,果然不错,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反问道:“你听没听说过这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 池笑红道:“听说过,是老子说的。” 那人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池笑红愣了一下,她虽然读过老子的《道德经》,但是并没有深入研究过,只是肤皮潦草看过即便而已,便道:“老子是道家之祖,本领大得很,治理大国也是小菜一碟,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大头连摇,道:“非也非也,自古到今,哪里有轻轻松松将一个国家治理好的?上古圣君多有胼手胝足,过家门而不入的例子,还有什么垂衣而治,拱手而治,多被人误会,以为是说穿好衣裳,拱拱手就能把天下治理好,大错特错。其实垂衣拱手的意思是说……” 那人所说的道理池笑红都不明白,便听得索然无味,忍不住打断他,道:“那你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是什么意思啊?” 那人正在侃侃而谈,被池笑红打断,不过他的休养甚好,并不生气,见池笑红发问,便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治理一个大国,跟烹煎一条小鱼的道理一样。一条小鱼,去头去尾,再把肚里的肠子池出,就只剩下两张皮了,放在热油锅里煎,不能过多地翻动,否则,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用木铲点了点左边的那些碎鱼。 池笑红还是不大明白,道:“这根治大国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治大国和烹小鲜,虽然大小不同,但是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治理一个国家,首要在于稳定,不能朝三暮四,朝令夕改,如果政令改动太多太勤,百姓就会不知所措,什么事情都不敢做,最终的结果就是讲一个国家治理成这番模样。” 池笑红终于听明白了,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使用烹小鲜来形象说明治大国的道理,这人反过来用这句话,是用治大国来说明他现在烹小鲜的事情。这个圈子绕得太大,而且用深奥难懂的事情,来说明本来浅显易懂的事情,这真是你不说我倒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 池笑红对这人的学问很佩服,这样一个衣着粗俗,五大三粗的人,肚里竟然有这么多的知识,不能不让人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池笑红不敢再领教对方的学问,便转移话题,道:“你这一锅小鱼,两样做法,除了自己吃,难道还要招待客人吗?” 那人道:“不错,是要招待一个客人。” 池笑红很是好奇,道:“谁?我可以帮你去叫他。” 那人道:“是一个以水仙为名的人,叫作凌波仙子。” 池笑红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但她很快震惊下来,道:“凌波仙子?没有啊。这里的人我都认识,从没听说有叫凌波仙子的,你不会找错地方吧?” 那人道:“不会的。我等了两千年,赶了三万里,为的就是这一刻,所以一定不会错的。” 池笑红听他说什么等了两千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口说道:“两千年?” 那人道:“不错,整整两千年。我重新回到人间,复活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这个凌波仙子。幸好不辱使命,终于找到了。” 池笑红道:“你等了整整两千年,不知道你是怎么等的?是不是做梦在梦中睡了两千年?” 那人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做梦。我说的事情你以为在做梦,你过的生活,我以为在做梦。就说我们现在是梦是醒,是真是假,这也难说的很。” 池笑红听他又开始发感慨,便道:“这一觉可够长的,你是在什么地方做梦的?” 那人冷冷说出三个字:“坟墓里。” ------------ 第二十二章 刺王僚,鱼肠剑 池笑红越听越惊心,如果说这人满口胡言,是个疯子,他怎么能说出自己的名号?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如说这人说的是实话,他怎么能等了两千年,又说什么重回人间,复活的时间只有十天云云,简直是信口雌黄,无稽之谈。 池笑红心想,这人一定是冲这我来的,他即不疯也不傻,故意这样说,是要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给我来个突然袭击。既然如此,自己何不给他来个假痴不癫,胡搅蛮缠。 池笑红笑道:“要找凌波仙子吗,那你应该到那边去找,那边有一条小河,说不定有你说的凌波仙子。” 那人抬头向小河的方向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那里是要离去的地方,跟我没有关系。” 池笑红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要离是古代一个有名的刺客,他说小河那边是要离要去的地方,要离去那个地方干什么?她猛然想起那里正是丈夫去钓鱼的地方。难道说那个刺客要离是要去刺杀自己的丈夫?要离是春秋时期的人,距离现在正好有两千多年。 池笑红越想越吃惊,这人既然知道要离去什么地方,他一定是跟要离一起来的,那么他也是从古代来的刺客不成?池笑红想起他刚才说的在坟墓中睡了两千年的话,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忽然扭头看着池笑红道:“我叫专诸。” 池笑红惊道:“专诸?那个刺杀吴王僚的专诸?” 那人道:“不错,就是那个帮助公子光刺杀吴王僚的专诸。” 池笑红见那人面似锅底,头发卷曲金黄,两眼身陷,目光如电,高比阔口,猛一看,像是一个来自西域的胡僧。单这分长相,便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池笑红心中暗暗吃惊,此人相貌古拙,气概非凡,确实为当时少有,难道他真的是春秋时的刺客专诸? 专诸本事一个屠夫,伍子胥从楚国流往到吴国的路上,看见专诸正在与人争斗,他一个人对对方数十个人,但是毫不气馁,气势如虹,当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反而是人多的一方被他的勇气所夺,一个个趑趄不前。就在双方就要动手之际,伍子胥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叫:“专诸,你又要与人打架吗?” 伍子胥回头看见一位妇人,手里拄着一根老年人用的藤木拐杖,专诸听到这一声,立刻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对方的嘲笑和辱骂声,但他始终没有回头,乖乖地跟着妇人走向一个破旧的茅屋。 伍子胥尾随着到了他们家,才知道那个妇人手里拿的拐杖是专诸母亲的,专诸听到叫声立刻回家,不是什么惧内看,而是对母亲十分的孝顺。伍子胥心中暗暗点头,当即诚心结纳,与专诸定交。 后来伍子胥到了吴国国都,暗中帮助公子光,阴谋夺取王位。 公子光的父亲就是吴王诸樊,他有三个弟弟,老二老馀祭,三夷昩,老四季子札。诸樊知道四弟季子札贤德有才,便不设太子,将王位传给了二弟馀祭,想要依次传给四弟季子札。馀祭死后传位给三弟夷昩,夷昩死后传位给四弟季子札。但是季子札不肯做国王,逃走不知去向,于是夷昩的儿子僚做了吴王。 诸樊的儿子光认为,如果按兄弟顺序,应当四叔季子札为王,如果按照儿子的顺序,应当自己做王,因此心怀异志,伺机刺杀吴王僚,自立为王。 伍子胥向公子光推荐了专诸,光子十分厚待专诸。这一年吴王僚派他的两个弟弟带领吴国所有的精兵攻打楚国,结果被出过断绝了后路,机会难得,公子光便请专诸刺杀吴王僚。没想到专诸一口回绝,他说:“机会难得,但是专诸不能做。因为我的母亲还在世,我死了,就没人侍奉他。”公子光和伍子胥百般劝喻,专诸就是不为所动。 专诸回到家里,心事重重,他的母亲问他有什么事情,专诸不得已便把实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对专诸说自己好久没有喝过江水,今天忽然想喝,专诸听了便提起水桶到江边取水,等到他回到家里,才看到母亲已经在梁头上吊,尸体已经冰凉。 专诸知道母亲这样做是为了成全自己,痛哭一场,将母亲草草埋葬,急急离开家,赶赴国都去见公子光。公子光和伍子胥正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但是他们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时看到专诸回来,大喜过望,也没有详细询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当即一起研究刺杀的谋略。 次日公子光宴请吴王僚,吴王僚欣然答应,但是当他来赴宴的时候,从王宫到公子光的府邸占满了卫兵,吴王僚本人也穿着铠甲,带着宝剑。原来吴王僚早就知道公子光有异心,所以故意答应他赴宴,但是带着重兵护卫,并且将公子光府内的兵丁全都赶了出去。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暗示公子光,自己早已洞悉他的阴谋,让他死了这条心。 酒宴开始,客厅里外都是吴王僚的卫兵,每个进去的人都要搜身,而且每道呈上来的菜都要有公子光先尝,吴王僚才肯动筷子。这样一来,反而是公子光孤身落在虎狼之群,处境危险。 吴王僚谈笑风生,顾盼自如,根本不把公子光放在眼里。 专诸穿着一身厨师的服装,手里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条炙好的鲤鱼,在厅外被卫兵拦住,卫兵搜遍了他的全身,才放他进去。公子光看到后,假装说自己脚病犯疼,需要换药,征得吴王僚同意后,离开了客厅。 专诸捧着盘子向吴王僚躬身施礼,道:“小人是府中的厨子,做了一道最拿手的菜献给大王。” 此时吴王僚已经半醉,便让他直接呈上来。 专诸走到吴王僚跟前,却不放下盘子,对吴王僚道:“小人的这道菜十分特殊,叫作脱胎换骨,是等到大王吃它的时候,才把它肚里的所有大小骨刺一并拿出。” 吴王僚从未听说过可以鱼身中所有的骨刺拿出,便道:“你且拿来我看。” 专诸一手托着盘子,伸出另一只手的两根指头,到鱼肚中一夹,夹出一件东西来。 吴王僚和他的卫兵们看那件东西不到一尺长,上面沾满了油腻,但怎么看也不像是鱼刺的样子,于是大家都看着专诸。吴王僚道:“这就是鱼刺?” 专诸摇摇头,道:“这不是鱼刺,这是鱼肠剑。” 吴王僚奇道:“鱼肚子里怎么会有鱼肠剑?” 专诸道:“因为大王为王不仁,祸国殃民,让吴国分崩离析,百姓生灵涂炭,引起人神共愤,即使是江水中的一条鱼都向要你的命。” 吴王僚听了大惊,刚要伸手拔剑,专诸手执那把鱼肠剑猛刺他的胸口,穿透了厚厚的铠甲,直刺入吴王僚的心脏,从背后透出,当即一命呜呼倒地身亡。 公子光在隔壁的暗室里听到客厅惊呼不断,知道专诸已经动手,立刻带领埋伏的手下兵丁攻入客厅,将吴王僚的卫兵全部杀死。只见吴王僚已经倒在血泊中死去,在他的身旁躺着一个人,身中数十剑,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只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鱼肠剑。 池笑红见那人又回头去作弄他的煎鱼,心想这人跑了一万里地,到这里烹制一锅煎鱼,不管他是不是专诸,这种架势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池笑红知道了这人是专门来刺杀自己的,她并不畏惧,反而有些兴奋,便道:“专诸先生,你时隔两千年,行程一万里,跑到这穷山恶水,寻找凌波仙子,当然不是为了给她煎鱼吃。按你的本分,是要刺杀她,可是你的鱼肠剑呢?总不会藏在这些小鱼的肚里吧?” 这些小鱼大的不过三寸长,小的只有一二寸,怎么能藏得住一尺多长的剑?除非他身上另有藏剑之所。池笑红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人,心想,这样一个大人,要藏一把小剑也是很容易的。 那人道:“依然我是专诸,既然我的剑叫作鱼肠剑,当然要藏在鱼肚子里。”他用木铲指了指左边的一条小鱼。那条鱼是最大的一条,但也不过三寸长。 池笑红不相信这条鱼肚子里能藏下一把短剑,看样子恐怕连一个剑柄都放不下。她问道:“就在这条鱼肚子里?” 那人道:“不错。” 池笑红道:“这么小?拿出来我瞧瞧。” 那人道:“这条鱼肠剑已经两千年没有展开过,一旦展开,就要有鲜血喂,不然它会变得凶暴异常,肆意为虐,对主人不利。” 池笑红只道那人是在吓唬自己,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微微一笑,道:“它有没长嘴,怎么能喝血。” 那人冷笑一声道:“神兵利器都有自己的生命和秉性,如果你不能满足它,那它就会反噬于你,为祸人间。” 池笑红听他说得很郑重,不像是开玩笑,便道:“如果得不到鲜血呢?” 那人道:“那就只好用自己的鲜血起喂它了。” 池笑红道:“这倒不必,我可以找点猪血羊血来喂它。” 那人道:“它只饮人血,不喝猪羊血。” ------------ 第二十三章 天下最丑陋的一张脸 王重阳在荒山古庙中受到血海棠聂芸娘的亲切爱抚,他觉得聂芸娘的那只手非常的温柔,他一向只与禽兽为伍,很少跟人类交往,偶尔碰到村里的人,看他的目光也都是嘲笑和奚落,得到的是欺骗和辱骂,这使得他离人类更远,离禽兽更近。 如此温柔的抚摸,除了父母之外,这还是王重阳第一次感受到,他并不懂得人的心思,不知道当时韩成和聂芸娘正在亲近,更看不出聂芸娘是在一色*手段引诱韩成。他没有心计,只有直觉,他的一切好恶都是从自己的直觉出发的。因此,他对韩成十分反感,而对聂芸娘非常喜欢依恋。 他一直隐藏在一边,偷偷地观察韩成和聂芸娘两个人,当他看到聂芸娘跟韩成亲热时,心里很是着急,几次跳出来前去捣乱。到后来看到聂芸娘将韩成打倒在地,要开膛摘心,他非常高兴。他在野外见惯了野兽互相吞噬咬啮,所以并不觉得聂芸娘的行为凶残。 没想到后来父亲突然出现,阻止聂芸娘,两个人斗将起来,聂芸娘不是父亲的对手,聂芸娘仓惶逃走,又被他母亲打回来,摔倒在草地上,到后来聂芸娘的头顶飞出那把玉剑,王重阳不知道那是被他母亲用法术内力逼出来的,还以为是聂芸娘自己放出来要自杀,眼见得聂芸娘就要命丧玉剑之下,再也忍耐不住,飞身扑上去,用身体护住了聂芸娘。心急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终于冲破了语言障碍。 在回去的路上,王重阳看到了玄武谷腾起的宝气。这道白气他已经看到过很多次,只是觉得很奇怪,并不知道是藏宝发出的。王十一郎和池笑红为了隐藏身份,从来没有显露过武功,也没当着孩子的面谈论过武功和宝藏的事情。 从父母的对话中,他知道玄武谷中藏着一件宝物,而母亲非常想得到这件宝物。他正因为阻止母亲感到不安,听出母亲对那件宝物非常看重,便飞身跳下驴背,径向玄武谷方向跑去。 他想找到那件宝物,把它送给母亲,来弥补自己刚才的行为。 然而,在他没去玄武谷前,那道冲天的宝气早已消失,他在宝气出现的地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宝物,那里跟别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一个石头人像,被大水冲得倒在一边,斜靠在石壁上,那个大脑袋上经常有水草,沙土,重阳见了就爬上去,把水草拨弄掉,沙土抹干净。 这几天,他几乎一天十二个小时都呆在谷里,饿了就吃些松子野果,渴了就喝溪水,困了就随便找块石头躺一会儿。但是,那道白气再也没有出现过,王重阳空自着急,毫无办法。 他怕父母担忧,隔两天就回家走走,但是不多呆,很快便回到谷里。前天他回到家里,母亲告诉他,后天吃过中午饭,他们就要离开这里。王重阳已经熟悉了这里的山水,跟那些禽兽也都相处得很融洽,一听说要离开,心里很是不舍。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盼着最后这两天能够出现奇迹,那道白气再冒出来,他就可以在宝气升起的地方寻找,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件宝物。 这两天他没有睡过一会儿,晚上也是眼睛睁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瞪着黑黝黝的山谷。今天天还未亮,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虽然石壁上不缺躲雨的地方,但是王重阳仍然坐在突出的岩石上,没有动地方。他怕在石壁遮挡了视线,看不到那道宝气。 天渐渐发亮,雨却越下越大。 王重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很想睡一觉,但是只剩下半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他也要坚持到中午。 天光大亮,王重阳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心想语气在这里作者发困,不如再到谷中游转一圈,或许能最后时刻发现什么奇异的地方,找到宝物。 他四下看了两眼,只见两边的谷中都是雾气沉沉,静荡荡的,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没有别的声音。石壁上的藤萝叶子都是湿淋淋的,闪着亮光,瀑布还没有下来,谷底群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王重阳拿定主意,准备这最后一次在石壁上面转一圈。他看准了位置,一个跟头从石壁上面翻下来,人在空中,伸手抓住了上面垂下的藤条,人便向前荡去,等他荡到最高处时,早已看准了方向,双手一松,从高空飞扑向前,抓住下一根藤条,再次当出去,如此一根接一根,不用落地,不一会儿,已经荡出去一里多地。 这本是他平时玩惯了的把戏,做起来十分的熟练,一边荡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有些藤条上面满是尖刺,那些尖刺都是有毒的,一般人被毒刺划一道口子,身上能浮肿好几天,而且又疼又痒,十分难受。但是这些刺对于王重阳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的双手虽然瘦小,但是跟两只钢爪相似,轻轻一握,就能把藤条上的毒刺握烂,伤不到他一点点,即使是他浑身任何地方,毒刺划上最多划一个白道,根本刺不到肉里,所以不会中毒。 王重阳在石壁上往前荡了有二三里地,觉得已经超出了宝气出现的范围,便从石壁上面跳下来,穿过谷底,跳到对面的石壁上面,然后如法炮制,开始向回荡去。 王重阳一边游荡,一边向周围观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到了晚上端坐的那块凸出的石头那里,他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荡游约莫二里地,然后再到对面石壁上往回返。 眼看回到了出发的地点,王重阳抓住最后一跟藤条,高高地荡到空中,然后连着翻了两个跟头,向那块大石头上落去。 人在空中,王重阳一直向四周观察着,快要落到石头时,他眼睛的余光忽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以为是个什么动物在上面,等到他稳稳落到石头上,才发现,石头上的黑影原来是个人。 那人头发蓬乱,上面沾满了草叶和泥沙,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碎褴褛,遮不住满是癞疮的身体。他躬腰曲背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东西正在石头上摆放,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在数数。 王重阳心里很是惊讶,适才他绕着山谷赚了一个大圈子,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影,这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竟然会躲过自己的眼睛,坐到这块大石头上面。他不可能是提前藏在这里的,因为一连十天,王重阳都是呆在这里,最近两天更是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他从来没有发觉周围有过一点动静。 还有,这块石头突出在石壁半腰,距离谷底约莫有四五丈高,周围除了有毒刺的藤条,就是光溜溜的石壁,普通人根本无法攀越,不知道这人是如何上到石头上的。 但是这个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石头上。 王重阳落在石头上时,虽说像猿猴一样轻盈,但还是发出了一些声音和震动,这人不可能决出不到,但是他坐着一动不动,依然煞有介事地摆弄着他手里的东西。 王重阳轻手轻脚上前两步,探头一看,只见那人的双手又黑又瘦,也跟身上一样生满了癞疮,看上去十分肮脏。他的左手手心里抓这些东西,右手的收指伸到左手手心拈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到石面上,啪的一声轻响,等到那只大黑手移开,王重阳看到,原来那人的前面放着一排铜钱,大概有四五枚,上面也沾满了泥沙,有些铜钱残缺了一块,有些铜钱严重变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花。 那人接着又拿出两枚铜钱,挨着放在石面上,然后伸着指头自左至右一个一个的数,声音又低又哑,十分难听。数了一边,等了一下,又从头上数起,再等一会儿,又开始数第三遍。 他一连数了三遍,似乎弄准了确切的数目,然后抬起头喃喃道:“有了七文钱,明天可以饱饱吃一顿炊饼了。”说到这里,呵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嘶哑刺耳,十分难听,听起来就好像是他的嗓子破成了好几瓣。这一笑,刺疼了嗓子,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咔咔地好一阵才慢慢停息。王重阳听了一直撇着嘴,替他感到难受。 等到咳嗽停息,那人慢慢道:“只有能够活命,报仇就有希望。可恨……可恨……” 声音不大,王子都听了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那声音充满了无限的仇恨和怨毒,似乎他就要生吃人肉的样子。 接着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身体斜向一边,好像是累得坐不直腰,只得侧向一边寻找支撑。 王重阳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忘记了刚才还在怀疑这人是怎么到了这里的,上前一步,道:“你……饿吗?” 那人慢慢将头扭过来。 王重阳看到了天下最丑陋的一张脸。 这人的脸上满是癞疮,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白一块,上面横七竖八有好多刀疤,鼻子歪到了一边,使得整张脸都扭曲变形。胡子眉毛都没有,一只眼睛没有眼球,只剩下一个黑洞,另一只眼眼珠向前努出,似乎就要掉出来。 王重阳轻咦一声,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 第二十四章 国士报恩,吞炭漆身 那人一只独眼瞪着王重阳,看了一会儿,哑着道:“你说我饿不饿?我已经一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王重阳并不害怕,听他说饿,便道:“有……果子……吃。” 那人丑脸忽然显出喜容,但是看起来更加狰狞,道:“那里有果子?快给我快给我。” 王重阳道:“等……我拿。” 那人道:“在哪里?” 王重阳向悬崖上面一指,道:“上面。” 那人忽然收敛起笑容,怒道:“你敢消遣老子?我大耳刮子扇你。”说着话便举起了右手,但刚举了一半便无力地垂下了。 王重阳道:“真有。” 那人喘了两口气,气哼哼道:“老子还不知道上面有,可是谁能上去?” 王重阳道:“我。” 那人道:“你?”他瞪着独眼上上下下将王重阳打量了一下,吓地笑出了声,道:“你长得倒像是一直黑猴子。” 王重阳知道那人不相信自己能爬上那么高的悬崖,当下也不多说,嗖地从石头上跃起,飞身上到石壁上,手脚并用,连窜带蹦,不一会儿便看不清他的身影。 那人仰着头,一动不动,张着大嘴巴合不拢。 王重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悬崖的顶端,那人还在仰着头看,过一会儿,低下头来,咽一口唾沫,然后再仰头看。 过了没有多达一会儿,只见悬崖顶端出现了一个黑点,这黑点迅速向下一动,不一会儿便到了崖壁的半腰,那人才看清,正是刚刚上去的那个黑孩子。 不过这个黑孩子落下的速度太快,就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样子,而且是头下脚上地向下掉。 那人啊了一声,心道:“不好,这孩子一定是失足掉了下来。这一下来那还不摔个脑浆迸裂?” 他刚想爬过去用手接,那孩子下落得好快,眨眼已经落到了距离石头两丈左右的高度。只见那孩子腰身一扭,整个倒转过来,变成了头上脚下,轻轻飘落在那人身边,身体轻盈得就像是一片落叶。 只见石壁上面有一条长长的藤萝在轻轻摇荡,原来那孩子是抓着那根藤条溜下来的,并不是失足掉下来的。即便如此,仍然让那人觉得震惊,这一手,就算是猿猴也未必能够做到。 那孩子将衣服里兜着的山果放到那人的面前,道:“好吃。” 只见红红绿绿,苹果,黄梨,红枣,栗子,还有各种叫不上名色的果子一大堆。那人顾不上说个谢字,双手齐下,一手抓了好几个,一起往嘴里塞,大嘴从这边咬两口,再从那边咬两口,那些小一些的山果都是囫囵进肚,连核都不吐。果汁从嘴角汩汩地淌出,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胸前的破衣服。 王重阳看着那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感到很是高兴。 那人速度快,食量大,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儿,竟将那一大堆山果吃了个精光。 那人举起破袖子,在嘴上擦了一下,哑着嗓子啊啊喊了两声,道:“真过瘾。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吃过果子了。真过瘾。”说完又哈哈地笑了两声,显得非常高兴。 王重阳见那人如此高兴,便也立在一边嘻嘻嘻地笑。 那人听到王重阳的笑声,这才想起这顿牙祭来自那里,扭头看着王重阳,道:“你,很不错。” 子都只是嘻嘻地笑,没说话。 那人道:“好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我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王重阳看那人说话的样子很是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心想,他一身衣服连破旧的牛衣都不如,刚才还饿得坐都坐不直,要不是刚才自己爬到山顶上给他采来这些山果,只怕他现在就要躺倒在石头上了。现在他刚刚吃饱,竟然对自己说什么要满足自己的愿望。他拿什么来满足我,就他面前的那几个铜钱吗? 那人独眼看着王重阳,催促道:“快说快说,不然过一会儿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要。我……不要。” 那人脸色一变,道:“不行,我豫让从来没有欠过别人的什么恩情。难道你想让我欠你的恩情?” 王重阳觉得这根本算什么,这些山果是自己主动采给他吃的,不是他求自己做的,说不上什么恩不恩的,所以不想要他的回报。 那人见王重阳不说话,冷冷道:“你不要我的回报是什么意思?两千年前,我因为欠别人的恩情,那人死了,我想尽办法为他报仇,最后只落得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现在我刚刚复活,你就要我欠你的恩情,难道看我的模样还不够惨吗?”说到最后几句,变得声色俱厉,更是用手拍得石头啪啪作响。 王重阳见自己不愿意那人回报,竟然惹得那人如此不快。他也不明白那人何以在两千年前为了报答别人的恩情,最终变成现在这副丑陋残废的模样。心里琢磨,原来不让别人回报,竟然这么严重。 这豫让跟要离、专诸一样,也是春秋时期最富盛名的四大刺客之一。最初他投奔范氏和中行氏,在他们两人手下做臣子,却并不被重视,后来范氏和中行氏都被智伯灭掉,他便投靠到智伯门下,受到了智伯赏识,智伯把他当作国士对待,非常倚重。 后来智伯联合韩魏两家,想要灭掉赵襄子,没想到在就要成功的最后关头,被赵襄子成功施展反间计,韩赵魏三家联合起来,一起将智伯灭掉,将他的全家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土地瓜分,赵襄子因为极为痛恨智伯,把他的头砍下来,涂上油漆,做成一个大酒杯,天天拿着喝酒。 智伯灭亡之后,豫让只身逃到山里躲藏,每想起智伯的好处便哀哀痛哭,想起赵襄子的恶毒,便咬牙切齿,椎心泣血,对天发誓,不能为智伯报仇,誓不为人。 他改换性命,伪装成一个受过刑的人,被罚为宫奴,在赵王宫中专干一切低贱的工作,他时刻在怀里藏着一把锋利匕首,打算在遇到赵襄子时,趁其不意,将他刺死。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豫让正在整修厕所,恰碰上赵襄子要上厕所,眼见赵襄子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他伸手握住匕首,正准备行动。赵襄子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一眼看出这个涂厕宫奴神色有异,立刻叫来卫兵将他抓起来,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了匕首。 赵襄子拿着匕首问他:“你带着匕首干什么?” 豫让直言不讳,道:“我是智伯的臣子,要为智伯报仇。” 卫兵要杀死豫让,赵襄子道:“这人是个义士,他这样做正是对主人的忠诚,你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放了他吧,以后我出门时小心谨慎就行了。”于是当场就把他放了。 豫让并不死心,一心一意要为智伯报仇。他知道自己已经跟赵襄子朝过相,不可能再用这副模样去刺赵襄子,于是将滚热的油漆浇到自己身上,使得全身都溃烂,生出了癞疮,用刀尖将脸上横七竖八划了很多刀,剜去了一只眼睛,剃掉了眉毛和胡须,彻底破了相。 他又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对方听出来,便把一块块炽热的炭火吞到肚里,炭火将他的嗓子彻底烧坏,一个多月不能说话,后来再说话时,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他到自己家所在的街道沿街乞讨,不到那些街坊邻居认不出他,甚至连他的妻子都没有认出他来。 豫让隐身在赵襄子经常经过的一座桥下,不分昼夜,不管风雨,终于等到了赵襄子。当赵襄子骑马踏上木桥时,豫让伸手拔出了长剑,没想到剑光一闪,赵襄子胯下的马吃了一惊,直立起来,嘶溜溜一声长叫。赵襄子跳下马来,道:“桥下一定有此刻,将他抓上来。” 卫兵将豫让推到赵襄子跟前,赵襄子最初并没有认出豫让,还是豫让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赵襄子很是生气,责问豫让道:“我已经放过你一次,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 豫让道:“我们之间没有恩怨。我是在为智伯报仇。” 赵襄子道:“既然你对智伯如此忠心,那么当初为什么对范氏和中行氏却那么薄情寡义呢?智伯是主人,范氏和中行氏难道就不是主人?真正忠心的人是对人又分别的吗?” 豫让道:“不错,是有分别的。我侍奉范氏、中行氏,他们都把我当作一般人看待,所以我像一般人那样报答他们。至于智伯,他把我当作国士看待,所以我就像国士那样报答他。” 赵襄子听了豫让的这番话颇为感动,但是他知道豫让这样的人不可能用恩义让他放弃为旧主报仇,更不用说功名利禄了。于是下令杀掉豫让。 豫让知道这次没有希望逃脱,于是请求赵襄子把衣服脱下来,让他刺三剑,算是为智伯报了仇。赵襄子念他是个忠心耿耿的义士,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豫让飞身跃起,对着赵襄子的衣服连刺三剑,然后仰天大呼:“我可以到地下去见智伯了。”当即横剑自杀。 王重阳见那人很是生气,但是自己也想不出像那人提出什么要求,他忽然想到自己一直未能找到的那个宝藏,便道:“宝藏。” 那人道:“什么宝藏?” 王重阳手指地下,道:“这里。” 那人瞪着那只独眼,向地下看了一会儿,道:“地下果然有宝藏,不过我看不出是什么,也没有能力帮你拿到。” 王重阳听他说下面果然有宝藏,但是他说没有能力帮自己拿到,便道:“哪里……告我……自己拿。” 那人道:“你也拿不了,再说我也没有时间等你拿到宝物。刚才你已经提出了要求,不是我不做,实在是我没有这个能力。这就算是回报了。现在你随我走吧。” ------------ 第二十五章 苍鹰击于殿上 断臂人反应迅捷,手中的断枪向旁一移,嗤,鱼钩穿透蓑衣,仍然打向他的胸口,不过力道已经大不如前。断臂人的右手衣袖向上一拂,便将鱼钩拂到一边。 王十一郎眼见的偷袭成功,没想到对方的衣袖竟然还有如此妙用,轻易便将自己的凌厉一击给化解了。他猛地一抖竹竿,将鱼钩从蓑衣中抽回,这时身体已经落了下来,他左脚在系独木舟的草索上一点,重新弹到空中,右手一摇一停,长长的鱼钩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圆圈,从侧面打向断臂人。 断臂人站着不动,将左臂一摆,半段枪移过来,嗤的一声轻响,鱼钩又穿进蓑衣中,这样一来,王十一郎一开始将蓑衣打向断臂人本是要干扰对方,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对方手上的一件利器,可以以逸待劳,轻而易举地化解自己的进攻。 鱼竿很长,钓丝很灵活,既可以及远,又可以从不同的较多进攻对方,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因为鱼竿加上钓丝太长,所以每次进攻都要花费很长时间,而且攻防之间的过多也不紧凑,给了对方充足的准备时间,因此,尽管王十一郎一招接一招,攻势凌厉,断臂人仍然好整以暇,应付自如。 王十一郎心中记挂着的妻儿,心中渐渐不耐,眼见的攻上去的鱼钩再次被枪尖上的蓑衣挡住,这次王十一郎用的是柔劲,手轻轻往回一带,鱼钩卡在蓑衣上,并没有抽回来,然后鱼竿大幅度向旁边一摆,嘶啦一声,横向将蓑衣拉开,散落在水面上。 断臂人见状,左臂一颤,将依然挂在枪尖上的两条蓑叶抖落,枪尖斜着向上,直指空中的王十一郎。 王十一郎见两人之间的阻碍已去,长竿一甩,鱼钩绕了一个大圈子,从背后打向断臂人的背心。 断臂人并不回头,两眼仍然紧盯着空中的王十一郎,突然飞身跃起,高高举起半段枪,伸到钓丝边,连搅了几搅,把钓丝缠在枪杆上,人又重新落到水面,踏在刚从水中浮起来的细竹竿上。 两个人一上一下,通过钓竿较起劲来。 王十一郎身在空中,没有凭借,比较吃亏,他一张嘴,喷出一口烈火,那火落到竹竿上,顺着竹竿向下游走,竹竿并没有被烧着,一会儿便到了钓丝上,顺着钓丝继续向下游走。 断臂人冷哼一声,嘴一张,也喷出一口火焰,落在钓丝上面,慢慢向上爬动。不过他喷出的火焰却不是普通的火焰,绿油油的,就像是黑夜从坟墓里冒出来的鬼火。 转眼两团火焰在钓丝中间相遇,嗞嗞一阵响,两团火焰同时熄灭,只剩下一缕轻烟袅袅飘散。 王十一郎看了十分震惊,他喷出的是一口纯阳真火,虽然功力不够,只能喷出一小团,但是这种火焰的威力远非一般人间烟火可比,就算是浸没在水中,埋藏在冰雪里也照样能够灼灼燃烧。没想到遇到了断臂人喷出的绿火,立刻熄灭,化作一缕轻烟。 这团绿火如果不是纯阴之火,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难道这人真的是两千年前的鬼魂,想到这里,身上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他暗运玄功,噗地又喷出一口真火。断臂人也喷出一口绿火,两团火焰相遇,嗞嗞声中统统化为乌有。 钓丝经过两次阴阳二火的焚烧,差点就被融化,再加上两个人现在都用着力,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断口分向两边弹射,王十一郎侧身让开,断臂人却站着没动,任由钓丝插进肩膀,吊在身前一伸一缩地摇晃。想来是他立身竹竿之上,行动不便,知道这样细小的钢丝伤不到他,所以没有理会。 王十一郎见钓丝断开,右臂一甩,钓竿脱手,犹如一只利箭,飞刺断臂人的胸口。心道,这回看你动不动。 断臂人长枪一抖,径刺向飞来的钓竿。 噗,嗤——。 枪尖正刺在钓竿一头,从头到尾将钓竿分成两片,余力不衰,直窜入水中。 王十一郎身随竿下,直奔断臂人。半段枪刚刚将钓竿劈成两半,王十一郎也已飞到,两手一合,啪,将枪尖合在掌中,这一招合二为一,一旦合掌,就等于将枪尖铸在掌内,对方休想把枪抽走。两掌相合的同时,腰身用力,向一边一扭。 王十一郎在没有真正交手之前已经领教了对方的功夫,非常了得,自己并无必胜的把握,何况自己未带兵器,对方手里还有一把长枪,虽然这把枪的枪杆已经断了一半,枪尖也锈迹斑斑,但是这样的兵器还要携带,一定不是普通的兵器。所以才要想办法先将他的兵器夺走,或者把它拧断,这样两人便回到同意起跑线上。 王十一郎一招得手,奋力向一边扭转枪尖,身体随着手掌连转了三圈,将枪杆扭成了麻花状,但是枪杆就是不断,枪尖也没有掉。 正在犹豫是不是撒手飞开,突然从枪尖上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气,直透进王十一郎的体内,由于这时他正在用力,体内的真气高速流转,冷不防传来一股冷气,立刻便传遍了全身,转眼之间,王十一郎犹如坠入一个冰窟窿里,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王十一郎急忙撒手,没想到一双手竟然被吸住,挣了两下都没有挣脱,就像冻在了上面。 王十一郎大惊失色,幸好断臂人没有后续动作。此时枪杆开始往回转,带动王十一郎的身体也转动起来。 王十一郎张开口,呼的向断臂人喷出一团真火,同时奋力回夺右手。真火被断臂人喷出的绿火消解,右手也没有夺回,反而往身体里吸入了更多的寒气。 王十一郎嘴唇变成了紫黑色,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知道这样下去不妙,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冻僵。 他要紧牙关,将头猛地一甩,戴在头上的斗笠旋转着削向断臂人的颈项,同时飞起一脚踢向断臂人的手腕。 斗笠像是一个大铙钹,前行的速度不快,但是旋转的速度惊人,虽说只是一顶普通的斗笠,但是加上了王十一郎的内力,只要被削上,足可以将碗口粗的树木砍断。 断臂人依然不为所动,等到斗笠飞到脸前时,一口绿火喷过去,斗笠立刻燃烧起来,跟着右边空袖飞起来,将燃烧的斗笠打得四下飞散,十几个碎片落在水中,发出嗞嗞的声响,立刻熄灭。 就在这同时,王十一郎的右脚踢向断臂人的手腕,断臂人将手往回一缩,这一脚正踢在枪杆上,将枪杆提成了弯曲的弓形。 王十一郎感觉枪尖的手心一轻,知道对方的力道中断,更不怠慢,接着枪杆回弹的力量,一招神鹞冲天,斜着飞上天空三四丈高,在空中一个转折,径向岸边的柳树扑去。 到了岸边,脚尖在弯曲的柳枝上面一点,重新跃起,接着飞向前面的另一株柳树。施展出从自己儿子王重阳身上学来的一招,脚不着地,将柳枝当作跳板,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转眼之间已经将岸边的十几株柳树飞完。 在柳岸的尽头,是一座水神庙,王十一郎记得庙中有一根两丈长的铁枪做成的旗杆,打算到那里将铁枪抢在手中,能逃则逃,不能逃,就用那根铁枪跟对方的断枪决一高低。 他的身形刚刚从最后一棵柳树上窜起,忽听得水神庙大殿的一角发出呀的一声厉叫,一股劲风飙然袭到。 王十一郎知道被人偷袭,赶紧是个千斤坠,身体倏地下沉了一尺多,同时反手一掌像上面击去。虽然他并不清楚袭来的是什么兵刃,这一掌上去还能不能收回来,但是与自己的脑袋相比,已经顾不上手掌的危险。 只觉头顶手背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上面掠过,带过一阵强烈的劲风。 王十一郎陡遭偷袭,身体下沉,无法在飞上庙顶,将身体一扭,落在了水神庙的围墙上,抬头看时,只见一只巨大的黑雕展翅向前滑行,翅膀伸展开来足有一丈多长,浑身羽毛闪着乌光,身下垂着两只钢铁一般尖利遒劲的大爪子。 大雕在空中一个回翔,又转了回来,向着王十一郎落脚的地方飞过来,王十一郎刚要迎敌,却见大雕飞到距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一只钢爪向前一伸一张,大翅膀轻轻一扇,一个转折,又飞回到大殿的檐角,收回翅膀,侧着头,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斜睨王十一郎,那目光似乎很有些不屑。 王十一郎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往下飘落,定睛看时,却是数十根长发,急忙伸手摸头顶时,感到头上有一片地方光秃,摸上去一阵刺痛。 原来这数十根头发是从自己头上抓下的,再看右手手背时,上面果然也有两条血道,鲜血还在慢慢向外浸流,所幸伤口不深,没有伤及筋骨,这才稍稍放心。 王十一郎看了一眼那只大雕,心道,这是从哪里来的扁毛畜生,在这关键的时刻跟我过不去? ------------ 第二十六章 勇绝之剑,弹指一挥间 池笑红道:“管它是喝人血,还是猪血羊血老虎血,你只管拿出来我瞧,到时候自然可以满足它的要求。” 那人点点头,伸出食中二指到那只三寸长的小鱼肚子里,夹出一个圆圆的东西,那人用大手轻轻擦去上面的油脂,显出一颗珍珠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一只鱼眼。 池笑红惊异道:“这……就是鱼肠剑。”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鱼肠剑。” 池笑红觉得不可思议,这分明是一个圆球,怎么成了一把剑,却不知道这剑如何刺人。笑道:“这个做暗器还可以,做兵器……嘿嘿。” 那人道:“不见对手时,它就是这个样子,只有见了对手,它才会恢复本相。” 池笑红道:“这么说来,我们俩还不是对手了。” 那人沉声道:“不,你正是我今生的唯一对手。” 池笑红道:“那它为什么还不恢复本相?” 那人道:“因为两千多年的尘埃蒙蔽了它的眼睛,使它沉睡不醒,待我唤它醒来。”说着话,他屈指在那圆球上面轻轻一弹。 铮的一声轻响,眼前白光一闪,似乎是划过一道闪电,池笑红立刻感到一股森然的寒气扑面而来,不由得身体微微后仰。 只见一把短剑横在空中,剑身有二尺多长,加上剑柄将近三尺,剑身微微颤动,上面的光不停地游走,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龙蛇在回环翻腾,又像是一道九曲小溪在潺潺流动。 池笑红已经看出剑身非常薄,薄得几乎看不出厚度,但是她依然难于相信,这样一把二尺多长的宝剑,怎么能够团缩成一个鱼眼大小的圆球。 剑身上散发出一股股慑人的寒气。 池笑红不由得脱口道:“好剑。” 那人道:“不想两千年后还有识货之人,也不枉了我和它二次出世。”停了一下,他接着道:“你知道它为什么叫作鱼肠剑?” 池笑红道:“因为它可以藏在鱼肚子里。” 那人道:“刚才你已经看到,他可以蜷缩到一颗珍珠鱼眼大小,藏在鱼肚中,这是其中一说。还有一说,请看它的剑纹。” 池笑红闻言细看剑纹,刚才觉得剑身之上像龙蛇,像溪水,现在仔细一看,才看出,剑身上有一道纹路自上而下,曲折婉转,叠加在一起,而且凸凹不平,层次分明,就像是鱼肚子里的肠子。 那人道:“这时欧冶子为越王铸造的五把宝剑之一,另外四把是湛卢、纯钧、胜邪和巨阙。另外它也是远古十大名剑之一,被称作勇绝之剑。” 池笑红听了很感兴趣,便问道:“何为勇绝之剑。” 那人侃侃而谈,道:“这十大名剑分别都有自己的名号。第一把轩辕夏禹剑,乃是圣道之剑;第二把湛泸,乃是仁道之剑;第三把赤霄,乃是王道之剑;第四把泰阿,乃是威道之剑;第五把七星龙渊,乃是诚信高洁之剑;第六把干将和第七把莫邪,乃是挚情之剑;第八把纯均,乃是尊贵无双之剑;第九把承影,乃是优雅之剑。第十把就是这鱼肠剑,被称作勇绝之剑。” 池笑红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那人道:“这第十把鱼肠剑被称作勇绝之剑,的确与众不同,其他的宝剑,无论圣道、仁道、王道、威道,还是诚信、挚情、尊贵、优雅,都是赞誉之词,唯有这勇绝二字却是褒贬合一。说是褒,是说他勇往直前,绝不退缩;说是贬,是说它只听命令,不分善恶。据说鱼肠剑刚刚铸成,相剑大师薛烛被请来为它看相。鱼肠剑刚从剑匣中拿出,薛烛便强烈地感受到了一股悖逆不顺的倔强气息,他反复相看,最后下结语道:‘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原来这把剑只图勇绝,不辨善恶。后来这把剑被越王进献给吴王,辗转到了公子光的手里,公子光把它交给了我,我就是用这把剑刺杀了吴王僚,实现了薛烛的那句臣以杀君的谶语。” 池笑红只听说过专诸用鱼肠剑刺杀王僚的故事,不知道一把鱼肠剑中还有这么多的奥秘。道:“用剑的是人,无论圣道挚情,不过都是用剑者的居心。兵器何辜,也要遭受这样的恶名?” 那人道:“你错了。兵器和人没有什么不同,人并不高级,兵器也不低贱,他们来到人世间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宿命。世间万物都各有一个命运,也只有一个命运,人在出生以前就注定了他一生的命运,同样,宝剑铸成之前命运也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难于改变。” 池笑红道:“那么你的命运是什么?” 那人道:“我前生的命运是刺杀王僚。” 池笑红听他说出前生二字,想起他说的在坟墓中睡了两千年时间,刚刚复活,忍不住问道:“那你今生的命运是什么?” 那人两眼紧紧盯着池笑红道:“就是你。” 池笑红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听后并不惊讶。缓缓道:“剑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使剑的人怎么样。” 那人道:“空说无益,只有试过才知道。” 池笑红道:“你刚才说一个人只有一个命运,你以为你的命运是什么?胜还是败?生还是死?” 那人慨然道:“不论胜败,不计生死,只有勇往直前,死而后已。” 池笑红胸中豪气陡升,大声道:“好一个勇往直前,死而后已,跟你的勇绝之剑堪称绝配。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鱼肠古剑。” 那人不再答话,用手向前一指,一直悬停在空中鱼肠剑,陡然剑光大盛,嗖的一声向池笑红飞刺过去。 池笑红举起左手衣袖,遮在脸前,好像要用衣袖来阻挡对方的宝剑。眼见得宝剑飞到了身前,池笑红右手屈指在衣袖上面一弹,耳听得镗的一声大响,鱼肠剑在空中一阵剧烈摇摆,扭曲得就像是一条水蛇在游动。 鱼肠剑扭动了一会儿,重新摆好姿势,对准了池笑红。 池笑红伸指在袖子上面连弹两下。那人感到两股锐风袭来,一股奔向空中的鱼肠剑,一股直袭自己的胸口。他闪身躲向一边,同时催动上面的宝剑刺向池笑红。 一股锐风从身旁划过,将他的左臂衣袖划出一道小口,上面的鱼肠剑又是当的一声响,被什么东西撞得向后退了一尺多远。 啪的一声轻响,有一个细小的东西掉在身前的地面,那人闪目瞧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 他心里想,适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已经被对方攻击了两次,却不知对方发出的是什么暗器,或者对方什么兵器都没有用,而是使出了弹指神功,隔着衣袖,将一股真力弹过来,伤人于无形。 那人大喝一声,右手向空中一指,那把鱼肠剑立刻焕出一片光彩,没有遭到对方的击打,便自己慢慢游动起来,剑身不住地扭动,剑尖一直在变换着方向,让对方捉摸不透它的进攻地点。 池笑红知道鱼肠剑就要发动进攻,两眼紧紧盯着它的剑尖,左手衣袖依然遮在脸前,时刻准备着发动进攻。 嗖的一声,鱼肠剑向着池笑红的腰间斩来,疾如闪电。 池笑红如法炮制,伸指在衣袖上一弹。 镗的一声。 但是这一次鱼肠剑并没有被击退,只是略微迟滞,继续向前飞去。池笑红伸指连弹,镗镗镗镗,接连四声,鱼肠剑势如破竹,如飞而至。 池笑红身体凭空拔起,斜着飞上旁边的一块山石,咯咯咯咯一阵娇笑,道:“鱼肠剑,果然名不虚传,一下子削断了我四根子母穿云针。” 那人向地下一瞧,这次看到了几根断针,无色透明,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怨不得刚才一直没有看到她弹出的是什么暗器。 那人抬头看着石上的池笑红,道:“凌波仙子果然不凡,在风信使中排名第三,实力绝不低于普通门派的掌门人,今日能够跟凌波仙子对阵,幸何如之?也不枉了我重回世上一遭。” 池笑红道:“难得专诸大师万里迢迢,穿越两千年前来指教,有幸的应该是我。为了表示对打湿的尊重,今日一战,无论胜负,我都会全力以赴,绝不会临阵脱逃,叫大师空跑一趟。” 那人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多说无益,接招吧。” 鱼肠剑忽然剧烈震颤,嗡嗡作响,听上去就像是无数的蜜蜂飞拥而来。池笑红全神贯注,紧紧盯着鱼肠剑,猛见剑光一闪,知道对方的攻击已经发动,右手衣袖向上一举,从袖中飞出一个黄色的东西,到了上面将鱼肠剑拖住,下刺不得。 那人一看,原来是一朵鲜黄的水仙花,托在鱼肠剑的下面,那么锋利的鱼肠剑,连砍带刺,竟然不能将那朵水仙花击碎。 水仙花的花瓣十分的柔软,宝剑刺在上面,它便向下凹陷,但是并不破裂,然后慢慢凸起,将剑推回去。 这全然是以柔克刚的功夫,鱼肠剑一时之间却奈何不了它。 池笑红见水仙花将鱼肠剑阻住,左手一翻,手中便多了一把短小的药锄,一出手,立刻变得跟一般大小无二,飕飕旋转着,向那人兜头刨去。心道:“你既然是从两千年前赶来的,想来随身携带的东西有限,且看你拿什么古董挡我的撅云锄。” ------------ 第二十七章 铁围山,尸陀林 王重阳听那人叫自己走,问道:“哪里?” 那个乞丐道:“到了你自会知道。” 王重阳道:“不能。” 乞丐道:“这个由不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重阳道:“我……离开……这里。” 乞丐道:“我知道你们要离开这里,逃走。不过已经迟了,如果我没有赶到,你们还能走得脱,现在我来了,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父母……一定走。” 乞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嘶哑这嗓子道:“跟我走吧,到了那地方自然就能见到你的父母。” 王重阳不大相信那人的话,但他还是问道:“哪里?” 乞丐道:“铁围山,尸陀林。” 王重阳听到过这个名字,那个伸手抚摸自己,后来被父母打伤逃走的聂芸娘就是来自那个地方,他很想去那里,到了那儿应该就能见到聂芸娘,不知道她的伤养好了没有。不过他的父母对于那个地方似乎很是忌惮,他们一家人之所以要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隐藏,就是怕铁围山的人前来寻仇。 王重阳道:“父母……不去。” 乞丐冷笑道:“那个也由不得他们。实话对你说,这次我们一共来了三个人,那两个人已经去请你的父母去了。三大刺客要请的客人,恐怕还没有谁能够拒绝。” 王重阳见那乞丐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语气也变得冷冰冰,虽然嘴里说着请字,但是一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对这人的可怜之情减少了不少,便想要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 他抬头看看天空,见雨势已经变小,天色有些晴开的意思,便道一声:“走。”也不等乞丐回话,人便跳起在空中,还用先前的方法,抓着藤条直向前游荡过去。 一连荡了十几下,看到前面石壁上有一块尖石刺出藤萝之外,一松手便跳了上去。他回头看了看,山谷里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先前的那块大石头。看不到那人的影子,王重阳心里稍稍平静了些。 他转头四下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景,于是转过身走向石壁,打算钻进藤萝中坐下,免得那乞丐赶来啰唣。那乞丐能够攀上那块大石头,应当也是一个会飞檐走壁的人。 重阳钻进藤萝之中,发现左手一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石洞,便爬过去,钻进石洞里。 头刚伸进石洞口,就听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玩够了吧?跟我走。” 王重阳吓了一跳,正是那个乞丐难听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洞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坐着都比王重阳高出半头。虽然洞里光线不明,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但这人是那个乞丐无疑。 王重阳很是奇怪,刚才身后分明没有人追来,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怎么这人跑到了自己的前头。另外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到这个石洞中来,提前坐在里面等着自己。 王重阳见石洞不能再进,便退出洞口,一个跟头翻下石壁,到了谷底,连蹦带跳穿过滚石滩,窜到对面的石壁上,抓着藤萝往前飞跃,一边飞跃,一边不住地回头观看,并没有看到那乞丐追来。有了上次经验,王重阳不敢再在附近停下,一直荡出去四五里地,这才停下来。 谷底有一块巨石斜靠在石壁上,正是那个巨大的石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石人,王重阳放心了很多,轻轻舒了一口气。好像那个大石头人是个真人,而且是自己的好朋友一样。 王重阳用脚勾着藤条,头朝下挂在石壁上,来回游荡。他想,这个乞丐很厉害,而且故意跟自己捣乱,看来这一会儿,山谷里是不能呆了。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即使那宝物现在放出白气来,只怕自己也没有时间挖出来了,不如干脆回去算了,省着耽误了午饭。母亲说这是大家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一定要在一起好好吃。 想到这里,他刚想收脚从石壁上面跳下来,忽然觉得脖颈后面吹来一阵冷风,这风十分冰冷,阴森森的就像是从坟墓中冒出来的。王重阳激灵灵打个冷战,急忙回头,只见眼前出现一张极其丑陋的脸,距离他的脸不到半尺,鼻尖几乎碰到了鼻尖。 王重阳嗷地一声惊叫,脚尖一松,人便从石壁上飞坠而下,眼见得就要撞上地面的石头,他一伸手抓住一根藤条,身体绕着藤条转了大半个圈子,重新向上飞起,轻轻巧巧落在了那个大石人的肩膀上面。 他在石人肩膀上稳住身形,刚要仰头向上观看,就听得耳边一个嘶哑的嗓音低声道:“这时候动身,赶到蛇山,说不定正好。” 王重阳刚要再跑,那声音又道:“再不走恐怕就赶不上好戏看了。” 王重阳抬头一看,只见乞丐叉开两腿,骑在石人的大头上面,一面说一面用手抠抠石人的鼻子,捅捅石人的眼睛。王重阳一愣道:“什么……好戏?” 乞丐道:“捉你父母的好戏啊。” 王重阳听了此话,大吃一惊,便止住了脚步,不再打算逃走。随后想到父母功夫很高,连聂芸娘那么厉害的人都被他们轻松打败,什么人能够捉住他们?但是因为关心太过,他还是不能不担忧。问道:“谁……捉……父母?” 乞丐道:“跟我一样的人。” 王重阳道:“一样?乞丐?” 乞丐摇摇头,道:“他们俩不是乞丐,一个是钓鱼的,一个是煎鱼的。其实我也不是真的乞丐,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完成任务,才故意弄成这样的。” 王重阳听乞丐说是为了完成任务,故意把自己弄成那样的。他的心里很是惊讶,难道他脸上的刀疤,独眼,还有浑身的癞疮,嘶哑的嗓音,这些都是他自己弄成的。这让王重阳浑身一颤,他真想不到一个人可以对自己如此狠毒。 但是此时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父母,乞丐说有两个跟他一样的人前去捉拿自己的父母,这人的本领很高,那两个人的本领只怕也差不多,心里一急,道:“他们是……” 乞丐道:“我们仨都是来自两千年前的刺客,受人之托,是专门来请你们一家去铁围山的。” 王重阳道:“什么时候?” 乞丐道:“只怕现在已经动起手来了。” 王重阳一听,当即从大石人的肩膀上跳下来,撒开两脚,顺着河道一窜一蹦地向前猛跑。听见那人在石人头上嘶哑着嗓子喊道:“好,这样一直跑回家,说不定还能看上戏尾巴。” 这次王重阳不再理会那人有没有追赶,只管拽开脚步,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前跑。到前面拐过一个弯道,他忽然想起从这里上到崖顶,有一个小小的水涧,从那里穿过,可以少走好多路。 他跳上石壁,抓住藤条,手脚并用向上爬,刚刚爬了两三丈,耳边听到嘶哑的嗓音道:“走错路了,赶紧下去。” 王重阳一边爬,一边道:“近路。” 乞丐道:“你骗不了我,想要逃走没那么容易。” 王重阳不理会乞丐,反而爬得更快。忽然手中觉得一松,身体直向下坠去,知道是藤条断了。他自己在谷里玩耍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本来十分危险,但是对于他来讲根本不算一回事,可以轻松自如的应付。 身体坠下两丈多,王重阳已经抓住了另外一根藤条,继续向上爬,没想到刚刚向上爬了不到一丈,忽然手里又是一松,身体重新向下坠去,一连换了三根,情况都是如此。 王重阳这才知道一定乞丐捣的鬼。他抓住一个藤条,双脚使劲一蹬石壁,向右边荡出去有五六丈远,顺手抓住一根藤条继续向上爬。 爬了不到两丈,手中一松,藤条又断了。王重阳心中很是气氛,没想到这个乞丐如此恶作剧,要是换做别人,还不掉下去摔成肉饼? 他的身体向下落,手里还抓着两丈多长的一根藤条,便甩手像上面打去,啪的一声大响,正打在石壁上,哗啦啦,枯枝碎叶中夹杂这被打碎的大小石块纷纷坠落,打在他的头上,肩膀上,疼得他直咧嘴。 他左手抓住一块尖石,右臂甩开了,像使绳鞭那样,一下一下向石壁上面抽打,叭叭叭,只打得石壁上碎石四溅,枯叶乱飞,还有好几根藤条被打断,而他手中的藤条也只剩下四五尺长一小段。 等上面的石粉慢慢飘散,只见石壁上裸露出一大片山石,那乞丐无法在上面藏身,早已不见了踪影。 王重阳扔掉手中的一小段藤条,扒着石缝向上爬,到了光溜溜寸草不生的石面处,王重阳弓着身子,手掌和脚掌都紧紧贴在石面,将石面牢牢吸住,手脚交替,很快便爬了过去,速度一点也没有减缓。 刚刚爬到石壁半腰,王重阳伸出去的手,忽然被一只钢爪一般的大手攥住,他使劲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开,反而挣得手腕生疼。那只手忽然将王重阳凌空提起,使劲向外甩出去,道一声:“去吧。” ------------ 第二十八章 手腕喀喀作响,骨头快要断裂 王重阳被那乞丐抓住手,从悬崖峭壁之上向外甩出,这一下失去了凭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身体飞快地向下坠去。从那里到谷底,至少有五六十丈高,只要掉下谷底,一定变成肉饼片。 王重阳越坠越快,石壁飞快地向上升去,几乎看不清石壁上的东西,风吹得他身上的破衣服呼啦呼啦直响。王重阳明知道没有用,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手脚乱抓乱挠。 眼见满是乱石的谷底旋转着向自己转过来,自己不能像父母那样凭空飞行,知道难于幸免,心中着急,不由得脱口喊道:“娘啊。” 一个娘字刚出口,忽觉手中多了一个东西,当时未及多想,立刻死死抓住。嗞啦一阵响,手中的东西向上滑过,身体却因此改变了方向,不再垂直向下,而是横着飞了出去。 王重阳睁眼一看,只见自己正在斜着急速冲向石壁,将要撞向石壁,他伸出两脚在石壁上一点,身体弹开石壁,连点了四五下,身体冲向石壁的强大力量才得到缓解,在空中来回游荡。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距离谷底只有四五尺高下,有些高高突起的尖石头,更是快要碰到了自己脚底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只需再下坠一二尺,即使自己的性命能够保住,只怕双腿已经不是自己所有了。 再看手中救命的东西,仍是一根藤条,手抓的地方向上有一丈长的一段,毒刺和藤条皮都被捋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青白色的藤肉。可见当时自己下冲的力量有多大。 王重阳一边在空中荡游,一边疑惑,自己明明被那乞丐摔到了空中,距离石壁至少也有一丈多远,前后左右空空如也,手脚出于本能四下乱抓乱挠,什么都没有碰到,没想到快到谷底时竟然捞到了一根藤条,想来可能是正好一阵风吹过,把自己吹向石壁,或者是把藤条吹向了自己,才保住了一条命。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松手跳到谷底,就听那嘶哑的声音在旁边道:“我刚刚后悔用力太猛,会要了你的命,要救你已经来不及,没想到你倒福气挺大,一股冷风将一根藤条直送到你的手中。乖乖地跟我走吧。” 王重阳这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扭头看着乞丐,心中很是生气。只见那乞丐一边对自己说话,一边瞪着独眼四下观瞧,神情看起来很是紧张。 这人真实歹毒,他把人从那么高的石壁上甩到空中,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却来说这些话。但是王重阳顾不得跟他生气,他惦记这父母的危险,一纵身,又向石壁上窜去。 耳听得嘶哑的声音喝道:“哪里去?” 身子刚刚跳起来,手臂便被人抓住,跌回地面。王重阳的右手手腕被乞丐扣住,只觉得整条手臂,连带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乞丐的手好硬,简直就像是一只钢箍,死死地将他的手套住。 王重阳连挣两下没有挣脱,那只钢箍套得更紧,酸麻的感觉更厉害,使得他几乎没有力气再站住,就要瘫倒在地。 王重阳嗷的一声厉吼,跳起来,飞脚向乞丐踹去。 蓬的一声,正揣在乞丐的胸口,感觉就像踹在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上面,只觉手腕一松,脚上接力,嗖地窜了出去。 乞丐胸口中脚,就像被一把铁锤砸中,只觉得胸口发疼,全身巨震,五脏六腑都受了震动,身不由己一松手,噔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这一下打出乞丐的意料之外,他那随手一抓,看似极其普通,实际上是一招极厉害的杀手,一旦扣住了对方的脉门,任你多高的武功也使不出,只能乖乖地就范。再加上他看出这个说话笨拙费力的孩子很是桀骜不驯,所以便想惩处他一番,让他知道点厉害,于是便不住的催动内力,直抓得他的手腕喀喀作响,骨头快要断裂。 乞丐十分震惊,自己这如钢似铁的爪下,即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万没想到有人能够逃脱,甚至还能够绝地反击。乞丐一点防备都没有,胸口中的那一脚很重,幸好自己皮糙肉厚,骨骼坚硬,一旦感到不妙,护体神功立刻发动,稍微差一点,还不被这孩子踹死? 饶是如此,一时间仍是难于消受,张着嘴半天没有喘过气来。自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如此失手,被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踢中,一旦传了出去,便成奇耻大辱,一世英名就此毁掉。 在来蛇山之前,主人已经向三位刺客交代了这一家三口人的年龄,长相,还有功夫特点,但是对父母说得较为详细,尤其是母亲凌波仙子池笑红说得最多,因为她是铁围山第三风信使,尸陀林出类拔萃的后期之秀,对于王重阳,只说了一句小心在意,这孩子很能跑,不要被它溜走。 豫让听了主人的吩咐,表面没说什么,心中却感到很不痛快,不知道主人为什么把父母交给那两个人,而让自己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这分明有些小瞧自己。自己当年刺杀赵襄子没有成功,并不代表自己的功夫不行,只是运气不好而已,每次在动手之前,赵襄子都会心中悸动,从而有所防范。 要离和专诸虽然成功,但他们都是使用阴谋诡计,骗得对方的信任,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袭击,不像聂政刺杀韩相侠累那样,青天白日,冲进铁甲卫士重重包围的政府衙门,将侠累杀死,自己将面皮撕下来,眼睛剜出,又拉开肚皮,把肠子全都拽出来,死在街头,无人能够辨认他的身份。 因此在豫让还没有见到王重阳之前,心中一直都在因为自己被漠视而懊恼,根本就没有认真想过如何对付王重阳,毕竟他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虽然有一套让人惊讶的逃跑本领,但毕竟只是逃跑本领,就算他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也难于飞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这一粗心大意,让他差点吃了大亏,被王重阳一脚踹到胸口,虽然及时发动了护体神功,但还是有些难于禁受,心神皆震,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幸好王重阳跳出去之后并没有逃走,站在前面的石头上面,斜着眼睛看着豫让,不然他要是趁此机会跑出去藏起来,自己可就丢了大人。 豫让不敢再掉以轻心,一声低喝,身形急冲过去,一掌打向王重阳的脑袋,这一下使上了八成力。体现在已经不再顾及王重阳的生死,打死他才是阻止他逃走的最保险办法。 蓬的一声,那排山倒海般的一掌,正打在王重阳立足的石头上,只打得石屑纷飞,一条人影一闪,向上面窜去。豫让早有准备,伸出蒲扇大的左手,猛地向上捞去。 啪的一声,胳膊上又着了一下,虽然不重,但是左手却捞了个空,转头看时,只见王重阳已经飞到了石壁上面,一手抓着藤条,等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豫让脚尖一点,身体飞到了空中,然后从上向下,犹如俊鹘扑兔,朝着王重阳俯冲过去。 到了近前,右手屈指如钩,抓向王重阳的脖颈。只见人影一闪,王重阳忽然不见。豫让反应迅捷,他本来就没打算一下子抓住这个黑猴子,骈指在石壁上一捺,身体一个转折,斜向上冲起,一伸手便抓住了王重阳的脚踝,心道看你再往那里跑。手臂用力,要王重阳的身体狠狠摔向谷底。 耳听得飕飕两声,两个黑点,朝着自己的双眼打来。他微微一侧头,两颗石子擦着脸颊飞过,劲力竟也不弱。 他心神一分,感觉手掌一松,赶紧用力猛抓时,掌心已经空空如也。王重阳已经摆脱了他的手掌,掉落到地上,随即高高弹起,向着前面猛窜。 豫让如风赶上,王重阳接连两次从自己手里逃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头一次还可以说是侥幸,正好有一阵风将藤条吹去,送到了他的手中,让他捡回一条命,第二次却是实实在在从自己手里逃脱,毫无理由可说。 豫让又羞又怒,脚下用力,王重阳虽然天生神力,奔跑速度不逊虎豹,但是怎比得上豫让的绝世轻功,只跑出去不到一里地,便被豫让追到了身后。 这次豫让不再伸手去抓,挥起铁拳,照着王重阳的背心猛击过去。这一圈用上了十成真力,不要说被拳锋打中,就是被拳风扫到,也会筋断骨折,十成命打掉九成。 王重阳正在奋力疾奔,忽然一阵风过,身下觉得一空,似乎悬浮在空中,手脚用不上力,知道不妙,一个跟头翻出去,双脚在一块石头上面一蹬,身体紧贴着地面,向后急窜,正好从豫让的胯下冲过,堪堪逃过一击。 王重阳只觉得后脖颈上火辣辣地难受,知道已经受了伤,不敢稍作停留,拼命向回跑去。 豫让那一拳眼看就要打中王重阳,拳风已经将周围圈住,防止王重阳逃走。没想到王重阳会来这一手,竟然反身弹射,从自己的胯下窜过去,赶紧停步时,已经窜出去老远,赶紧反身追赶。 ------------ 第二十九章 莲藕化身 池笑红袖中飞出黄色的水仙花,托住了专诸的鱼肠剑,然后放出自己的撅云锄,照准专诸的脑袋刨过去。 专诸看到撅云锄当头刨下,张口喷出一颗明亮的小球,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珍珠,嗖嗖地旋转着飞到前面,噗的一声自动爆破,变作一团黑烟,飞上前去将撅云锄挡住,池笑红催动内力,不断把内力注入撅云锄,撅云锄飞舞起来,一下接一下向着那团黑烟刨去。 撅云锄每刨一下,那团黑烟便会飞起一大块,就像是从岩石上面砍下一块,一连五六下,已经将那团黑烟撅下了五六块,去掉了一少半。那五六块小烟团掉在地上,滴溜溜转个不停,不一会儿便向周围飞散,慢慢消失了,变成了几个小小的珍珠碎块。 池笑红见状,便继续指挥撅云锄向着烟团猛撅不停,接连十来下,便将那团黑烟彻底撅散,全都散落在地上。然后指挥撅云锄向专诸飞去,眼看着一锄撅过去,就能将专诸撅成两半。 突然镗的一声,旁边飞过来一个东西,恰好拦住,撅云锄刨在什么面,被高高弹起。 定睛看时,拦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把能屈能伸的鱼肠剑。 池笑红扭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朵黄色的水仙花已经变得色泽暗淡,花瓣枯萎,并且开始一块块地凋落。 原来在池笑红用撅云锄猛撅专诸的珍珠云的时候,专诸的鱼肠剑也在全力攻击她的水仙盾。在鱼肠剑的不停攻击下,水仙盾的魔力渐渐损耗,色泽开始变淡,花瓣也慢慢失去了水分,就像是水仙花开足了时间,开始凋零。 就在撅云锄破掉珍珠云的同时,水仙盾的能量也消耗殆尽,再也抵挡不住鱼肠剑的进攻,鱼肠剑赶在撅云锄的前面将它拦住。 这一次双方斗了个平分秋色。 撅云锄和鱼肠剑在空中都在一起,池笑红虽然是女性,但是她的功夫却是走刚猛一路,撅云锄大开大合,直撅横扫,气势如虹。反而是专诸,身材高大,膀阔腰圆,但是他的鱼肠剑走的却是纯粹的阴柔一派,鱼肠剑及其柔软,就像是一条活的蛇,剑身不住地扭曲,四下游走,倏进倏退,十分的灵敏。 撅云锄虽然气势如虹,进攻猛烈,但是鱼肠剑并不跟它硬磕硬撞,不断变换着身形,就像毒蛇一样,找准机会,便猛扑上去咬上一口,然后再退开,重新跟撅云锄周旋。 撅云锄占尽优势,但是并不能迫退鱼肠剑,双方成了胶着之势,一时间难分胜负。 池笑红性格泼辣,做事向来果断干脆,眼见得撅云锄被鱼肠剑拦住,成了缠斗之势,很难立刻攻破,心中不免焦躁,她将左手向空中一指,娇叱一声,撅云锄气势陡盛,猛的一下,将鱼肠剑荡开,突然转向,舍下鱼肠剑,直奔专诸而去。 鱼肠剑刚刚被荡到的一边,再要追时已经来不及,它也不去追撅云锄,而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化作一道白光,疾向池笑红飞刺过去。 池笑红心想这等围魏救赵之计,晚了半拍,等到她刺到自己的跟前,撅云锄已经大功告成,所以不为所动,依旧催动撅云锄猛攻过去,右手在左手衣袖上连弹,嗤嗤连声,弹出四五根子母穿云针,镗镗镗镗,全都打在鱼肠剑上,被震落在地上。 鱼肠剑被阻住片刻,只是刹那之间,足以导致胜负之分。 撅云锄抡圆了,搂头盖顶,打了过去。 专诸伸出右手向着撅云锄抓过去,池笑红心中惊讶,但是不相信对方有如此本领,可以赤手接住自己的撅云锄,心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可不是姑奶奶心狠手辣。 眼见撅云锄就要砍到专诸的手上,忽见他的手上生出了许多树根一样的东西,弯弯曲曲向上伸展,倏忽之间,便有好几根树根伸到了撅云锄上,立刻将撅云锄死死缠住,手掌里的树根还在不停地生长,不一会儿,撅云锄的锄头长杆上便全都被缠住,动弹不得。 池笑红大惊失色,赶紧运功往回收锄,撅云锄将那些树根一样的东西拉扯得伸长了一倍,但并不能将撅云锄夺回。 她正在全力回夺撅云锄,眼前白光一闪,脸前一股冷风扫过,知道鱼肠剑来袭,此时她手里没有了兵器,急忙闪身向旁边移开,同时左手衣袖拂出。 叮当,嗞啦,左手衣袖被鱼肠剑刺穿了一个大口子,数根断针掉落地上。原来池笑红的左手衣袖上钉满了子母穿云针,只要有需要,伸指一弹,便可攻击对手,既方便,又灵活,这样一来,袖针功夫已经被破,不能再用,而自己的撅云锄也被对方控制住。 鱼肠剑一个转折,重新飞刺池笑红。 眼见鱼肠剑剑尖一闪一闪,犹如毒蛇的信子一般,池笑红心中恼怒,右手屈指如钩,径向鱼肠剑抓去,她要依葫芦画瓢,伸手抓剑。 双方这两下看起来相似,实则大不相同。专诸不知手里用了什么法宝,化作十百根树根一样的东西,缠住了撅云锄的出头和锄杆,实际上还是避其锋芒,以柔克刚。池笑红则不同,赤手对白刃,用空掌去抓对方极其锋利的鱼肠剑,这一下不抓住还可,一旦成功抓住,反而会将他的手掌切为两半。 眼见得剑掌就要相碰,鱼肠剑的剑尖倏地偏向一方,同时剑身整个扭曲起来,绕过池笑红的手爪,继续向前,剑身紧贴着池笑红的手臂,旋转向前,就像毒蛇缠着树干向上爬。 这样一来,鱼肠剑虽然没有直接削割池笑红的手掌,但是剑身缠在手臂上面,使得池笑红的手臂不能再随便屈伸转动,稍微一动,便会被剑刃割伤。 这是不攻之攻,等于把她的右臂给废了。 鱼肠剑绕着池笑红的手臂,旋转这向前,转眼已经爬过了她的臂肘,池笑红不以为意,右手手爪不变,身体向前扑去。 冲到撅云锄跟前,右臂横扫,直向撅云锄和专诸手掌之间的树根状东西击去。喀喀连声,树根碰上鱼肠剑,全被斩断,纷纷化作袅袅轻烟,转眼消失,化为乌有。 专诸心中吃惊,右手向着鱼肠剑一指,道声:“疾。” 鱼肠剑立刻收缩,向池笑红的手臂绞去。 喀拉拉,雪白的手臂被绞作好几段,纷纷乡下坠落。 池笑红身受重创,不退反进,趁抓住吃惊之时,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跟前,一手抓住空中的撅云锄,一手变作立掌,蓬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印在专诸的胸口,将偌大的一个身躯,打得凌空飞起,重重撞在石壁上面,然后顺着石壁慢慢滑落。 专诸背靠石壁,喘着粗气,眼见池笑红没有乘胜追击,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先看对方的手臂。 只见池笑红咯咯娇笑,一手抓着撅云锄,一手冲着自己招了两下。他心中疑惑,刚才她的右臂分明已经被鱼肠剑叫作好几段,怎么现在两个手臂都是好好的,一点损伤都没有呢? 他低头向下看,只见地上还有几段白皙的东西,仔细看时,哪里是什么手臂,却是极端白色的莲藕。 原来在关键时刻,池笑红用莲藕化作自己的手臂,这等幻术只是雕虫小技,但是池笑红用得极为巧妙,自己贪功心切,竟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从袖里拿出了莲藕,全被瞒过。 专诸深吸一口气,内力在胸口转了两圈,感觉胸骨并没有断折,当即站直身体,对着池笑红道:“凌波仙子智勇双全,在下佩服的很。刚刚复活,就遇到了你这样的对手,真是令人兴奋……”说到这里忽然大声咳嗽起来,一股股鲜血从嘴角淌下来,星星点点落在他腰间白色的围裙上。 池笑红道:“你中了我一记透心锥,只怕五脏六腑已经受了重伤,现在赶紧静坐疗伤,还能阻止伤势的加重,再要动手,只怕会加剧伤势,甚至危及阁下的生命。” 专诸咳了一阵,用袖子抹去嘴角的鲜血,道:“谢谢仙子的关怀。在下在沉睡两千年之后,重回人世,早已将生死二字置之度外。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论前方有多大的危险,只有全力以赴而死,绝不后退半步而生。” 池笑红听了专诸的话,心中甚是感动,伸出大拇指,道:“好。远古英雄果然与众不同,我非常佩服。能够跟英雄一战,虽死无憾。接下来动手,必然要以死相拼,我是不会留情的。” 专诸拱手雨额,道:“多谢仙子。适才在下有些小看仙子,以为一介女流,不值一击,没想到仙子功力通神,在下已经受到了惩罚。接下来,我会使出自己所有功力,全力一击。无论是胜是败,都应该是一招见分晓。请仙子先期做好准备吧。” 说完了这句话,专诸不再说话,伸手一扯,将围裙从腰间撤下,甩了出去,围裙被风吹着,在山上飘转飞去。 专诸盘膝坐在岩石上面,手扶膝盖,双眼微闭,垂帘内视,不再说话。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息,阴云正在散去,一道阳光冲破云层,正照在专诸的身上,给他黑色的身躯,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泽,看上去显得非常的庄重肃穆。 ------------ 第三十章 杏黄旗,铁枪杆 雨已经停止,水神庙的檐角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水。空中偶尔还会飘下一两滴,划出一道微亮的光线。 大雕雄踞檐角,侧目而视,身上的羽毛油光滑亮,犹如钢浇铁铸,与檐角合成一体。 断臂人从河边慢慢走来,不急不缓,好像知道王十一郎逃不掉,他的胸口那个还挂着那段卷曲的钓丝,没迈一步,钓丝便一弹一弹地上下颤动。到了水神庙跟前,站住脚步,两眼紧盯着王十一郎,手中的半段枪枪尖指着王十一郎的下三路。 虽然断臂人走过来时并没有刻意寻找位置,但是他随意停下的地方,让王十一郎觉得很别扭。那地方恰好跟自己、大雕组成一个斜三角——断臂人和大雕站成掎角之势,两面夹击。 王十一郎心中微微吃惊,只见那段钓丝一直挂在断臂人的胸口,分明是一头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肉中,但是断臂人的衣服只是被雨水打湿,并没有浸出一点鲜血。 断臂人冷冷道:“本来我是要带你回去,现在改变了主意,带你的脑袋回去也是一样。” 王十一郎胸中气往上撞,听对方的语气,仿佛自己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牛羊。虽说现在自己的手里没有兵刃,但是对方也未必就能胜得了。他现在十分惦记妻子和儿子,听断臂人刚才的话,似乎在他来找自己的同时,也有同伙去刺杀他们。 妻子的功夫远远超过自己,不过她对此一无所知,防不住对方的突然袭击。无论如何也要赶过去。 何况还有王重阳哩。 王十一郎决定速战速决,对断臂人道:“且看是谁的脑袋先落地吧。”说着话,单掌一立,右脚在墙头一拨,一踢,将一块砖头踢向下面的断臂人,人也如飞箭半随后飞至。 啪的一声,他的手掌打在那块砖头上,将转头打得粉碎,在空中化作无数碎片,朝着断臂人打去。 断臂人将半段枪横在身前,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那些碎砖块打到断臂人的身前,突然停下,就像打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上面一样,化作一片尘粉四散飞扬。 王十一郎已经如飞而至,飞起一脚踢向那堵看不见的墙。 空中已暗,耳听得呀的一声雕鸣,那只大雕已经当头扑过来。 王十一郎急忙缩颈藏头,右脚已经踢到了一堵坚硬的气墙之上,右腿一曲一伸,身体便向回弹射出去。 呼的一声,一股劲风从身边掠过,只差一点点,没有被那只大雕再次扑中。 王十一郎身体横着飞向水神庙的围墙,到了围墙的跟前,刚要用脚点地,飞跃过去,眼前一暗,心道,这扁毛畜生好生厉害,这么快就追来了。他知道,只要被大雕缠住,稍微停滞一下,断臂人就会赶上,那时候就脱不了身了。 王十一郎脚尖在地上一点,但是身体并没有向上飞起,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贴着地面向前冲去,单掌在前面开路。 蓬的一声,尘烟飞舞,围墙上面被他穿出一个大洞,人已经窜进了院子里。王十一郎顾不得看背后的情形,两个箭步冲到了大庙前面的那根旗杆跟前,双手握住旗杆,大喝一声:“嘿。” 喀喇喇,旗杆被他生生从台子上拔了出来,一头还带着一大团灰砖块。 他铁枪再收,这才举目向来处看去。只见围墙上豁出一个圆形口子,碎砖头掉落了一地。 这时才听得围墙外面呀的一声雕鸣,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愤怒。 蓬的一声,洞口的旁边又是一片灰尘飞扬,一个矮小的人站在围墙里面,正是断臂人要离。他缺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中握着半段枪,竟是用身体硬撞在围墙上面,直接走道院子里面。 王十一郎心中吃惊,不是因为断臂人撞坏了围墙,刚才自己也是撞坏围墙进来的,这种功力即使普通的武林人士也能做得到。不过很少有人向断臂人这样,自己刚才是不得已才撞破围墙的,断臂人则不然,他本可以从围墙上面跳过来,甚至可以自己撞出的洞口钻过来。 但是断臂人没有这样做,他不会屈尊去钻别人撞出的洞口,也不会绕过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东西,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目标,所有那些拦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他都会统统铲除,毁掉。 从这个人身上显示出来的,是一种唯我独尊的傲气,一种勇往直前的霸气。 在这种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其他的一切都是形同虚设,毫无意义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可以毁灭任何东西。 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件东西是有价值的,那就是自己刺杀的目标。 他们根本不考虑什么善恶对错,甚至从来就没有这些概念。 王十一郎感到后背飕飕直冒冷气,被对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股冷冰冰的气势所震慑。他现在有些相信对方的话了。 初次听到断臂人说他是东周子民,吴国人要离,当时直接的反应就是荒唐无稽。要离生活的春秋时代距离大明王朝,足足有两千多年,什么人能够活两千年不死?再说史书中记载,要离在刺杀了庆忌之后,已经横剑自杀。 后来断臂人还说他是重回人间,为的就是自己。尚未复活时已经将自己的长相,性格,兵器,功夫全都印在心里,在这个世间除了自己之外,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王十一郎听了之后,以为这可能是这个刺客的伎俩,他根据自己的身体条件,把自己附会成两千年前的大刺客要离,一次来达到眩人耳目,扰乱对手心神的目的。他觉得这一招的确巧妙,但是对自己未必有用。因为这一切太过荒诞。 但是现在王十一郎改变了看法。他开始相信对方所说的话,相信对方是一个自杀之后,被埋葬了两千年的刺客,现在又重回人间。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对方是要离,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对方不是要离。但是这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不计一切,一往无前的气概,只有远古的豪杰才能具备,这种气概在现代人身上早已泯灭殆尽。 呀,空中传来一声雕鸣。大雕化作一片乌云,自上而下疾冲而来。 大雕尚在空中,一阵劲风掠过,王十一郎感受得到大雕身上挟带的那股怒气,是那种毁灭一切甚至包括自身的烈烈火焰。 王十一郎心中没有畏惧,而是被一种尊重所充满。 为了自己,也为了要离和大雕的名誉,他要全力以赴。 眼见大雕将两只翅膀收缩,化作一颗黑色的弹丸,向着自己打过来。王十一郎手执旗杆在旗台上屹立不动,任迎面而来的劲风将那面破旧的杏黄旗吹得呼啦啦作响。 大雕扑到距离王十一郎一丈以内,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雕双爪上面一道道的鳞片,幽幽闪着古铜色的光泽,爪甲更是像玄铁打就的尖锥,两只小圆眼睛迸射出惊魂的精光,长而弯曲的嘴好似神器吴钩,直奔王十一郎的胸口。 王十一郎右手猛地一抡手中旗杆,长枪带着杏黄旗从一边应将上去,杏黄旗正好抢在大雕之前,横在它的身前。大雕不为所动,速度不减,长爪挥出,嘶啦一声轻响,杏黄旗被从中划作两半。大雕从中间的裂缝中倏地冲过。 大雕正以为得计,刚刚冲过杏黄旗,忽然看到一件巨大的暗器,迎头打过来,再要躲闪时已经来不及。 大雕生性狠戾倔强,眼见躲不开,呀的一声高叫,伸出一双钢爪,径向迎面撞来的大暗器抓去。大雕的这双钢爪十分的坚硬锋利,一爪下去,可以将岩石抓碎,将钢铁抓断,普通的刀剑枪矛刺到它上面,休想伤得它分毫。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雕虽然因为大意被王十一郎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并没有将当面飞来的暗器放在心上,以为自己这一爪足以开碑裂石,管你什么东西,照抓不误。 王十一郎先前在庙墙外受到偷袭,出其不意挨了大雕一爪,将头皮抓破,头发也掉了几十根,心中十分恼怒,早就憋着一股劲,要好好报复它一下。适才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大雕的第二次偷袭,直接撞穿围墙,到了院子里,先将那作为旗杆的大铁枪抢到手中。 刚刚站定脚跟,大雕刚才失了一招,立功心切,抢在断臂人要离的前面向王十一郎冲来,未免有些鲁莽心急,忽然眼前一黄,被杏黄旗挡住了视线,要停已经停不住,何况它本来就没有停的意思,一爪撕破杏黄旗,冲了过去,只见一件巨大的暗器当头打到。 眼见暗器和鹰爪就要撞在一起,却不知是雕爪折,还是暗器破。 耳听一声厉喝,啪的一声大响。 一把长枪赶在雕爪前面撞上了那件暗器。 哗,暗器被打碎,化成了无数碎片,就像是一片流星雨,纷纷打向大雕。大雕见状,急忙展开双翅,一搧一卷一缩,将迎面打来的数十百块碎暗器全都收入它的一双翅膀之下,但是禁受不住暗器的劲力,一声长唳,一个转折,斜向庙顶飞去。 空中留下十几根灰褐色的羽毛,悠悠荡荡,飘转而落。 ------------ 第三十一章 大胳膊硬生生被他扭断 豫让一记重拳击出,近在眼前的黑孩子王重阳突然消失。那记铁拳正打在前面的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就像是一间房子大小,喀喇喇,从中间裂开了好几条大缝,豫让的拳头也隐隐作疼。 他顾不得看自己的手背,急忙回身向后面追去。 刚转过身,嗖嗖嗖,接连三下破风之声,三点黑影径向自己的脑门、心口和下腹三个部位打来。 豫让见那三个黑点来势甚是凶猛,右手手背此时疼痛加剧,不敢再冒险去接,闪身躲向一边。三个黑点从身旁掠过,却是三个鹅卵石,应该是王重阳在从自己胯下窜过时,顺手从河道中拾起来的。 豫让手背上一阵阵钻心刺疼,抬起来一看,只见上面鲜血淋淋,已经破裂。他心中羞愤交加,脸上火辣辣的,一声嘶哑的怒吼,拽开大步,飞速赶了上去。 此时豫让激怒攻心,已经施展全力,很快便追上了王重阳。虽然王重阳天生神力,速度不逊虎豹,奔跑起来恰似流星跳丸,忽左忽右,而且不时顺手拾起地上的石子头也不回地向后面打去,不断地干扰这豫让,但是毕竟敌不过豫让神功高强,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接近。 转眼之间,两个人又奔回到那个斜靠石壁的大石头人那里。王重阳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很是沉重,但是速度很快,心中不免慌张,接连不断地拾起石头向后面抛去。他一心慌,手上便没有了准头,再加上打得太快,力度也不够,被豫让连续接住几颗石子,甩手打了回去。 王重阳听到背后嗤嗤连声,知道不妙,赶紧横着向左边跳过去。躲避得虽然快捷,嚓,还是被一个小石子擦中了右臂,衣服被划破,胳膊上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不是破了口子。 刚要再转而向右跑,就听见后面嘿的一声,已过劲风吹过来,身体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压过来,知道对方又是一记神拳击过来,神拳的拳风将左右两边全都封死,无法再向右边跑,眼见前面就是那个大石头人,当下一低头,脚下用力,急速向着大石头人的身下窜过去,这一下使出全力,再加上身后豫让神拳的拳风推力,身体直似离铉之箭,嗖地,已经从石人胁下窜了过去。 耳听得背后蓬的一声,似乎是豫让的铁拳打在了石头人身上,刚觉石头人要遭殃,就听得豫让嘶哑的嗓音惊呼道:“什么人?”接着呼呼砰砰之声大作,似乎是两个人动起手来。 王重阳不敢就停,又向前跑了一二十丈,确信背后没有人赶来,呼喝之声仍在原地,这才停住脚步,回头观瞧。 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只见豫让正在跟一个巨人打斗。豫让本来就已经身材高大,十分的威武,此时看上去却是十分的矮小瘦弱,因为跟他对斗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巨人。 这巨人足有两丈多高,大脑袋就像是一个栲栳,脖子几乎跟脑袋一样粗,肩膀看上去有五尺宽,两条胳膊有海碗口那么粗,而且肌腱扭曲凸露,拳头像是油坊里的大木锤,一拳击出去呼呼有声,声势甚是骇人,脚下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咚咚的大声,河道里都有些发颤。 王重阳十分惊讶,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巨人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因为周围的石壁上根本没有人,适才王重阳已经绕着石壁转了两圈,如果隐藏着这么一个巨人,他一定会看到的。 王重阳顾不上再想巨人的出处,留心看他跟豫让的打斗。 这时的豫让改变了打法,用上了王重阳刚才对付他的办法,因为他现在遇上了一个更高更大更强的对手,不得已采取了灵活多变的战术,施展轻功,跟巨人游斗。 这一招果然十分见效,那巨人身高力大,每一拳击出,不要说被拳头打中,就是被拳头带起的风扫中,也能把豫让带得跌跌撞撞,几乎摔倒,两个人在靠近悬崖时,巨人的大拳头过处,碎石乱飞,藤萝折断,纷纷坠落,声势之强,令人咋舌。 但是巨人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动作缓慢迟滞,每一步跨出,都是一丈左右的距离,每一拳击出,力道排山倒海,只是能发不能收,招数不能紧密连接,招与招之间有太大的空隙可乘。只是由于他的力道过去刚猛,拳头过去,罡风才起,足以弥补这段空隙。豫让明明看出了对手的破绽,但是却不敢贸然出手,偷袭得手当然好,踊身跳上去,一旦失手,被那只大手抓住,还不被捏成齑粉? 豫让只得展开轻身功夫,快速游走,跟巨人缠斗,希望通过速度消耗对方的力量,他知道像巨人如此大的身躯,不要说还要一拳一拳地打,就是随着自己转,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感到力气不济。所以自己一定要有耐心,切记操之过急,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一旦成了拼斗力量,成了以硬碰硬的局面,那就极端不利。 只是豫让没有时间跟巨人颤抖下去,他有自己的人物,就是不管死活,将王重阳抓走。他奔跑之中,闪目先前看去,只见王重阳在不远处向这边看着,并没有趁此机会逃走,这才稍稍放心。但是,他知道王重阳现在之所以不跑,是因为这个救他的巨人还明显地占据优势,一旦巨人转为劣势,他就会立刻逃走,以这黑小子的脚程,只要稍稍耽搁一点,只怕再也难于追上。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一直示弱,假装跟巨人苦苦颤抖,然后找准机会,全力一击,一招将巨人打倒,然后立刻追击。 豫让施展全力跟巨人游斗,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消耗掉巨人的大部分力量,然后趁他开始虚弱,后力不接前力的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豫让虽然施展全力跟巨人游斗,但是他也尽力使自己表现得十分狼狈,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才堪堪躲过巨人的铁拳,而且看上去已经被拳风带到,脚步踉跄,站立不稳。 豫让的计策渐渐得逞,巨人的拳头仍然虎虎生风,但是豫让知道他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这样下去,再坚持不了多久。豫让不时地闪目去看王重阳,只见王重阳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又走近了一些。 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这家伙是谁?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另有一个人心里想着跟他一样的问题:“这个大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王重阳看到巨人在打斗中,完全将乞丐豫让压制住,于是便会转身,走到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看着两个人对打。 他不清楚那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不用细看,单单看那身材,他就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人身材太高大了,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都会惊讶,留下深刻印象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人。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重阳觉得这巨人的身形,还有那张脸很熟悉,就像是在那里见过一样。他确定没有见过这样高大的人,但是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跟他长相相似的人。王重阳本来就很少见人,他整天都在山野乱跑,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几乎没有跟人打过交道,因此他的脑子里仅有几个形象,他们都不是巨人的样子。 眼见得巨人一拳接着一拳,将乞丐豫让逼得步步后退,渐渐地靠近悬崖,他想,只要把乞丐逼到悬崖边,那他就死定了,那里是一块向里凹陷的崖壁,一旦乞丐到了那里,便进入了死地。 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巨人的一记铁拳。那拳头可以将人整个打进岩石里。 铁群呼呼,豫让正一步步退向死角。王重阳不由得走近了几步。 豫让的脊背抵住了石壁,左右两边都是坚硬的岩石,无法再逃。 啪啪啪啪,豫让不能躲闪,只得挥起手掌硬架硬接,一连四拳过去,他的双腿开始微微弯曲,似乎已经承受不了铁拳的力量。 巨人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挥起铁拳,嘿的一声,猛击过去。 突然,一直萎靡不振的豫让直冲上前,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将木锤一样的大拳头合在掌中,然后双脚蹬着旁边的岩石,快速旋转起来,身体转成了一个风扇。 喀拉一声,那条大胳膊硬生生被他给扭断,掉了下来。 王重阳啊的一声惊叫,也不想想自己的本领,嗖的一下跳了上去,照着豫让的胸口就是一拳。 豫让诡计得逞,一下子将巨人的胳膊扭下来,大喜过望,趁着巨人疼痛之际,飞起一脚踹向巨人的下腹。他心里想,巨人的手臂断裂,疼入骨髓,一定会暂时丧失战斗力,不管你的肚皮有多硬,这一脚揣上,一定会将你踹得肚破肠流。 豫让看到了王重阳跳起来打过来的小拳头,他知道王重阳的力道不小,但是自忖还是能够禁受得住,于是,拼着胸口先挨了一拳,先把这个巨人料理了再说。 眼见得王重阳的小黑拳头已经打到胸口,忽然手掌一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白色的短剑,豫让大吃一惊,急忙使出护体神功,将功力聚集在胸口,胸口不分立刻变得犹如钢浇铁铸。 噗的一声轻响,短剑刺中豫让胸口,就像尖刀刺进豆腐一样,剑刃直没入胸,只剩下剑柄还在王重阳的手中。 同时脚上一疼,就像被一只钢爪扣住,钢爪猛地向里一合,喀喇喇,腿骨立刻碎裂,豫让连哼了几声,差点没有昏过去。 ------------ 第三十二章 千古英雄,一堆枯骨 豫让没想到小小的王重阳会行险使诈,胸口中了一剑,右脚又被巨人的大手捏得骨髓肉烂,疼如骨髓。但是他临危不乱,忍着巨疼,身体一转,左脚顺势踹向巨人的胸口,没容得王重阳逃开,右手一伸,将他的一只脚抓住。 蓬的一声,巨人的胸口挨了一脚,豫让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落地时单脚站立,右手高高举起,将王重阳倒举在空中,嘶哑着嗓子喝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这小子摔个稀烂。” 他想不管这巨人是从那里冒出来的,看样子一定是为了救王重阳,于是便用王重阳来要挟。这一招果然奏效,巨人立刻停住脚步,瞪着豫让,不敢再动,大眼睛骨碌碌乱转,满脸惶急的神情。 豫让这才低头看自己胸口的伤势,只见一把小小的玉剑插进胸口,鲜血汩汩而出。 一阵疯狂的笑声从豫让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在山谷中回响,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王重阳被豫让倒提着,看到他疯狂地大笑,嘴角和胸口不住地往外淌血,心中甚是惊异,这人已经深受重伤,明在顷刻,不知道还在笑什么。 巨人站在豫让对面,好几次想要冲上去,终于还是没有动。 豫让的疯狂大笑终于停下来,他嘴里喃喃道:“命也夫,命也夫。人人都有自己的一条命,无论你怎么努力,也难逃宿命的魔掌。” 他开始咳嗽起来,嘴里的鲜血喷将出来,溅了王重阳满脸满身。 他接着道:“当初我历尽苦难要刺杀赵襄子,结果总是功败垂成,以致留下千古遗憾,既没有报了智伯的厚恩,又愧对赵襄子对我的宽恕,只落得自杀了结。这就是我的命,我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他抬头看着巨人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 巨人冷冷地看着豫让道:“跟你一样,受人恩惠,报人以命。” 豫让点点头,道:“好。不过,我的命运是一场悲剧,跟我一起来的两个人却不一样,他们都是成功的人。我可以饶了这个小孩子,但是他们未必会放了他的父母。” 豫让看了王重阳一眼,将他轻轻放在地上,口中自言自语道:“生逢知己身何惜,死为酬恩泪不消。”说完仰头又是一阵嘶哑的大笑,笑声未绝,伸手握住玉剑剑柄,噗地拔出。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玉剑插在他的胸口上时,伤口鲜血不断涌出,玉剑被拔出,王重阳以为鲜血一定会喷出来。谁知道鲜血不但没有喷出,正在涌流的鲜血也停了下来。 难道他的血已经流尽了? 豫让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他满是癞疮的皮肤开始变得粗糙,失去了光泽,就像是大旱的土地一样,开始龟裂。先是在胸前的伤口处裂开一条缝隙,接着从这条缝隙向周围慢慢延伸,随着裂缝的扩张,还能够听到喀喀的断裂声。 接着豫让的身体开始大块大块掉落,那些血肉就像散碎的土石,纷纷坠落,但是掉在地上时,立刻化作一团轻烟,倏然而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站在王重阳面前的,只剩下一个白骨支立的骷髅。 轰的一声,骷髅摔倒在地上,四处迸散,头骨滚出很远。 王重阳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他走过去,看到那把玉剑还抓在豫让的白骨爪中,便拿过来收好。想了想,弯腰拾起大小的骨架,将它们放在一起,看起来还不到半捆柴那么多。 王重阳的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悲哀,虽然他并不知道豫让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懂得他所说的悲剧命运,但是这人的所作所为让他心里很是佩服。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人,最后的一刻将自己摔死在石头上,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从容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王重阳四下看了看,抱起那堆骷髅,飞身上到崖壁上,找到一个小石洞,将骷髅放到里面,对着骷髅磕了几个头,然后用一块大石头将小石洞堵住,从崖壁上跳了下来。 远古刺客,一代英雄,在两千年后重新复活,不到一天的功夫,便又化为一堆枯骨,带着他无限的骄傲和遗憾,在这个幽僻的玄武谷中重新陷入深深的长眠。 王重阳回到谷底,想要找那个巨人道谢,却发现那个巨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仍然保持着刚才结束战斗时的模样,想要动又不敢动,神情甚是焦虑。 王重阳连叫他好几声都没有回音,上前去抓他的手,直觉得那只大手凉冰冰的,非常坚硬,仔细看时,这哪里是人手,分明是一只石头雕成的手,再看巨人的身体,果然都是大石雕成的。 原来巨人已经化为了一个巨石雕像。 王重阳十分惊讶,退后两步,看那石像时,这才发现,这个巨人不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而是一直都斜靠在崖壁上的那个大石人。 只不过,原来大石人是斜靠在崖壁上,现在却是直挺挺地站立着。而且,它的一条胳膊已经断掉,正在离它一丈多远的河道里。 王重阳这才恍然大悟,怨不得自己一直觉得巨人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原来他就是那个大石人。 他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对大石人有什么恩惠,就是有时候躺在他的肩膀睡觉,看到他身上有沙土和水草时,帮忙除掉,难道就是因为这些消失,大石人便活转过来,舍命来救自己吗?为了自己,它失去了一条胳膊,在自己转危为安之后,便悄然变回原状。 王重阳心中一阵茫然,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豫让临终前说刺杀父母的两个杀手都是成功的人,他们的功夫一定更加厉害,父母现在一定都处在危险之中。 他对着大石人跪下,拜了几拜,道了一声:“多谢。”然后站起身来,朝着蛇山方向疾奔而去。 一道阳光冲破云层,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光彩。 阳光照在专诸身上,将他高大的身躯和刚毅的脸部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楚。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宝塔,巍然屹立,脸上神情庄严肃穆,丝毫看不到大战之前的紧张。 池笑红见专诸说过动手之后,便径自盘膝端坐,不言不语,似乎是在运功做最后一战的准备。 池笑红觉得既可笑又奇特,大敌当前,而且是他主动前来刺杀自己,他竟然就这样大剌剌地坐下来,闭目练功,这分明是将自己的性命送到了敌人的手中,试观当今世上谁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可能这就是远古大侠的作风吧。这人说自己是从两千年前来到现在的,也许那时候的人就是这样简单直爽,他们自己不去使用阴谋诡计,因此也不必防备对方,这种光明磊落的品格,早已在人世间消失,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心不古吧。 池笑红在专诸的对面坐下来,她的功夫与专诸不同,不需要静坐修炼。如果现在的人在大战之前还要静坐修炼,只怕还没有动手,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雨已经停止,山林中传来了阵阵鸟鸣,十分的欢快凌乱,这里那里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瀑水,向一条条白练,将深青色的山体划破。雨后的青山,变得如此热闹,充满了活力。 旁边传来悠长的呼气声,池笑红回头去看,只见专诸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湛然,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慢慢站起来,对着池笑红点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池笑红也点点头,道:“请大侠赐教。” 专诸并不做谦让,道:“彼此彼此。” 两个人相向而立,中间相距有四五丈远。 专诸并没有摆出什么起手的姿势,只是那么随意站着,但是池笑红已经感觉到一股森然的杀气迎面扑来。这股杀气源源不断,沛然不绝,其中显示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战无不胜的信念。 池笑红赶紧运功相抗,她必须阻止对方的这股气势和信念,不让它们无限制的膨胀,不然,如果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将对自己非常不利,他可以不用动手,单用气势就可以将自己压垮,至少使自己的功夫大打折扣。 两个人相向而立,相对而视,都在努力发挥自身的气势,同时寻找对方身上的可乘之隙。 一阵山风吹来,其中夹杂着许多水滴,打在山石和两个人身上,噼啪有声,甚是强劲。 两人的衣袂都被风掀了起来,猎猎作响。 山风刚过,池笑红感觉对面的杀气陡然增强,心念甫动,专诸呀的一声厉喝,身体犹如离铉之箭,向这边猛扑过来。 鱼肠剑在空中划过,映着日光,化作了一道白色的云气,看上去就像彗星飞来,后面拖着一条扫帚一样的尾巴。 池笑红也是一声娇叱,双脚一点,飞身空中,撅云锄舞动起来,变成一团银光,迎着那道云气飞去。 双方都将自身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这一招中,全力一博。 就在白气和银光相撞的一刹那,阳光突然消失,太阳又躲进了云层中,山水因之变色,天地因之寂寞。 顷刻之间,胜负立分,生死立判。 ------------ 第三十三章 彗星袭月 鱼肠剑在空中化作一道白气,刺向池笑红,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剑气高涨,几乎充满天地。 池笑红实实在在感受到了鱼肠剑的威力,真可以说是无坚不摧,但是她现在有进无退,也不能躲闪。她知道,现在两个人比的不是招式,甚至不是功夫,而是勇气。只要自己稍微有一点气馁,立刻便会被对方摧毁,一败涂地。 池笑红飞身迎上,撅云锄舞成了一团银光,当头向鱼肠剑罩去。空中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白气就像是扫帚星横行天空,直奔对面的银光而去,而那团银光此时变得十分的明亮,就像是中秋的圆月。 彗星袭月。 两千年之后,在阴霾满布的天空,这种奇异的天象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不是真正的彗星和明月撞击,而是两件兵器化成了星月,见春秋时期感天动地的一幕再次显现。 彗星和明月撞在一起,蓬的一声巨响,爆出了千万朵璀璨的火花,在天空徐徐绽开,缓缓飘落。 那些火花就像是万千流星,划过夜空,一闪而灭。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却使阴暗的天地在瞬间变得无比的绚丽迷人。 鱼肠剑和撅云锄一触即分,白气和明月在释放出无数星光之后,离开变得暗淡,随后白气的大长尾巴掠过,扫中撅云锄,又连续迸出许多明亮的火花。 最终,两件兵器划然分开,天空重新归于阴沉暗淡。 两个人落到地上,恰好互换了一下位置,并向而立,一时间谁也没有转身,一动不动地站着。 池笑红的衣衫被划出了许多道口子,变成了条条缕缕,看情形就像是被白气的大尾巴扫中,撅云锄的锄头上出现了好几个缺口,锄把上面也被拉出了好几道深沟。 鲜血从池笑红的手臂上漉漉而下,流到了锄把上,然后顺着锄把淌到锄头,一滴滴掉落在岩石上,发出咜咜的声响。 池笑红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她还在咬牙坚持。 撅云锄撞到鱼肠剑的刹那,池笑红全身剧震,就像是撞到了一座大山之上,对面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他压得散了架。 但是她硬是停了过来。 压力只是那么一瞬,一旦突破,她立刻感到身体一轻,飘飘悠悠不断上升,不过在这飘飘悠悠过程中,她发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手指头都抬不动,仿佛适才突破压力时已经消耗掉了全部的力量。 就在这时,白气的扫帚一样的尾巴打了过来,看上去虚淡无质的白气长条,扫在身上,就像利刃从身上划过,从右肩到腰腿,被划出了十几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难忍。 白气堪堪飘过,池笑红本来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但是半边身子上的疼痛,极大地刺激了她,激发了她身体里残存的一点点力气。就在双方交错而过的一刹那,池笑红本能地挥起撅云锄,朝着身后狠狠砸过去。 没有声响,但是池笑红的手臂震动,撅云锄似乎打在了什么地方。池笑红也顾不上回头看,身体便落在了专诸适才站立的地方。咚的一声,只震得脏腑发颤,气息不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有当场倒下。撅云锄在手里变得千斤重,但她没有松手,也没有用它拄地。 专诸低沉浑厚的嗓音冷冷地从背后传来。“我这一招叫作彗星袭月,虽说只有一招,但也可以说聚集了我的所有功夫。我这一生大小战斗无数,曾经打败了许多英雄好汉,但是能让我使出这一招的人并不多。一旦我使出这一招,不管对方胜败输赢,都值得我尊敬。” 等了一下,他接着道:“你就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人。” 池笑红听了专诸的这番话,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嗓子眼一阵干涩发痒。她咽了一口唾沫,道:“多谢大侠夸奖,能够得到大侠的首肯,晚辈感到荣幸之至。” 专诸道:“在下此番重履人士,再作冯妇,本来是想大干一场,再振上古义侠雄风,没想到第一战便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唉唉。”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凉。 池笑红听了这话,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打赢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适才这一招,从一开始,自己一直都是在被动抵御,只是在最后挥出一锄,不过那时自己已成强弩之末,未必能伤到对方,不知道专诸何以说他败得一塌糊涂。 她的心里既兴奋又伤感,自己竟能战胜这位远古的大侠,他一直都是自己敬仰尊重的对象。现在大侠被自己打败,他的语气如此的落寞,这让池笑红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只听专诸继续道:“也许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个错误,也许我根本不该重新回到人世。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你不能把发生的事情抹杀。”等了一下,他忽然改变了语气,慨然道:“不过也没有什么遗憾的。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对手,痛快一战,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而且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幸福。有多少英雄驰骋一世,所向无敌,却因为得不到这样一个机会,最后寂寞而死。比起他们,我太幸运了。” 池笑红听了专诸的话,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正要转身,诉说自己对他的崇敬之情,只听得专诸低沉浑厚的嗓音慢慢吟咏道:“虎尾自惊逢柳跖,鱼肠犹在耻专诸。哈哈哈哈,鱼肠犹在耻专诸。” 咕咚。 池笑红急忙转头去看,只见专诸高大威武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就像绝壁崩塌,重重摔倒在岩石上面。 池笑红一声惊叫,飞步赶去,却见专诸的身躯撞在岩石上,又像上弹起,不过弹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一具完整的身体,而是四分五裂,分崩离析,脑袋和四肢分别向四下飞出,再落到岩石上时,摔得粉碎,化成了一片片轻烟,被山风一卷,飘散开,再也没有踪迹。 池笑红睁大眼睛看着这幕诡异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一个威风八面,气势逼人的大英雄,就这样在顷刻之间化作云烟,只剩下几根枯骨散落在岩石上。她的心里一时间波澜起伏,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那样呆呆地站立,心下眼前都是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内心涌起一种欲望,就想在这荒山野岭空旷无人的地方扯开嗓子嚎啕大哭一场。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发泄内心的情绪,听专诸刚才讲,他们同行的有三个人,另外两个分别去找丈夫和儿子,丈夫的功夫不如自己,心地又单纯善良,王重阳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赤子。想到这里,她急急忙忙将散落在石头上的专诸的骨头收拾起来,用撅云锄挖了一个坑,埋了进去,来不及起坟头,在前面跪倒,心中默念:“大侠英灵不远,请保佑我丈夫和儿子平安无事,回来再好好祭奠大侠。” 当下拜了两拜,站起身,心中犹豫了片刻,终于拿定主意,把脚一跺,嗖地飞身空中,倏忽不见。 飞去的方向正是玄武谷。 大铁枪的一头,原来粘在上面灰泥砖块,适才跟断臂人的半段枪碰,已经掉了一大半,枪尖处的杏黄旗已经被大雕的钢爪撕裂,河道的风吹过来,将破旗悠悠飘起。 除此之外,大庙里一切都在肃立,一动不动。就连刚刚飞上大庙檐角的那只大雕也是兀立不动。 王十一郎跟断臂人相向而立,断臂人的半段枪只比普通宝剑长一点,而王十一郎手中的铁枪足有一丈八尺长。两杆枪都是锈迹斑斑,黑黝黝没有一点光泽。 王十一郎心想,自己的枪长,对方的枪短,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枪利于击远,断枪利于近战,要想保持优势,必须将断臂人拒之圈外,最好是先下手为强。 当下喝声:“领教。”不等对方回答,手腕一抖,长枪头一阵乱颤,照着对方的下腹点刺过去。 断臂人将半段枪一抬,当的一声,将铁枪磕了出去,人站着没动,没有反击。王十一郎心道:“你这样最好。”当下将弓步向前,掌心用力,将大铁枪使开了,点,刺,扎,挂,扫,一招接着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招招逼住断臂人,不给他抢进身前的机会。 断臂人仍然站着不动,眼见铁枪打来,时而像一条毒蛇出洞,时而像是一片乌云盖顶,时而像数点寒星乱闪,见招拆招,并没有要抢进圈内的意思。 王十一郎看出便宜,便放心施展功夫,全力进攻,大喝一声,枪杆连颤,或作无数乌星向断臂人胸口点去。 当当当,一连三下大响,枪头与枪头相碰,溅出一片火花。 王十一郎一连刺了十多枪,竟然没有将对方逼得移动一步,虽然对方一直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发动反击,但是十几招已过,没能让对方移动一步,他心里不免焦躁起来。 他将铁枪往回一抽,双手一转,将枪头掉回来,枪杆从后面横扫出去,这一下跟点刺不同,距离较远,劲力使足了,铁枪杆挂动风声,呼地朝断臂人的腰胯部打去。心想,难道你还敢用枪硬磕不成? 不想,枪杆刚刚抡出,忽见前面人影一闪,断臂人疾趋而至,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个跨步,已经接近了一半。 ------------ 第三十四章 白骨已朽,鲜血犹存 原来刚才断臂人一直站着不动,十分被动地用半段枪抵御王十一郎的丈八蛇矛,完全是为了麻痹对手,等到王十一郎心情焦躁,调转枪头,用枪杆横扫,这一招用时较多,这才抓住机会,疾趋上前。 王十一郎见状大惊,急忙往回抽枪时,竟然抽不回来,闪目看时,才看到枪杆已经被断臂人右边的空袖筒给缠住,再要加力回夺,面前呼的一声,对方的半段枪当面刺到。 王十一郎好不容易才抢到这把长枪,不愿轻易放弃,眼见对方的枪尖刺到,身体后仰,双脚连环向上踢去,第二脚踢中了半段枪,将枪踢得高高扬起。刚要趁机扑过去,攻击断臂人的胸口,忽然眼前一暗,知道不妙,顾不得前冲伤敌,赶紧向后来一个铁板桥,横身从枪杆下面移到了另一边。 一阵疾风掠过,大雕擦着枪杆冲了过去。 王十一郎刚刚直起身来,眼前黄影一闪,半段枪又刺了过来,他将手里的枪杆往上一举,当的一声将半段枪磕了出去。半段枪接连不断地刺来,王十一郎无法夺回长枪,只好抓着枪杆不停地格挡。 这一来两人的形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优势尽丧,完全处于劣势,一时间只能抵抗,无法进攻,手忙脚乱,不住后退,一边还要留心那只大雕的位置,以防被它偷袭,好不狼狈。 转眼两个人一前一后退到了旗台处,王十一郎本是后退,一脚踩到一块碎砖上面,他心思电转,脚尖一拨,猛将砖块踢了出去,同时双臂用力回夺铁枪。 嗞啦一声,断臂人的右袖被扯断,铁枪又回到了王十一郎的手中,他一个跟头向后翻出,人尚在空中,身体还没有扭转,长枪已经扫了回去。 喀,两杆枪又打在一起,双方手臂同时一震,落到了地面。 王十一郎深吸一口气,长枪一摆,径向断臂人刺去,这一下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无论对方如何显强示弱,他始终保持着对自己有利的距离,丝毫不给断臂人接近的机会。 断臂人不住地变换位置,想要将王十一郎引到大殿里,或者是大树之间,但是王十一郎并不上当,只要已发现于自己不利,便立刻止步不前,他心里抱定宗旨,宁可不赢,也不能输,一旦有了机会,便马上逃走,回到家里跟妻子会合。 断臂人连续诱导都没有成功,便也放弃了智取,重新回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凭实力跟王十一郎周旋。这一下才显示出断臂人的真正功力,他的轻身功夫十分高明,而且都是短促突击型的,只见他趋前退后,倏左忽右,当真如颜渊形容他的老是孔子说的那样,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王十一郎使尽浑身解数,将一杆铁枪使得犹如风车一般,呼呼生风,也只能将断臂人拒之门外,要想刺到他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正斗之间,王十一郎一枪刺向断臂人的右脚,被断臂人抬起右脚,啪的一声将枪尖踩个正着,急忙往回夺,枪尖竟像是铸在了他的脚底下,连夺两下都没有成功,喀喇声中,枪尖下面的砖石被压得粉碎。 王十一郎大喝一声,力贯双臂,猛力回夺,没想到在这一刹那,压在枪尖上的力量忽然消失,王十一郎一个用力过猛,一个跟头倒翻出去,落地时尚没能站稳,腾腾腾,又退了三步。 断臂人如影随形,跟踪而至,沉声对王十一郎道:“你已经陷入死地,还不弃枪投降,更待何时?” 王十一郎听了他的话,游目一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他这一下闪失,使得自己倒翻出去两丈多远,退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这里到处都是水桶粗的松树,站在松树间,手中的丈八蛇矛根本施展不开,几乎一点用都没有。他心里虽然慌乱,表面上却一点都不在意,冷笑道:“恐怕未必。” 断臂人道:“牙尖嘴硬,死到临头,还不认输。如果你现在弃枪认输,我会让你跟妻子儿子见上一面,如若不然……” 王十一郎打断断臂人的话,道:“凭你也配说妻子儿子两个字?” 断臂人听了王十一郎这句话,面色一变,哑口无言。 王十一郎接着道:“你知道后来的人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断臂人木然道:“怎么说?” 王十一郎高声吟道:“豫让斩空衣,有心竟无成。要离杀庆忌,壮士素所轻。妻子亦何辜,焚之买虚名。” 断臂人听着王十一郎吟诗,脸色越来越难看,诗歌已经吟完,断臂人仍然仰首呆立。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某个无名之辈随后胡言,想要惊人耳目,沽名钓誉,不足为凭。” 王十一郎道:“我说出实情,只怕你承受不了。这首诗的作者乃是唐朝人,名字叫作李白,真正可以说古今最伟大的诗人,比起战国时代的大诗人屈原也毫不逊色。” 断臂人反复道:“李白……李白……屈原……” 王十一郎道:“这位大诗人李白不畏权贵,最是卓尔不群。他曾经让皇帝亲手给他做汤,喝醉了酒用皇帝的龙巾擦嘴,让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为他研墨,让最有权势的太监为他脱靴。这样的人你说是不是一个英雄豪杰,难道他的诗歌也是人云亦云的庸俗见解?” 断臂人不答王十一郎的话,自言自语道:“要离杀庆忌,壮士素所轻。妻子亦何辜,焚之买虚名……妻子亦何辜,焚之买虚名。” 王十一郎见断臂人一副如痴如呆的样子,完全陷入沉思之中,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竟然有如此的效果。本来他是要用李白的诗歌让断臂人一愣神,自己就可以趁机逃走,现在看来断臂人的反应不是如痴如呆,而是完全痴呆,这一点连他也没有想到,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趁机逃走,还是上前将他打倒。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忽听断臂人仰天一声长啸,这声长啸好不高亢嘹亮,直如龙吟虎吼,响彻天地。随着啸声,一阵劲风吹来,将周围的大树吹得东倒西歪,树头乱晃,树叶纷纷凋落,大殿上面的瓦片被强风卷下好多,噼噼啪啪落了一地。 这一阵啸声直响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倏然停歇。远处群山起了阵阵回音,良久不绝。 回声激荡之中,只见断臂人的身体直挺挺向一边倒去。 王十一郎怕断臂人使诈,不敢趁机发难,双手攥紧铁枪,全身贯注盯着断臂人。 噗的一声,断臂人摔倒在地。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断臂人的身体在摔倒在地的一刹那,忽然散作无数碎片,向四周迸溅出去。就像是一个陶瓷人摔破的情形。那些残肢断臂飞到空中,接着碎裂为无数的小片,又化为一片尘埃轻烟,袅袅飘散,消失在树林之间。 啸声还在四下回响,但是刚才还生龙活虎,豪气逼人的一个剑客,顷刻间化为灰尘,烟消雾散。 王十一郎愣愣地站着,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啸声停歇,烟尘消散,地上只剩下几根白骨,横七竖八的躺着。 王十一郎抛去手中的长枪,一步步走过去,只见那几根白骨都已经枯朽,有些已经折断,但是骨头的一头都有一些血迹。这就是刚才的断臂人,远古的骨头,今日的鲜血。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啸声,又细又响,跟刚才龙吟虎吼般的啸声迥然不同。王十一郎听出是妻子的啸声,心中一喜,跟着发出一阵啸声与之呼应,告诉对方自己无恙,接着池笑红有发出一阵啸声,告诉他自己和儿子都没事,正在向他这边赶来。 王十一郎这下完全放下心,弯腰去拾地上的骨头,打算将它们找个地方埋葬,虽然两个人是对手,但是王十一郎很是佩服断臂人,觉得他是一个英雄。英雄不管死活,都应该给予尊敬。 忽然身后一阵劲风吹来,王十一郎知道是那只大雕偷袭,赶紧闪身躲到一边,同时准备动手跟大雕打斗。 只见大雕从自己身边掠过,并没有改变方向,径直向地上的骨头飞过去。蓬的一声,一下撞在地上,身体翻转了两下,两腿伸直,不再动弹,许多羽毛飞起来,又缓缓飘落。 王十一郎见大雕如此忠诚义侠,心中不由得又是崇敬,又是感慨。他走上前,将骨头和那只死雕放到一起,然后拾起那根半段枪在林间挖了一个坑,恭恭敬敬捧着白骨和死雕放进去,埋好,起了一个小坟堆,伸手撕下旁边一棵树的树皮,用枪尖在白树干上面写了几个字:“古任侠要离及义雕之墓。”然后跪在坟前拜了两拜。 风声飒然,两个人影落在他的面前,正是妻子池笑红和儿子王重阳。三个人都是劫后余生,见面之后自有一番感慨。 池笑红见林间刚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墓,又见树干上写下的那几个字,不用问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在路上已经问过王重阳,知道前去抓他的人叫作豫让,也是春秋四大刺客之一,现在在这里又看到了要离的名字,心下骇然,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诡异之事的时候,铁围山既然已经出手,不可能只派这几个远古杀手,为今之计只有赶快逃走。 她跟丈夫对望了一眼,然后一手拉着王重阳,道一声:“走。”三个人起在空中,向着蛇山急急飞去。 ------------ 第三十五章 鬼车鸟 三个人飞回自己在山坡上的茅屋,到屋里收拾东西。原来本是王十一郎一直催促池笑红离开此地,现在却是他走过来走过去,拿起这件,又看看那件,一见东西也舍不得丢,池笑红道:“只捡最要紧的东西拿,别的都扔掉。” 王重阳看着无聊,便走出门外,看着四周的山发呆,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突然茅屋对面的山石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声音很远,很弱,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哭声,奶声奶气的。王重阳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声音便不再响,等到他转身要回屋去,那声音又响起来。 王重阳想,难道是谁家的孩子被丢到了山石那边,被雨水淋了一通倒是小事,可不要被虎狼给叼走。他觉得父母收拾停当还要一会儿,自己完全可以把小孩抱回来,于是便拔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到了那边,绕过山石,前面是一个不大的山谷,山谷里静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王重阳飞身下到山谷里,藤萝山草上的积水弄了他一身,湿漉漉的。刚下到谷底,山谷的的那头传来了一声儿啼,正是刚才听到的声音。 王重阳急急赶过去,儿啼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而频繁,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是虎狼闻声赶来。 王重阳赶到山谷拐角的地方,先隐身在一块岩石后面,然后探头向那边观瞧。声音又传了过来,听得清清楚楚,的确是小孩子的哭声,只是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道是在哪里。山谷里的回音很大,飘飘忽忽,很难确定具体的位置。 那孩子又发出两声啼叫,王重阳这才发现,原来在石壁上面有个石洞,声音似乎是从那个石洞里发出的。重阳看那山洞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两丈高,虎狼肯定上不去。说不定是毒蛇,这样便难办了。虎狼都跟王重阳很亲密,只要他叫一声,它们绝对不会害那孩子,只有毒蛇这东西,冥顽不化,如果真是蛇,那颗麻烦得多。 婴儿的啼声一声急似一声,而且嘀声中透露出一种惶恐不安,一定是遇到了危险。王重阳看了一下石壁,决定从上边爬过去。他从自己隐身的地方爬到悬崖上,然后从上面横移过去,到了石洞的上方,再慢慢向下移动。 他唯恐弄出动静,被里面的动物发现,不敢抓着藤萝向下溜,而是躲开藤萝,顺着光溜溜的崖壁一点点向下一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 到了石洞那里,王重阳头下脚上,伸头向里面瞧。那孩子不知道是已经被害,还是哭累了,突然没有了声音。王重阳不敢过多暴露自己,他侧着头,只露出一只眼,向里面窥探,只见洞里黑咕隆咚,即使王重阳生就一双夜眼,也只能看到洞里一丈多远,再往里便模糊不清,分辨不出形象来。 他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里面不再有任何动静。他心里很是纳闷,无论是小孩被害,还是小孩自己哭,都不应该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正在惊异,忽然鼻端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股味道不大,但是十分的刺鼻,实际上这味道并不难闻,又香又甜,但是跟普通的甜香很是不同,闻到鼻子里不但没有一点清爽的感觉,然而让他心里一阵翻腾,似乎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位置,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没有打出喷嚏。 凭直觉,王重阳知道洞里面一定藏有凶猛的恶兽,那孩子说不定已经受害。他立刻感到义愤填膺,决定不再谨慎从事,要跳到洞里,要将它撕成八块。 王重阳深吸一口气,刚要涌身跳到洞里去,忽然从下面的山谷里传来哗啦一声轻响,王重阳赶紧将身体藏在旁边的藤萝地下,透过叶子的缝隙,向下面看去。 只见从山谷的拐角处转出一个人来,娉娉袅袅地向这边走来。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身材很苗条,杨柳细腰,但是该丰满的地方也都很丰满。她长得很漂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命的活力,就像是在引诱人似的。 王重阳现在还小,看了只觉其美,不觉其荡,如果是一般成年男子见了,立刻便会被她勾走三魂七魄,无法自制,一头从石壁上栽下来。 王重阳见那女子一袭黄褐色的罗衣,摇摇摆摆走过来,到了石洞的下方,仰头向着上面观瞧。王重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应当不是蛇山和龟山的人,难道是她把孩子放到山洞里的? 那女子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摇摇摆摆地向山谷的另一头走去。 王重阳心里疑惑,难道这女子只是偶尔路过,跟石洞里的孩子没有关系?又或者她听不到孩子的啼哭,以为孩子睡着了? 他这里正在乱想,那女子离开石洞十几步,忽然转身,化作一团黄云,嗖的一声轻响,径向自己这边飞来。王重阳本能地抬起右手,准备迎敌,手臂刚刚抬起,那团黄云已经飞进了石洞。 随即听到洞中噼砰之声大作,中间夹杂这孩子的啼叫,好有这女子的惊呼,似乎是这女子在打孩子,但是声音太大,又不像是打孩子,倒像是夫妻打架的样子。另外孩子的啼叫声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乍一听不下十个。 王重阳听洞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噼噼啪啪,不要说是打孩子,即使夫妻二人打架,也发不出如此猛恶的声音,知道里面一定出了变故,刚要伸头去看,就听嗖的一声,从石洞飞出一团黄云,朝着山谷上面飞去,看上去急速而又仓皇,知道是那个女子吃了败仗,落荒逃走。 那团黄云刚刚刚刚飞出,耳听得嘶嘶连声,从石洞里飞出十来道彩线,随后追出,在黄云快到谷顶的时候堪堪追上,那女子似乎对彩线很是忌惮,不敢再逃,在空中显出本相,张口像喷出一团火焰,迎着彩线飞了过去,那些彩线着火,立刻燃烧起来。 就在女子喷火少彩线的时候,呼的一声,洞里飞出一个东西,就像是一条长满羽毛的大梭子,足有四五尺长,径向空中的女子打去。 女子刚刚将彩线烧毁,那只大梭子已经迎面飞到,她一张口,又是一团火焰喷过去。 那只大梭子的两边忽然长出两只翅膀,倏忽之间已经各自向两边伸展到一丈多长,五彩斑斓,十分的艳丽,翅膀刚刚伸展,那团火焰也已飞到,只见大梭子的前头,忽然伸出一个小脑袋,光溜溜的就像是一个小孩的头。 小脑袋冲着火焰张大嘴巴,嗖溜一口,竟然将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吸进了嘴里。 那女子大吃一惊,噗噗噗连喷三口,三团火焰,一团火焰依然飞向那个小脑袋,另外两团火焰分别飞向那两只大翅膀。 只见那个小脑袋迎着火焰飞去,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脖子,接着从两边又冒出两个小脑袋,迎着另外两团火焰飞去,飞到近前,嗖嗖嗖三口,将三团火焰吃了个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接着噗噗噗,在这三个头的两边又接二连三地冒出好几个小脑袋,拖着长长的脖子伸到了前边,互相之间你挤我撞,上下浮动,看上去就像是十来条长蛇一样。 王重阳数了数,总共有九个脑袋,还有一条长长的脖子上面没有脑袋,似乎原来的那个脑袋被什么东西给咬掉了,伤口处还在向外渗着鲜血,一滴滴不住地向下掉,看上去十分的诡异恐怖。 原来是一只长着九个脑袋,两只五彩翅膀的大鸟。 从洞中飞出时,它的翅膀和脑袋都收缩着,只剩下身体,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长满羽毛的大梭子。 那女子悬身空中,面如敷霜,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鬼车鸟啊。” 九个脑袋中的一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女子道:“小女子只听说过你的名字,从来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如此煞费苦心,引诱小女子上当,所谓何来?” 另一只脑袋咿咿呀呀地又说了一通鸟语。女子听了,笑道:“你说不是冲着我来的,这我不相信。如果不是冲着我来,为什么你前不来,后不来,恰好我练功练到紧要关头,需要一个满周岁的婴儿的时候,你就赶来,发出这样娇嫩的儿啼?” 第三只脑袋咿呀了一番。女子斜眼看了一会儿大鸟,道:“好啊,既然鬼车不是为了小女子而来,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在我的卧榻之侧,可以给你一个酣眠的地方,咱们就此别过,后悔有期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 说着话,女子转身就要飞走,那只九头鸟巨翅一颤,人已经飞到女子的头顶,像是一团五彩的云朵将女子罩住。 那女子柳眉一竖,道:“怎么,你要来横的?” 大鸟的一个脑袋咿呀有声。女子听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果然看到在左衣袖上有一滴血迹,呈棕黑色,已经变干,不像是刚刚滴上去的。 她抬头看着九头鸟,道:“人说鬼车鸟滴血做标记,被做标记的人物都要成为你的口中食物。我不知道这血迹是什么时候滴上去的,算是我输了一招,不过,要想将小女子变成可口的美食却不那么容易哩。只怕你美食没有到口,再丢一个脑袋可就划不来了。” ------------ 第三十六章 无头的脖子伸向前方,鲜血淋漓 王重阳倒爬在石洞上面的石壁上,歪着头看女子和九头鸟鬼车,脖子扭得很难受,眼见他们都没有注意自己,便悄悄地从藤萝里面滑落下来,跳进石洞,隐身在一边洞壁后面。 这时他可以看得比较真切,那只鬼车鸟的九个头,看上去确实就像九个笑孩子的头,只是略小一些,这些头脸相各不相同,有黑有白,有丑有俊,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怎么和睦,虽然跟女子大战在即,但是他们还是在不停地你推我撞,没有一会儿消停。 每个头的后面,都有一条长长的脖颈,光溜溜的没有一根羽毛,就像是九条蛇。没有脑袋的那条脖子,同样弯弯曲曲地伸向前方,不住地扭动,断口处鲜血淋漓。 看那断口的样子,凸凹不平,不像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斩断的,倒像是被虎狼一类的野兽一口咬掉的,以九头鸟的本领,普通的虎狼根本到不了它的跟前。 王重阳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是被它自己的头给咬掉的?” 那些脑袋都是一个光头,没有头发羽毛,脸相也都是小孩子的模样,许多脸始终都是笑眯眯的,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但是一张嘴,便露出了满口又长又尖的牙齿,比虎狼的牙齿还要尖利。 一旦露出牙齿,所有的头脸都变成了狰狞的模样。 看到鬼车鸟的这种模样,王重阳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倾向于那个女子,尤其是在她微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懒洋洋的身心舒坦。 此时,鬼车鸟的九个头,都露出了尖利的牙齿,模样凶狠而又狰狞。而那女子仍然好整以暇,在空中慢慢旋转着身体,顾影自怜,似乎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不在意。 鬼车鸟的九个头同时张开口,厉吼一声,口中各喷出一道长丝,朝着女子飞去,九道长丝正好九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白黑,在空中互相交叉,织成一面色彩斑斓的网,兜头向女子包去。 女子身形一闪,在刹那间向旁移开一丈多远,快得匪夷所思。 鬼车鸟连续向女子喷出了好几张长丝网,但是都被女子在瞬间躲闪开,并没有沾上一点。不过这女子一直在躲闪,并没有亮出兵刃反击,似乎对那彩丝网很是忌惮。 鬼车鸟眼见彩丝网屡出无功,忽然间九个头向四周分散开,仰首向天上喷出一道长丝。王重阳正在惊讶鬼车鸟为什么要向上面乱喷长丝,这对女子来讲,简直一点用都没有。鬼车鸟忽然双翅一敛,同时九个头也缩了回去,重新变作一个大梭子,嗖,朝着女子打去。 女子闪身躲开,左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短剑,朝着大梭子的砍去。眼见短剑就要砍中梭子,梭子上忽然伸出一只大爪子,径向女子的左手腕抓去,女子顾不上去伤梭子,手腕一转,在收回短剑的时候,顺手在那只大抓子上面拉了一剑。 嗞啦啦,那只爪子上冒出一片火花,竟似钢浇铁铸一般,没有损伤分毫。 呼啦一声,梭子上面又飞出一只大翅膀,朝着后退的女子平削过去,那情形就像是一面板门大刀。女子不敢贸然尝试,只得飞身向上升起四五尺高,躲过了那只翅膀。 女子刚刚躲过翅膀的平削,忽然鼻端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这才想起空中还有那九个头喷出的彩丝,这些彩丝都有剧毒,沾染不得,赶紧使个千斤坠,身体急向下沉,同时手中短剑伸到头顶,在上面舞成一道白光,阻住彩丝下袭。 当她身体下落时,鬼车鸟的大翅膀刚刚横削过去,女子急坠下去,朝着谷底飞落,她的心里盘算,谷底较为狭窄,鬼车鸟体形庞大,飞行不便,自己便多了许多取胜之机。 眼见就要落到谷底,忽然看到谷底的石头上面出现了一道道彩色的丝线,正是先前鬼车鸟喷出的彩丝网,没有网住女子,便都落在了谷底的石头上,没想到它们现在都起到了作用,不知道是不是那鬼车鸟预先猜测到这一点,有意这样做的。 女子反应迅速,短剑出手在一块大石头上一点,铮的一声,人借着这股反弹之力有又重新升起在空中,堪堪躲过一劫。 人刚升起在空中,就听上面呼的一声,知道那只大鸟已经跟踪追击,扑了下来,赶紧使出移形换位之术,瞬间横向移开一丈多远,身体还没有停住,背后又是好几道锐气直袭她的后背。 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右手一翻,手握一把长爪,和左手剑一起,分别向头顶和后背击出。 喀喀两声,也不知道打到了什么东西,借着剑爪的反弹力量,身子先前猛蹿。 这几下女子一直是被动躲避,生死总是在呼吸之间,更惊心的是一连几下,女子都是在听风辨形,始终不曾看到对手的招式,全是凭直觉在拦击,稍有失误,就会被击中。适才能够逃得性命,一方面固然是女子的本领了得,另一方面也有几成幸运的成分,而且这种幸运不可能一直都在自己身上,所以必须赶快摆脱现在的被动局面尽早离开这道山谷。 女子仰首喷出一股浓烈的火焰,随即身体随着这道火焰,冲天而上,短剑和长爪在身体周围舞成两面盾牌。 这一招十分见效,火焰将一直罩在头顶的鬼车鸟逼开,女子得以轻松地飞到了谷顶。女子心中一喜,眼见周围没有大鸟的影子,也不管鬼车鸟现在身在何处,急忙向对面的山崖飞去。 谁知身体刚刚启动,忽然脚上一紧,人便飞不动。女子挥动短剑和长爪急忙向下面击去,这才看到,原来是鬼车鸟的一个头咬住了自己的左脚。眼见的短剑和长爪就要打在那个脑袋和长脖子上面,但是那个头还是死死咬住她的左脚不放。 喀喀,从旁边忽然窜来另两个头,一张嘴,分别咬住了她的短剑和长爪,女子奋力回夺,剑爪连带他的左脚竟然都是纹丝不动。女子飞起右脚向前踢去,右脚一紧,也被一个人头咬住。 女子心中着急,一张嘴,又是一团火焰喷出去。嗖嗖嗖,面前又出现了几个小人头,一张口,便将她喷出的火焰吸到口里。 女子已经黔驴技穷,两件兵刃和双脚都被小人头咬住,无法挣脱,虽然她身上还有几件别的法宝,但是不舍放弃剑爪,所以誊不出手去拿,再说那两件法宝还没有练成,功力远不如短剑和长爪。 五个小人头在她的面前摇摆,挤撞,呲牙咧嘴,嘻嘻发笑,并不急于扑上来撕咬她的身体,而是先好好高兴一番再动手。 女子听到过有关鬼车鸟的种种传说,所有的传说都是那么的恐怖凶残,知道落入鬼车鸟的手中,一定没有好下场,但是又没有脱身之计,只得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感到很是奇怪,睁开眼一看,那五个小脑袋还有一条掉了头的血脖子,在她的面前来回地摇晃,有的甚至将头伸到了她的脸前,鼻子几乎碰到了鼻子,眼睛珠滴溜溜乱转,把女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这些脑袋始终没有再来攻击她。 女子定了定神,心想,难道它有什么顾及,不敢伤害自己?于是开口道:“既然落入你手,姑奶奶认栽,要杀要刮尽管下手,给姑奶奶来个痛快的,磨磨唧唧的等什么?” 一个鸟头伸到前面,咿咿呀呀说了好一通,女子听着听着,不由得柳眉倒竖,满脸怒容,嘿嘿嘿一阵冷笑,道:“我道是为了何事,原来还是奔着姑奶奶来的。你的消息倒真灵通,姑奶奶这里玄功练成不到半年,便把你这凶神恶煞招上门来。不过你趁早死了这种痴心妄想,要内丹没有,要命有一条,尽管来拿好了。” 那只鸟头又是一阵咿呀,声音不像开始那样尖利,平和了许多,似乎是在讲道理,劝说女子。 女子听了只是嘿嘿冷笑不止,并不回答。 鬼车鸟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小脸蛋通红,没有眉毛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眼中射着凶光,紧紧盯住女子的脸,似乎要一口平吞了她。 女子道:“你不用再恶言恶语的威胁于我,姑奶奶本人并不是什么烈女贞妇,能够修到这等地步,被我引诱害死的男子数也数不过来,你竟然用*淫和贞操来要挟于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不害怕姑奶奶趁机逃走,尽管去找那些衣冠禽兽的男人来好啦,姑奶奶愿意配合演出,让你这种人不人鸟不鸟的鬼东西好好开开眼界。”说罢哈哈大笑。 鬼车鸟听了女子的话,瞪眼看着女子,一时间不言不动,似乎是在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儿,它又开始咿咿呀呀地说了一阵,声音明显降了下来。说完了,看着女子等着她回答。 女子并不理会,将头扭到了一边,连冷笑都不再发出,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 一时之间,山谷中寂静无声,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只有叶上积水断续滴落的细微声音,在周围瑟瑟作响。 过了一会儿,五只鸟头都开始暴怒起来,变得面目狰狞,大嘴张开,尖利的牙齿突出在前面,长长的脖子向后弯成弓形,似乎就要弹射出去。 ------------ 第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一人来 鬼车鸟知道女子练功需要刚满周岁的婴儿,于是用计将女子诱骗到小山谷中,施展鬼丝网,将女子困住,然后逼迫她吐出内丹,便饶她性命。但是女子并不上当,任由它软硬兼施,威胁利诱,就是不把自己的内丹献出来。鬼车鸟见女子软硬不吃,不由得恼羞成怒,要把她撕裂吞下。虽然得不到她的内丹,失去了好多的效用,但这样将她的血肉吃下去,也不无小补。 女子见鬼车鸟呲牙咧嘴,马上就要扑过来,把自己撕咬成碎片。危急中使出所有的本领自救是人的本能,当时也不管能不能凑效,张口喷出一道烈焰,这道烈焰乃是她临死拼命,所以又浓又烈,一口火焰喷起来竟然好像没完没了。 鬼车鸟见她故伎重拾,中间的小人头张开嘴,将烈焰全都吸进去,其他的几个小人头齐声怪叫,张着獠牙血嘴一起朝女子扑过去。 眼看那些血嘴就要咬上女子白细柔嫩的头脸脖颈,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大喝:“着打。” 噗的一声,鬼车鸟中间那个正在张口吸取烈焰的小人头被一件东西打中,当下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虽然努力想要直立起来,但是摇摇晃晃控制不住,往旁边一歪,软软低垂了下去。 女子一见有人来救,顾不上去看来者是谁,趁着另外几个人头正在惊愕之际,手脚并用,剑爪齐施,嚓嚓砰砰,两个小人头被她的剑爪所伤,另外两个小人头被她两脚踢了开去。 中间的小人头被打晕垂下去,剩余的火焰卷了过去,立刻烧到了鬼车鸟的身上,将它的羽毛烧焦了一大片。 鬼车鸟连声怪叫,身体一偏,巨翅连扇,犹如一团乌云急急飞走,眨眼越过对面的山崖,消失不见。 女子见鬼车鸟九个头被自己伤了四个,被来人伤了一个,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并不是使计诈逃,知道它不会回来了,这才转头寻找救援自己的人。四周并没有人影,她听到头上发出吱吱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黑孩,左手扯着一条长长的藤蔓,在峡谷上面来回游荡,神情甚是悠闲。 这孩子又矮又瘦,长得跟小猴子差不多,女子不相信救自己的就是这个孩子,鬼车鸟的小人头坚逾钢铁,寻常刀剑都伤不了它,这孩子有多大的力量,用了什么东西,竟然能将它打晕。 她游目在峡谷中观瞧,除了这个孩子,并没有看到有别的人,这才在仰头看着小黑孩,向他招招手。 那孩子左手一松,身子一个跟头翻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径向石壁上面投去,稳稳当当落在了石洞口。 女子见小黑孩身体轻盈敏捷,但是似乎并不会轻身功夫,不像是学过功夫的样子,心中更是吃惊,自己来这里将近半年,每天都在洞中辛苦修炼,没有发现还有一个这样了不起的孩子。当即飞身过去,站在小黑孩的身边。 女子问道:“孩子,刚才是你把那只鬼鸟打晕的吗?” 王重阳点点头。神态一点也不紧张。 女子问道:“你用什么东西打的?” 王重阳用小手往脚下一指,女子向下一看,只见洞口有几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原来他是用石头将鬼车鸟打晕的,这让女子更加惊讶。她看了看洞口,又看看峡谷,猜测这孩子是从这洞口拿了石头,然后爬到高处,手执藤萝游荡过去,然后居高临下攻击鬼车鸟。 要做到这一点,勇气,计谋,力量,准头,缺一不可,没想到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做到了,这才在危机关头救了自己一命。女子眼见救自己的人是这样一个小孩子,但她并不因此而淡化感激之心,当即对着王重阳深深施了一礼,道:“小弟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恐怕姐姐我现在已经成了那鬼鸟肚里的食物了。” 王重阳看着女子,并不说话。女子觉得王重阳的表现有些奇怪,便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住?” 王重阳道:“重阳。”说着话,转身向自己家住的方向指了指。 女子道:“你叫重阳?名字挺好。你的父母在家吗?” 王重阳听女子说自己的父母,忽然想到自己已经离开家有一会儿了,父母现在肯定正在到处找自己呢,他啊地叫了一声,扭头就跑。到了洞口,径自踊身跳了下去。 那女子大吃一惊,叫道:“不可。”闪身上前,一把没有抓住他,刚要飞身下去救他,却见王重阳手里抓着藤条,正在向前游荡,荡到高处,手一松,身子飞出去,在空中抓住另外一根藤条再次荡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荡出去有二三十丈远。 女子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这真是杞人忧天,他要是没有这点本事,怎么能从那么凶狠的鬼车鸟嘴下将自己救出来。看来他的父母一定不是普通人物,看他刚才急匆匆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自己受人大恩,无论如何也要跟去看看。” 当下女子从石洞飞身空中,朝着王重阳的方向追去。 一开始女子只是在王重阳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女子见了王重阳的身手,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孩子,从来没有学过什么功夫,竟然有这样惊人的一身本领,不由得更增加了对王重阳的喜爱。 过了一个高大的山崖,王重阳回头向着女子叫了一声,连窜带蹦向前跑去。女子抬头看去,远远地看到山坡上有一个小小的茅屋,猜测那里应该就是王重阳的家。 两个人跑到距离茅屋四五十丈的地方,女子眼尖,忽然看见茅屋顶上蹲着一只大鸟,竟然像是刚才跟自己动手的那只鬼车鸟,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飞身上前,一把抓住王重阳。 王重阳刚要回头喊叫,女子的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王重阳不要说话。王重阳不知道怎么回事,见自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被抓住,便使劲挣扎。他天生神力,那女子一个没有留意,差点被他挣脱了双手,不得已,伸指点了他的穴道。王重阳软软地倒在女子的怀里。 女子抱着王重阳,隐身到一棵树后面,闪目向茅屋顶看去,只见那只鬼车鸟的给上被烧焦了一大片,不是刚才的那只还能是哪只?幸好它背对着自己这边,九个脑袋都在冲着茅屋那边的院子。 女子将王重阳的头扭转过来,指着茅屋顶上的鬼车鸟给他看,低声对他道:“你不要说话,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王重阳见鬼车鸟到了自己家的屋顶,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父母,心中大急,满脸惶急,但是浑身力量一点都使不出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对女子怒目而视。 女子本来就要出手解他的穴道,忽然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手指伸到半路又停下了,心道:“这孩子还小,不谙世事,现在还不是给他解穴的时候,等弄清了局面再说。”当下压低声音对王重阳道:“先委屈恩人一下,等没事时再向你赔罪。” 女子见那只鬼车鸟全神贯注盯着院子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便抱着王重阳,利用草树和岩石的掩护,蹑手蹑脚地接近茅屋。 等到了茅屋的下面,上面的鬼车鸟已经看不到,女子这才直起身子,偷偷转到茅屋的另一边,隐身墙角,透过篱笆的缝隙向院子里看。 只见院子里站着三个人,两个人身穿普通的农人服装,一男一女,脊背微微佝偻,长相都是一样的平庸猥琐。两个人身上都背这一个花布包裹,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女子心下疑惑,难道这两个人就是王重阳的父母吗?看他们的样子可没有一点奇特之处,这样的父母怎么能生下王重阳这样的奇才? 女子正在疑惑,忽听一个人道:“两位郎才女貌,又都有一身的好功夫,我见犹怜,当真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女子听了觉得甚是好笑,这人的眼睛难道是长到了狗头上了,明明这对夫妻长相猥琐,这人偏偏要说什么郎才女貌,语气中又听不出有什么讽刺的意味。当下便向说话的人瞧去。 只见一个人正站在院子的篱笆口,挡住了这对夫妻的去路。那人又高又瘦,直似一根大竹竿,瘦长的脸面呈靛蓝色,幽幽的透着一股阴寒之气,他的眼睛半睁半闭,表情十分冷漠。 虽然那人并没有向屋角看,只是侧面对着这边,女子看了那人的样子,忽然全身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把头缩了回去,不敢再探看。 只听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俺俩的长相……” 瘦长人道:“笑红,你丈夫没有见过我,装模作样倒也罢了。你见了本座,也要假痴不癫,装疯卖傻不成?”语气有些不高兴。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女子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她不知道王重阳的父母本领怎么样,听瘦长男子的话,应该是不错的,但是瘦长男子无疑更加厉害,所以面对王重阳父母才显得这样轻松镇定,若无其事。 女子想到这里,心跳得更加厉害,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已经被那瘦长的男子听到。她接连深吸好几口气,想要强自抑制住心跳,没想到越是这样越是焦躁不安,心跳得越是厉害。 ------------ 第三十八章 配不配得上你这朵水仙花 女子心中很是不安,如果双方动起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上前帮助王重阳的父母,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此外再无别的选择。 只听瘦长男子道:“我的感觉是不会欺骗我的,不要说你只是改变了相貌身形,就是连声音眼神都改变了,我也会立刻认出你来。你应当知道,我来不是害你,而是给你机会,如果这次来的不是我,换上任何人,只怕你想说话都没有机会。” 仍然没有人接他的话头,周围寂静得恐怖。女子听了瘦长男子的话,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了,心道,原来他们认识,这人的语气里充满了故人深情。 瘦长男子长叹一声,道:“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初你出外行猎未归,大家都说你失手丧命,连你师父都没有自信,现场也留下了打斗的痕迹,有你折断的宝剑和一只绣花鞋。但是我总是觉得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就在某个地方,我没有一点证据证明自己的感觉,但是我就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十年的时间里,别人早已经忘记了你这个人,而我一直在明察暗访,踏遍了天下各地,始终不曾怀疑,始终不曾放弃,总是相信,或者是明天,或者是一百年后的某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今天,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好高兴。” “不过,虽然我还是十年前的我,而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你了。你……你……已经成了别人的……别人的……”接下来是一阵唏嘘。 女子听了不觉心惊肉跳,坏了,原来是情敌找上门来了。 瘦长男子接着道:“十天前,血海棠出来行猎,不想在关键时刻被人坏了好事,还差一点送了性命,侥幸逃走,不过半路上伤势加重,奄奄一息,碰巧遇到了四师弟,这才捡回一条命。她将当时的经过和自己的猜测对四师弟说了,四师弟见她的伤势的确像是本山的功夫铁城剑盾所伤,只是他有要事不能分身,正好随身带有用起尸功复活的上古五大刺客,便派出三名刺客前来刺杀,一面飞剑传书铁围山,派人前来剿杀。我一听便知道是你,所以主动抢过这件事,急急赶来。” “三大刺客虽然骁勇,但毕竟都是人间侠客,又是刚刚被起尸复活没有多久,对付你的儿子还可以,根本不是你们夫妻的对手。不过他们全都勇往直前,视死如归,恰好可以羁绊住你们俩,等我赶来。看来他们真的不辱使命,再迟片刻,只怕你们又要鸿飞冥冥了。” “到了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也不来难为你,现在就跟我走吧。好在你虽然叛教离山,但是十年来只是隐居躲避,除了十天前对血海棠下手,从没有做过对不起铁围山的事情,其中颇有可以婉转之处,由我在,山主或可网开一面。” 只听另外一个男子道:“我们凭什么要跟你走?”语气十分的冰冷,迥不是刚才那种期期艾艾的畏惧情形。 瘦长男子道:“我没有说你,只说笑红一个人。” 另外的男子道:“我们生一块儿生,死一块儿死,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窸窣声中,似乎是两个人走在了一起。 瘦长男子冷笑一声,道:“你想得倒美,我偏要你一个人先死,偏要让你跟笑红今生今世不能在一起,你又能怎么样?” 另外的男子同样发出一声冷笑,道:“嘴说无益,手底下见真招。” 瘦长男子道:“好,好。先不说你的本领如何,单这分胆量就叫人佩服。有什么能耐趁早拿出来,不然一会儿没有机会了。” 接下来是一阵寂静。女子知道大战一触即发,忍不住探头过去,从篱笆缝隙中往里瞧。只见三个人仍然相向而立,都是不言不动,手里也没有兵刃。 一阵凉风掠过,将三个人的衣袂飘起来,杨树上的积水落下来,发出唰唰的声响,随即又恢复了寂静。 那对夫妻并肩而立,此时都已经挺直了腰杆,不再是一副猥琐模样。在他们对面的那个瘦长男子仍然是一副毫不在心的惫懒相,眼睛半睁不闭,一脸的不屑。 农夫衣袂一晃,就要冲上前去动手,农妇忽然伸手拦住丈夫,上前一步对瘦长男子躬身施礼,道:“师伯别来无恙,弟子池笑红这厢有礼了。” 女子听了一惊,他们果然是一派的。 瘦长男子两眼忽然睁开,精光一闪而灭,道:“你终于不再装下去,肯认我这个师伯了?” 女子道:“笑红怎么敢不认师伯。当年在山中,就数师伯对笑红最好,关心我,照顾我,教我功夫和做人。笑红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心中早就把师伯当作自己的长辈,可恨我自己没出息,不但没有报答师伯的厚恩,反而让师伯为我操心。真实对不起的很。” 瘦长男子听了农妇的话,脸上不喜反忧,瞪眼看着农妇,过了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甚是苍凉,里面似乎有无限悲凉。 女子听他笑声有异,暗自诧异,这女子将他当作长辈,还要报答他的厚恩,为什么他反而不高兴起来? 瘦长男子笑罢,对农妇道:“说得好,说得好。我的心意你都懂得,现在却拿这话来堵我的嘴。” 农妇道:“弟子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并无一句敷衍了事,我知道师伯一直都疼爱弟子,无论弟子犯什么过失,师伯都会原谅的,所以才敢大胆说出来。” 瘦长男子道:“你一定要堵我的嘴,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什么,我要好好看看你选中的人,是个什么模样,配不配得上你这朵水仙花,然后再做决定。你们还不准备露出本来面目吗?” 女子心道,原来这两个人都是化装过的,怨不得一个个都是那么猥琐,她回头看了看怀里的王重阳,见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异,心想,难道他也没有见过父母的真面目?这对夫妻掩人耳目到了这种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瘦长男子十分厉害,爬王重阳弄出响声,暴露了自己,不敢给他解穴,轻轻地将王重阳的身体横过来,脸对着篱笆缝隙,让他能够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收手时顺便又在他的穴道上补了一指。 农妇听了瘦长男子的话,扭头看着农夫,农夫摇了摇头,对瘦长男子道:“我的真面目可以看,不过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瘦长男子哈哈大笑,道:“本事我倒是有一点,只是练得不到家,有时候能发不能收,弄不好便出人命。”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着农妇,“师侄,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农妇的脸上显出了很为难的神情,她知道师伯的功夫,自己和丈夫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他的一根手指,但是她也知道丈夫的性情。她现在说出要丈夫自己撕下人皮面具,丈夫当然一定会照办,但是丈夫性情执着,宁死不屈,这样做一定会大大伤害他的自尊心。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怪叫,似人非人,似鸟非鸟,紧接着呼的一声,一直大鸟从天而降,直扑站在院子中央的农夫。正是站在茅屋顶上的那只鬼车鸟。 此时鬼车鸟的九个小人头齐齐排在前面,其中四五个鲜血淋漓,看上去更觉得恐怖。 白光一闪,农夫的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左手剑诀一引,长剑挽起一片剑花,腾身而上,径向鬼车鸟卷过去。 农妇刚叫了一声:“此鸟有毒。”空中一片彩丝飞舞,织成一面网,朝着农夫当头罩下。 农夫应变迅速,一见鸟嘴中喷出彩丝,知道非同一般,长剑一回,化作一片银光将自己身体包裹了个严严实实,速度不变,扔向上面飞去。嗤的一声轻响,从彩丝网中间窜了过去,将彩丝网分成许多片段,满空飞舞,纷纷坠落。 农妇衣袖一挥,彩丝片段便被扇了出去。而瘦长男子站着一动不动,那些彩丝片段飘落下来,便自动避开他的身体,从三尺以外的地方滑落。女子知道瘦长男子一定是运起了护体神功,将那些彩丝片段逼得离开了身体。这一招明显胜过王重阳的父母。 农夫的身体在剑光的保护下,冲过彩丝网,继续向空中升起,然后一个转折,头下脚上,手执长剑,疾扑向下面的大鸟。 鬼车鸟一下扑空,刚要飞起来再做计较,忽然一阵寒风从上飞下,直袭它的小脑袋。这时前面是茅屋,左边是那个农妇,右边是瘦长男子。农夫由守转攻太快,鬼车鸟腹背受敌,无法应付,不得已,只得一敛翅膀,转飞向瘦长男子,希望他来接应自己。 刚飞到瘦长男子身前,忽然眼前人影一晃,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啪的一声,最右边的小脑袋上挨了一掌,这一掌力量好不沉重,只打得小脑袋直撞向第二个小脑袋,接着余力未消,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个碰一个,碰了个遍,就连最后的那个断头脖子也没有逃脱,被撞得甩向一边,鲜血飞洒。 一时间九个脑袋全都被撞得晕晕乎乎,十八只眼睛金星乱迸,再也不能自持,身体翻了两下,咕咚,重重掉在地上。只听得一人喝道:“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好丢人现眼,好生躺着吧。” ------------ 第三十九章 双双被吸进葫芦中 鬼车鸟听出是主人的声音,知道这一掌是主人惩罚自己的。刚来的时候,主人嘱咐过它,要它在茅屋周围巡弋,一方面防止这茅屋里的人逃走,另一方面也警惕外来人士,能拦则拦,不能拦就提前报警。 没想到鬼车鸟正巧碰到了这女子,它一眼就看出这女子修炼成功没多久,应该是有内丹,自己要是得到她的内丹,可以将自己的功力提高一倍,甚至是两倍,但是这女子十分机警,于是便心生一计,钻进一个石洞里,拿出自己的惯用伎俩,发出小儿的啼声,终于将女子引了过来,只是最终功亏一篑,在女子就要到手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黑小子,坏了自己的好事。不但猎物没到手,还差一点配上自己的性命。 等它狼狈逃得性命,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忘了个精光,顾不上整理一下满身的血污和被烧焦的羽毛,便急急忙忙赶到茅屋,落在屋顶一看,只见主人已经跟两个乡村夫妇模样的人对峙上了。在它飞到屋顶上的那一刻,主人只是瞟了它一眼,没有显出是不是生气。 鬼车鸟知道主人的脾气,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一会儿自己该有多么倒霉。它一直听着主人和乡村夫妇的对话,心里盘算着如何将功赎罪,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来了人。到后来见那个农夫对主人出言无状,以为机会来了,一声怪叫,向农夫扑过去。 在它看来,那农夫十足一个平庸之辈,看不出一点奇特之处,以为自己一爪下去,立刻便能将他抓成烂泥。所以它先喷出一片彩丝网,罩住农夫以防他跑掉,然后伸出两只钢爪向他抓去。 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农夫,表里不一,功夫着实不弱,剑光将自身包裹住,竟然冲破了自己的彩丝网,自己一扑不中,想要回身已经来不及,对方以上击下,不得已赶紧飞向主人求助,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主人重重的一巴掌。 鬼车鸟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知道这次又惹主人生气,于是俯伏在地,缩成一团,将脑袋都收回来,不敢再动。却不知道,主人这一掌虽说也有教训它放肆的成分,但是正是这一掌将它打翻在地,这才躲过了农夫那致命的一剑。 农夫落在地上,手里的剑并没有收回,瞪眼看着瘦长男子。 瘦长男子微微一笑,道:“好俊功夫,怪不得笑红喜欢上了你。只不知长相如何,想来也是不错的。”说着话,手臂一扬。 农夫陡觉一阵劲风袭来,竟是十分凌厉,赶紧横剑胸前,运力抵挡。人被吹得向后滑了两步,刚刚将两脚定住,脸上一凉,紧附在上面的那张人皮面具不翼而飞。 女子看到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庞,眉清目秀,鼻直口方,俊美中透出一股英气。 农妇见丈夫露出了本来面目,手向面上一抓,立时变作另外衣服模样,柳眉杏眼,琼瑶鼻,樱桃口,十足的一个美人。 女子这才理解了先前瘦长男子所说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原来并不是讽刺。女子自从修炼成功之后,一直以自己的容貌为傲,闲来无事便修饰一番,遇到水流,忍不住走过去顾影自怜。现在看到农妇的本来面目,不由得一呆,不想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心里不由得又是喜爱,又是嫉妒,酸溜溜的很是难受。 她感到怀里的孩子蠕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王重阳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满脸惊异之色,心想,这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父母的庐山真面目。他们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隐瞒,却不知所为何来。 瘦长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另一个,也是一阵发呆,嘴里喃喃自语,但是声音很低,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停在农妇的脸上,道:“我现在要是杀了他,你一定会恨我一辈子。” 农妇点点头,两眼中露出了祈求的目光。 瘦长男子道:“我要是不杀他,眼看着你跟他在一起,我会痛苦一辈子。” 农妇不说话。 瘦长男子仰首向天,似乎是在祈求上苍帮他做选择,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拿定了主意,对农妇道:“我不会杀他,也不会护他,是生是死要看上苍的旨意了。” 农妇道:“怎么?” 瘦长男子道:“我把你们俩带回山去,交给山主定夺。” 农妇听了一惊,道:“师伯……” 瘦长男子一摆手,打断农妇道:“放心,我绝不会在一旁使坏,一切都委之命运,这才最公平。” 农妇道:“师伯,你放过他吧,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他是被逼的。” 瘦长男子道:“我相信你的话,但那是开始,现在是不是还是这样,我很怀疑。” 农夫上前一步,站在妻子身旁,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跟他啰嗦什么?生在一起,死在一起,你忘了我们的誓言。” 瘦长男子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对农妇道:“你听到了,废话少说,我们走吧。”说完话,右臂向前一伸,从袖口里飞出一个小葫芦,停在空中,葫芦口对着王重阳的父母,滴溜溜地旋转不停。接着从葫芦口里飞出一道扇子面的金光,朝着夫妻二人照过去。 夫妻二人同时一声叱咤,双双飞起,一举宝剑,一举撅云锄,齐向瘦长男子打去。 瘦长男子负手在背,冲着二人冷笑一声,却并不抵挡。 二人刚飞到一半,那道金光已经照上身来,两个人立刻被吸进金光之中,慢慢地向葫芦口飞去。虽然两个人用尽办法,但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金光,就像是铁块粘到了磁石上面。 女子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么大的两个人怎么会被吸进一个拳头大的葫芦里面,肯定那个葫芦能大能小。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心想我现在突然冲过去,一剑准能将那个葫芦砍碎。但是砍碎之后怎么办?再加上自己一个人也不是瘦长男子的对手,救不了那夫妻二人,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而已。 她低头看了怀中的王重阳一眼,只见王重阳正瞪眼看着他的父母,眼角都裂开,流出了鲜血。 女子的手终于松开了短剑,如果自己出手,不但自己,连这个孩子也一起遭殃。 这时王重阳的父母渐渐被吸到葫芦口,葫芦并没有变大,但是两个人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小,最后,两个人放弃了挣扎,双双拥抱在一起,缓缓飞入葫芦口。等到两个人完全飞进葫芦,那道金光一敛,葫芦也停止了旋转。 瘦长男子伸手一招,葫芦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葫芦举在面前,轻声说道:“在山主面前,我会尽力帮助你们夫妻说好话,不过是吉是凶,那也难说得很。只怕……只怕……唉。”说完长脑袋连连摇晃。 瘦长男子扭头看了鬼车鸟一眼,厉声道:“奴才,还不去看看那个小杂种在哪里,等着我去找吗?” 鬼车鸟听到主人吩咐,展开翅膀刚要飞起,忽然又收起翅膀,一个小脑袋对着主人咿咿呀呀一阵叫唤。女子听得懂鸟语,听它是在说:“刚才在那边山谷里见到一个小黑孩子,就是那个黑孩子打了自己一石头,才落败受伤,不然自己绝对不会输给那个畜生。现在想起来,那孩子才十来岁,但是身手非常了得,应该就是这对夫妻的儿子。” 瘦长男子听后想了一下,点点头,道:“既然有此本领,想来一定是的,普通的孩子别说飞不了那么高,打不了那么准,即使能够打得准,又怎么能伤到了你的铜头。”说着话伸手拍拍鬼车鸟的那个被王重阳打中的脑袋,温声笑道:“怨不得你刚才一直晕头转向,光做混事。” 鬼车鸟听了甚是难堪,九个脑袋一齐垂下。 瘦长男子道:“光顾着说笑话,别耽搁了正经事。你已经见过那孩子,赶紧去找一找,想来他不会走远。你到周围转两圈,故意做出一些响声,来个打草惊蛇,我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 鬼车鸟九个头连点,巨翅一伸,身子已腾空而起,犹如一片乌云,向着刚才动手的那个山谷方向飞去。 瘦长男子看鬼车鸟飞走,便在院子里盘膝坐下,从袖口里拿出那个小葫芦,放在自己的面前,呆呆地看着发愣。 女子见那瘦长男子的长脸上神色变幻,时而欢喜,时而愤怒,时而忧郁,时而痴呆。心里想,这人也是个情种,看他刚才的所言所行,应当是爱上了自己的师侄,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师侄却爱上了适才的那个男子,然后两个人偷偷跑到这个偏僻隐秘的小山沟里,化装成乡村夫妇,过起了最龌龊最平庸的生活。 他们俩都有一身好功夫,都有一副好相貌,但是整整十年,他们都甘心情愿将自己的功夫和相貌深深埋藏,连自己的孩子也从来不曾见过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如果不是得到真爱,如果不是爱到最深,谁能做到?想到这里,女子也不由得痴了。 耳中传来一阵瑟瑟的轻响,女子偷眼一看,只见瘦长男子的脸上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掉落在地上的草叶上。 瘦长男子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向女子藏身的地方看来,女子吓了一大跳,以为被他发现了行藏,却又不敢立刻回头,硬着头皮呆呆不动。 只见瘦长男子伸手擦了一把脸,伸手将地上葫芦收起。女子以为他要动手,忽听头上呼的一声,鬼车鸟从草屋顶上掠过,落在瘦长男子身前。 瘦长男子看了鬼车鸟一眼,不等它开口,道:“便宜了那杂种,走吧。” 嗖嗖,一人一鸟飞身空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女子这才敢长长出一口气,低头看王重阳时,只见他满脸鲜血,不知什么时候晕死过去。 ------------ 第四十章 歌哭无常的怪异书生 王重阳所在的这个村庄叫蛇村,蛇村东边五六里地的村庄叫龟村,蛇村里一户人家的亲戚,就是龟村人,他的孩子考中了秀才,到城里去上学了,这一下轰动了周围的村中,因为在这样偏僻的小村庄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像样的读书人,即使有人把孩子送到学堂里,也不过是让他多识几个字,将来能够写个名字,算个账什么的,并没生过学而优则仕之类的念头。 不想龟山的这个孩子十分的聪明,刚刚读五六年书,在县城里参加考试,一下子考了个第十二名,成了县里有名的秀才,据探头探脑的人得来的消息,县令曾经当着全城官吏的面,夸赞龟村的孩子,说是三年之后就是举人,再过三年就是进士,状元也是有望的,到那时就是驸马爷,披红挂绿,游街示众。 蛇村的人也是非常欣羡,于是大家商量,由财主带头集了分子,托人从城里请了一位先生,虽然请来的先生看起来有些古里古怪的,但是对于蛇村这样的荒凉之地,能够请来一个读书人已经不错了。听说在城里找了好多人,一听说是去距离县城一百多里的山沟里教书,连价钱也没听,立刻就走了。 正在大家彷徨无助之事,一个书生主动找上门来,说是愿意到蛇村来教书,问他需要多少薪水费,书生摇摇头道:“不问多少,只要有个地方教书,有个地方睡觉,有一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于是当即成交,第二天早晨就从县城出发,天黑时便赶到了蛇村。 这位书生为人十分奇怪,刚刚在蛇村里住下没多久,有关他的各种奇闻异事便传遍了三乡五里。 到蛇山来的第二天早晨,他独自一人在山上转了一圈,看到村边有个白龙庙,便走进庙里,对着那个被香烟熏得黑乎乎的龙神像跪下磕了几个头,又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篇乡人听不懂的之乎者也,然后放开喉咙大声痛哭。 四周邻居听了,都跑来观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他哭得那么厉害,便有人上前劝他,他也不听,仍然张着大嘴嚎啕大哭。 直哭得庙里大槐树上的乌鸦呀呀飞鸣,在场的邻居人人生悲,倒有好多人陪他掉了好几滴同情泪。 哭完了用袖子一抹眼泪,对着塑像拜了一拜,转身昂然走出庙去。 大家虽然被他赚去了许多眼泪,但是心里不免疑疑惑惑,心想可不要掏钱雇一个疯子来,把孩子们教不好没什么,可不要把孩子们教坏了,但是愿意来这里教书的人只有这一个,所以又不能辞掉,只得等等看,看看他以后会怎么样再做决定。 他整天没什么事,除了教那二三十个孩子读书,便是自己看书,吟诗,弹琴,作画,再有就是出游。到这里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已经将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小山谷都走遍了。大家都觉得很奇怪,看不出他那样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身体相当的好,半天爬两三座高山,回来连气都不喘。 人们常常看到他头上戴着一顶自己做的极高的帽子,身上穿着荷叶或者薜荔藤叶制作的衣裙,手里提着一根长长的竹杖,在山间小路上转悠,遇到好的风景,便停下来看着,呆呆出神。 看够了,就拖着竹杖继续前行,到了悬崖峭壁无路可走的时候,便又张着嘴嚎啕大哭,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大家知道劝不住,也没人去劝,只当是新鲜事儿在一旁观看。 还有更骇人的事,邻村有个人家,女儿十四岁未嫁而死,正要出殡,他正好踏春归来,看到了便问,明白了原委,径直走到那人家里,对主人说要去祭奠他女儿。 主人对他说女儿未成年而夭亡,于礼没有祭奠的事。他却说于礼确实没有,但是礼不是为他设的,坚决要去祭奠。因为他是有身份的人,主人不便深拒,不得已让他进了灵所,以为也不过行个礼表示表示而已。 谁知他的到里面,手扶着棺木张开嘴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又不是有意做作,泪水如泉涌般流了满脸,掉了一地,竟好像棺木里放的不是邻村一个陌生人家从未见过面的女儿,而是生他养他的慈母。 后来村里死了人出殡,他也遇见,却跟没看到一样,昂着头走过,看都不看一眼。有人问他,为什么老年人死了他无动于衷,而一个寿夭的女孩子死了却如丧考妣。他瞪着眼说,老死了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伤心的,未成年而死,大好的人生没福享受,这才是真正可悲可叹。 一次他与城里一个读书人约好了第二天一起游山,当时约定好了在小木板桥下碰面。第二天他早早赶到桥下,等着那人,不想天空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那人不可能再来,但他就是不肯回家,一直在桥下等着。 后来山洪暴发,河水暴涨,他两手紧紧抱住桥柱才没被冲走。眼看着就要被淹死,被当地的人看到,叫来几个水性好的把他救了上岸来,谁知他一上来不但不感谢村民,反而把人家痛骂了一顿,说什么害得他失去信誉。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怪人,也没人真的跟他计较。 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除了读书写字,还经常作画,弹琴。他在竹简上写字时非常认真,一丝不苟,在绢素上作画时却是肤皮潦草,势若疯狂。邻村的先生见了他的字画,说他的字非常漂亮,但是他的画却不敢恭维,看上去就像把墨汁泼上去的一样,淋淋沥沥,忽浓忽淡,也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 他写的字,做的画一概不留,一旦完结,便直接把它扔到火里烧了。大家都不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 他弹的琴大家都说好听。他有时候在自己没有篱笆的院子里弹,有时候在山石上,小溪边或者松树下弹。弹琴时总是先把手洗干净,然后在一边点上一支香,正襟危坐,闭着眼睛不言不动,这一番繁琐的准备之后,才开始伸指拨弦。 有人说盛夏时听到他的琴声,就好像有一股清风徐徐吹来,清爽宜人;有人说悲苦时听到他的琴声,就好像有一个朋友喁喁细语,倾诉衷情;更有人说曾经遇到他在竹林里焚香弹琴,琴声引来了无数鸟雀,在竹林上盘旋飞舞,加加齐鸣。 大家也不知道他弹的曲子是什么,但是都觉得好像在弹自己的心弦一样,让人不自觉地心痒难耐。而他自己也是极其投入,一旦弹起来,便好像彻底脱离了这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风雨霜雪不再有任何知觉。 他嗜酒如命,动静酒杯不离手,出游的时候,经常提着酒壶酒杯什么的,也不带什么下酒的菜,行到一处,心中感到适意,便席地而坐,斟满酒杯,一边啜饮,一边欣赏天边云卷云舒,眼前花开花落,喝醉了又是一番歌哭大戏。 有时候他还会对在地里干活的人,说是这里所有的地方风水都好,他醉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不必再找棺材。 他自己饮酒时看到有人经过,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请那人来一起喝,说起话来就像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过后走个碰头也还不认识。见到别人家饮酒,他也会不请自来,径直走进屋里,坐在主客之间,端起酒杯就喝,喝够了,站起身就走,自始至终连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以为怪,反以为有趣。 他借别人的东西常常忘了还,等别人登门索要,他还一脸迷惘,想不起借了人家什么东西,就让那人在家里自己找,找到了就拿走。别人借他的东西他同样也记不住,还就还,不还他也不去要。所以乡民中多有借他东西据为己有的。 有人到他家做客,他也不把人当客人看待,谈得来便亲密无间,一句不和,便立刻翻起白眼,置之不理,虽没有公然说出逐客的难听话,但自己却已经大声吟诵起诗文来,客人到这时候只得讪讪站起,悻悻而去。走出老远,身后的吟诵声仍然很大,远远的看见他负手门前,对着一竿孤竹摇头晃脑,仿佛那才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自己也在山坡上开垦了一小片荒地,种些瓜果蔬菜和豆子包谷之类容易生长的庄稼。他做起农活来全凭兴趣,兴致来了便起早贪黑地呆在地里,兴趣没了,一连多少天不踩地边。 做农活的时候倒也极其认真,很是卖力,只是天生不是种地的料,又不懂农活,所以效果并不好,往往草长得比庄稼还茂盛。他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好在他也并不指望靠地生活。 他茅舍的旁边种了几十竿小竹,没事时人们常见他一个人站在竹林边,对着竹子一待就是半天,或者指手画脚,喃喃自语,仿佛是在跟谁争吵似的。 竹子旁边是一块花圃,杂植着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花,里面的草也没有除净,花开时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都有,引来蝴蝶翩跹其间。 花落时风吹花瓣散落各处,一片狼藉。他就出入草丛,到处去寻找花瓣,搜集起来,挖个小坑,全都放进坑里埋住,上面堆成一个馒头形,看起来就像是个新作的坟堆。 而他也煞有介事地礼拜祭奠一番,哀恸之情溢于言表。 ------------ 第四十一章 牧猪奴的逃学生涯 东方珂主动来到偏僻的蛇村中教书,他教书很是认真,为人也很和蔼可亲,只是他的许多行为过于惊人耳目,让这些老死不曾出过山沟的村民不敢接近,而东方珂也自觉跟村民保持着距离,除了教书之外,经常独自到四周游玩。 最初是在四周百里之内到处登临,半年之后,便不再到别的地方,只在蛇龟二山上转悠,他的山水癖好很深,不仅仅是在春光明媚,秋风送爽的美好时刻才到山上去揽胜,在炎炎夏日和寒冬腊月也照样出去转悠,人们远远看到他的瘦长的人影,不由得感叹,城里的读书人跟我们这样的农民就是不一样。 东方珂在山上游玩的时候,经常会碰到牧猪的王重阳,自从父母被瘦长男子和鬼车鸟带走之后,王重阳便独自一人生活在山坡上的那座茅屋中。乡亲们不知道他的父母怎么突然不见,问他他也不说,大家本知道他像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自猜测。十年前这对夫妻突然来到蛇山,现在又突然离去,一定有什么缘故,说不定是朝廷钦犯。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丢下不管,真是够心狠的。 王十一郎原来为掩人耳目,故意装作龌龊愚笨的模样,为村里唯一的财主牧猪,改名为王老实。财主亲眼看到过王重阳的本事,自从他帮助他父亲牧猪以后,从来就没有丢过一只,那些猛兽都自动远离猪群。 王老实夫妻失踪之后,财主正想着如何劝说这小孩继续牧猪,没想到他还没说,早晨王重阳自己主动带着猪上山了。这让财主心里惊喜过望,他每月按给王老实的工酬给王重阳,并且都是主动送上门去,一文不少,一天不迟。 王重阳对于这些钱丝毫不在意,财主给,他就接受,也不看多少,财主走后,便随手扔到炕上。他也不知道这些钱该怎么花,也不必要花,两三年下来,他的茅屋里到处都是铜钱。 王重阳似乎是习惯了牧猪,也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怀念自己的父母,他的生活一切都像先前一样,所不同的是,他现在不再露宿野外,每天不管多晚多远,他都要赶回那座茅屋睡觉。 王重阳对于生活在一起的乡亲们都怀有敌意,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对于这个古怪的先生却是很喜欢,一天他经过学堂,听到东方珂正在讲《诗经》中的一篇,名字叫作《陟岵》。 诗中写道:“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无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这是一首怀念父母家人的诗歌,诗中说道一个孤独的游子,登上山冈,看到草木葱茏,山石裸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仿佛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听到他们亲切地对自己道:“儿子啊,你独自一个人生活真苦,父母不在身边,可要当心身体,不要生病。不要忘了父母,等着父母回来团聚。” 东方珂本来就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这首诗触动他自己的心事,更是讲得声情并茂,句句打进王重阳的心里。 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王重阳对自己的父母几乎无时或忘,每次站在山巅,远眺天边,眼前总是会浮现父母的容貌,跟这首诗所写的内容完全一样。只是这容貌一会儿是他平时所见,一会儿是他最后所见,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哪一种才是父母的真面目。 从那天以后,王重阳有时间便到学堂去听东方珂讲课。学堂也是一座茅屋,在村庄的最东头,距离村庄还有半里多地,村里的人都不识字,所以没人来这里。 王重阳来到这里,便坐在茅屋边,静静地听东方珂讲课,有时候会轻声地跟着念,但是他从来没有进过学堂因为那里的孩子都讨厌他,经常嘲笑他,咒骂他,他一向都是躲着他们走。 后来东方珂发现了这个经常来偷听的孩子,竟然就是他在野外经常见到的那个黑孩子,便把他叫进屋里,问他是不是想上学,王重阳点头说是。 东方珂听到过一些这孩子的事情,并且亲眼看到过他的许多本领,便对他道:“想听课尽管来,不用交学费,也不用遵守时间,有空就来,有事就走。” 从此学堂最后的角落里便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因为自己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来去的时间都没准儿,有时候一个人没来,他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角落,一声不吭,有时候快放学了他才急匆匆赶来,没听两句话就得离开,不过他的位置在最后的角落里,从后门进出,来去都没有声息,除了东方珂,别的学生都看不到他。 王重阳很努力的听讲,但是没多久便坚持不住了。 在野外,王重阳总是一种生龙活虎的样子,谁知道一到了学堂,立刻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整天里睡思昏沉,眼睛都睁不开,先生在上面讲,他在下面睡。先生的性情很是平和,从来不打骂学生,看到王重阳睡觉,也不加斥责,而是继续讲书,只是在下课之后,说过他两次,见他仍然没有改变,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想他竟然在课堂里打起了呼噜,声音响得惊天动地,先生不得已,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弄醒,叫到讲台边,让他伸出手来,用戒尺朝他的手心狠狠打了十下。看他的神情似乎也有些疼痛,但是手伸着一动也不动,等先生打完了,他才抚摸了一下手掌,回到自己的座位,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虽然王重阳极力控制自己,想要认真听讲,有时候甚至手里拿着荆棘,发困的时候便在腿上刺一下,不过也只是见效一会儿,不久,人们便看到他两腿鲜血淋漓的打起了呼噜。学生们纷纷告状,说王重阳影响自己读书,家长也都来找先生。先生无法,只得将王重阳叫到跟前,嘱咐了他一番,让他离开了学堂。 一旦离开学堂,到了山上,王重阳马上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精神,上窜下跳,追飞逐走,一会儿闲都没有。有时候见到东方珂来到山上,他就会飞快地跑到荒僻危险人迹不到的地方,采一些甜美的野果,奔到东方珂的跟前,双手捧着野果送到东方珂面前,请他品尝,眼里充满了孺慕之意。 东方珂也很喜欢王重阳,看他一片天真烂漫,喜怒都是出于自然,知道这孩子确实是属于深山大泽,如果强要将他关在狭小的书房里,只能把他本有的灵性和活力生生压制住,使他渐渐萎缩消沉,倒不如把他放归本来属于的大自然中。 有时候东方珂会随身带一本书出去,王重阳见了,便会拿到手里翻着看,似乎很是感兴趣,但是因为他认识的字有限,因此看得很费力,东方珂见了,试着教了他几个字,没想到王重阳在学堂里什么都不学,到了野外竟然学得很认真,而且学得还很快,于是东方珂便经常带一本书,碰到了王重阳,便教他一会儿。 师徒二人用这种方式教学,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王重阳已经将过去耽误的学业全都补上了,而且明显地比整日守在学堂里的学生要优秀得多,只是王重阳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优秀,而那些学生和村民也同样不知道罢了。 这天学堂放假,学生们都去地里帮助父母干农活,东方珂无事,早早吃过饭,起身到山上游玩。雨后的蛇山显得格外的美丽,青松翠柏郁郁苍苍,不知名的山花迎风招摇,空气十分的清新,到处都有鸟语格磔,悦耳动听。 东方珂看到如此漂亮的景色,心中为之一爽,多年来一直萦绕心头的忧愁暂时抛诸脑后,只尽情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在山上转了一会儿,他信步走近一个小小的山坳,这里比较幽僻,除了鸟声和泉响,便只有一些细碎的莫名其妙的轻响。这是大自然的奥秘,置身其中,东方珂总有之中说不出来的归属感。 山花自在开放,榆钱无风自落,东方珂鼻端嗅着苦香混杂的自然气息,二中听着大小轻重各种神秘的声响,身上不是有树叶擦落,飞虫撞到,他闭上眼睛,抛弃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大自然的怀抱。 一阵窸窣之声传来,似乎是什么小动物在草丛中走动,东方珂并不在意,所以也没有听出这东西是什么,距离自己有多远。窸窣之声停止,接着传来了一阵唰啦声,好像是翻书的声音。 东方珂感到奇怪,难道是那个学生跑到这里来读书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学生中没有几个好学的,在学校他们都还不学,回到家里更不用说了,何况这是农忙季节,所谓农时无闲人,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一个个累得汗如雨下,腰酸背疼,谁还有时间和精力跑到这里来读书? 一阵低微读书声传了过来,声音清脆甜美,竟然是个女子。虽然山沟里不比大都市,没有什么严格的男女之防,但是东方珂并没有收女弟子,也从没听说蛇村龟村有识字的女孩。 读书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别人听到,东方珂静心屏气去听,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词,竟然像是练功的术语,而且分明就是道家玄门功夫中的常见术语,不由得大为吃惊。 ------------ 第四十二章 上清玄诀 东方珂睁开眼睛,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透过灌木丛枝叶缝隙,只见在一棵大树的下面,站着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穿一棕黄色的长衫,头上高高挽了两个发鬟。她手中举着一本发黄的旧书,正好挡在脸前,所以看不到她的相貌。 东方珂虽然到这个地方快半年了,但只是在村东的学堂里教书,很少到村里去,所以并不认识几个当地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子。看这个女子的穿着甚是华丽,似乎不是蛇龟二村的人,东方珂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不好意思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跟一个年轻女子呆在一起,所以准备悄悄离开。 就在他轻轻迈步要走的时候,忽然从那边传来了几个词:“混元……三元八会……七星移度……太极真宫……”东方珂心中一惊,这不是茅山派的练功术语吗?怎么这个女子竟然会茅山功夫? 他当即停住脚步,侧着耳朵认真听,听了一会儿,果然不错,这女子读的一定是茅山功夫的经书。这女子读一会儿,停一会儿,好像在思考,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些术语。 东方珂没有听出女子所读的是什么经书,但是那是一本茅山武经决无可疑。这似乎是一本比较高级的武经,远远超过了东方珂的所学,或者这女子是茅山派的一位前辈高人。东方珂心中一喜,如果真实这样,那可是自己的好运来了。 不过他很快便知道不对,因为这女子虽然读的武经非常高级,但是似乎连最低级最简单的玄门术语都不懂,总是在不住地重复这些术语,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如果是前辈高人,肯定不会对这些极其简单的术语如此疑惑,再三反复。 他站定身子,回头向那女子看去,恰好那女子这时把手中的书本放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极其艳丽的脸。东方珂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 这张脸非常特别,不仅仅在于她是那么美丽动人,更重要的是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妖冶,简直可以说是媚艳入骨,这是一个偏僻寂静的地方,那女子绝对没有发现有别人,所以并没有刻意表现自己,即便如此,那种自然带出的妖媚情态,让东方珂一时难于自制。 东方珂赶紧震摄自己的心扉,免得不能把握,显出丑态。只听自己的心在胸膛里砰砰跳得厉害,很难平静,他不得已只得一再告诫自己:“东方珂啊东方珂,你已经在情色方面犯了错误,难道真的还要让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只听那女子幽幽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上清玄诀》如此深奥,看了三年仍然一窍不通。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不起歹心,害得我提心吊胆,到处逃窜,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东方珂听了又是一惊,《上清玄诀》,正是茅山派的无上秘笈,怎么到了这女子的手中。听她的口气,似乎这秘笈是她偷来的。 东方珂心中一阵激动,心道:“老天爷可怜见,叫这女贼撞在我的手里,我的机会来了。” 他身上没有兵器,便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弓。那是他出外随身携带的兵器,并不是为了打鸟,而是用来驱赶虎狼,免得它们来到跟前,不得已杀了它们。一方面,他现在正在非常时期,不愿意随便杀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身具武功。 他拿出三粒弹丸,将一粒放在弹弓上,心里却仍然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动手。那女子是在是太美了,他实在不忍心将她打伤,但是想到自己的处境,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摆脱困境的机会,终于咬了咬牙,将弹弓拉开。 东方珂知道这女子能将茅山无上秘笈偷到手,本领一定非同小可,不敢掉以轻心,将弹弓拉到最大处,瞄准了那女子。 就在这时,那女子恰好转过身来,看到了东方珂,美丽的脸庞露出了微笑,东方珂手一颤,嗖,弹子打了出去。 啪的一声,正打在女子的额头,当时被打得鲜血迸流。 那女子惊叫一声,伸手去摸额头,哗啦,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那女子顾不得额头疼痛,赶紧弯腰去拾掉在地上的书。 嗖嗖,又是两粒弹子打过来,一粒打中了她的肩头,一粒打中了她的手。 女子嗷地一声惨叫,化作一道烟逃走了。 东方珂穿过灌木丛,跑到那棵大树下面,看到那本书散乱地掉在地上,上面还压着一个骷髅。他顾不上想那骷髅怎么出现的,一脚将它踢开,先将地上的书捡起来,再看那女子时,只见四周风摇枝叶,榆钱纷落,泉声聒耳,哪里还有那女子的一点踪影? 他低头看手中的那本书,只见书页有些残损,纸张发黄,封面上写着几个篆字,正是《上清玄诀》。 东方珂的心里一阵激动,一时间五味具陈,十分的复杂,抓着经书的手竟有些颤抖。他轻轻翻了几页,只见上面的文字有楷书,有篆书,还有一些蝌蚪一样的文字,最后的两页上有几幅裸体人像,上面画着一条条带箭头的各种颜色的线条。 他虽然非常渴望能够从头至尾认真阅读一遍,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将书合住,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三粒弹子,见其中一粒上面还沾着血迹。 东方珂心中一阵茫然,自己真的打中了那女子,而且打得很重,将他的额头打出血来。原本他是想打她的眼睛来着,不知道为什么,松手的时候偏了一下,打在她的额头。 从他开始玩这弹弓,他总是百发百中。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偏那么一下。 不过,说实话,那女子可真是个美人啊。 东方珂摇摇头,离开了那个小山坳,占到一座小山顶上,向四周观察。此时正是农忙时节,山中没有大块的土地,只是在山沟里这儿一块那儿一块,分散在各个地方,每一块土地上都有劳作的人影,但是所有的地方都看不到那个棕黄色的身影。 东方珂知道那女子受伤不重,只是受惊较大,一旦缓过神来,她说不定会来找自己,因为这本书不是平常之物,而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对于修真之士来讲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自己现在没有兵器,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了。不过不管能不能抵挡,自己都不会把书还给她的。他要好好保护这本书,等到将来赶到茅山上清宫,将书献给茅山掌门人,那样他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东方珂无心在去找那女子,反而盼着那女子最好逃之夭夭,不要再来麻烦自己。于是便从山头下来,专门找长满灌木的低洼的地方走,以防被那女子看到。回到学堂,他先找了一个妥善的地方,将《上清玄诀》收藏好,然后坐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 有好几次,他走到藏书的地方停下脚步,看着那里呆呆出神,忍不住要伸手把遮盖在那上面东西拿开,把那本秘笈重新捧在手上,认真看一遍,然后按照上面的方法去修炼。如果真的这样,他相信,用不了几年,他就会成为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这是他辛苦冒险得来的,他有权利这样做,即使茅山派的人知道了,也不能说他什么。 但是最终他还是忍耐住了。他已经犯过一回错误,差一点就成为终生遗憾,虽然事情尚有回环的余地,但是这几年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应该从里面学到一些经验教训,避免使自己再次走上错误的道路。他学到了教训,最终离开了那巨大的诱惑。 最初的几天里,东方珂一直提心吊胆,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要暗自做好准备,而他所拥有的唯一利器,就是那把小小的弹弓。除了教学,他就我在学堂里,再也没有出去转悠过。 但是一切都很正常,一直没有那棕衣女子的动静,甚至没有陌生人来过他的学堂。东方珂渐渐放下心来,不再那样紧张。也许那女子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找不到他。也许那女子并没有什么真实本领,只是侥幸偷到了这本秘笈,她被自己那一阵弹子打怕了,说不定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但是,第四天晚上,他在半夜忽然醒来。他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醒来,但他就是那样猛然醒来,这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自己突然醒来的原因。 学堂外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呼叫声,不过声音很小,听不打真切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哭泣。那声音时远时近,忽左忽右,但总是出现在学堂的周围。 东方珂心里一惊,暗道:“她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他反身起来,悄悄爬到窗口向外瞧。 只见外面没有月光,夜色微茫中,远近景色都是一片混沌模糊。他极力分辨周围的各种东西,想要在其中找到奇特之处。但是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股夜风吹过,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声音,这次他听清了女子的话。她在看不见的地方,拉长声音道:“那是我的书……你必须还给我……不然你会倒霉的……你会倒霉的” 声音是随着夜风送来的,飘忽不定,很难琢磨她的确切位置。她的话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而且夜风不吹,她就不说话,只有当夜风吹起的时候,她才开始说那几句话。 ------------ 第四十三章 柳河湾妖狐夺书 东方珂隐身不动,等到远处出来树叶晃动的声音,知道夜风吹来,立刻从窗口窜了出去,左边果然传来了女子的声音:“那是我的书……你必须……”声音戛然而至,但是东方珂已经听出了她的位置,立刻飞身向那边冲去。 那里有一棵矮小的树木,枝叶茂盛,纷披而下,正是藏身的好地方。但是那下面什么都没有。 东方珂转动身躯四下观瞧,细微的星光之下,只有黑乎乎的树影,再看不大一点可疑的动静。他不死心,施展轻身功夫,单掌在前面护身,右手攥着那把小弹弓,绕着学堂快速转了一圈,凡是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要上前击一掌。 他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知道女子就藏身在不远的地方,正盯着自己,这么短的时间她跑不了多远。但是夜色帮了她的大忙,自己看不到她。 东方珂沉声道:“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小坐?让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呆在满是露水的寒夜里,岂是待客之道?”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 东方珂知道对方没有走,他慢慢转动身子,接着道:“这地方一向少有人烟,到处都是无主的坟堆,所以经常有孤魂野鬼出没,你不喜欢到屋里,莫不是喜欢与饿鬼为伍?” 他以为美女都爬鬼,但是这一招并没有奏效,除了偶尔风吹树叶的声音,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静。 东方珂道:“你说那书是你的,但是你不现身,叫我怎么还你?”等了一下,他接着道:“我知道这书不是你的,我知道你现在可能非常需要它,但是我不能把它给你,我会帮助你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我随时候教。”说完便转身回到屋里,径自上炕睡觉。 那女子也没有再发出呼叫的声音,但是东方珂并没有睡着。 接下来几天,那女子每晚都来,在学堂的周围不停地呼叫,等到东方珂忍不住冲出去时,她立刻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弄得东方珂精疲力竭,恼怒异常,却又无可奈何。 他曾经在子夜到来之前,藏身在学堂外面的一棵老树上,静静地等着女子的出现,但是他一直在树枝上坐了整整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女子十分的狡猾,或者说十分聪明,她总是事事想在他的前头,让他穷于应付,却一无所获。 东方珂心中懊恼又丧气,甚至有些疯狂,他后来不得不在白天睡觉。有时候他真想将那本秘笈拿出来,从中好好学几招,他想,只需几招,就足以对付这个可恶的女子。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如果他看了,那么他跟那个女子就没有什么两样,虽然他跟这本秘笈的关系非同寻常,但是现在还没有到看它的时候。无论如何,他要抓住这个可恶的女子。 这天,王重阳从峭壁上下到深谷中玩耍,他手握藤萝,像猿猴一样飞快地向下溜,遇到了石壁上有石洞和大石缝,便钻进去探寻一番,所以到谷底用了很多时间。他 在谷底盘旋了一阵,采摘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自己吃了一些,将剩余的放进兜里,准备碰到了师父东方珂送给他吃。 王重阳从深谷中爬到崖顶,此时正是五月的正午,谷底非常凉爽,但是一到崖顶便感到热浪一阵阵涌过来,知了正在不知疲倦地高唱,树叶都静静地,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吹来。 王重阳站在高处向四下望了一下,不但没有看到师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想师父可能正在午休,最好将这些果子送到师父的屋里去,于是便向学堂那边奔去。 艳阳高照,天气燥热。 他跑得很快,扑面而来的风烤灼着他的身体,很是难受,他心里不由得想,又是能把谷底的阴凉送给师父,师父一定会很高兴,可惜那些阴凉不是水果,不能带来。 转念一想,我虽然不能将阴凉带来给师父,但是可以将师父背到谷底。我每天中午将师父背下深谷,让师父在谷底美美睡上一觉,下午再将师父背上来,想到这里他很是高兴,要把这个想法告诉师父,奔跑得更快了。 转过一个山角,远远地看到学堂后面的一棵大柳树下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正是师父东方珂。 只见他正斜靠在树干上,脸上盖着一本打开的书,似乎正在睡午觉那本书有些旧,不像师父平时读的书。王重阳见状,不敢前去惊动,便走到距离柳树不远的一处灌木丛里坐下来,等着师父醒来。 学堂的位置在距离蛇村半里远的山坡上,此时没有人来上课,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四周一片安静。 子都看着师父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么热的天,师父不在屋里睡觉,却跑到外面。此时正是正午最热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风,而这棵柳树已经很老,枝叶并不茂盛,不足以给师父提供阴凉,要睡觉,屋里比外面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师父动了一下,但并没有醒来,只是把从脸上滑落的那本书又推回到脸上,然后又不动了。 王重阳只好继续等。他怕水果在身上挤烂了,便摘下两片大树叶子放在地上,将口袋里的野果子一个个掏出来,放在树叶上,数了数,一共有十五个,其中有两个烂掉了,王重阳把他们捡出来扔掉。 这时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刷刷声,王重阳以为是起风了,但是看师父头上的柳树时,柳条静静地垂着,一动不动。他感到很奇怪,怀疑是来了野兽,便探头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子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娉娉袅袅在灌木丛边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看着柳树下的东方珂,脸上显出奇怪的笑容。 王重阳见那女子大约二十来岁,一身棕色衣衫,身材婀娜,相貌娇媚,只是额头上有一点乌黑,好像是在哪里蹭上了一点淡墨汁。 王重阳觉得那女子有些面善,但是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以为是村里谁家的闺女出来玩耍。 他本来不甚喜欢村里的人,因为他们经常嘲笑自己,所以也就懒得出来跟她打招呼。但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谁家的闺女会在这么热的天钻到灌木丛里去玩?他的心里一惊,不要是妖怪吧。 只见那艳妆女子来回走了几步,脚步轻盈绵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走路的时候好像是故意让谁看的样子,腰肢一扭一扭,不停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副顾影自怜的神态。 女子看着东方珂躺着一动不动,便开始慢慢向柳树下面走过去,但是她好像心有疑惧,不敢过快接近,而是走三步退两步,走走停停,又绕着柳树转了一圈,然后站在距离东方珂两丈远的侧面站住脚步,两眼紧紧盯着东方珂,好一会不动弹。 王重阳这时已经看了出来,这女子肯定是想要去害东方珂,但是又怕东方珂是在假睡,所以到了近前,却不敢立刻下手。王重阳再看看师父,他的脸上盖着那本书,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得为他担心,同时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在害怕什么。 子都伸手拿起两块石头,分别攥在两只手里,准备一旦女子去害师父,便用石头去投她。 又等了一会儿,一阵疾风吹来,将柳条吹得凌乱飞舞,接着便将树下盖在东方珂脸上的书吹得书页乱翻。 女子一见,知道再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倏地窜向柳树根,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间已经到了东方珂的身边,右手屈指如钩,径向东方珂脸上抓落。 王重阳一见,这女子果然是来害师父的,倏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将他手里的石头朝着那女子猛甩过去。 女子的手爪眼看就要抓到东方珂脸上的那本书,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喝一声,紧接着便听到破风之声,知道不妙,顾不得再去抢那本书,一个倒翻跟头,人便向后窜出去。 耳听得一人大声喝道:“妖狐敢尔。”人还没有落地,一股大力已经跟着打到。 那女子刚将迎面打来的石头挡开,后面东方珂的一掌已经打到,再要躲时已经躲不开,赶紧锁颈藏头,啪的一声,正打在肩头,那女子被打得一溜跟头,她顾不得疼痛,站起来就跑,慌忙中,正向着王重阳这边跑来,王重阳一甩手,又将另一块石头打过去。 女子身在空中,衣袖一摆,便将石头拂了回来,嗖地朝着王重阳打来,速度竟比王重阳全力投出的还快。王重阳赶紧一俯身,喀的一声,石头从头上飞过,将身后的一棵小树拦腰打断。接着身形如风,从空中直向王重阳扑过来。 王重阳没想到女子来得如此快,刚刚直起身,那女子的手已当头抓到,赶紧向一边跳开。 女子也不追赶,只想夺路逃走,但是缓得这一缓,东方珂已经赶到,双掌如刀,已经将艳妆女子笼罩在掌力之下,再想逃走已经不能,只得咬牙回身抵挡。 ------------ 第四十四章 胶合掌对骷髅爪 王重阳惊魂甫定,定睛再看时,只见两人已经战在一起,那女子身形极快,疾如飘风,围着东方珂飞速旋转,但是只转圈,并不出手,东方珂站在那里,一掌一掌劈向身前,每一掌劈出,不管是不是劈向那女子,女子都是身形一滞,就像是挨了一掌似的。 王重阳见师父占了上风,这才稍稍安心,他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看着两人相斗,阳光之下,那女子看上去几乎变成了一道幻影,已经看不清她的相貌。 东方珂也不管她身形在哪里,只是一张接一掌地向前面打去。王重阳心里奇怪,师父这么打有什么用,没有一掌打在女子身上,如果那女子转到师父身后,从后面给师父一掌,那师父只怕就很难抵挡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情形并没有什么改变,师父还在朝着身前掌劈不停,而女子也仍然在飞速转圈,并没有从后面偷袭。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成了拉锯之势。 只听女子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必以性命相争,只要把我的书换个我,我立刻救走,不然,你别想有消停的日子。” 师父东方珂道:“你的书,这书是你的吗?” 女子道:“不是我的还是谁的?” 东方珂道:“这书分明是你做贼偷来的,竟然以主人自居,好不要脸。” 女子等了一下,道:“你别管我是怎么得来的,总之这本书是在我这里,与你何干?凭什么要从我这里强抢?” 东方珂一阵冷笑,道:“跟我什么相干?问得好。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女子道:“管你什么人,在我这里做强盗就是不行。” 东方珂道:“哈哈,做贼的要跟主人来横的。好啊,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贫道一概领教。” 女子倏地停手,推向一边,侧头看着东方珂,脸上甚是疑惑,道:“你是上清宫的人?” 东方珂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女子等了一下,摇摇头,道:“我看不像。” 东方珂道:“哪里长得不像吗?” 女子道:“茅山派乃是玄门大宗,山中弟子都是出家道士,没听说过有记名的俗家弟子。虽然你口称贫道,但是从里到外都是俗家打扮,并非出家人。素闻茅山派门规戒律森严,弟子犯过决不留情,你怎么敢如此随便换上俗家的服装,来这山沟里教学?” 东方珂点头道:“说得不错。” 女子接着道:“还有,你施展的功夫并不是茅山派功夫。我暗中观察了你好几天,内外功夫都不是茅山派的。如果你真是上清宫的人,拿走经书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你分明是见书起意,想从我这里骗走经书,冒充字号,想不劳而获,嘿嘿,那是痴心妄想。” 东方珂道:“你前面分析得一点都不错,不过最后的结论却并不正确。贫道确实是上清宫的人,至于……” 女子打断他道:“有什么证据?” 东方珂道:“贫道现在处境微妙,实有难言之隐,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女子一阵冷笑,道:“单凭难言之隐四个字,就想让姑奶奶攻守将经书相让吗?” 东方珂道:“我知道单凭这四个字不足以服人,但是目前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 女子道:“废话少说,交出经书万事皆休,不然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接招吧。”话音未落,猱身而上,两人你来我往,又战在一起。 四周仍然没有人,两个人在灌木丛外打得虽然激烈,但是都有所顾及,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起了一点风,柳条轻轻飘扬,盖在师父脸上的那本书掉在树下,被风吹得一页一页地翻动。王重阳听二人的对话知道,争执就在那一本破书上,不知道一本破书怎么会让两人如此看重,以致用性命相搏。 王重阳绕过相斗的二人,走到树下,将那本书捡起来。只见这本书已经发黄,书页还有些残缺,封面上有几个字,却是弯弯曲曲的篆书,王重阳一个都不认识,他打开书看里面,更是看得头皮发麻。 原来那一页上的字都跟蝌蚪一样,大头小尾巴,或正或倒,或斜或横,或大或小,或弯曲或伸直,或整齐或紊乱,看起来就像是许多大小蝌蚪在水里游动不已。 王重阳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见前面有几页,上面的字偶尔认识几个,大部分都面生,中间的是篆书草书,便一个都不认识,后面的就是那些游动的小蝌蚪,最后有一些裸*的人像,心中疑惑师父竟然有这么一本奇怪的书, 王重阳从来不知道师父东方珂还会功夫,平时看他一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满口之乎者也,现在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只见他双掌如刀似剑,每一招劈出去,都有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艳妆女子速度虽快,但是只能绕着他不停地转圈,不敢接近,更不敢出手攻击。 此时东方珂用的是一种叫作胶合掌的功夫,是他出家前所学的俗家功夫。他因为犯戒被逐出师门,追去宝剑,并且不许他使用上清功夫,所以才用俗家功夫跟女子周旋。 这种功夫不用照着敌人发出,只是一掌一掌打出去,便会在自己周围一丈方圆布满一种像胶一样粘稠的掌力,一旦敌人深陷其中,就会被掌力吸住,要想摆脱非常困难。 东方珂还是在一掌接一掌地向前劈去,神情动作轻松自如,艳妆女子也还是在围着他转圈,只是现在速度慢多了,看她的样子横眉立目,脸面已经扭曲变形,似乎用尽了全神所有的力气,但是人却像是在看不见的水中逆流而上,抬手动脚都是极其艰难。 那女子连续两次想要抽身,都因为身周有极大的阻力,速度很慢,被东方珂一掌拍了回去,这时才后悔没有及早逃走,现在再想走已经晚了,但是她也是有所保留的,因为不知道东方珂的本领多高,一开始也没有使出全力,此时忽然发现身陷险境,不由得又惊又惧,一声厉啸,展开反击。 女子忽然停住身形,不再绕着东方珂转圈,双手一翻,手里便出现了两把麻姑爪一样的兵器,杆长一尺,前面的指爪又细又长,就像是骷髅的爪子,更加骇人的是爪尖上幽幽闪耀着暗绿色的光,还没有递到东方珂的跟前,便有一股腥臊的味道袭来,中人欲呕。 东方珂唯恐爪上有毒,不敢直接用掌去接,这一来形势立刻开始起了变化,艳妆女子摆脱了被动的局面,开始招招进逼。 东方珂手中没有兵刃,只能用空掌跟女子对敌,但是因为怕爪上有毒,有了忌讳,不得不躲避着双爪,从双爪的缝隙反击,威力大减,先前一直站着不动,形神潇洒,这时开始移动脚步,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反而是艳妆女子站着不动,双爪轮番攻向东方珂。王重阳见了,心里开始着急。 争斗中,艳妆女子突然飞身向前跨出一步,双爪一前一后,直攻东方珂的面门,速度快得惊人,东方珂手里没有兵刃,又不敢用手去接,只得向后退了一步。艳妆女子一招得利,随后便依样画葫芦,接二连三攻向东方珂的面门。 王重阳看到师父被那女子逼得连连后退,便低头去寻找石头,想要帮助师父,但是脚下石头或大或小,没有趁手的,刚想要到别处去找,耳听当的一生大响,急忙抬头看时,只见女子踉跄后退,看样子似乎是吃了师父的亏。 女子猱身再上,双爪一左一右向东方珂夹击过去,东方珂不再后退,右掌自左向右划出一个弧形,而女子右边的长爪似乎是被东方珂的手掌带向了左边,当的一声大响,两爪相撞,各自向左右两边荡开,绿色火星四下飞溅。 东方珂猛向前冲出,趁着女子双爪荡开,胸口洞开之际,左手骈指如锥,嗤的一声。直向女子的心口戳去。 女子急忙闪身躲避,却并没有完全躲开,嘶啦,将她的右肋撕破一道口子。女子一声怪叫,右手爪径戳东方珂的面门,左手爪向下扫向东方珂的双腿,两爪的五指竟然还是活动的。 喀的一声,右脚脚踝竟然被女子的长爪扣住。 东方珂大惊失色,正要挥掌反击,女子口一张,呼,喷出一股烈焰,直奔东方珂的面门。 东方珂的右脚被长爪抓住,无法躲避,双方距离又近在咫尺,甫一张口,火焰便到,几乎没有回环的余地。 好个东方珂,遇险不乱,下身不动,上身急向后仰,右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三粒弹子,屈指连弹,嗖嗖嗖,三粒弹子分上中下三路径向女子打去。 女子不得已撤回长爪,上下拦截,当当当三下大响,将三粒弹子全都磕飞。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到极点,险到极点,双方都是应变迅速,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对方势在必得的进攻,施展反击。 两人同时后跃,相向而立。过了一会儿,女子收起双爪,盯着东方珂道:“事情没完,过两天再来领教。”说完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化作一团黄烟,滚滚而去,顷刻间到了山崖那边,消散无踪。 ------------ 第四十五章 日夜盼望重回师门 东方珂看着黄烟消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头紧锁道:“没想到这妖狐本领竟然如此了得。我的胶合掌竟然困她不住,还差点吃了她的亏。” 王重阳见师父发愁,担心师父受伤,忍不住道:“师父,你……没事吧?” 东方珂笑笑,道:“没事,这妖狐刚才幸好被我的气势所压,不敢贸然吐出内丹跟我拼命,不然,我现在手里没有兵器法宝,只怕……只怕真的抵挡不住哩。” 王重阳也不知道什么是内丹,法宝,但是师父刚才力战艳妆女子的本领,他却看看的清清楚楚,对师父崇拜得五体投地,走到师父跟前,双膝一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瞪眼看着师父。 东方珂笑着道:“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王重阳道:“想学。” 东方珂道:“学什么?” 王重阳道:“学师父。” 东方珂知道这个弟子说话不利索,笑了笑道:“你站起来说话。” 王重阳从地上站起来,站在师父身边,将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递给师父。东方珂接过书,翻了两下,道:“你看过了?” 王重阳点点头,道:“都是什么啊,师父?” 东方珂笑道:“上面就是你想学的东西。” 王重阳满脸疑惑,原来那些像蝌蚪一样的符号和裸体的人像就是师父的本领,可是自己一点都看不懂,看来要想学成师父的本领,只怕非常非常难。 东方珂看着王重阳脸上表情变幻不定,问道:“你在想什么?” 王重阳道:“我……能不能……学成师父的本领。” 东方珂刚要说什么,只见村子那边的路上有几个孩子正向这边走来,便对王重阳道:“此时不便说话,你先回去,到晚上再来找我。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重阳点点头,道:“明白。” 东方珂道:“好,你去吧。” 王重阳看着师父走回学堂,忽然想起那些果子还没有送给师父,急忙跑过去拿,到了灌木丛那里一看,傻了眼。原来那是三个果子已经被自己踩得稀烂。 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才懒洋洋走开。 整个下午都在想象着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对师父一无所知,最后什么都没有想象出来。到了黄昏时刻,他早早将猪群赶入猪圈,便跑到学堂那里,只见大门虚掩着,里面已经没有读书的声音。 他推门走进去,看到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师父的身影。他低声叫道:“师父。” 屋里并没有回音,他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但是仍没有得到回音。他走到师父屋子的窗户跟前,探头往里面瞧,里面空无一人。他想师父可能出去了,于是便坐到院子的台阶上等。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余晖从西边的天空映照在东边的篱笆上,牵牛花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小花开得正艳。 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安详。 忽然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直吹得王重阳毛骨悚然,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是王重阳本能地感到危险的袭来,双脚一蹬,身子便凌空飞起,只听嗖的一声,一阵劲风从脚底掠过,王重阳刚觉得自己侥幸躲过一劫,只觉头皮一紧,头发已经被人抓住,身子被一股大力甩向了一边,直冲着院子里的那颗大榆树撞过去。 这股力量大得惊人,王重阳一被攫住,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身体被那股大力扯动着,向那棵大榆树疾飞过去。 那棵榆树王重阳一下子都抱不住,这要是一下撞上去,当场就会撞得他骨折筋歪,说不定还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而此时王重阳正是头前脚后飞向那棵榆树。 眼见王重阳的头就要碰到榆树干上,只见他的腰一扭,身子已经倒翻过来,双脚在树干上用力一踹,人已经借力向回窜了过来。 王重阳看到在屋前站着一个人影,此时光线已暗,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猜想应当是刚才偷袭自己的人,他心里很是恼怒,又知道这人此时过来说不定是来偷袭师父的。 他脚一落地,顺手抄起靠在墙上的一根扁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朝着屋前那人搂头盖顶,狠狠打去。 扁担打到那人的面前,被那人一伸手抓住,王重阳使出浑身力气往回拽,但是那根扁担就像是铸在了那人的手里,休想撼动分毫。 王重阳连着拽了几下,一点都没有用,他突然松手,身形一挫,十指如钩,扑向对面的那个黑影。他现在年龄虽小,才不过十二三岁,但是天生神力,而且每天都在悬崖深谷中跳上蹿下,比猿猴还要敏捷灵活,所以这一下颇有些出人意料。 但是当他冲到那人的跟前时,那个人影忽然消失了,王重阳再要找他时,却哪里也找不到,却听得身后吃的一笑,王重阳闻声已经向那边窜过去,但仍然扑了一个空,只听身后一个人道:“够了。” 王重阳听出是师父的声音,叫道:“师父,有人。”说着话还不住地向四周乱找。 只听师父哈哈笑着,道:“不用找了,刚才是我。” 王重阳愣了一下,问道:“刚才是……师父?” 东方珂道:“不错,刚才是我试试你的反应,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东方珂拍拍王重阳的肩膀,两个人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下来,王重阳道:“师父,我想学。” 东方珂点点头,道:“论你的资质,实在是我生平没有见过的奇才,将来的成就必不在为师之下。不过为师现在只能教你读书,还不能教你功夫。” 王重阳一听便急了,抓住东方珂的手臂叫道:“师父。” 东方珂伸手止住王重阳道:“不要着急,听我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为师是什么样的人,师父目前有难言之隐。为师曾经为人弟子,因为道心不坚,犯了戒律,不慎将丹炉毁坏,被师父追去了飞剑,逐出门墙。现在我自己做人弟子都没有资格,哪里有资格做人师父?” 王重阳道:“师父。” 东方珂接着道:“我离开师门之后,到处游览名山大川,想要将自己毁掉的那一炉仙草和药石凑齐,以此赎罪,求得师父的原谅,让我重回师门。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现在这些仙草和药石已经找的差不多了,我听说这里山高谷深,风景秀丽,应当有我要找的草石,所以便自荐来这里做老师。” “我几乎踏遍了方圆百里的每一座山,果然找到了我缺少的最后几味仙草,正要离开这里,却意外地发现南边的深谷之中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宝物,那宝物近来不时放出光来,似乎在这几天里就要出世,所以我又留了下来,想要取得这个宝物,回去献给师父,这样就可以增加重回师门的可能。” 王重阳知道师父所说的宝物就在玄武谷里的某个地方,三年曾经冒出很高的白气,但是最终并没有什么宝物出世,后来那些神秘人物一个个离开了这里,没想到宝气现在又开始出现,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会跟上次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东方珂道:“目前我只知道这件宝物非同寻常,但是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得到,留下宝物的老前辈当初也设下了禁止,我没有能力冲破禁止,也不知道禁止什么时候会到期自动消解,只能守在这里等。只是近来宝光屡屡出现,上烛云霄,只怕已经被很多人看到,我只怕很快就会有有本领人来到这里抢宝物,我现在手里没有兵器法宝,又被禁止使用师门功夫,未必是那些人的对手,只能伺机出手,能不能得到宝物,只有看运气了。” 王重阳对师父说的事情似懂非懂,但是却听出来师父现在不能收自己做徒弟,教自己本领,还有就是这里的山谷里藏着一个宝物,师父想得到却得不到。他对宝物没有兴趣,但是师父不能教自己本领却让他很是着急。 东方珂看着王重阳着急的样子道:“重阳,你不要着急,你不能拜我为师未必就是坏事,师父的本领并不是很好,虽然所学是玄门正宗功夫,但是格于师命,不能传授给你,其他的都是些外道杂学,学了对你无益有害,也不能教你。” 王重阳急道:“师父。” 东方珂道:“不过,前几天,我在这里偶然找到一本道书,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一本。这是我从妖狐手里抢来的……” 王重阳听师父又说妖狐,问道:“妖狐?” 东方珂笑道:“是啊,就是今天跟我动手的那个女子。他是一个狐狸精,不知怎么偷到了这本秘笈,在那边山坳中修炼,被我撞见,给了她一弹子,将书抢了过来,一看才知道是本派的一本经书。她这几天一直来缠着我,想要夺回经书。我没有兵器,又不能施展本门功夫,所以未必制的住她。适才用计将她骗来,趁她不注意,准备一击中的,将她止住。不想你藏在一边,看到师父危险,提前动手将她惊走。想来是她命不该绝。” 王重阳一听,才知道师父将经书蒙在脸上,实际上什么都看得到,是在诱骗女子上当,反而是自己心急鲁莽,提前动手,坏了师父的计策,想到这里,不由得惶急起来道:“我……师父……” ------------ 第四十六章 奇特的武功传授方式 东方珂见王重阳满脸通红,十分羞急,便道:“我本来以为她刚刚修炼成人不久,本领有限,自己可以对付得了,没想到她的功夫竟然如此了得,想来一定是得益于经书不少。刚才一战,对方其实并未使出全力,幸好你出手惊动了她,使我的计策没能得逞,不然,她被我一招制住,一定会拼死挣扎,吐出内丹跟我拼命,我现在还真的抵挡不了,所以说,你那一下并没有坏事,反而帮了我的大忙。” 王重阳听师父这样说,这才稍稍安心。 东方珂感慨道:“没想到师门功夫如此阔大深厚,妖狐许多术语尚不懂得,只能是一知半解,囫囵吞枣地胡乱参悟,便使得自己的功夫有了如此大的飞跃,要是本门弟子看了,那……那……”一时间难于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呆呆地出神。 王重阳看着师父看着一个地方半天不言不动,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心里盼着师父转变主意,肯教自己功夫,又不敢惊动师父,只得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珂才如梦方醒,摇摇头,道:“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妖狐已经看过这本书,至少也记住了一半的内容,即使只懂其中的十分之一,假以时日,她的功夫一定会有大的提高,到那时只怕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说着话,东方珂不住地来回走动,“到那时,自己战败受辱倒是小事,只怕师门秘笈也未必保得住。这边如何是好?这边如何是好?” 王重阳见师父喃喃自语,不住徘徊,从自己身边走过,眼光明明落在自己身上,但是仍然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师父的心里正在做着很重要的思考,不敢打扰。 月亮升起在树梢,透过树枝,斑斑点点的月光洒落庭院,风来影动,姗姗可爱。四周一片寂静。 东方珂走到王重阳的身前,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啊的叫了一声,倒把王重阳吓了一跳。 东方珂伸出双手抓住王重阳的双肩,脸上显出惊喜的神情,好像刚刚看到他在这里。他高兴地叫道:“有了有了,我有办法了。” 王重阳不知道师父说的有办法是指什么,但是看到师父由忧转喜,知道师父已经解决了难题,自己也很是高兴。 东方珂抓着王重阳,似乎又想到了别的事情,皱起了眉头,接着伸手在头上重重打了一巴掌,道:“这么好的资质,真是百年难遇,师祖他一定会手下的,不必考虑门派的问题。” 他两眼看着王重阳道:“你不是想学功夫吗?我现在就教你最上乘的功夫,只不过这种教法有些奇怪。就是……就是……我不能先学了在教你,而是要你先学,哪里不会了,你就来问我,至于你能不能学会,能学会多少,那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王重阳一听师父肯教自己功夫,便欢天喜地,不住口地叫师父。但是听到后面的话有糊涂了。师父答应教自己,但是说他不能先学,他不学怎么能教自己,说自己有问题去问他,又说学多少全在自己的悟性,这许多的矛盾让他无法理解。 东方珂看到王重阳脸上的表情,知道他心中的疑虑,便蹲下来对他道:“你好好听着,这种学功夫的方式可能从来没有过。我要教你的功夫全在那本书上,就是那天妖狐想要抢走的那本书,但是限于师命,我自己又不能先学会书中的功夫,然后再来教你。所以只好让你自己先学,那里不懂,我就给你作解释,这样既能让你学到功夫,我又没有违反师命,可以说两全其美。” 从当天晚上起,王重阳便开始跟着东方珂学习那本道书。东方珂没有让他拜师,只说等自己回到师门向师父请教之后再做定夺。 东方珂先让王重阳通读一边《上清玄诀》,遇到不会的字,不懂的术语,王重阳只给东方珂看,东方珂便随口给他解释,其他的地方都不看一眼。单这就花了十天的时间。书中也有许多词语句子东方珂也不大懂,他就告诉王重阳自己慢慢悟解,并不把自己一知半解的认识告诉他。到了最后的蝌蚪文字,东方珂也不认识,只得作罢。 两个人教学的地点也不固定,但是大多数都是在野外,偏僻无人的地方,树下,石后,溪边。王重阳对于识字本上的那些方块字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时候学起来却是非常努力,进步非常快。 接下来东方珂没有什么事可做了,王重阳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修炼书中的功夫,东方珂虽然心痒难耐,但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观看王重阳练功,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东方珂让王重阳自己找僻静的地方练功,没有问题不必再来学堂找自己。 他也不去找王重阳,每天除了教学,就是守望藏宝的地方。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王重阳一直没有来找过他请教问题,他只是在早起和傍晚看到王重阳将猪群赶出猪圈,轰进猪圈,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心里不由得十分牵挂。 所幸这一段时间,妖狐也没有再来复仇,不过东方珂知道,妖狐一定不会放弃,她现在正藏在一个隐蔽的处所,加紧修炼,等到自己功夫大进,有了十足把握之后,就会跑来动手。 他虽然对王重阳寄予极大的希望,但是自己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每天晚上人静之后,他便偷偷起来,在屋里盘膝静坐,加紧练功,随时准备着迎接妖狐的突然来袭。 东方珂曾经对王重阳说过,要他练功的时候最好找一个隐蔽的处所,不要被别人看到,不然说不定会对他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王重阳想了想,便选择了玄武谷最南边的一段,那里峭壁千尺,直上直下,而且上面有很多活动的石头,人在上面爬动,一不小心就会搬掉一块石头,随着石头掉落谷底,十分的危险。谷底几乎没有人能够下去。 于是他便每天下到谷底,在石壁上一个凹陷的龛洞里静坐修炼,龛洞的外面被藤萝花草掩盖,从外面很难看出来,这样的龛洞在石壁上面数不胜数,所以即使偶尔有樵夫绕道下到谷底,也发现不了他。 王重阳深谷壁龛中修炼了不到十天,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中发生的变化。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很多,原来尽力一跃,不过是两丈高,现在轻轻一跃便是四五丈高,抓住藤萝游荡起来可以荡得更高更远。 他本来生具神力,五六岁时已经跟成人的力量差不多,到了八九岁时,已经不惧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但是开始修炼之后,他的力量更是增强了不止一倍。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变得柔和灵活,不再是过去那种僵硬状态,原先使不到劲的地方,现在意到力生,原先费尽力气都做不出的动作,现在轻而易举地便做出来。 虽然他所学只是刚刚入门的皮毛功夫,并没有学习使力用力的具体招式,但是敏捷灵活的身法,天生的神力,再加上道家内功心法,使得仅仅十二岁的王重阳已经具备了相当强的实力,身手不输于修炼十多年的普通修真弟子。 王重阳一开始修炼,便全身心投入其中,达到一种忘我的状态,并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也忘记的师父。这本书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步入了一个奇妙广阔的修真世界,那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自在遨游。 每次练完道书上的功夫,从壁龛里出来,王重阳都会觉得自己体内精力弥漫,心中也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情。 他便在谷底的溪流两岸一块块房屋一般的大石头间飞来飞去,蹿上蹿下,甚至窜到崖壁上,双手抓住藤萝高高荡起,飞向远处的石台。如此这般飞跑半个时辰之后才算尽兴。 这天王重阳从壁龛中出来,心中兴奋不已,忍不住一声长啸,飞身蹿下石壁,感觉身体轻如落叶,到了谷底,双脚在石头上一垫,身子便又高高飞到空中,朝着溪流对岸扑过去,到了对岸,仍然没有停留,继续顺着山谷向前跑去。 他先是在谷底的溪流两岸跳来跳去,接着便蹿上石壁,在石壁上一会儿跳跃,一会儿飘荡,一会儿像壁虎一样在光溜溜的石壁上面爬行。 向前跑了将近半个时辰,差不多已经有了十多里地,却仍然看不到山谷的尽头,他抬头看看上面的天色,崖壁上已经看不到阳光,知道已过了未时,没有时间再向前去探寻,恰好在这时,左手的崖壁上忽然离开了一道缝隙,他探头向里面看了看,近处虽然狭窄黑暗,远处似乎有天光透进,一时间起了好奇心,便钻了进去。 顺着石缝向里面钻了大约有半里远,前面变得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峡谷,两边石壁上紫萝倒挂,苔草丰厚,到处都开着一种小小的黄花,色彩艳丽,看起来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王重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石涧,觉得里面深秀安静,十分的惹人喜爱,便信步前行,脚踩在草丛上,发出瑟瑟的声音,让人觉得里面更加静谧。 约莫走了有一里地,远远地看到前面已经到了谷底,王重阳停住脚步,见前面的情形跟刚走过的地方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刚要转身回来,忽然听到一下粗重的喘息声。 ------------ 第四十七章 从天使变成恶魔 王重阳在山涧的尽头听到一声喘息,心中甚为惊讶。停住脚步,屏住呼吸,侧着耳朵倾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是一个非常偏僻,非常幽静的地方,普通人几乎到不了这里,王重阳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一声喘息,又像是一声叹息。 他站在那里,等着声音再次出现,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是一声叹息,从石涧的底部传了过来。这下不会再错,王重阳感到奇怪,这样一个幽僻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发出。 也许这里面住着虎狼之类的野兽,王重阳猜测,但是王重阳早已经不惧怕它们,于是决定去看个究竟。 叹息声不时地传来,声音越来越重,间隔越来越短暂,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不堪负重,忍不住重重地喘气。王重阳很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不知道是在干什么重活。 顺着声音向前走,在快要走到谷底时,听出声音是从右边的石壁上面传来的,便走到石壁的跟前,抬头向上面看,只见在石壁上距离地面将近十丈高的地方,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石洞,声音就是从那个石洞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王重阳看见石壁上光溜溜的,没有落脚的地方,自己又跳不了那么高,于是便向里面走了一段,飞身窜上石壁,从一个凸出点跳到另外一个凸出点,只跳了三四次,已经跳到了那个石洞的左侧上方。 他从石壁上扯出一条藤萝,双手紧握,看准了地方,往空中一跳,便荡了过去,到了石洞近处,手一松,一个跟头,头下脚上,向着石洞扑过去,到了石洞口,腰一扭,身形倒转过来,双脚稳稳站住。 只见洞里黑魆魆的,看不出有多深,这时,里面又传出一声深深的呼吸,十分清晰,声音里面似乎充满了无奈和焦躁。 王重阳想,一定是有人在里面,说不定还遇到了困难。于是,便一手扶着石壁,一手伸到前面,一边摸索,一边试探着向里面走去。 石洞里面都是尖利的石头,连石壁和洞顶上都是凸出的尖石,走了两丈左右,里面非常黑暗,王重阳虽然生就一双夜眼,也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不得已,双手伸到身前,上下摸索着慢慢前行。 一股股阴森寒冷气息阴面扑过来,潮乎乎的,但是没有什么异味,不像是有野兽的样子。 走了二十丈左右的距离,里面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石洞的情形也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喘息的声音已经听得十分清晰,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这时的喘息声差不多已经变成了呻吟,声音在石洞中显得更加响亮,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惶恐。 王重阳知道那人一定遇到了危险,正在挣扎,便加快了脚步,所幸再往前走,石洞里只是黑暗,不再是尖石嶙峋,很是平坦,以手代眼,走起来很是顺利。 再走十几丈,绕过一个石屏风,眼前忽然一亮,石洞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室。 石室里点着一檠灯火,一豆灯焰不住地跳动,蓝莹莹光线充满了整个石室。实际上这点灯光很弱,,但是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黑暗之后,忽然看到这么一点光,还是觉得很明亮。 只见石室中有一个女子盘膝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外面,但是看到那婀娜的身体,棕黄色的衣衫,王重阳立刻知道了她的身份。 妖狐。 原来这里就是妖狐的巢穴。 怨不得一直没有见到妖狐来找师父,原来是躲在这里练功。 王重阳听师父说过,“假以时日,她的功夫一定会有大的提高,到那时只怕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看来师父说得没错,这妖狐正在这里加紧练功。 王重阳想要上前将妖狐打倒,又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便蹲下身在地下摸索,但是石室里干干净净,一块石头也没有。他非常失望,但是又不愿意舍弃这个机会。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喘息之声又开始发作,那声音十分的沉重,似乎里面蕴含着无限的痛苦。王重阳不知道妖狐练得是什么功,他见过师父东方珂练功,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呼吸之声更是轻不可闻。 妖狐跟师父不同,当然练功的方式也不一样。自己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免声响,以妖狐的本领,早就听到自己进来,所以他也不在隐蔽身形,放大但,一步步向妖狐背后走过去。 到了妖狐的背后,王重阳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对于这个女子,王重阳并没有多少恶感,只是因为她跟师父对斗,才自然而然地站在师父的一面。另外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很是面善,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但是心中对她还是恨不起来。 现在他就站在妖狐的背后,伸手就可以扼住她的脖子,让她窒息而死,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一再闪现,但是手就是伸不出去。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王重阳终于下定决心,机会难得,一旦女子练功结束,那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他慢慢把手伸了出去,就在他的手伸到妖狐的后颈上时,忽然看到前面的石壁上变了一种颜色。原来的石壁就是普通的灰黑色,现在却变成了一种深棕色。 王重阳感到很是奇怪,仔细看着前面的石壁,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但是并没有看出一点奇异的地方。就在他观察的时候,石壁在不经意中又变了一种颜色,成了深蓝色。 王重阳大为惊讶,猜想那石壁上一定有什么奥秘,于是绕过妖狐,走上前去,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石壁触手冰凉,硬梆梆的,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壁而已。 他以为应当是石头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光,所以在石头外面只能看到颜色的变化,却找不到变化的秘密。他把头凑上去,想要看个究竟,但是目光又怎么能够看透那冰冷的石壁? 石壁的颜色仍然在不停地变化,由蓝而绿,由绿而黄,由黄而红,每一种颜色都不固定,好像一直都是处在变化的过程中。 身后的喘息声又传了过来,现在变得更加沉重而短促,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呻吟和急切的期盼,似乎是在呼唤王重阳。 王重阳回头去看妖狐,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看到的是一张扭曲的脸,因为痛苦的挣扎而变形,原来白皙中透出红润的粉嫩脸面,现在变成了蓝莹莹的一张鬼脸。 王重阳不由后退一步,身体靠在石壁上。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张脸,豫让的脸虽然丑陋可怕,但是不像这张脸阴森恐怖,本来天使一样的脸蛋,瞬间变成了鬼怪。 但是可怕的现象并没有就此停止。妖狐的脸转眼间又变了一种颜色,成杏黄色,而眼睛却仍然放射出绿色的光芒。接着,颜色继续变化,各种颜色依次而现。 短短的一会儿,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全都出现。随着颜色的变化,妖狐的脸庞也在不住扭曲变形,一会儿似红颜少女,一会儿似白发老太婆,一会儿似美丽天使,一会儿似狰狞恶魔。 王重阳这才明白,原来对面石壁上变幻的颜色,都是妖狐脸上颜色映上去的。他不知道妖狐在弄什么玄虚,是在练一门十分古怪的功夫,还是故意显示出这样的恶相吓唬自己。 想到这里,王重阳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妖狐,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不用施展这种丑陋的嘴脸,我不怕你。” 妖狐似乎没有听到王重阳的话,依然不停地做出各种丑陋凶恶的相貌,眼睛紧盯着王重阳,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王重阳感受到对面冲来的恐怖气氛,但是丝毫不为所动,又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边,等着对方回答。 妖狐并不理会王子都,继续进行她的恐怖行为。脸形和颜色变得更快更鲜艳。 王重阳心中恼怒,暗想,管你在干什么,先给你点苦头吃吃再说。他大喝一声“着打”,冲上前去,对着女子的肩头就是一拳。 蓬的一声,拳头正打在女子的右肩。 王重阳年纪不大,个头不高,但是生来的神力惊人,再加上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苦苦修炼《上清玄诀》,虽然东方珂不能教他,只能由他自己凭直觉去瞎修乱练,即便如此,王重阳的能力仍然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此时,王重阳的拳头就像是一把黑色的小铁锤,落在坚硬的岩石上,也能打下一大块来,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 妖狐身体一颤,似乎发出了一声呻吟,脸上的紫色瞬间消失,恢复了平常的颜色。但是很快便又变成了绿色,又开始变幻不停。 王重阳见对方挨了一拳,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仍然故技重施,心道:“这是你自己找打,可怨不得我。” 他在妖狐面前扎稳脚步,深吸一口气,将浑身劲力运到两只小拳头上,不看部位,对着妖狐一阵乱打。 拳头犹如狂风骤雨般落在妖狐的身上,打得她的身体不停地颤动,嘴里不停地发出呻吟声。但是她始终坐着一动不动,既不躲闪,也不反击,就那样像靶子似的任由王重阳狂殴。 ------------ 第四十八章 走火入魔 王重阳连续打出二十多拳,全都打在妖狐的身上,将妖狐打得浑身乱颤,脸上变幻的各种颜色也不再出现,呻吟声不断。奇怪的是,妖狐的呻吟声不像是痛苦的声音,而像是高兴的声音。 王重阳停下拳头,看着妖狐,只见妖狐的脸上出现了祈求的目光,看看王重阳的脸,又向下看看他的两只拳头,那意思好像是要他接着打,不要停止。 王重阳心下疑惑,这妖狐什么毛病,难道她把挨打当成快乐吗?怨不得她是只妖狐,不是人类,即使变成人的形状,也改变不了野兽的特性。好吧,既然她愿意吃拳头,那就让她吃个够。 他举起拳头在妖狐脸前一晃,妖狐的脸上竟然显出了喜悦的神色。但是王重阳突然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原来两个拳头都变得大了许多,而且隐隐作疼。 他把拳头举到眼前一看,拳头果然大了很多,原来在妖狐身上打了这二十多拳,没有伤到妖狐,反而把自己的拳头打肿了。 拳锋的地方开始发胀,而且越来越疼,王重阳不得不松开紧握的拳头。他感到非常奇怪,刚才打到妖狐身上的时候,虽然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回击之力,但是她的身体并不硬朗,不应该伤到自己的拳头。 妖狐又开始呻吟,王重阳抬头看着她,只见她脸上的颜色又开始变动,只是现在变得比较慢,颜色也比较淡,脸上充满了祈求的神色,但是掺杂了不少痛苦的表情,而且又开始扭曲变形。 王重阳心中大为恼怒,以为刚才她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只是为了引诱自己上当,然后反过来伤害自己,她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心想,这妖狐真是阴险毒辣。刚要伸手再打,忽然想到自己的手掌已经肿大,打上去会受伤更重,只得停下来,指着妖狐骂道:“好你个妖狐,用这种卑鄙龌龊的手段伤人。”忍耐不住,飞起一脚踹向妖狐的脸面。 啪,他的光脚正踢在妖狐颜色变幻的脸上,这一下却引来了一股极大的反冲之力,将他的身子推到空中,重重地撞上石壁,掉下来,幸亏他皮糙肌健,筋骨强硬,并没有受伤。 他两手受伤,用胳膊肘支撑着站起来,对着妖狐怒目而视,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空自愤怒而已。 对着妖狐怒视了一会儿,王重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时妖狐的脸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扭曲变形,颜色变幻,眼睛里满是祈求和痛苦,并没有一点得意。 按理说她已经达到了让王重阳上当受害的目的,为什么还要显出这样一种神态啊。再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苦头,傻子也不会再上当,她何必要再次摆出这样的丑态来引诱自己? 他仔细看着妖狐的脸,发现她却是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而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她似乎正在忍受着难于忍受的痛苦折磨,所以她才会不住地痛苦呻吟,祈求地看着王重阳。 王重阳疑惑地问道:“你……不能动?” 妖狐用眼色示意是的,但是很快又变成了痛苦。 王重阳道:“你怎么成了这样子,疼得厉害吗?” 妖狐的眼色一阵乱闪,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王重阳将她的眼中一直都有痛苦和祈求,似乎是在求自己帮忙,便问道:“你是要我帮忙吗?我怎么样才能帮你解除痛苦。” 妖狐的脸上显出肯定的意思,然后双眼看着他的拳头。 王重阳想了想,举起两只拳头,道:“你想让我再打你一顿?” 妖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又是急切的样子。 王重阳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妖狐现在一定是正在被痛苦折磨,不过折磨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身体里的某个东西,这东西她自己控制不了,所以求自己动手去打。自己打到她的身上,她的痛苦便减少一分,所以,刚才挨了自己一顿狠揍之后,她脸上反而显出喜容,并且停止了变幻颜色。只是自己在打到她身上时,也受到了她体内那股力量的反击,因而受伤。 这下轮到王重阳苦笑了,他将拳头送到妖狐的眼前给他看,道:“我的拳头已经被你伤成这个样子,不打人都疼得受不了,怎么能再打你?” 妖狐的脸色大为惊慌,脸上痛苦表情更重,呻吟声越来越响。 王重阳看看妖狐,又看看自己的双手,手背隆起老高,一阵阵钻心的刺疼。他苦笑着对妖狐道:“我真的很想帮你的忙,但是你看看我,要不然我找一根棍子过来打你吧。”说着话便四下乱看。 石室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别说石头木棍,连根草叶都看不到。王重阳对妖狐道:“你忍耐一会儿,我出去找找,很快就回来。” 他刚要往外走,忽然看到妖狐浑身乱颤,气息短促,脸色变成了黑紫,两眼大瞪,眼光里已经没有了祈求和痛苦,全都是恐惧。 王重阳知道妖狐此时一定到了紧要关头,等不及自己到外面找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打不敢,想踢也不敢,心中一急,扑上去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道:“嘿,你怎么啦?快说,我怎么救你?” 妖狐的身体在他手下剧烈地颤抖,而且倏热倏冷,变换不定,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响,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王重阳知道不妙,不能握拳打,心想我使劲掐你也是一样的疼。于是两手扣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掐。他忍受着手背的疼痛,手指一松一紧,使劲掐。心里想,再不行我就用嘴咬。 果然这一招很是奏效,只掐了没有几下,妖狐的身体便不再剧烈颤抖,同时那一冷一热的感觉也减弱了许多。王重阳知道这个办法行,便强忍着手背的疼痛,继续用力猛掐。 一连掐了有七八十下,王重阳感觉到妖狐的身体不再颤抖,体温也变得正常,耳听得妖狐长长呼了一口气。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他的手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变得麻木不仁,连手指好像都不听使唤。 他怕前功尽弃,自己一停手,妖狐的病症复发,所以不敢立刻就停,又坚持掐了二十多下。只听得妖狐嗤的一声轻笑,道:“行了,你想把我的胳膊掐掉吗?” 王重阳赶忙松手,退后两步,看着妖狐道:“你好啦?” 只见妖狐又恢复了原样,容貌娇丽,面色红润,不再是狰狞模样。只是刚才这一阵挣扎,使得她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在幽幽的灯光下闪着微亮。 妖狐对着王重阳破颜微笑,低声道“没事了。”说着话举起袖子在脸上擦拭汗水,不知道是极度虚弱,还是余疼未消,她的手臂还在微微地颤动。 王重阳见她真的没事,心中也很高兴,道:“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忘记了不久前还把她当作敌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妖狐看着王重阳,愣了一下,听出他的话一秉至诚,心里颇受感动,道:“多谢了,小兄弟,你又救了我一命。” 王重阳听她说自己又救了她一命,心想我只救过她这一命,她怎么说自己又救了一命。看来这一阵痛苦折腾真的把他弄惨了,连脑子也糊涂了。 妖狐看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便道:“王重阳,你忘了,三年前在你家附近的山谷里,那只长着九个头的鬼车鸟……” 王重阳听到这里,立刻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用手指着妖狐道:“你……你……原来是你。” 妖狐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我。” 他恍然大悟,怨不得一直觉得妖狐的面目很是面善,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当初王重阳在山谷里看到妖狐,觉得她长得非常美,不由得心里起了亲近之意,后来看到那只相貌凶狠不停地滴着鲜血的鬼车鸟将女子困住,咿咿呀呀说个不住,他不动鸟语,后来听了女子的回话,才知道恶鸟是在逼迫女子交出什么内丹。一时间义愤填膺,从脚底下抓起一块尖利的石头,飞身跳到空中,照着正在说话的那个鸟头猛砸过去。 他天天在山谷中追飞逐走,常常投石头玩,练得一手好准头,那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打在鬼车鸟中间的那颗小人头上。鬼车鸟的鸟头,看上去就像光头的小人脑袋,但是异常坚硬,普通刀剑都伤不了它分毫,遑论石头木棍。 不幸的是鬼车鸟运气不好,这次遇到了对头,王重阳天生神力,那一石头只打得鬼车鸟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这颗头乃是它的主头,主头一昏,其他的脑袋也跟着发晕,再加上妖狐趁机反击,当时吃了大亏,狼狈逃窜。 王重阳跟妖狐说了两句话,忽然想起父母还在等着自己,出来已经太长时间,于是便急急赶回,还没到家,便被赶来的妖狐追上,点了他的穴道,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接下来他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看到了父母被那个瘦长男子用葫芦带走,但是急怒攻心,大口吐血,一口气没有缓过来,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茅屋里的炕头,身边还放着一碗药水,心里一喜,以为是父母又回来了,立刻跳起来,冲出屋门,在周围一边跑一边喊,但是任凭他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一点回音。 ------------ 第四十九章 拳头打在我身上才舒服 王重阳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看到了那只满盛药水的碗,心里甚是疑惑,如果不是父母回来,有谁会给自己熬药呢? 但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任何人,他这才彻底绝望,回去也不喝药,把那一碗药水全都泼掉,倒头睡去。 到了第二天醒来,他觉得自己心口疼得厉害,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不死心,又出去到周围父母常去的地方找了一个遍,仍然没有发现踪影,天黑回到家里,看到炕头上又放着一碗药水。 他感到很奇怪,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心口疼。心想,不管是谁,总之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于是便端起来喝了。 一连四五天的时间,每天傍晚炕头上都会出现一碗药,他一度想要看到这个送药的人是谁,但是,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发现,无论他用什么办法,药总是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炕头。 山中穷苦,他们家里更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所以茅屋的门从来没有锁过,也从来没有着过贼。后来王重阳专门招来锁子,出去时将门窗全都锁住,但是当他回来打开门一看,果不其然,那碗药又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摸上去还有些温。 有一次,他一直呆在屋里,整天不出门,眼睁睁看着炕头,但是只不过一转头的功夫,回过头来那碗药便出现在那里。于是他不再追究,只是来者不拒,有药就喝。 王重阳的心口不再疼痛,那碗药也就不再出现。他不再试图寻找父母,又开始过起了平静而无聊的生活。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一个人到处疯跑,有时候三四天不回家。现在他接住了父亲的活儿,给那家财主放猪。 财主已经找了他好几次,但那时他正记着找父母,根本没有听见财主苦口婆心说的话。财主无奈,只得先找别人放猪,放了两天丢了两只小猪,正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王重阳却不请自到,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就赶着猪群上山了,财主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王重阳将父母种的地也管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整治,只是学着别人的样子瞎作弄,但是他有的是力气,什么活也难不住他。财主看他做得很辛苦,派人帮他整治,被他毫不留情地赶了回去。大家这才知道,凡是跟他父母有关的一切,都被他看作禁物,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其中也包括那群猪。 财主不由得犯嘀咕,要是我想卖一头猪,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后来又想,猪是我的,干吗要问他同意不同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既不有趣,也不无聊,但是从不停留一刻,不管你悲伤也好,欢喜也罢,它都如流水般从你的身边匆匆流过,不留一点痕迹。 直到半年前,这个古怪书生东方珂来到蛇村,王重阳那颗死水一般的小小心灵,就像是被投进一块大石头,荡起阵阵波澜。 两年多前,王重阳只是跟妖狐匆匆见过一面,后来便遭受了重大变故,所以早已将她忘记,后来见到她,也只能感到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时,他无意中救了妖狐一命,经妖狐一提,立刻想起了当年的情形。他对妖狐本来就没有多少恶感,这样以来,自然心中芥蒂全消,觉得又亲近了不少。 王重阳心里很是高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妖狐笑着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啊,不在这里在哪里?” 王重阳转着圈,看了一遍小小的石室,道:“你的家?嗯嗯,你的家,很好啊。” 妖狐道:“你喜欢吗?喜欢以后就常来玩。” 王重阳点点头,道:“好啊。” 他见石室里只有黑溜溜的石壁,空荡荡的,只剩下地下的那个蒲团,这跟妖狐漂亮的脸容和妖艳的身材很是不相称。他回头看妖狐。 妖狐看到他眼里的疑惑,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在这里练功,有了别的东西会扰乱心神。” 王重阳道:“你还有别的地方吗?” 妖狐道:“在这里就这一个地方。我现在全部精力都用在练功上面,根本顾不上别的。”等了一下,她接着道:“你要是喜欢装饰,可以按照自己心意打扮一下。”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用,这就挺好。”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道:“对了,你刚才练得是什么功夫,怪吓人的。” 妖狐脸色一肃,道:“我刚才哪里是在练什么功夫,我是到鬼门关里去走了一趟。”看王重阳不明白这句话,接着道:“我刚才是走火入魔,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力,那些内力开始反噬,到处乱窜。正在危急关头,幸好你及时赶来,救了我一命。姐姐现在还不方便行动,过两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王重阳这才知道她刚才那种可怕的模样是走火入魔。 妖狐道:“小兄弟,你刚才抓住我的肩膀,用的好像是《上清玄诀》上的功夫,对不对?” 王重阳诧异道:“功夫?没有啊,我没有用功夫啊。不过这几天我是一直在背那本《上清玄诀》。” 妖狐道:“我得到那本书之后,便逃到这里,隐蔽行迹,刻苦修炼,可是自己对玄门功夫一窍不通,只能瞎猜瞎想,误打误撞,侥幸练会了一些功夫,但是许多地方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去找有本领的人请教,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引来秘笈主人的追杀。” “十天前,我在正在练功,忽然觉得不对劲,那些内力开始不听指挥,四处乱窜,最初我并没有很在意,一边用力克制,一边继续练功,谁知道情况越来越糟,到后来觉出不妙,想要停止时,已经停不下来了,不得已只好全力压制。” “情况时好时坏,但是一直欲罢不能,一来一往,坚持了十来天,到今天已经精疲力竭,一个倏忽,内力全然失去制约,犹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正在绝望之时,没想到你走进洞来。”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那时我的内力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在全身的穴道中乱窜乱撞,你看到我脸上的凶恶之相,便上前打了我一拳。我受了这一拳,身体里乱窜的内力便被阻止了一下,好受了一些,所以盼着你再来打,你接连打了二三十拳,我的身体便好了许多,眼看着就能借助你的拳头将内力压制住,谁知道这时你的拳头受到了内力的反击,已经受了重伤,不能再打。” “我知道你不能再出拳打我,再打说不定会把双拳毁掉,但是当时我痛苦万分,只有这一点希望,所以还是用眼睛乞求你再来动手。你的心地善良,虽然手肿得握不住拳头,但还是扑上来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掐。也是我命不该绝,你的两只大拇指所掐的地方恰好是我的中府大穴,一股内里直透进我的体内。” “这股内力跟我的内力几乎完全一样,却比我的内力更加纯正,浑厚,我几乎都不用引导化解,便可以直接运用,正因为如此,我才侥幸逃过一劫。你的内力一股接一股输送到我的体内,似乎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候,我借用你的内力很快便把那些散乱的内力控制住,慢慢引导进自己的丹田气海,总算大功告成。” 王重阳听妖狐讲解刚才的过程,这才明白原来便面上看起来十分简单,内里竟然有如此复杂凶险。许多地方他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知道自己救了妖狐一命,他感到很高兴。至于妖狐说他的手指扣住什么穴道,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他自己一点也没有感觉。 妖狐见王重阳脸上神色变幻,问道:“你是茅山上清宫的弟子?”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这还是他生平第二次听到茅山这个名字,上一次就是不久前在东方珂和妖狐对话时听到的,于是便问道:“茅山是什么地方?离这里不远吗?” 妖狐见王子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她的心里甚是疑惑,他的内力是上清功法一点没错,他不是茅山弟子,怎么会上清功法? 她忽然想起那个抢她经书的年轻书生,当时曾经对自己说他是上清弟子,自己看他不是道士打扮,也没用上清功夫,并不相信,难道他真的是茅山上清宫的人?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一点茅山功夫都不会啊。 她问王重阳道:“那个……书生,他是你师父?”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 妖狐道:“你的功夫都是他教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学过功夫。” 妖狐吃惊道:“什么?你没有学过功夫?” 王重阳道:“东方师父只教我读过书,从来没有教过我练功。要不是那天看到你们俩打架,我还不知道师父他会功夫哩。”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妖狐十分的惊讶,但是看王重阳一副天真未凿的真诚模样,确实不像是说谎。于是问道:“那……那天之后,你师父也没有教过你功夫吗?” 王重阳道:“没有。师父说他犯了什么戒律,不能使用自己的功夫,不能教我。又说别的功夫邪而不正,教了对我没有好处,也不能教,我求了好几次,他也没有答应。” ------------ 第五十章 姑奶奶不是好欺负的 妖狐听了王重阳的话,暗暗点头,看来这个书生说的都是实话,他真的是茅山弟子,但是犯了戒律,被逐出师门,不允许使用茅山功夫,所以跟我动手时只使用了别的功夫。 但是,他既然没有教王重阳功夫,那么王重阳身上的上清内力是怎么来的?她自然想到了被抢走的那本秘笈,但是这才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王重阳身体中的那种内力纯正浑厚,绝不是两三年的功夫可以修炼成的。 王重阳听妖狐说自己身具内力,可是他自己一点都没有觉察,不由得举起双手,看着两只大拇指,满脸疑容。 妖狐道:“那本书……你见过吗?” 王重阳道:“见过,现在就在我家,我天天看。” 妖狐啊了一声,道:“你师父把……那本书交给你了?” 王重阳道:“是,师父让我自己学书上的功夫,不会了就去问他。” 妖狐听了心中一阵激动,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她随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她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她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道:“你师父还是会经书上的功夫。” 王重阳道:“师父不会,他甚至都没有看过那本书,他让我自己学,不会的地方就去问他,如果他知道就跟我讲解,但是有很多地方他也不清楚,叫我自己慢慢参悟。” 妖狐相信王重阳不会说假话,所以不再怀疑东方珂的身份。但是她对王重阳的茅山内功还是搞不清楚,按照王重阳的说法,他以前从来没有练过任何功夫,拿到那本秘笈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没有人教他,他只能凭自己的猜想胡乱修炼。 这种修炼的方式跟妖狐完全一样。妖狐侥幸从上清宫中偷来了这本秘笈,不敢在原地停留,远远地跑到蛇山这个极其偏僻的地方,独自修炼,她对玄门正宗的功夫只是一知半解,很多地方都看不懂,她当然知道胡乱修炼的危险,所以不懂的地方便跳过去,但是有些关键之处,牵涉到全局,不得不做出选择,不得已只能赌博。 一开始这些错误不甚明显,危害不大,她还以为自己都猜对了。实际上那些危害积少成多,慢慢变得强大起来,等她感觉到不妙,已经控制不住,于是便发生了上面危险的一幕。 其实到现在,妖狐仍然不自知,而把自己走火入魔的罪魁祸首归咎于东方珂,以为如果不是东方珂抢走了自己的秘笈,有几个地方没有记清楚,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所以对东方珂恨之入骨。 她这样想着,脸上自然显露出愤怒的神情,王重阳在一边看到,忽然猜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在恨自己的师父,想起师父说过,妖狐修炼之后功夫便会超过师父,那样师父可就遭殃了,于是便想化解他们的仇怨。但是他一向都不善言词,心里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直来直去,道:“你……不要恨师父。” 妖狐听了之后,咬牙切齿道:“他无缘无故抢走我的经书,害我差点丢了性命,这个仇不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王重阳听妖狐生气还是因为那本经书,想了想,道:“要不我把书拿来,咱俩一起看吧。” 妖狐听了一愣,没想到王重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上清玄诀》乃是江湖中人人垂涎的修真秘笈,得不到的人千方百计要弄到手中,得到的人千方百计躲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都是把它看得如同自己性命一样珍贵,而王重阳却轻松说出这句话来。心想,到底是小孩子,没有见过世面。 妖狐道:“不用。等你什么时候还给你师父,我要堂堂正正再把它夺回来。” 王重阳一听便急了,道:“不要啊。你不过是想再看那本书,我给你看,跟你抢回来还不是一样?” 妖狐摇摇头,道:“大不相同。有仇不报非君子,你师父欺人太甚,必须给他点苦头尝尝,让他知道姑奶奶不是好欺负的。” 王重阳见妖狐不听自己劝告,急得在地下直转圈。 妖狐道:“这里面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让他在哪儿抢走的再恭恭敬敬送回到哪里去,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 王重阳听了心道,这不是跟没有说一样吗?以师父的脾气,怎么会低三下四地做这样的事?他无话可说,便道:“我求你啦。” 妖狐对东方珂恨之入骨,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王重阳的求情,这次他本来想再次拒绝,心中忽然一动,当即改了口道:“小兄弟,你是我的恩人,怎么能说到求字,岂不辱没杀我?按理我早就该明白小兄弟的意思,主动说出罢休的话。也是我胸怀太小,才会妄动无名,竟忘了小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 “既然恩人有所吩咐,我自然惟命是从。好吧,就依恩人的意思,由恩人将经书带到这个山洞里,咱们俩共同参阅,遇到问题也好商量,真是再好没有。不过你先不要告诉你师父,我现在还不想见到他,只怕见了他一个忍耐不住,得罪了他,在恩人面前不好交代。” 这句话正合王重阳的心意,他也怕师父知道了不会罢休,于是便点头答应道:“那就这样,我每天晚上带书到这里来。咱们俩一起看,我有不懂的地方好向你请教。” 妖狐抑制住内心的喜悦,道:“恩人不必客气,有疑难咱们一起切磋,胜过一个人误打误撞。” 王重阳听妖狐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里很是高兴,但听她一口一个恩人,听起来很是别扭,便道:“以后不要叫我恩人了。” 妖狐笑道:“你救过我两次命,我不叫你恩人,叫你什么?” 王重阳道:“就叫我重阳好了,要不就叫你。” 妖狐道:“那怎么行,你我相称,也太没有礼貌了。”她想了一下,“要不这样吧,我没有兄弟,你没有姐妹,咱们俩都是孤身一人,不如结拜成姐弟,你看可好。” 王重阳本来对妖狐挺有好感,听了她这句话,当即同意道:“好啊,那我以后就叫你姐姐了。” 妖狐道:“姐姐知道你的名字叫王重阳,你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如果有人问起,弟弟连姐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姐姐我姓胡名,双名雪燕,胡雪燕。” 王重阳点点头道:“我记住了。”说着话跪倒在胡雪燕的面前给她磕了几个头,叫道:“姐姐。” 胡雪燕高兴得花枝乱颤,高声答应道:“欸,好弟弟,快起来。” 两个人一时都比较兴奋,心里有好多话要说,又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一会儿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时,便都嘻嘻地笑。 再呆一会儿,王重阳觉得天色不晚,猪还在山坡上面,又看到胡雪燕的脸上虽然始终挂着笑容,但是也充满了疲倦,知道她经过先前那场走火入魔的折磨,现在一定非常虚弱,应该今早休息,于是便道:“姐姐早早休息吧,我明天晚上再来。” 胡雪燕虽然很舍不得王重阳走,但是她现在确实内伤很重,疲乏不堪,需要立刻运功疗伤,于是便点点头,看着王重阳走出屏风,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洞口消失,这才叹了一口气。 她的心里现在很是复杂,又是高兴,又是惭愧,高兴的是自己本是一个兽类修炼成人,一向都被人看不起,在这世上更是举目无亲,现在有了一个弟弟,感到由衷的高兴。 惭愧的是刚才自己利用王重阳的天真无凿,引诱他上当。 当时王重阳为了阻止胡雪燕找东方珂报仇,说出那经书到洞里跟她一起看,被她一口回绝,但是后来胡雪燕突然想到,王重阳的内功纯正而又浑厚,虽然现在未必赶得上自己,但是却比自己的内力纯正的多,何况他又是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修炼成的。 胡雪燕本是千年灵狐所化,在成人之前,就具备了相当高强的功夫,偷到《上清玄诀》之后,在江湖上到处躲藏,流荡了一年多的时间,最后才找到蛇山玄武谷,隐身其中,刻苦修炼,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五年的时间了,但是比较起王重阳输入到她体内的内力而言,自己的内力似乎驳杂不纯,颇有不如,这让她非常震惊。 王重阳才十二三岁,还只是一个懵懂顽童,之前没有学过任何功夫。他的父母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连真实面目都没有让儿子看到,自然不会教他修练功夫。所以他确实一直没有学过功夫,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 他得到经书也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东方珂不知道怎么犯了师门戒律,被逐出师门,而且不允许他再用师门武功,当然更能再学师门功夫,所以他虽然将《上清玄诀》抢到了手,限于师命,却不敢擅自修炼,于是便把秘笈给了王重阳,要王重阳自己修炼。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王重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掌握了其中的一部分功夫,练得了一身纯正而又浑厚的内力,一方面这说明王重阳是个十分难得的练功奇才,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练得确实不错,比自己要准确得多。 自己修炼了四五年的时间,还比不上王重阳的一个多月,而且最后走火入魔,如果能够跟王重阳一起修炼,正好可以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纠正自己以前的错误。于是趁着王重阳求自己放过东方珂的时候,立马改变主张,同意他的请求。表面上看是委屈自己,答应了王重阳的请求,实际上是有自己的私心,借此得到很多好处。 在两个人结拜成姐弟之后,尤其是看着王重阳那张稚气未脱,天真无邪的脸,胡雪燕的良心陷入深深的自责。自己要把他当作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怎么忍心欺骗他呢? ------------ 第五十一章 蝌蚪文字和裸体人像 从第二天起,王重阳每天晚上到玄武谷胡雪燕的山洞里去,两个人一起修炼《上清玄诀》。 两个人从头至尾,各自说出自己的练功心得,胡雪燕听了王重阳的话心中暗暗吃惊,原来两人有很多地方理解不同,有些竟是自己觉得毫无疑问的,可是跟王重阳的理解完全相左。 听了王重阳的理解,胡雪燕才豁然省悟,明白确实是自己出现了错误,自己这样练,不走火入魔才怪哩。王重阳并不坚持自己的见解,只是说出来跟胡雪燕切磋的,一开始胡雪燕还谈自己的感受,到后来,她怕影响王重阳,不敢先说,总是先让王重阳说,然后说,我想的跟你一样。 所谓的两人互相切磋,实际上变成了胡雪燕单方面向王重阳学习。本来胡雪燕不相信王重阳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能够独自学到那种地步,练出如此纯正身后的内力,现在她相信了。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孩子,又黑又瘦,其貌不扬,口吃笨拙,但是却像一块浑金璞玉,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他是一个练功的盖世奇才。胡雪燕很庆幸自己后来改变了主意,而且还跟他结成了异姓姐弟,自己这后半生应当已经有了依靠。不必要在四处流浪,遭人欺凌。 因此胡雪燕对王重阳非常关切,王重阳原来就很少在家,父母想要爱他都没有机会,后来失去了父母,跟村里的人全都说不着,得到的不是嘲笑就是辱骂,东方珂虽然非常喜欢他,但是他只知道想办法让他练功,其他方面便付之阙如,所以王重阳很少体验到人间的温情。 失去了父母之后,王重阳才真正明白了父母对自己的爱护,然而一切都晚了,他只能一个人在荒野中和茅屋里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怀念着过去的美好时光。 现在他突然有了一个姐姐,这个姐姐对他的关怀当真是无微不至,让他心里颇生感慨,原来亲人是这么好。 胡雪燕本是妖狐所变,天资聪颖,尤其擅长柔情蜜意,一旦稍稍施展手段,什么样的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何况她现在是真想想要讨好王重阳,自然使出浑身解数。 王重阳在情色方面尚未开窍,所以对胡雪燕的着意温存,只觉其好,不觉其丑,在石室所呆的时间里,总是飘飘然如浮在云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对于这个美丽而又温情的大姐姐,心里充满了敬爱和依恋。 到后来,胡雪燕内心十分惭愧。为了博得王重阳的好感,她竟然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媚人之术,虽然对于王重阳并没有那种情色的成分,但是毕竟不是合适的手段,也许是她前一段时间对于人间的丑恶畏惧过甚,所以才不自觉的施展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方法。 好在王重阳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一片真心地对待胡雪燕,这让胡雪燕更加尴尬,慢慢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不再用所谓的技巧谋略,而是真心真意地把他当弟弟看待。 有了王重阳的练功方法,胡雪燕恢复得很快,原来预计要用一个多月才能恢复,刚刚过了五天,她便能够站起来自由活动,虽然内伤未愈,不能随意施展功夫,不过照目前的势头,再过五六天,她就可以完全疗好内伤。 不过在遭受了一次生死考验之后,胡雪燕心存余悸,对于王重阳讲出的运功心得,她还不敢贸然全盘接受,毕竟王重阳年龄还小,他也是无师自学,谁敢保证他不会出错误。他的功夫练得越深,出了差错,走火入魔时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厉害。 所以胡雪燕并没有盲目地跟着王重阳修炼,抱定宁缺毋滥的标准,只是选择了自己能够理解明白的地方学习,而对那些王重阳讲了自己还不明白,或者王重阳自己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讲不出道理来的不分,便望而却步,付之阙如。 王重阳修炼完全是凭直觉,他也没有什么方法,坐姿,就是每天拿着书读,一边读一边想,在读想的时候,身体里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他并不知道这就是练功,还以为自己现在仍然在背诵经文而已,因而体内产生了很多内力,他不知道,也不会充分利用。 有时候他觉得无聊,就翻看后面的蝌蚪文字和画着各种线条的裸体人像。对于识字本上的那些方块字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王重阳,对于这些看上去活泼生动的蝌蚪文字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感,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一些活泼泼,充满生命力的小蝌蚪,它们正在以各种方式自由自在地游动,不是一个接一个,而是一群又一群。 说也奇怪,每次看到这些蝌蚪文字,他的目光都会被它们吸引,那些小蝌蚪瞬间获得了生命,它们上下游动,左摇右摆,不再是生硬古板的文字。它们成群结队,向着某个地方游去,虽然大方向一样,队形不乱,但是每一个蝌蚪都有自己姿态和方式,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看上去自由而不紊乱。 这时候王重阳的身上便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受,全身各处,包括那些最偏僻最隐秘的地方,似乎都有了那一群活泼灵动的小蝌蚪,结队而过,头撞尾扫,让他觉得酥酥痒痒,十分的舒服快乐。 这些小蝌蚪在他全身的各个地方游走,川流不息,到最后,它们都回到了王重阳的腹部,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摆动,就像是到了冬眠期,安然睡去,等着第二年春天的召唤。 那些蝌蚪文字,王重阳一个也不认识,连他的师父东方珂也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只看它们的形象,只享受它们有动起来后带给自己身心的那种奇妙感受。 有时候,胡雪燕看到王重阳手里捧着经书,脸上显出如痴如醉的神情,不时微微发笑,跟平时练功时的肃穆情形截然不同,知道他现在完全陷入一种幻觉之中,这种幻觉会引导练功人进入一种完全虚幻不实的世界,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胡雪燕唯恐他出了产错,过去一看,只见经书翻开,上面全是蝌蚪文字,她以前经常出没古墓,有时候会在坟头的石碑或者墓中的木板上面看到这些文字,见多了,自然也就猜出了一些字的意思,但也只是零星地明白一些字的大意,确切的含义并不懂。 这四五年的时间里,她也曾极力钻研过那几页蝌蚪文字,但是因为所知太少,一无所获,徒费时光而已,所以后来干脆放弃,不再研读。现在看到王重阳的神态,以为他会蝌蚪文,心中很是惊讶。 胡雪燕怕王重阳走火入魔,便走到他跟前,伸手推他的肩膀。 手刚刚触到王重阳的肩膀,忽然一股绝大的力量涌来,犹如狂涛怒卷,沛然不可抵御。胡雪燕事出不虞,措手不及,被那股大力推着直向后面飞去,蓬的一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直撞得他骨软筋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位置。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挣扎这从地上爬起来,看王重阳时,仍然是那副模样,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一点变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的这一幕。 胡雪燕非常震惊,她知道王重阳对《上清玄诀》的领悟远远超过了自己,他的内力更加纯正,但是限于修炼的时间,自觉整体的功力还是要超过他的,做梦也没有想到王重阳的身上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从那天救助自己解脱走火入魔,到现在也不过十天的时间,他每天白天在山上牧猪,晚上来这里陪自己练功,也没有看到他有多么刻苦用功,而他的内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精进如斯。 惊讶之余,她不敢再上前去碰王重阳,只是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过他也不知道,万一王重阳走火入魔,她能做什么。好在王重阳的神情有些痴呆,但是面色还算平静,一直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变化,胡雪燕这才稍稍安心,暗暗祈祷兄弟不要出事。 好一会儿,王重阳脸上那种痴呆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眼睛睁开,回头一看,看到胡雪燕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身上出了什么事情,问道:“姐姐,怎么啦?” 胡雪燕从惊异中醒过来,看着王重阳问道:“兄弟不简单啊,还看得懂那些蝌蚪文。” 王重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摇摇头道:“不是。” 胡雪燕道:“不是什么?” 王重阳红了脸,道:“我不认识这些字,一个也不认识,” 胡雪燕惊讶道:“不认识?那你……” 王重阳忸怩道:“我……我就看到一群小蝌蚪……游来游去。觉得很好玩,便……便……耽误了练功。”他以为自己这样做是在贪玩,所以说话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怕姐姐训斥,扭转头不敢看她。 胡雪燕道:“你真的一个字也不认识?” 王重阳道:“真的。师父也不认识,我正想问姐姐哩。” 胡雪燕似乎忽然明白了练功的诀窍,心中一喜,道:“把经书拿过来我看看。” 王重阳把书递给胡雪燕,胡雪燕接过经书,盘膝坐好,眼睛盯着那些蝌蚪文字,一瞬也不瞬,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睛,脸上显出一种奇特的微笑。 ------------ 第五十二章 衣袂飘飘的神仙眷侣 胡雪燕盘膝端坐,闭着眼睛,不言不动,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王重阳,满脸迷惘。 王重阳不知所以,问道:“怎么样?” 胡雪燕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看到小蝌蚪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王重阳当即把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都对胡雪燕讲了一遍。 胡雪燕听了,眉头紧锁,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凡事不能勉强。我知道你找到了修炼蝌蚪文字的途径,所以便跟着学,谁知道认识到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刚才我用你说的方法修炼,但是只能偶尔看到一两个小蝌蚪在脸前有过,而且游动的路线很不固定,身体里一点感受都没有。天赋如此,根本不是人力可以达到的。” 王重阳对胡雪燕所说的话似懂非懂,但是知道她想学自己那样修炼蝌蚪文的功夫,没有成功。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样是在修炼,以为是贪玩,还怕说出来胡雪燕会训斥他。没想到这样便是练功,原来练功是这么简单好玩。 他看出胡雪燕的脸上满是失望,神情很是落寞,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不是别的事情,可以深受帮忙,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所见所感详细说出来,其他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胡雪燕站起来释然一笑,道:“没关系,可能是我的功力还没有达到,慢慢来,将来总会练成的。” 王重阳天亮从石室出来,回到蛇村,远远的看到猪圈那里站着一个人,身形瘦削,正是自己的师父东方珂。自从他石室里跟胡雪燕以前练功,到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师父了,此时看到师父负手站在猪圈的出口,心里高兴,大喊了一声“师父”,撒开腿跑过去。 东方珂看到王重阳飞一样地跑过来,孺慕之情现于言表,心里也很是高兴。 王重阳跑到跟前,拉着师父的手道:“师父,你找我。” 东方珂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沉着脸道:“都快一个月了,你都没有去看师父一眼,师父还以为你被老虎吃了呢。” 王重阳知道师父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道:“师父。” 东方珂破颜微笑,道:“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了?你一直没有来找我,我真怕你炼错了功,走火入魔了。” 王重阳想起胡雪燕在石室中的可怕情形,知道师父真的很担心自己,心里很是感动。道:“没事,我好得很。” 东方珂前后看了王重阳两眼,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一直都没有去找我,我放心不下,便来找你,谁知道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看到你。你到那边山谷中去练功了?” 王重阳想起师父跟胡雪燕的关系很糟,犹豫了一下,忍住没有将他们一起练功的事情告诉师父。。 东方珂看到王重阳如此刻苦,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练功就是要坚持经常,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随即又嘱咐道:“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 王重阳答应一声道:“是。” 东方珂笑道:“过两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内功进步如何。那本书你可有收好,最好随时带在身上,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不然的话对你对师父都没有好处。”等了一下,问道:“你在什么地方练功?那地方隐蔽吗?” 王重阳道:“在一个石洞里,那地方非常偏僻,也非常危险,人们都没有去过。连我也是第一次去。” 东方珂道:“那就好。”随后他倾过身来,压低声音道:“最近山中来了好多神秘人物,到处乱转,尤其是玄武谷一带,更是热闹。前几天在一个山沟里发现了两个人的尸体,都是被兵器杀死的。所以我来找你,这两天晚上最好不要去玄武谷练功了,好好在家里待着,省得出事。” 王重阳奇道:“什么神秘人物?” 东方珂道:“我也不大清楚。什么样的人都有,白的黑的,好的坏的,藏头露尾的……我怕暴露自己,只能在暗中观察,不敢过于逼近。他们好像是在这里寻找什么东西……” 王重阳脱口而出,道:“宝物。” 东方珂点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是冲着宝物来的。近来玄武谷方向出现的宝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显,所以便引来了好多人物,宝物还没有找到,已经开始自相残杀。看来,今后的几天里,这里一定会刮起血雨腥风,热闹一阵子哩。” 东方珂说着话陷入了沉思,王重阳也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宝物也想现在一样,不是放出烛天的宝气,里面还显示出猛虎和骷髅的样子。就是在那时候,在那边的山沟里,几只野狼正在啃食一个无头的尸体,把地上弄得一片狼藉。 后来,他的父母给那个瘦长男子和鬼车鸟带走。 再后来,宝气不再出现,那些神秘的人物一个个散去。 现在宝气又开始出现,不知道会不会跟上次那样,这些从三山五岳赶来的神秘人物不知道又有多少会遭殃,暴尸山头,成了野狼口里的食物。 王重阳心里很是好奇,便问东方珂道:“师父,那是什么宝物?” 东方珂从沉思中醒来,听了王重阳的问话,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从宝气的气势和形状看,一定不是平凡之物。常言道,天地间宝物,早就有了主人,又说唯有德者居之,却不知这宝物什么时候出世,又该被谁享用。我虽然本领低微,品德有缺,不敢奢望能够成为宝物的主人,但是也想开开眼界,看看这宝物到底是对面来头,得到宝物的人又是什么英雄好汉。” 王重阳看着师父的神情,似乎无限向往,心里想,似乎虽然口说不敢奢望成为宝藏的主人,其实很想得到,万一自己侥幸得到了这个宝物,一定把它献给师父。 东方珂看到那边路上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向学堂那边走去,又告诫了王重阳一番,要他千万小心,不可大意。便匆匆离开了。 王重阳将猪群感到一处山坡上,便让它们自己随便吃草,自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看着玄武谷方向的天空呆呆出神。 就在他呆呆出神的当儿,玄武谷上面忽然出现了一道白气,一开始淡漠得几乎看不出来,不一会儿便清晰得像是一条白练,直冲云霄。白气的上头慢慢地散开,又回拢,如此这般进行了好几次,忽然从云气中转出一只大老虎,在空中绕着白气上蹿下蹦,摇头摆尾,气象十分的威猛。 这一次没有看到那个跟老虎嬉闹拼斗的骷髅头,而且出现的时间较短,没过多大一会儿,那只老虎忽然定住不动,接着四下飞散,连同那条白练似的白气一起消失,只剩下迷离的天空。 王重阳想,地下的那个宝藏一定跟老虎有关,说不定还跟骷髅有关系,他想象不出宝物的样子,不过心中颇不以为然,什么宝物竟然老是变成这两种凶恶恐怖的东西,一定不是吉祥之物,怨不得它还没有出世就因为它死了那么多人。想到这里他犹豫起来,万一自己得到这个宝藏,该不该把它送给师父。 飕飕两声轻响,从王重阳的头顶上飞过,他听得声响奇怪,迥不是普通小鸟,便转头去看。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都是长相俊美,衣履鲜明,并肩站在一起,山风吹来,衣袂飘飘,当真是神仙中人物。王重阳除了看到父母的最后一眼,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女,不由得看得呆了。 只是两个人都是双眉紧锁,面色甚是犹豫,站在那里转着头向四下里乱看,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只听女子道:“春哥,我看不必浪费时间了。俗话说生死……” 男子听了赶紧打断女子的话,道:“秋妹,咱们左右无事,在这里游览一番也是好的。” 女子听了勉强笑了笑,道:“这地方……有什么游览的?你还不是想得到那东西。”声音很低,但是听起来很是甜美。 男子道:“你我不必起那种必得的念头,但是侥幸被那东西打到脑袋上,也不必生气把它扔掉,你说对不对?” 女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男子道:“只是我们来得稍晚一步,没能看到它的确切位置。但是既然让咱们撞见,一定有缘,说不定老天有眼,真的将宝物找到手,就可以到离合岛去换药,你的病就……” 原来两个人也是为了那宝藏而来的,比较起来,女子对此事不太热心,男子却有志在必得的意思,但是女子并不坚持自己的想法,默许了男子的要求。 王重阳对两个人比较有好感,尤其是那个女子,长得甚是娇媚,看起来又是那样的弱不禁风,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不由得产生一种要保护他的冲动。 王重阳正在啥看,那两个人也都看到了他。男子大声道:“嘿,小孩,刚才看到那道白气没有?” 王重阳道:“啊,白气。你是说宝气?看到了,就在那边玄武谷里。”说着向玄武谷方向一指。 那对男女听王重阳说出宝气两个字,脸上神色不由得一凛,对望了一眼。男子道:“你怎么知道是宝气?” 王重阳道:“这里的人都知道那是宝气,已经冒了三四年了,就是从来没有见宝物出来过,外面来了好多人,也死了好多人。” ------------ 第五十三章 醉猴 王重阳对那对男女心生好感,于是便在向他们指出宝气出现地方的同时,也告诉他们在这里找这宝物非常危险。 两个人听了王重阳这句话,不由得都是已经,仔仔细细把王重阳看了一边,见他只是个愣头愣脑的牧猪奴,说话时笨嘴拙舌,此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想来他说的是实情,当地的人都知道,所以随口说了出来,所以也没有过分在意。 男子道:“你刚才说那是什么地方?玄武谷?” 王重阳道:“是啊,玄武谷。白气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男子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玄武谷,玄武谷。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女子看着男子苦苦思索,却想不出一点头绪,便开口道:“天下以玄武命名的山水洞石不在少数,说的未必便是这里。”等了一下,她接着道:“我不愿见不相干的人,既然这里人这么多,咱们还是离开的好。” 男子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听女子这样说,便笑道:“说的是。既然你不远见不相干的人,那我今天晚上先把不相干的人赶走,省得你看了心烦。” 女子叫了一声“春哥”,便不言语。看她的神情是很不赞同男子的做法,但是又不忍心出言责备。 男子已经明白了女子的意思,笑道:“开个玩笑。秋妹,就依你的心意,咱们看看救走,不在这里过夜。” 女子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刚才自己错怪了那男子,回头看了男子一眼,正好那男子正在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一碰,女子脸上一红,将头转向一边。 男子对王重阳道:“谢谢小兄弟。”说罢伸手握住女子的手,也没见他们俩作势,飕飕,化作两道白线向玄武谷方向飞去,转眼消失。 王重阳看着两人消失的天空,心里十分羡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向他们一样飞行绝迹,那样自己就可以上天入地,到天涯海角去寻找自己的父母。自从父母被那瘦长男子用葫芦抓走之后,无论遇到什么变故,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父母的念头。 他心里想:“看来师父说的不错,这个地方来了好多人,只怕接下来要乱一阵子了。” 王重阳听了东方珂的劝告,一连几天都没有去胡雪燕的石室。但是这几天却又平静无事,没有再见到外来的人物。他心里想,难道是那个男子为了讨好女子,真的把女子不相见的人都给赶走了? 这天他在山坡上牧猪,忽然心里涌起一种冲动,非常想见胡雪燕一面,于是便向玄武谷方向走去。他记得师父的嘱咐,不敢放开脚步快跑,唯恐一不小心遇到那些不相干的人物。 到了谷顶,他先向四下看了一下,周围静荡荡的没有人影,他飞快地从谷顶溜下去,因为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溜到一半,忍不住一声长啸,手执藤萝开始向前游荡,一旦游荡起来,他的心里充满了快乐,早已将师父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果然轻盈了许多,一会儿手执藤萝游荡,一会儿又窜上突出的石头上面,向前跳跃,两三丈远的距离,轻轻一纵身便跳过去,就像是跨步一样轻松,而且落下时,不管多么急速,想停时一用力,立刻便停下,身体稳稳站住,没有一点摇晃。 王重阳知道这一定是修炼《上清玄诀》的结果,心里很是兴奋,便不再用藤萝游荡,像只猴子一样在直上直下的石壁上面窜跃。不时在空中翻个跟头,又是后落下时脚上头下,看准位置,伸手用力一按,身体已经再次弹起到空中。不管是用脚用手,无不随心如意。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个小涧的入口,王重阳意犹未足,他还是收住脚步,转入小涧中,到了洞中的石室,发现胡雪燕不在里面,只有当地有一个蒲团,使用各种野花编制而成,颜色已经暗淡,蒲团中间下陷,差不多都快要坐穿了。心想,不知道姐姐在这蒲团上坐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现在才成了这副模样。 等了一会儿,胡雪燕仍然没有回来。王重阳练功时都是随便席地而坐,从来没有在这样的蒲团上坐过,现在觉得很好奇,便在蒲团上盘膝坐好,闭目开始默念经书上的语句,开始他独特的练功。 屁股下面的蒲团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鼻端也不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所有这一切都让他不能安心练功,时不时想到胡雪燕那张娇艳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实在做不下去,便站起来,心想平时坐硬石头坐惯了,坐在这样软绵绵的蒲团上反而很不舒服。 再等一会儿还不见胡雪燕回来,心想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不如改日再来吧。 王重阳从石洞里钻出来,顺着小涧往前走,快走到涧口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心中一惊,竟然有人到了这里。 他在涧口隐藏好身体,慢慢探头往外看。 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王重阳心想说不定是像那对男女一样的人,他们能够飞行绝迹,这个山谷当然拦不住他们。又想刚才听到一身嘻笑便没有了声音,说不定那人已经飞过去了。 他刚想迈步出去,忽然有一阵嘻嘻笑声传来,这一下他听得较为逼真,就在左边不远处那块大岩石的后面。 王重阳不敢显身,侧耳静听,笑声不高,但是嘻嘻不停,似乎那人看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东西,所以忍耐不住笑个不停。有时候还夹着几句咿咿呀呀的说话声,不过声音很是模糊,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王重阳感到很是奇怪,这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笑个不住,听声音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却不知他在跟谁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人只是在石头那边嘻笑说话,一直没有走动,王重阳忍耐不住走出涧口,慢慢走到岩石跟前,轻轻纵身飞到石上,爬到石头边探头向下看,一看之下恍然大悟,差点笑出声来。 石头下面那里有什么人,原来是一个小猴子靠在岩石上,一会儿嘻笑,一会儿喃喃自语,怨不得听不清楚它的话。 王重阳见那只小毛猴兀自在傻笑不止,说个不停,便想给它来个恶作剧,他站起身来,冲着下面大喝一声:“呔,哪里走。”一个跟头翻了下去,站在小猴子面前。 他向小猴子一定会吓一大跳,拼命地逃窜,然后他就在后面紧追不放,好好吓唬它一下,让它今后不敢再来这里。 谁知道他大喝一声,自天而降,声音不可谓不高亢,身形不可谓不快捷,但是那个小毛猴就像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一样,依然靠在岩石上,东也没动,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 这下轮到王重阳吃惊了,这是一只什么猴子,竟然对于他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王重阳上前一步,大声道:“喂,小东西,在这里干什么?” 小猴子翻着小眼睛看了他一下,有垂下眼皮,就像他这个人没有存在一样。它嘻嘻憨笑着,嘴里流下了一道涎水,弄得胸前的皮毛湿漉漉的,很是肮脏。 王重阳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往常这些小猴子都是他的部下,无不一呼百应,指挥若定,没想到这只小小的猴子竟然对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重阳走到小猴子的跟前,低声喝道:“咄,站起来。” 他说了这句话,小猴子依然没有动,再要说话时,只见小猴子张着嘴巴打起呼噜了。 王重阳弯腰伸手,想要把小猴揪起来,忽然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噔噔噔连退好几步,差一点吐出来。 原来这只小猴子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王重阳虽然从来没有喝过酒,但是逢年过节,娶妻生子,经常见到有些人家摆着宴席,好多人都在那里猜拳赌酒,虽然喝的都是村里自己酿造的米酒,酒性较淡,但是仍有不少人喝醉,被人搀着回家。 王重阳看到那些喝醉的人,眼斜嘴歪,满脸通红,明明舌头已经弯不过来,却还是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他觉得很是奇怪,同时对酒这种东西又是畏惧,又是好奇,所以一直敬而远之。 现在看到小猴子喝得醺醺大醉,重新勾起他的好奇心。他不知道小猴子是从哪里得到的酒,说不定是它从村庄偷来的,又说不定是被喜欢恶作剧的人抓住灌醉的。不过现在小猴子成了这种模样,也无法问清楚。 他看小猴子身体蜷曲着,歪在石头上面,那样子十分难受,便伸手抓住它的肩膀,将它扶正。 一件东西从猴子的怀中掉了出来,在石头上滚了好远。 原来是一个小葫芦。 王重阳走过去,把小葫芦拾到手中,沉甸甸的,似乎里面还装着酒。他来回摇了两下,听到里面发出哗哗的声响。他把葫芦嘴拔开,一股清香的酒味扑鼻而来。 这种酒味跟从小猴子身上闻到的完全不同,小猴子身上的酒味是喝到肚子里再翻出来的,可以称之为酒臭。从葫芦里飘出来的酒味没有受到污染,完全是一种清爽的香味,可以称之为酒香。 王重阳闻到这股酒香,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一时间食指大动,忍不住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小口。 ------------ 第五十四章 猴儿酒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美妙感受,滑进口里的是一种甜美又微微带有辛辣味道的凉凉液体,从嘴里慢慢淌进喉咙,再流进肚里,他的身体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快感。 如果只是甜美和芳香,尚不足以让人如此的兴奋,让人产生持久快乐的正是酒中那种些微的辛辣味道。这种味道刚刚入口时有些令人难受,但是很快,难受便变成了舒畅,让人非常享受。 王重阳忍不住举起葫芦,又喝了一口。那口酒水就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烤炙着他的喉咙。 他张开嘴巴,哈地喷出一口浓重的酒气,咂巴咂巴嘴,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就像是极端干渴的人拿到了甘洌的泉水,当然要喝他一个痛快。 他举起酒葫芦,准备来一个长龙吸水,将里面的酒喝个干干净净,涓滴不剩。葫芦举到了他的脸前,忽然停了下来,又缓缓放下。 就在他要张嘴大喝特喝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显出了那些醉汉的种种丑态,使得他心中一凛,当即停下手来。他不知道自己再喝多少会醉,但是无论如何,他不愿意成为那些被人耻笑的人。 他强忍住心中的渴望,把葫芦嘴塞住,走回到小猴子身边。看到小猴子的模样,王重阳的心里更是蘧然一惊。这就是不知节制的下场。 王重阳将酒葫芦放回到小猴子的身边,忽然想到,这么一小葫芦酒,只喝了不到一半,它怎么能醉成这种样子?一定是在喝这葫芦酒之前还喝了不少。那么,它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酒? 他想将小猴子弄醒问个究竟,但是看它那副模样,知道叫也不顶用,等它醒来一定是半夜之后的事情了,只得作罢,等以后遇到它再问它吧。 王重阳看小猴躺的地方正处在河道中央,如果下雨,不仅会淋个落汤鸡,而且山洪下来,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他抱起小猴子,把它放到石壁上的一个石龛里,那里距离地面有两丈多高,即使发洪水也冲不到,然后将小酒葫芦放在它的身边,用石头堵在石龛口,以防小猴子头脑不清醒掉下来,看看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转身离去。路上想起小猴子的窘态,不住地摇头微笑。 第二天王重阳早早跑到石涧口的石龛那里,跳上去一看,却已经人去龛空,只在龛里的石头上留下了一些酒渍。心想,看来这猴子醒来之后又喝了起来。 第三天再赶到那里,远远地看到石龛里仍然没有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石龛的外面似乎吊着一个东西,到跟前一看,原来就是那个小葫芦,被一根藤条吊在石壁上。 他跳上去,把酒葫芦拿在手中,觉得沉甸甸的,似乎装满了酒,摇了两下,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拔掉塞子一看,果然是满满一葫芦酒。他心中好奇,这小猴子把这么多酒放在这里干什么,而且唯恐别人看不到,还用藤条将它吊在石壁上。 他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想,这酒这么好喝,不如拿回去给师父尝尝。小猴子来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谁让它把这么好的酒放在这里,即使自己不拿,也会有别的人拿走的。 他拿着小葫芦走了回去,到了晚上,到学堂找到师父,拿出小酒葫芦给师父看,又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东方珂听了很感兴趣,但是也猜不透其中的奥秘。他本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被驱逐出师门之后,一直强自抑制自己的欲望,这时闻到一股股酒香飘过来,再也忍耐不住,拿起酒葫芦,拔掉塞子,一仰脖,嘟嘟嘟,连喝三大口,把葫芦里的酒喝去了一小半,然后拍着桌子大声道:“好,好酒啊好酒。” 说了这句话,又举起葫芦,嘟嘟嘟嘟,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全都喝干,喝光了,伸舌头舔舔嘴唇,感叹道:“真是好酒。可惜……就是太少了。”他把酒葫芦高高举起,然后仰着头,张大嘴巴,在下面接了两三滴酒水,知道再也没有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酒葫芦。 王重阳看着师父一副猴急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他问师父道:“师父,这酒真的那么好吗?” 东方珂咂巴着嘴连声赞道:“好,好,真的很好。唉,为师曾经喝过许多好酒,杜康,女儿红,千日醉,几乎所有的名酒都喝过,但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王重阳见师父这样说,心里觉得很高兴。问道:“师父,这是什么酒?” 东方珂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猴儿酒。” 王重阳道:“猴儿酒?”他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师父,你说猴子也能酿酒吗?” 东方珂点点头道:“不但能酿酒,而且酿出的酒天下无敌。首先它们能够找到最好的野果子和各种花朵,那都是在人间难于见到的,比人种的要甘美十倍。再者它们能够找到最好的泉水,直接动石穴中流出,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放过一天。这也是人得不到的。第三,猴子们将野果和清泉放在石凹中,那是一个天然的大坛子,所有的野果都在那里面发酵,酿造,最后酿成的酒是最自然,最清新,最甘洌甜美的酒,是人类根本酿造不出来的。” 王重阳听了不禁有些神往,心想,不知道那小猴子酿酒的地方在哪里,自己几乎将整个山谷所有的偏僻角落都跑遍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酒? 东方珂手里拿着小葫芦,一边转一边看,对王重阳道:“听你刚才说的经过,这葫芦酒可能是那个小猴子专门送给你的,用来报答你将他放在石龛里的恩惠。” 王重阳很是惊讶,道:“它知道是我帮它的?” 东方珂道:“它不一定会知道是你帮助它的,但是它一定知道是有人帮助了它,所以就把酒葫芦装满酒,挂在石龛上送给你。” 王重阳听到这些话,觉得这个小猴子真的很聪明可爱。它竟然知道用酒来报答恩人,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他想要是可能的话,就跟这个小猴子做个好朋友。 第二天他将小葫芦送回石龛,没有见到那个小猴子。过了两天,他去胡雪燕的石室时,又看到了那个小葫芦,用藤萝高高地吊在石龛上。他又惊又喜,小猴子的报恩并不是只做一次,这给了王重阳找到他的机会。 他将酒葫芦拿下来,自己喝了两小口,剩下的带回去给了师父。师父这次没有一口气将酒喝光,而是把葫芦放在桌子上,慢慢品尝。 从那天以后,葫芦里的酒喝完了,王重阳便把空葫芦放回石龛里,一两天之后,葫芦里装满了猴儿酒,高高吊在石龛上。但是王重阳一直没有再见到那只小猴儿,好像是它那天喝醉了,丑态毕露,全都被王重阳看在眼里,所以不好意思见自己的恩人, 猴儿酒已经整整喝了五葫芦,王重阳觉得很奇怪,这小猴儿能酿多少酒,这架势似乎那酒永远没完没了一样。王重阳打算去探个究竟,还有,他现在非常想再见到那只小猴子。 这天,王重阳将空葫芦送回石龛,他知道白天小猴子不会来这里,回去继续牧猪,到了晚上,他赶到那里,看见空葫芦还在石龛中没有动,然后到石涧里面找胡雪燕一起练功,到了半夜的时候,他离开石室,在距离石龛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藏身,盯着石龛,等着猴子出现。 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一点动静,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黑魆魆的山谷中开始变得灰蒙蒙的,远处传来了一两声鸟叫。正觉得小猴子今天可能不会来了,忽然头顶上传来嗤的一声轻响。 王重阳赶紧定睛去看,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从上面溜了下来,速度很快,也很灵敏,声音却不大,转眼间已经到了石龛。小猴子跳进石龛,拿起小葫芦举在面前,嘻嘻一阵笑,又咿咿呀呀说着什么,看上去似乎十分高兴。 只见它把小葫芦咬在嘴里,从石龛里出来,手脚并用,开始向上攀越,快到谷顶的时候,却不在向上爬,转向左边,顺着石壁一直向前走,还不时地四下张望,似乎怕人发现的样子。 王重阳见那小猴子警惕性很高,不敢过于逼近,远远地跟在后面,这种翻山越岭的功夫,他可比小猴子强多了,移动起来一点声息都没有,始终跟小猴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们俩一前一后在悬崖峭壁上走了约莫有二里多地,天色已经大亮,王重阳正想着,这小猴子不上谷顶,不下谷底,一直在这石壁的半腰往前爬,却是为何,前面的小猴子忽然失去了踪影。 他急忙找个地方先隐蔽好身形,然后向前看。只见刚才小猴子失踪的地方光溜溜的,全是大石头,并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怎么小猴子一下子就消失了呢?一定是自己没有注意,暴露了行迹,被小猴子发现,但是这小东西十分狡猾,一开始不动声色,这时候找到机会才突然逃走。 但是那里全是光溜溜的石壁,他又能逃到哪里呢? ------------ 第五十五章 石罅洞 等了一下,不见前面有任何动静,王重阳才慢慢爬了过去,到了小猴子消失的地方一看,只见一个小石洞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那块石头就像是一面萧墙竖在前面,挡住了人们的视线,远远看去,就像是和整个石壁浑然一体,毫无缝隙。只有到了它的跟前,而且只有从右向左爬过去,才能够看得出来。 王重阳更不怠慢,当即侧身过去,钻进石洞里,蹑手蹑脚向前爬,一开始石洞非常狭窄,直不起身来,只能手脚并用往前爬,爬了大约有二三十丈的距离,前面开始变得开阔,而且透出蒙蒙的光亮。 他直起腰来往前走再走二十多丈,前面透出了天光,仰头向上看时,只见上面裂开了一道石隙,下窄上宽,下面总共不到两丈宽,到了上面将近有二十丈宽,两边石壁的缝隙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密密麻麻,有红有绿。 原来这里的石壁都是碎裂成一块一块的,缝隙里面有土,可以生长树木,那些果树的根深深扎进石缝,牢牢抓住石壁,枝干都向横里长,丫丫叉叉伸到石罅的中间。 整个石罅向南倾斜,可以得到阳光,所以里面的果树虽然隐蔽,长得却是异常的茂盛,一棵棵枝繁叶密,果实累累,压得树枝都垂了下来。里面四季各种果子都有,有的已经熟透掉落,有的刚刚发红,有的完全青色,更有的才刚刚开花,引得许多蜜蜂来这里采蜜,嗡嗡之声充满了石罅。 王重阳从小在这里玩耍,却从来不知道石壁的里面还隐藏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不由得看得呆了。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正是小猴子的声音。 王重阳赶紧蹑手蹑脚走过去,绕过两道弯,转过一块直立的石头,只见前面已经到了尽头,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探头一瞧,只见小猴子手里拿着酒葫芦正在喝酒,它每次都只喝一小口,喝过了酒便咂吧着嘴,高兴得抓耳挠腮,不住地走动。 小猴子好像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馋欲,喝完一口,便用塞子将葫芦塞住,放到一边,过一会儿忍耐不住,又拿起来,拔掉塞子,小饮一口,重新放下。然后,过一会儿在重复这种动作。 王重阳感到奇怪,刚才进来的时候葫芦还是空的,怎么一转眼间里面就有酒了?这里一定放着酒坛子。里面地方很小,除了小猴子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石壁上面也没有可以放东西的空隙。 那么,这酒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过,不一会儿,王重阳就明白了。只见小猴子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喝酒,它拿着酒葫芦使劲摇晃了两下,听出里面只剩下半葫芦酒,便扭头走到石罅的尽头,伸手在石壁上的一个小竹竿上一拔,拔掉了上面的塞子,只见竹筒中流出一种金黄色的液体,它赶紧用葫芦接住,同时酒香变得更加浓烈。 原来酒是从石壁中流出来的,可是石壁中怎么会有酒呢? 王重阳抬头向石头的上面看去,只见顶头的石壁上去一丈高之后,便到了尽头,上面两边石壁上便是那些茂密丰盛的果树,这时正好有一颗熟透的果子从树枝上掉落,果子掉在石壁上,然后滚落在下面的石缝中。 王重阳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猴儿酒酿造的地方,不过不用猴儿动手,完全是大自然自己的杰作。不用猴子采集果实,也不用猴儿打水,果实熟透了自然就落进石缝之中,石缝里自然又山泉渗出。里面的果子越积越多,下面密不透风,果肉就慢慢变质,变成了酒。 酒在最下面,而上面全是果实,堵得严严实实,等到下面的果子变成了酒,上面的果子下移,继续酿造,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石壁后面不知道有多大的缝隙,看样子少说也有半间房子那么大,里面的猴儿酒只怕十大马车也拉不完,何况它还在不停地酿造。 那根竹筒插在石壁的缝隙,直通到里面的酒库,用时拔掉塞子,金黄色的猴儿酒就从里面汩汩流出,不用就堵上,真是十分的方便。 王重阳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巧妙,真是无奇不有。不过这个小猴子也是居功至伟,如果不是它发现了这个隐秘的作坊,这些酒就是在甘美,也吗,没有人欣赏到。 葫芦里接满了酒,小猴子赶紧用塞子塞住竹筒,又伸出舌头舔去竹筒下面的酒滴,然后再把小葫芦的塞子塞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嘻嘻笑了几声,转身向外走来。 王重阳看他走到近前,冷不防从石头后面窜出来,大喝一声:“咄,哪里逃?” 小猴子吱的一声惊叫,飞身跳上了石壁,一手抓着石壁上的缝隙,另一只手扬起那只小葫芦就要向王重阳打过来。等它看清来人的面目,立刻停手,变惊为喜,嗖地从上面窜下来,落到王重阳的面前,咿咿呀呀地冲着王重阳叫个不停。 王重阳在野外呆的时间长,经常跟这些野兽在一起玩耍,虽然不能完全掌握兽语,但是大致上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听小猴子一阵叫喊,是说没想到是你,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非常隐秘,从来没有人找到,我正准备给你送酒去。因为过于兴奋,说得太急太快,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王重阳道:“那天我见你喝得烂醉如泥,怕你出事,便把你放到石龛上,第二天不放心,又跑过去看,你已经走了,后来我又路过那里,看到这只小葫芦吊在外面,里面装满了酒,那时还不知道这是你专门送给我的。想起我师父爱喝酒,便拿去送给师父。喝完之后,便把空葫芦送回石龛,没想到过了几天,又看到它吊在外面,里面装得满满的,这才知道是你送给我的。” 小猴子咿咿呀呀道:“平时我喝酒很有节制,那天因为在山上受到同伙的欺负,心里面生闷气,不知不觉就喝过了头,幸好碰到恩人你,不然说不定早被狼吃了。我也没有别的东西报答恩人,就回去灌了慢慢依葫芦酒,用藤条吊在石龛的外面,自己藏在不远的地方偷偷看着,果然看到恩人过来,取走了酒葫芦,心里很是高兴,后来恩人将空葫芦送回来,我就重新装满酒放回去。看到恩人喜欢喝酒,我很是高兴,好在这酒多的是,也不怕恩人喝完没得喝。” 王重阳将小猴子一秉至诚,十分天真可爱,非常喜欢它,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道:“谢谢你,这酒很好喝,师父说是他喝过的最好的酒。不过,酒这种东西不能喝多,喝多了就跟你那天一样,出丑还在其次,只怕会有生命危险哩。” 小猴子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不会再多喝了,那天是因为生气才控制不住自己。” 王重阳抬头看看周围,道:“这个地方真不错,有隐秘,又有这么好的酒喝,难得你发现了。” 小猴子道:“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这个山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里,谁也没有告诉过,每次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怕被别的猴子跟踪,要是被别的猴子发现,一定会被它们抢走。我看恩人人很好,又这么喜欢酒,所以正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恩人,咱们俩一起拥有这个石洞,不想恩人已经跟着过来,我竟然没有发现。” 王重阳见猴子说的很诚恳,并不是为了讨好自己,心里很感动,道:“这酒我也很喜欢,不过,那些酒并不是我喝了,每次我只喝两小口,剩下的都给师父了。” 小猴子听说王重阳把酒送给师父喝,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王重阳看了,知道它是怕自己将这个地方说给师父,便笑道:“你放心,这个地方是你的,我不会抢,更不会告诉别人。” 小猴子脸上很是尴尬,嗫嚅道:“恩人要是觉得……合适,那就告诉你师父好了。” 这句话说得不实在,明显是在违心,王重阳看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轻轻打了它一巴掌,小猴子知道王重阳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好意思地跟着嘻嘻笑起来。它忽然把酒葫芦塞到王重阳的手里,道:“恩人等着,我去摘几个果子来。” 王重阳刚要拦阻它,小猴子已经跳上石壁,三蹿两跃,已经到了石壁上的那些果树上面,他却不在下面摘,穿枝过干,一棵树接一颗树,转眼已经失去了踪影,速度竟是快得惊人。 上面不时有果子掉落下来,打在石壁上,滚落下面的石缝,想来是小猴子踏上枝干时震落的。王重阳知道,上面阳光充足,果实结得又大又甜,小猴子一定是到最上面去摘了。心想这小东西聪明伶俐,又十分有趣,比外面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强多了。自己一直没有朋友,不妨跟它做个朋友,一定好玩得很。 他是一个孤儿,虽然不久前才得到了师父,还有胡雪燕这个姐姐,有了亲人,但是跟他们在一起时,他无形中有些拘谨,就好像在自己父母面前一样。而小猴子不一样,他们同样都是在山野中跑惯了的,兴趣相投,年龄相仿,虽然刚刚结识不到一个时辰,但是感觉就像是老朋友久别重逢一样,十分的高兴。 ------------ 第五十六章 美酒不翼而飞 上面传来一阵簌簌的枝叶声,小猴子手里捧着几个水果,离开树丛,顺着倾斜的石壁,连跑带溜下来,跳到王重阳的跟前,举着水果让他看。 王重阳见有苹果,红枣,柿子,还有几个不知名的果子,红彤彤的,看样子就十分的甘美。 小猴子咿咿呀呀道:“恩人,今天我们俩就在这里喝个痛快。” 王重阳听了不由得酒兴大发,连声道:“好好,今天我们就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两个人就在石罅的底部席地而坐,听着头顶婉转的鸟鸣,吃着甜脆的水果,喝着甘爽的美酒,天南海北地胡言乱语,越说越兴奋,越喝越想喝。不一会儿两个人便喝了四葫芦酒,便都有些头晕目眩,舌头发硬,然而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每次酒葫芦喝光,小猴子起身去接酒的时候,王重阳都会劝阻它,但是小猴子根本不听,王重阳的态度也不是很坚决,见说了小猴子不听,也便作罢,不再阻止它。 也不知道总共喝了多少葫芦酒,小猴子已经颓然倒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胡说些什么,不一会儿便打起呼噜来了。王重阳也觉得酒劲一个劲地往上涌,他叫了几声,见小猴子毫无反应,知道它已经睡着了,这地方很隐秘,不怕出事,不用他管。 王重阳站起来,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走到石壁跟前,伸手拔掉上面的塞子,用葫芦去接流出的酒,他的手拿不稳,酒水洒了一手。灌满了葫芦,他把竹筒塞好,提着葫芦走出洞去。 在石壁上往前跑了一段,被山谷中的风一吹,酒劲一阵阵地往上翻,他的头脑开始变得发晕,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好几次没有看准位置,抓不住石壁和藤条,差一点就掉下悬崖。 他知道自己喝多了,再这么走下去,说不定一个失手,就会葬身谷底,不如趁着头脑还没有完全糊涂,先下到谷底,走不了,就在下面睡一觉。他往下溜了一段,看到石壁上有个石龛,里面挺干净,便跳进去,躺到石头上面,大大张开四肢,觉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舒服的地方了,当即呼噜噜睡着了。 王重阳一觉醒来,只见夕阳余晖正映照在石龛上。没想到一觉睡到了黄昏,在这石龛里躺了大半天的时间。他站起来,觉得浑身不舒服,知道是喝醉酒的缘故,平时他在石头上睡惯了,并不影响他。 他伸手提起小葫芦,觉得入手很轻,拿起来来回摇晃了几下,也没有声响。他拔掉塞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反过来,葫芦口朝下,果然一滴酒也没有剩下。 他明明记得来得时候灌得满满的,怎么会睡了一觉一滴也没有了呢?难道是自己中间睡醒过来,把它喝光了,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他举起葫芦看了看,葫芦好好的,一点都没有损坏。 难道是小猴子追过来把酒喝了?随即觉得不可能,不要说小猴子喝得烂醉如泥,这时候根本醒不过来,就是醒来,它也不会追来喝葫芦里的酒,以前的酒也是它主动给自己的。 看来真的是自己喝了,只是当时自己醉中没有知觉。他觉得自己真是好笑,没想到醉成这个样子。他看看天色,已经没有时间回去灌酒了,只有等到明天再说,让师父再忍耐一天啦。 空葫芦没必要拿回去,就放在这个石龛里,等明天再来拿。他向西周看了几眼,记住了方位,便从石壁上溜下去,越过谷底,从对面石壁爬上去,急急向蛇村方向赶去。 到了第二天,他赶到山谷里,从石龛上拿了小葫芦,走到石罅洞,小猴子已经不在里面,他把葫芦装满酒,走了出来。因为好久没有看到胡雪燕,打算顺便到石室去一趟。胡雪燕有洁癖,石室里面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带着这个酒葫芦去很不合适,于是他又爬上昨天睡觉的那个石龛,把酒葫芦放在里面,石涧方向走去。 胡雪燕正坐在蒲团上面静坐练功,王重阳不便打扰,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一边练功,不一会儿便物我两忘,完全沉浸在另一个神奇的境界中。 等到他醒来之后,发现胡雪燕已经不在洞中,地上写着一行字:“这两天有事,时间不定,不必等我。” 王重阳不知道胡雪燕有什么事,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知道等也没用,于是便走了出来。 回到石龛那里,小葫芦仍然放在原来的位置,他伸手一提,发觉很轻,打开一看,果然又是空的。 满满一葫芦酒又没了。 他甚是惊讶,这石龛处在悬崖的半腰,上下都是绝壁,虽然有些藤萝,但是一般的樵夫和采药人很难来到这里,更不用说别人。所以不会是人喝了,当然也不是小猴子,难道是别的猴子? 他绕着石龛在崖壁上面转了两圈,周围两丈之内都是光溜溜的,没有石洞,他点点头,看来一定是别的猴子干的。有意思,小猴子给自己送酒,自己又给别的猴子送酒,这可真是师父常说的天道好还啊。 王重阳心中恼怒,心想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偷,好好教训它一顿。他赶石罅洞,灌了依葫芦酒,直接带回家,送给了师父。 过了两天,王重阳没事,在石罅洞灌了依葫芦酒,把它放在石龛里,自己到旁边的石洞里躲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石龛,准备抓贼。他心里觉得很好笑,前两天是抓送酒的,这两天是抓偷酒的。 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王重阳有些不耐,于是便在洞口打坐练功,他虽然闭着眼睛练功,但是听觉非常灵敏,只要石龛那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立刻就睁开眼。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余晖满天,连个飞鸟也没见到,更不用说猴子和人了。看来那个贼今天没有来,只好等到明天再说。 他从石洞里出来,沿着石壁回到石龛里,伸手提起小葫芦,不由得大吃一惊。小葫芦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难道又空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拔掉塞子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哪里还有一滴酒? 这一次不比上一次,从头至尾,王重阳都没有离开过石壁,就藏在距离石龛不到五丈的一个小石洞里,凭他的感觉,这么近的距离,有什么东西能够爬到石龛,将酒喝光而逃过他的耳目?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满满一葫芦酒就这样凭空没了。 王重阳呆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拍自己的脑门,狠狠道:“好,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说罢,将葫芦系在腰间,也不再找藤萝,一个跟头从上面翻下来,快到谷底时才捉住一根藤萝,两腿往前一摆,荡了开去。 他不知道近来练功,使得自己的力量有了很大的提高,心里生气,用力过猛,身体刚刚荡起,啪的一声,长藤断成两截。他遇险不乱,身体下落的同时,看准位置,将手中的半截藤条甩了出去,缠在一棵小松树上面,身体又飞起来,双手一松,人已经落到谷底,头也不回地向着对岸跑去。 接下来这天学堂里放假,师父没事,便来考察王重阳练功的进度,发现他的内力强的惊人,感觉既纯正又浑厚,完全是一种洋洋的博大气象,迥不是一般平庸弟子可比。 他心中暗想,自己即使找不全炼丹的药石,得不到这里的宝藏,单凭那本《上清玄诀》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奇才,师父也一定会法外开恩,让自己重入门墙。想到这里,心里很是高兴,看着王重阳越看越是喜欢,喜于中而现于色,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笑逐颜开。 王重阳见师父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后来又笑起来,不知道师父想到了什么好事,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东方珂猛然醒转,知道自己刚才失态,赶紧正色道:“没什么。你……这两天没有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事情吗?” 王重阳立刻想到葫芦里的酒被偷的事情,但是他现在还拿不准是谁干的,而且他很想亲手抓住那个偷酒的贼,所以便摇摇头。 东方珂道:“没有就好。”随即他的语气一变,沉声道:“这几天山外又来了很多人,良莠不齐,牛鬼*神,鸡鸣狗盗之徒,什么样的人都有,昨天又有两个人遇害。你在外面一定要多加小心,牧猪时只在这边能看得到的山坡上,不要再去偏僻的地方去。” 王重阳点头答应,但是他的心里打的却是另外一个主意。 东方珂又问了一些练功方面的问题,王重阳没有对师父说起胡雪燕的事情,又怕师父问起,自己不好隐瞒欺骗,好在师父没有多问。对于王重阳修炼的功夫东方珂也不清楚,只是在最后嘱咐,练功时不要强求冒进,遇到问题便停下来,等到想通之后再往下练。 王重阳一一答应,东方珂看王重阳腰间系着那个小葫芦,却一直没有拿下来给自己,只得对他道:“葫芦里有酒吗?” 王重阳道:“没有。我……”他从来没有说过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东方珂咽了一口唾沫,道:“没关系。我正觉得这段时间酒喝得有些多了,思量着要少喝一点哩。” 王重阳道:“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把酒给师父带来。” 东方珂看了他一眼,道:“那小猴子不知道搞什么鬼,谁知道它明天会不会……没事,迟个一两天也没什么。” ------------ 第五十七章 石壁伸出毛茸茸大手 王重阳看出师父言不由衷,其实很想快点喝道猴儿酒。好在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猴儿酒藏在哪里,没必要等着小猴儿来给自己灌,明天一定可以把酒给师父带来。 第二天,王重阳早早将准群赶到山坡上,他记着师父的嘱咐,就在近处师父可以看到的地方,然后带着葫芦向玄武谷方向走去。 在石罅洞灌满了酒,他有爬到崖壁上的那个小石龛上,将葫芦放在石头上面。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离开,就坐在葫芦旁边。上一次在旁边的石洞里,因为练功没有一直看着这边,最后葫芦里的酒被人偷走。 王重阳心想,这个贼本事不小,必定是在自己闭目练功的时候下手的。这次他就守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看这小偷怎么下手。 从早晨一直坐到黄昏,始终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王重阳坐得很难受,好几次想要起来到外面活动一下手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个贼就在不远的地方藏着,等着眼睛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已离开,他就立刻下手。 他心里想,自己难受的时候,那个贼也在难受,比自己还要难受,因为他眼看着酒,就是不能喝。王重阳有时候觉得自己听到了那个贼在咽唾沫,咕咚咕咚的声音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有时候有好像听到了哀叹的声音。 到黄昏的时候,王重阳没有看到贼,但是贼也没有偷走他的酒葫芦,比较起来,还是觉得自己胜了一筹。于是他满意地站起来,大声道:“多谢贼兄相陪,咱们改日再见。” 他伸手提起酒葫芦,突然僵住不动了。 酒葫芦轻飘飘的,不用再看,里面一定空空如也。 好半天,王重阳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这一次更是不必昨天,如果说昨天因为在五丈外的石洞里有些远,如果说因为练功而闭上了眼睛,那么今天一点原因都没有,他就坐在葫芦旁边,一直眼睁睁看着它,就差双手抓着它不放了。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是应为偷到酒高兴得不得了,又像是在嘲笑王重阳的愚笨,那里面有按捺不住的快乐。 王重阳倏地回转头,身后就是石壁,距离他的后脑勺不到半尺,根本容不下一个人。他想一定是自己的幻听,就像先前自己听到了贼人咽唾沫的声音,叹气的声音一样,全都是出自自己的想象。 王重阳手捧葫芦,好一会儿做声不得,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眼睁睁从自己眼皮底下把酒偷走,难道他会隐身法不成?这个人似乎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见自己防范甚严,又说了咱们走着瞧的话,他偏偏要偷给自己看,越是难,他越是要偷。 自己已经将能做的做到极点,接下来自己还能怎么做?把葫芦抱在胸口不动?那人来无影去无踪,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他想强抢,自己也只能眼看着葫芦被他偷走。 想到这里,王重阳觉得非常沮丧,但是很快他便又振作起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这个神秘的小偷决一雌雄,便大声向着山谷道:“不管偷酒的人是谁,也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明天我绝对有办法让你偷不到酒,有本事咱们明天比比。” 到了第二天,王重阳去石罅洞的时候格外小心,唯恐那个贼跟踪自己发现了这个藏酒洞,在山谷中连续绕了两个大圈,一会儿过石缝,一会儿淌水,确信身后绝对没有跟踪,这才走近石罅洞,进洞之后又藏在洞口,好一会儿没有见到人影,这才放心去里面灌酒。 他带着酒葫芦来到石龛里,坐在石头上,将葫芦放在面前,拔掉塞子,一股酒香飘散开来,他使劲抽了一下鼻子,大声道:“啊,好酒啊。”然后举起小葫芦,一仰脖,咕咚喝了一大口。 过来一会儿,他有举起葫芦喝了一大口,大声叫道:“好酒啊好酒啊。”喝了两口酒,他用手拍着裸露的膝盖,显得很是高兴。 原来这就是他对付贼人的方法,他手一直抓着酒葫芦不放,然后一口接一口地喝。他知道贼人就藏才不远处看着自己,他就是要贼人眼看着自己把酒喝完,让他干咽唾沫,一滴酒也喝不着。 这一招很是绝,那个小偷果然没有办法,空有一身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王重阳一口接这一口喝酒,却没法下手。 连喝了四五口酒,王重阳开始兴奋起来,用手拍着膝盖,一边不住地大叫好酒,一边说着些挖苦小偷的话,他仿佛看到了小偷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石龛周围转来转去,就是没有办法下手,又似乎看到他一口一口咽着唾沫,盯着酒葫芦,眼睛珠都凸了出来,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越想越是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就是要你看着我喝酒干着急没办法,一会儿我就把这一葫芦酒全喝光,一滴也不剩,活活气死你,哈哈哈。” 他举起葫芦又喝了一大口,觉得葫芦里的酒已经去了一半,像这样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给他喝得一干二净。 他抓着葫芦准备再喝,忽然觉得小腹处一麻,随即肚子里一阵翻腾,一股股的酒气直冲嗓子眼,头脑也开始一阵阵发晕。心想,怎么今天的酒这么厉害,还没有喝多少,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刚刚觉得奇怪,还没有深入去想原因,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只觉得身上懒洋洋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一歪,便沉沉睡去。 喀喇喇一阵响声过处,身后的石壁裂开了一条大缝,里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到,咕嘟嘟不停地往外冒着阴寒的白气。接着从白气之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直伸到王重阳的身前,将那只小葫芦从他的手里拿走,慢慢往回缩去。 当那只大手伸出缝隙的时候,石缝上不停地冒着火花,那些火花烧在大手的胳膊上,嗞嗞有声,同时冒起一阵青烟,飘起一股焦糊的味道,似乎把胳膊烧伤了。 大手缩石缝里,那些火花便渐渐熄灭,石缝也在喀喇喇的声响中重新关闭,仍然是一面坚固的石壁,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王重阳从睡梦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睛,当他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时,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至跳起来,蓬的一声,脑袋重重地撞在上面的石头上面,直碰得他眼冒金星,疼得直咧嘴。 他顾不得检查自己是不是受伤,伸手去拿葫芦,果然入手轻飘飘的,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酒空了。他没有打开去看,直接将它系在腰间,转身去看后面的石壁。 石壁凸凹不平,但是没有一点缝隙,原来刚才所见到的景象真的是一场梦。王重阳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石壁裂缝,大手出洞,酒葫芦被抢,这些都是梦,但是自己葫芦里的酒却是千真万确的没了。他分明记得自己睡着之前还剩下半葫芦酒没喝,现在又是涓滴不剩。难道梦里见到的情形也能变成真实? 再说,自己只喝了半葫芦酒,怎么就会醉得不省人事呢?记得那天跟小猴子在石罅洞中喝酒,两个人一共喝了不下五葫芦,就说小猴子喝得多一点,自己至少也该喝够两葫芦,喝罢之后也没有立刻醉倒,还跑了一段路,来到这个小石龛里才蒙胧睡去,酒是一样的酒,人是一样的人,怎么前后的差距这么大呢? 王重阳无法解释自己所遇的事情,嘴里不断发出“咄咄”之声。 本来这一次自己是要嘲弄那个小偷的,不想最后还是被小偷得逞,自己变成了笨蛋。他心里又修又恨,又有些不甘心,不服气,这一来又激起了他的倔强脾气,非得再跟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小偷再比个高低,临走时甩下一句话:“有种明天再来比过。” 身后好像传来一声轻笑,王重阳不管真假,知道自己看也看不到什么,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他将猪群赶回猪圈,往自己茅屋走去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学堂外面的小路口站着一个人影,正在翘首期盼,正是师父东方珂。知道师父是在等自己带酒去。他的心里很是惭愧,如果自己不是脾气犟,一定要跟小偷分个胜负高低,这酒师父早就喝上了。这一来,一连四五天没有拿回一滴酒,想来师父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了。 他跑过去对师父道:“今天有没有带回来酒。” 东方珂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又闻到王重阳身上有一股酒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随意嘱咐了他两句,回屋去了。 王重阳知道师父怀疑自己把酒给喝了。自己真的喝酒了,虽然不是贪酒才喝的,但是这些对师父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最终总是一滴酒也没有带回来。这都是自己倔强好胜的结果。 回到屋里,王重阳躺在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报复小偷的办法,一直想到鸡叫头遍,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把法。急得他抡起巴掌,啪啪只拍自己的脑门。 一连拍打了十来下,他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拍打了一下,道:“对啊,怎么就不这么想?” ------------ 第五十八章 盗亦有道 第二天王重阳先到石罅洞里灌满了酒葫芦,然后来到石龛那里,双手捧着酒葫芦对着四面八方做了一个罗圈揖,开口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是一个爱酒的人,这一点你和我是一样的。前两天你我之间有些误会,这些都是起于我的心胸狭窄,又倔强好斗,所以对老兄有些不够尊敬,现在我在这里向老兄陪个不是。” 说完,他对着四方又做了罗圈揖,然后接着道:“猴儿酒不是我的,而是我的一个猴子朋友送给我的,因此我不能多拿,每天只能拿一葫芦。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老兄非常喜欢喝猴儿酒,我的师父也非常喜欢喝猴儿酒,我又不能同时供应两个人。我想了个办法,就是一天的酒给我师父,一天的酒给老兄你。你看这样可好?” 四周围安安静静,好一会儿,没有一点回音。 王重阳道:“老兄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老兄是不是同意,这样吧,老兄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天,我师父一直没有喝,我想今天把这葫芦酒带回去给师父。我现在把这葫芦酒先放在放在石龛这里,到黄昏的时候再过来看看,如果葫芦里的酒还在,那就是老兄同意了我的把法。” 他把酒葫芦放在石龛里,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人现身,于是便离开了这里,到小石涧的石室里看了一下,胡雪燕仍然没有在里面,他便回到牧猪的那个山坡上,坐在石头上看着猪吃草。 原来昨天晚上,王重阳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对付小偷的办法,后来他想,我何必非要跟他斗下去,斗个你死我活,我不理会他不就可以了吗?我打了酒之后,不再去那个石龛,他还能追着我强夺不成?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做未免太过示弱,虽然自己斗智斗勇都不是那人的对手,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明显示弱,就像是狼狈逃窜。 这样一来,斗没有胜算,躲又不愿意,实实让他陷入两难境地。就在他想得头昏脑胀,一筹莫展的时候,山下的村庄里远远传来了一阵鸡鸣,王重阳听了心里灵光一现,立刻变得茅塞顿开。 他想自己之所以陷入两难境地,是因为一开始便把对方放在敌对的位置,处处要跟他较量,较量不过,便生了躲避的念头。他想,为什么不换一种态度,那人虽说不是自己的朋友,但也未必就是敌人。 自己之所以将对方当作敌人,是因为对方偷了自己的猴儿酒,自己用什么方法都防不住,所以有些恼羞成怒。反过来想想,事情便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对方偷了自己的猴儿酒,说不定有他的难言之隐,说不定他也跟师父东方珂一样,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见了猴儿酒,非常想喝,但是又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不得已只好厚着脸皮伸手来偷,既然是偷,当然就不能按照礼仪来做,这也是想当然的事。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为什么除了偷酒,别的什么事都没有做?任凭自己如何侮辱,他都不做一声。说不定他正盼着自己辱骂他呢,这样以来,他的偷盗行为似乎就有了正当理由。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于是便换了另外一种心思:既然他不是一个坏人,那么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去对待他呢?为什么自己不试着跟他做个朋友呢? 这样一想,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既然自己防不住贼,那就把他当作朋友,把酒送给他。自己每天拿一葫芦酒,今天给师父,明天给那个看不到的人,也可以让他们每人少喝一点,省得喝醉了酒误事,岂不两全其美? 昨天黄昏,王重阳盛气而走,今天早上他又恭敬而来,这就是他前倨后恭的原因。 到了申牌时刻,王重阳又走向玄武谷,快要感到放酒地点的时候,他的心里甚是紧张,砰砰直跳,竟然害怕那葫芦里的酒又不翼而飞。他倒并不是舍不得那点猴儿酒,而是怕因此失去一个结交朋友的机会。 到了石龛那里,他看到葫芦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看起来似乎没有被人动过。不过,他仍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前两天,葫芦里的酒被偷光之后,也是按照原来的样子放回原处。 他站在石龛里,慢慢把手伸向酒葫芦,抓住葫芦往上一提,入手沉甸甸的。他心里一喜,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 他打开塞子,一股甜美的酒香飘上来,王重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酒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闻。 他将葫芦重新塞好,捧在手中,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恭恭敬敬地道:“多谢老兄成全,我一定遵守咱们的约定,每隔一天,便把猴儿酒送到这里,请老兄享用。如果老兄有什么要我效劳的事情,尽管对我说,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王重阳果然按照他跟偷儿老兄的约定,每隔一天便送一葫芦酒到那个石龛里,等到第二天早上过去时,那个葫芦仍然放在远处,但是已经空空如也。 他本来想要像对付小猴子那样,找个地方隐藏起来,偷偷观察,看看这位偷儿老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最终还是强自忍住。毕竟偷儿老兄跟小猴子不同,他的本领非常了得,一定不是平常人物,再说自己已经跟他有了约定,就不应该偷偷行事,对方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到了合适时刻,自会显露真容,这才是对待朋友的方法。 有时候,王重阳去石罅洞灌酒的时候,会顺便爬到石壁上,摘几颗鲜果,连同猴儿酒一起送到石龛里,到了第二天,酒葫芦空了,那几颗鲜果安然无恙,一颗也没有动,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心里觉得很是好笑,这人只爱美酒,不爱美食,看来还算不上是个饕餮。自己将那些果实吃了几颗,剩下的都给了师父,后来便不再给那人送果子。 又过了几天,妖狐胡雪燕回来了,让王重阳再到她的石室一起修炼,东方珂虽然告诫过王重阳,近一段时间,外来的神秘人物越来越多,让他最好晚上不要再到玄武谷那里去。但是十来天过去了,除了那两个神仙一样的年轻男女之外,王重阳一个外人都没有看到,心中自然觉得没有师父说的那么严重。再说师父也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让他多加小心而已,自己谨慎行事就是了,当下便点头答应了。 到了晚上,王重阳把猴儿酒给师父东方珂送去,到了那里,顺便问了问近两天宝藏的事情可有消息。没想到师父说怕饮酒误事,他打算戒酒,让王重阳把酒拿回去自己慢慢喝吧。 东方珂道:“这几天,宝藏没有前一段时间显得那么活跃,很少再现出宝气。奇怪的是,这两天这里忽然安静了很多,那些神秘人物忽然间都消失不见,不知道都到了哪里,我曾经到山上转了两圈,什么行迹都没有看到。真是奇怪。” 王重阳道:“是不是宝藏不再冒气,他们找不到,都离开了?” 东方珂先是摇摇头,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说不定发生了什么变故,大家都有些投鼠忌器,所以这时候的平静无事,说不定后面隐藏着更大的危机。”看到王重阳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变得非常忧虑,不知道王重阳正在考虑别的事情,还以为自己的话把他吓着了,于是又说道:“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事情不一定有那么严重。你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他们呆了一阵子,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都走了。” 王重阳从学堂回到自己的茅屋,坐在炕头上面,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石室里。师父说了,那些人有可能都走了,即使没有走,被自己撞上,他们也不一定会为难我这样一个小孩。 他将小葫芦系在腰间,从屋里出来,借着朦胧的星月光辉,独自向玄武谷方向走去。 他假装是村里的孩子丢了东西,出来寻找,一边慢慢走,一边不时低头四下乱看。等到了玄武谷,已经是半夜时分,月亮升起在中天,又大又圆,明亮的月光泻下来,地上就像是起了一层薄雾,将世间万物都笼罩起来,使它们变得模糊不清。 一路上王重阳一直留心周围的情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于是便大胆地下到谷底,顺着阴影向石涧走去。 月亮从石涧口照到山谷里,在石壁上面印出一个新月形状,于是便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天上是一轮满月,谷底是一片新月。 王重阳走到涧口,刚要往里面走,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格的一声轻笑,听起来似乎是胡雪燕的声音。王重阳听了很是奇怪,心想,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胡姐还不睡觉,在石洞外面干什么?什么事情让她这么高兴,笑得这么开怀,也不怕被人听到,泄露了行踪。 王重阳心中好奇,便隐蔽好身形,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 月亮这时正好在石涧的正上方,将整个石涧照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昼,里面的景物一览无遗。远远的看见胡雪燕飞起在半空,仰首看着天上的明月,身体慢慢旋转,似乎是刚刚打扮好,在月光下顾影自怜,自我陶醉。 王重阳觉得胡雪燕的样子很有趣,便打算看一会儿,于是便没有惊动她,将身体轻轻靠在石壁凹陷的阴影里,注目向上看去。 ------------ 第五十九章 明月,骷髅,内丹 只见妖狐胡雪燕今天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衫,宽袍大袖,衣带很长,人虽然没有行动,只是在空中微微旋转,但是衣袂飘飘,月光下看上去就像是人在临风飘举的神仙一样,非常的美丽。 她的头发不再高高梳起,拢成发髻,而是完全披散开来,铺开在肩背,人在转动时,长发不时被微风掀起,趁着身上雪白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色的瀑布。 胡雪燕微微举着双臂,在月光中缓缓旋转,一会儿举首向天,望着明月,一会儿低头向下,顾影自怜,不时发出咯咯的轻笑,神色甚是惬意。 王重阳看得呆了,俗话说的好:“马上看壮士,月下看美人。”胡雪燕本来就长得娇艳,此时的月色微茫,白衣萧萧,黑发飘飘,看上去更是另有一番销魂韵味。王重阳其时情窦未开,只觉其美,不觉其荡,只是不由自主看得出了神。 过了一会儿,胡雪燕慢慢停下来,静静地悬在半空,不言不动。她背对着涧口,看不到它的脸,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王重阳很想再看看自己的这个姐姐还会做出什么动作,所以一直没有惊动她。 胡雪燕咯的一声轻笑,人从半空慢慢降下来,衣带倒飘起来,轻轻摆动,就像是在水中一样。 胡雪燕落在涧底的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面,盘膝坐好,双手前伸,手里忽然凭空出现一个东西,幽幽闪着微光,却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胡雪燕将那东西慢慢举起,顶在头上,然后放下手来,扶着膝盖,不再有动静,似乎已经入定。 王重阳从来没有见过胡雪燕在外面练功,更没有看到过她顶在头上的那个东西。心里疑惑,胡姐一向行踪隐秘,从来不在洞外现身,今天怎么会在如此明亮的月光下出来练功? 过了一会儿,胡雪燕一直没有动静,王重阳觉得索然无味,但是又不能出来打扰她,正在无聊,忽然看到胡雪燕的头顶放出光来。 发光的是胡雪燕顶在头顶的东西,那是一种黯淡的绿油油的光亮,只是因为发光的一面在那一边,仍然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绿光越来越强,胡雪燕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旋转起来,等到她的身体转过来,正对着涧口,王重阳看清了那东西,不由得吃了一惊。 骷髅,一颗大骷髅。 原来顶在胡雪燕头上的东西是一颗大骷髅。 骷髅很完整,七窍的大小骷髅都黑洞洞的,这时两眼的黑洞中正在放射出幽幽的绿光,映得胡雪燕的一张俏脸绿惨惨,十分的吓人。 王重阳看了心里很是惊异,没想到刚才还美若天仙的人,刹那间变成了恶魔夜叉,这个形象上的巨大反差,让他一时无法接受,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以为胡雪燕不该练这样难看的功夫。 王重阳正自惊异,耳闻一声轻笑,顶在胡雪燕头上的骷髅头冉冉飞起,到了空中开始滴溜溜地旋转,而它眼洞里发出的绿光越来越强,直射到一尺多远,随着骷髅的旋转,向着四周扫射。 胡雪燕仰首向天,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空中旋转的骷髅,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也起了变化,脸色变成淡绿色,眼睛里更是射出了绿光,跟骷髅发出的一样。 她的小嘴一张,噗的喷出一口白气,这口白气聚而不散,直冲上去,从骷髅头下面的大窟窿冲了进去。 那一口白气好长,源源不断地从胡雪燕的小嘴中喷出来,向上飞进上面的骷髅中。骷髅似乎是从白气中得到了动力,立刻绿光大盛,而骷髅本身更白,眼中的绿光飙射出有三尺多远,就像是两把绿色的长剑,向周围扫射,看起来更是诡异恐怖。 过了一会儿,骷髅眼中射出的绿光渐渐变得暗淡下来,不像先前那样强烈。再过一会儿,眼里射出的绿光开始往回退缩,从三尺变成二尺,由二尺变成一尺,恢复了原状,包围在骷髅头周围的那些绿光也渐渐消失,骷髅本身也重新变成枯朽的颜色。 就在骷髅的光亮渐渐减弱的同时,另外一处的光亮却在增强,就是从胡雪燕嘴里喷出的那口白气。原来只是一道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白气,现在已经变得像是一条白练一样鲜明。 不过,现在这道气不是喷出,而变成了吸入。 那道白气不再是向上飞入骷髅,而是从骷髅中往回飞入胡雪燕的嘴里。此起彼落,给王重阳的感觉,就像是原来注入骷髅中的动力,又被胡雪燕吸了回去。 再过一会儿,骷髅上的光芒完全消失,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骷髅,而下面的白气也越来越淡,最后嗖溜一声,完全吸入了胡雪燕的肚子里。 胡雪燕一声长笑,站起身来,轻轻转了一个圈子,一伸手,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那个骷髅头。 王重阳有看到了那个艳丽迷人的妖狐胡雪燕,偷偷舒了一口气。刚才出现的情景让王重阳心中很是惊疑害怕,并不是因为景象的恐惧可怖,而是因为王重阳对胡雪燕非常担心,他隐隐觉得,胡雪燕这练功的样子透着一股重重的邪气。 骷髅转眼之间又不见了,不知道被胡雪燕藏在什么地方,就像她刚才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样。 她双臂微微一抬,身体冉冉而升,重新飞到空中,停住身子,仰起头,嘴一张,从嘴里喷出一个淡黄色的小球,一闪,飞了空中,消失不见了,消失的地方,正是那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 胡雪燕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没动,只是缓慢地旋转,就像是一个木偶,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吊在空中。 过了一会儿,她张口一吸,嗖的一声,那颗飞入月亮里的黄球又飞回来,投入了她的口里,看样子似乎比飞上去的时候明亮了许多。 黄球甫一入口,胡雪燕的身上冒起一片霞光,一闪而过,但胡雪燕立刻精神焕发,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神采飞扬,光彩照人。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胡雪燕举着胳膊开始翩跹起舞,白色的衣衫临风飘举,黑色的长发因风飞扬,整个身段看上去就像是行云流水一般,嘴里也嘤嘤有声,似乎是在吟咏一首诗。 王重阳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听得胡雪燕唱道:“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刬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则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拚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 王重阳听了这首歌,觉得非常凄美。他并不懂得歌词中所说的那种缠绵悱恻的情感,只觉得美不可言,心里感到又是舒畅又是伤感,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胡雪燕自歌自舞了一番,仰首一张嘴,又将黄球喷了出去,就像是一道黄色的流星,直飞入月光中不见了,经过了一会儿,她有仰头张嘴一吸,将那个黄球从月亮里吸回来。每次飞上去的时候都是暗淡的铜黄色,而飞回来的时候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随即胡雪燕的身体自上而下冒出一片霞光,一闪而过。 这样的情形接连进行了三次,最后那一次黄球从月光飞回来,没有立刻进入胡雪燕的口里,而是停留在距她头顶三尺高的地方,滴溜溜地旋转,放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王重阳猜想,胡雪燕这样做似乎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在练一门奇特的功夫,她不断地将腹内的黄球吐出,喷到月亮里,黄球在月亮里似乎被洗濯了一遍,将附着在上面的尘垢全都洗掉,所以变得更加明亮,吸入腹中的时候,将她的整个身体都照亮了。 王重阳想得正出神,忽然头上一阵凉风掠过,急忙抬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崖壁上的草叶微微摇晃,连声音都没有,想来只是一阵轻风而已,也就没有再去注意。 这时那颗黄球停止了旋转,开始运动起来,胡雪燕也开始飞身起来,追随着黄球在石涧中来往飞驰。一开始一直是黄球在前,引领着胡雪燕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上下浮沉,无不遂心如意,婉转自如。 过了一会儿,胡雪燕追上了黄球,但是她并没有将黄球吸入腹内,也没有用手去抓住它,而是一边向前飞,一边让黄球绕着自己的身体不停地旋转,同时她自己的身体也在不停地翻转。 一人一球在狭窄的小小石涧中来往驰逐,在明亮的月光下,金黄的小球,洁白的衣衫,衬着黑黝黝的崖壁,看起来非常美丽。 胡雪燕似乎在这场追逐中感到了很大的乐趣,所以乐此不疲,一直没有停下,一球一人时分时合,忽前忽后,变幻出无数的花样,看得王重阳眼花缭乱,心驰神往,只是因为自己不会凌空飞行之术,不然早忍不住跳到空中,去参与这场游戏了。 月亮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西斜,石涧中出现了崖壁的阴影,而且这阴影在慢慢地从涧底向上爬升。 子时已过。 胡雪燕和黄球的飞行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最后悬停在石涧中间。 ------------ 第六十章 黑衣人,骷髅棒 胡雪燕面色红润,充满了喜悦,胸脯微微起伏,似乎有些发喘。他伸手放在身前,那颗黄球便自动飞到了她的手掌上。 胡雪燕两眼盯着手掌上的黄球,眼里的神情又是兴奋又是爱怜,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她将黄球向上一抛,黄球便飞到了崖顶,开始缓缓向下落。胡雪燕在下面这头,展开小嘴,静等黄球落进她的嘴里。 王重阳正在想着,黄球飞了这么高,能不能不偏不倚地落进她的嘴里,忽然瞥见一团淡淡的黑影,从胡雪燕背后的崖壁上飞出,悄没声响地扑向那颗正在下落的黄球。 王重阳一见不妙,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来。 胡雪燕似乎已经警觉,那颗黄球嗖的一声,加快速度向下飞落,同时胡雪燕也急速向上飞去。不过为时已晚,就在人球就要会合之时,那团黑影已先一步飞到,微一旋转,将那颗黄球卷走。 耳听得胡雪燕厉声娇叱,身体化成一道白影,径向黑影飞去。一黑一白转眼飞到了涧口,砰的一声,黑白两影倏然分开。 白影变成了胡雪燕,手中抓着一双长爪,黑影化作一个黑衣人,悬在空中。那人一阵大笑,声音犹如恶枭夜鸣,十分的刺耳难听王重阳听了之后,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王重阳抬头看那人,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只见那人好长一张马脸,脸上坑坑洼洼全是麻点,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好像是水神庙里的被水神踩在脚下的小鬼。 这人一身黑衣,一张白脸,鬓角垂下两绺纸钱一样的东西,他用两根手指夹着抢来的那颗黄球,举在脸前翻来覆去地看。 胡雪燕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抢我的东西?” 那人对胡雪燕的质问充耳不闻,翻来覆去将黄珠看了一遍,这才转头看向胡雪燕道:“你是什么妖怪,敢在这里卖弄内丹,既然让我撞见,自然是照收不误。”声音冰冷,语气阴森,更让人看了难受的是他的那张马脸一点都没有变化。 胡雪燕听那人说话非常无礼,似乎是想强夺自己的内丹。但是现在内丹在他手中,一时不好翻脸,只得软语温声道:“小妹见今夜月光皎洁,清风送爽,一时忍不住童心大作,吐出内丹玩耍,不想干扰了大仙的清修,失礼之处还望大仙海涵,将内丹还给小妹。”说着话冲着黑衣人施了一礼。 黑衣人傲然屹立,对胡雪燕不屑一顾,冷冷道:“你没有干扰我的修炼,是我看到这边有光亮专门赶来的,幸好没有白跑一趟。”他将黄珠攥在手心,看了胡雪燕一眼,道:“我且问你,刚才我远远看到这里有一片骷髅幽火在燃烧,却不知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胡雪燕心中暗自吃了一惊:“这厮好不厉害,距离那么远便看出是骷髅幽火,看来今晚这一关不到好过。”便装作不明白他说的话,道:“大仙说什么?骷髅有火?骷髅里怎么会有火?我没看到啊。” 黑衣人一声冷笑,道:“本来我想,如果幽火骷髅在你的手上,你可以用它来换回你的内丹,看来你不愿意。” 胡雪燕心中一阵犹豫,内丹是她修炼了千百年才修成的,万万丢不得,但是这颗骷髅也是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也不愿就此送人。于是道:“不要说你讲的什么骷髅不在我的手上,就算是在我的手上,也没有用我的东西来换我的东西的道理啊。” 黑衣人道:“你的东西?什么是你的东西?在谁的手上就是谁的。”他将内丹重新举起来,道:“这颗内丹对你来说可能无比珍贵,但是在我看来也不过一般。” 胡雪燕道:“既然如此,就请大仙还给小妹,小妹这里先行谢过。” 黑衣人道:“幽火骷髅也一样,你不懂得它的奥妙,放在你的手里简直就是浪费,所以我才提出把两件东西交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罢了。”说着话作势便要飞走。 胡雪燕喝道:“站住。”她飞身到了涧口的斜上方,挡住黑衣人的道路,“要走可以,东西留下。” 黑衣人一阵冷笑,道:“我有事在身,不想跟你啰嗦,你硬要找死,那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胡雪燕知道此事不能善罢干休,唯有武力解决。便不再多说,娇叱一声,手中双爪交叉,直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悬身空中,屹立不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胡雪燕见黑衣人好整以暇,根本就没有将自己这凌厉一击放在眼里,倒也不敢小觑,飞到近身,双爪倏地一分,一只锁向对方咽喉,一只抓向对方下阴,两处都是人身最要紧之处。 那人嘿的一声,右手一挥,当的一声,轻轻将一只长爪带向另一只,两只长爪一碰,全都荡开,嘴里笑道:“刚一见面,就来摸我的命根,你这妖女也太性急了。” 胡雪燕那一招本是虚招试探,听了又羞又急,身子微微一转,已经到了黑衣人的身后,双爪从左至右横扫过去,这一下使出了全力。 黑衣人猛觉背后袭来的锐气有异,衣袖已经拂了出去,知道不妙,赶紧闪身向后躲开,一下子闪避未及,嘶的一声,半截衣袖,连带下面的一片衣襟被长爪撕下。 黑衣人第一次出手轻而易举便将她的内丹抢到手,又从内丹上看出妖狐刚刚修炼成没多久,功力有限,所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至于用内胆换骷髅云云,只是他随口胡诌,作势想要离开,也是他的诱敌之计。他明知道妖狐一定不会放他走,这样迫使妖狐仓皇出手拦阻,自己正好可以趁机出手将她制住。 没想到胡雪燕内丹练成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却得到了一本玄门正宗的修真秘笈《上清玄诀》,自己胡乱参悟,所得甚少,但已经远远高过侪辈,足以抵挡上几十年的苦功,后来更是得到王重阳的启发,短短数日,内力更是突飞猛进。 黑衣人不知就里,以为她就是一个兽皮尚未褪尽的妖狐,结果一念轻敌,差点吃了大亏,幸好他功力深厚,临敌机警,应变迅速,这才只丢了一片衣襟。 黑衣人出道已久,本领高强,一向自高身份,从不把江湖新进放在眼里,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一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妖狐面前吃了亏,幸好这里极其荒凉,又是午夜时分,没有人看到,否则让他这张马脸往那里撂? 黑衣人老羞成怒,喝道:“骚狐无礼,立刻抛下兵器投降,否则我让你受尽羞辱,想死不能。” 胡雪燕见他嘴里说得硬,手上的功夫远比不上嘴上的功夫,当即骂道:“不识修的黑鬼,是好的将内丹留下,急急逃命,如若不然,姑奶奶正要教你见识一下整鬼手段。” 说着话,双爪一招苍鹰攫兔,自上而下,径向黑衣人顶门和颈项抓去,眼看就要得手,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劲风迎面吹来,当当两声大响,手臂巨震,抵挡不住对方大力,一个跟头翻了回去。 胡雪燕手掌发麻,一口气没有缓过来,脸色憋成了绯红,长发在身后凌乱飞舞,形象十分的诡异。幸好对方没有乘胜追击,她深吸一口气,抬头向对方看去。 只见黑衣人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件兵器,是一根不到三尺的短棒,只是这根短棒样子很是奇特,一头是隆起的圆球状,另外一头则是扁平的扇面,看起来倒像是一根大腿骨头。 此时黑衣人的相貌已经起了变化,惨白的马脸现在变得更加惨白,而上面的麻点都成了紫黑色,一双死鱼眼里迸射出阴森森的蓝光,挂在鬓角的两串纸钱无风飞起,飘向两边,身上的衣服也慢慢鼓起来了,就像是吃饱了风的船帆。 胡雪燕一见对方这副模样,这才知道对方的功力非同小可,自己远远不是对手,但是此时要退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内丹尚在他手,自己宁死也不会后退。为今之计,退一步死无葬身之地,只有咬着牙决一死战,或者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黑衣人慢慢将手中那跟奇特的棒子举起来,棒子扁平的一头不时有火星冒出,而且越冒越多,火星越冒闪越亮,并且发出嚓嚓的声响。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凉冰冰的,就像是卷着雪花的北风。胡雪燕激灵灵打个冷战,同时鼻端闻到一股腐臭气味,中人欲呕。赶紧闭住呼吸。这一来使得她的内息流转不畅,功力大打折扣。 经过上一招相争,看了现在的气势,胡雪燕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功力跟黑衣人相去甚远,现在在千钧一发之际又大打折扣,还未动手,就让胡雪燕陷入绝望了。 但是黑衣人并不会因为她的绝望而延缓自己的进攻。 呀的一声。 黑衣人已经发动。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结不动,月亮在那一刻突然暗淡了很多。 短棒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 那情形似乎能够将高大的石壁劈开,何况是石壁前面微小的如蚂蚁般的胡雪燕。 王重阳突然从石壁上跳了起来,大喝一声,甩手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一把短剑打了出去。 一道白光径向黑衣人背心飞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石涧的上面也传来一声大喝,一个人影从上向下直扑过来。 ------------ 第六十一章 幽火骷髅 胡雪燕看到黑衣人挥起手里白骨一样的短棒,力劈华山一般自上击下,短棒还没有打到,一股强大的力道泰山压顶般直压下里。胡雪燕立刻感到气息滞涩,衣服唰啦啦向后摆动,长发在脑后拉成了一条直线,双腿一软,差点瘫下去。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但是拼着玉石俱碎的念头,咬紧牙关,右手偷偷抛掉长爪,从衣服下面拿出那只骷髅头,奋力向上回去,直迎向猛劈下来的白色短棒。 她听那黑衣人称这个骷髅为幽火骷髅,而且软硬兼施,一再向自己所要它,知道他一定非常看重,她刚刚得到这个骷髅,只看出它不一般,内力似乎蕴藏着许多能量,只是一时还参不透它的秘密。现在看那黑衣人如此珍视,心想,宁可把它打烂也不给那黑衣人。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她才在危急关头扔掉武器,拿骷髅去撞对方的短棒。 手中的骷髅刚刚打出去,就听得上下同时一声大喝,竟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知道起了变故,人在危机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做出自保的动作,将左手爪向头上一横。 喀的一声闷响,接着又是砰,嗤,乱影飞舞中,黑衣人惨叫一声,直向涧底追去,惊惧中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应悬在空中,另有一个小人影子正向下落。 两边的石壁上传来啪啪几声响,接着便是东西掉落的声音。 原来刚才黑衣人施展全力向下一击,以图一招毙命,不要耽误了正事,眼见对方已经完全被笼罩在短棒的劲气之下,逃无可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 忽然看到对方挥起一个大锤一样的兵器迎击过来,等他看清那个黑黝黝的东西正是他非常想要得到手的幽火骷髅时,骷髅才突然冒出一团绿火,径向自己的股肱棒卷来,刚觉不妙,上下两个方向同时传来两声大喝,两个人同时发动偷袭。 黑衣人一惊,没有来得及抽回股肱棒,喀的一声,正打在冒着绿火的骷髅头上,股肱棒立刻碎成了好几截,四散飞舞,手里只剩下掌心的一截。知道幽火骷髅厉害,不敢徒手去接,身体赶紧向左一闪。 刚刚躲开幽火骷髅,上下偷袭都已打到,黑衣人在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王重阳躲在石壁的阴影中,以为他也是来强夺妖狐内胆的人,从他头顶飞过时,看出他身材瘦小,只是一个小孩子,同时也没有感受到强烈的气场,知道他没什么本领。 上面的那个人则不同,他应该早就隐蔽在那里,但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发觉,可见他的本领不一般,再者,下面的人打来的是一把暗器,而上面的人则是整个飞下来,挥掌当头打来。 衡量之下,黑衣人还是选择了先对付上面的人,但是他也不想放过西面的小孩,他右手攥拳猛地击向上面打来的那一掌,左手屈指如钩抓向下面打来的暗器,准备打回去结果了小孩,然后专心对付这两个人。 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兵器股肱棒,又被三个人围攻,但是黑衣人并不打算逃走,自己的股肱棒是用远古夸父族巨人的大腿骨练成的,也是一件难得的宝贝,普通兵器碰上非折即断,没想到跟幽火骷髅碰到一起,简直就像冰雪撞到了岩石上,霎时粉碎。 黑衣人虽然知道幽火骷髅,但也是听别人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现在第一次见面就领教了它的神奇威力,这一下让他想得到幽火骷髅的念头更加强烈。 蓬的一声,拳掌击在一起,上面的那人似乎没有施展全力,两个人一接触,立刻借力翻了回去。这时后面的短剑打到,黑衣人听风辨形,猛地抓下。 此时他的手指坚逾钢铁,不惧任何兵刃,不管遇到什么兵器,都是硬抓硬拿,没想到手指刚刚触到短剑,感到一凉,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急忙缩手时,两根手指已经被削掉。 疼痛震惊之下,将然忘了躲闪,那把短剑没有遇到什么阻力,速度不减,噗的一声从他的左肋插进,半尺长的短剑只剩下一点点在体外。黑衣人忍不住惨叫一声,翻着跟头坠下去,砰,重重摔在谷底的岩石上。即便他有一身的横练功夫,刀枪不入的身体,此时散了气,也给摔了七荤八素,咧着嘴直哼哼。 他忍疼抠住剑尾将短剑拔出来,还没来得及看,上面传来两声惊叫,急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向自己扑过来。黑衣人想躲却无法移动,那小人直扑到他的怀来来,他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人的脚脖颈,将他倒提了起来。 惊叫声中,两天人影从天而降,站在黑衣人的面前,异口同声叫道:“别伤害他。” 原来那把短剑一直藏在王重阳的身上,虽然看起来像是石头雕成的,钝得连根小棍都难于削断,但他曾经亲眼看到过它的厉害,知道这是个宝贝,只是自己不会用而已。 眼见着胡雪燕跟黑衣人动手,显然不是对手,想要帮忙却找不到可用的东西,只有系在腰间的那个酒葫芦,无奈之下想,管他定不定用,干扰一下也好,便伸手去解葫芦,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正是那把短剑。 王重阳看到危机一瞬,急于救助胡雪燕,他藏身的地方距离打斗的地方还有段距离,怕打不到黑衣人,误伤了胡雪燕,便从石壁上跳起来,尽力飞到前面,在距离最近时候才出手。 短剑甩出手去,不知道打到没有,人已经向下落去,这里距离涧底不甚高,也有十来丈高,毫无阻拦地摔下去,即使要不了他的命,只怕这双腿保不住了。 无巧不巧,黑衣人接了上面那人的一掌,虽然将那人打得飞了回去,但是自己在同时受了重伤,被掌力压得直摔下来,先一步掉在涧底,随后王重阳也掉了下来。 上面的两个人都跟王重阳有十分亲密的关系,眼见王重阳径掉向黑衣人那里,不由得失声惊叫。黑衣人刚把短剑拔出来,就见一个小人影直扑过来,本来他想一掌将这坏小子打死,心念电闪,他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只有这小子能救自己,于是伸手将他擒住,倒吊起来。 黑衣人嘿嘿笑着站起身来,一手抓着沾满了鲜血的短剑,一手倒提着王重阳,对着前面的连个人道:“你们要他死还是要他活?” 两个人见王重阳脑袋距离岩石不到一尺高,只要那人用力向下一顿,立刻就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当真是命悬一线,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胡雪燕道:“把孩子放下,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嘿嘿笑道:“要想他活命,只有一个办法。” 胡雪燕道:“什么办法,你说。” 黑衣人道:“拿幽火骷髅来换。” 胡雪燕犹豫了一下,道:“我要是给了你骷髅,你反而害了这孩子怎么办?你拿什么保证他的安全?” 黑衣人道:“我保证不了他的性命,因为再过一会儿我自己就会流血过多而死。废话少说,要他命就拿骷髅来。” 胡雪燕好生为难,不给他骷髅,他会立刻要了王重阳的命。那葫芦的威力刚才已经实验过了,自己什么都不懂还那么厉害,到了他的手里,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别说王重阳,只怕我们三个哪个也跑不了。 黑衣人见胡雪燕犹豫不决,便道:“我没有时间跟你耗,我数到三,你们就给这孩子收尸吧。一。” 胡雪燕赶紧道:“且慢,有事好商量。”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行还是不行,一言可定,有什么好商量的?二。” 胡雪燕抓着骷髅的手微微发抖,唯恐他嘴里喊出三来,刚要将骷髅抛给他,忽听旁边的那人道:“这孩子如果死了,只怕就是你噩梦的开始。” 黑衣人瞥了那人一眼,道:“老子生平不曾被人威胁过,不吃这一套。”他倏地回头看着胡雪燕道:“看来你是准备给他收尸了。” 旁边那人道:“我不是空言威胁,而是善意地提醒。你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黑衣人道:“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那人笑道:“天王老子你自然不惧,但是这孩子背后的人,你千万不可小看。” 黑衣人似乎有些相信了那人的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说出来听听。” 那人道:“不用我说,你自己看看左手里拿的东西就知道了。” 那人将左手的短剑举到眼前,月光下看得分明,只是一把不到一尺长的短剑,或者叫作匕首更合适,上面淋淋沥沥都是自己的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向下淌。 他心里奇怪,怎么这么长时间了,短剑上的血还在往下淌?仔细一看,这才看出,原来抓着短剑的手上有两根手指不见了,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看到那两根半截手指,忽然一惊,想起了刚才受伤的情景,自己施展黑铁鬼爪功夫去抓短剑,没想到剑没抓到,手指倒被削去了两根。 什么剑竟然这么锋利,能将我金刚般的坚硬的手指削掉? 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是……难道是……”想到可怕之处,抓着短剑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 第六十二章 北邙山鬼卒 黑衣人看着那把鲜血淋漓的短剑和自己被削断的手指,忽然明白了短剑的来历,心中大为恐怖,看着对面的男子道:“你……你……你是……铁围山的人?” 不想那男子摇摇头,道:“我不是铁围山的人。” 黑衣人有些疑惑,道:“那……你是……” 那人道:“贫道王可,乃是龙虎山天师宫的弟子。” 黑衣人又是一惊,道:“天师宫?”他看看对面的男子,又看看手中的短剑,有些糊涂了。嘴里喃喃道:“天师宫……尸陀林……” 对面那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天师宫跟尸陀林一向没有瓜葛,但是贫道跟这孩子却有些过从,所以恳请鬼兄积点阴德,饶他一条小命,这对鬼兄也不无益处,不知鬼兄意下如何。” 黑衣人一战马脸神色变幻不定,心念电闪,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听对面男子一说,他看出手中的短剑确实像是铁围山的诛心玉剑,不然也削不断自己的两个手指。铁围山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教派,至今无人确切地知道它到底是在东还是在西,山中的弟子更是绝少踏足江湖,偶尔出现则一击必中,然后鸿飞冥冥,而且对敌的手段极其残忍,所以令修真之士谈铁围而色变。 黑衣人的门派也属于江湖中的大派,手段阴狠毒辣,往往令人望而生畏,但是比起铁围山来讲,多少仍有些逊色。所以听说手中的孩子是铁围山的人,他的心中不觉犹豫起来,另外对面的男子说他的是龙虎山天师宫的人,这也让黑衣人心里颇为忌惮。江湖中实力声势实力大过他那一派的虽然不多,也有几个,但是只有龙虎山才是他们的死对头。 黑衣人心里很乱,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三个人,倒有两个是硬骨头不好啃,但是要让他将要到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即便内丹还给那女子,放掉手里的小孩,而幽火骷髅必须得到手,不然自己身受重伤,仍然难逃活命。 肋下的伤口一阵阵发疼,他咬了咬牙,心道:“管他以后怎样,且先顾了眼前再说。”于是对那男子道:“我也不管你们都是哪里的人,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提出的条件不能改变。要么拿骷髅来,要么拿尸首去,何去何从,请你们马上选择,我可没有时间等。” 那人说出一番话,眼见黑衣人犹豫不决,知道起了效果,刚要趁热打铁,在逼他一下,没想到黑衣人忽然变卦,重新提出了原来的条件,并且让他们马上回答,吃惊之下,指着黑衣人道:“你……” 黑衣人不再理会他,右手将王重阳高高举起,冷冷道:“三。” 胡雪燕一见情况不妙,上前一步,伸手大声喊道:“且慢。” 那人呢倏地回头,道:“怎么样?” 胡雪燕道:“不要伤他。我……我……答应你就是。” 旁边的男子知道,一旦交出那个骷髅,只怕三个人全都难逃一劫,但是他也跟胡雪燕一样,都不愿意眼看着王重阳被活活摔死,弄的一刻算一刻,眼见胡雪燕掏出那个骷髅头,欲言又止,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上前阻止。 胡雪燕将骷髅头拿在胸前,看着黑衣人,一时没有上前,这下轮到黑衣人沉不住气了,他看看骷髅头,又看看胡雪燕的脸,忍不住道:“拿过来。” 胡雪燕并没有照黑衣人的吩咐去做,反而走向一边,将手中的骷髅放在一块岩石上面,然后走开,站在一边招手让旁边的那个男子过去。那人不知道胡雪燕要做什么,便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 胡雪燕对黑衣人道:“现在幽火骷髅放在那里,你我跟它的距离一样。现在你把孩子放在原地,然后去拿骷髅,我们去那孩子,这样谁都不能欺骗谁,怎么样?” 黑衣人一愣,他刚才确实有心在得到骷髅的时候,先摔死王重阳,再除掉这两个男女,没想到这女子十分的聪明,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生出了这个办法。他哈哈一笑,道:“你们夫妇真是小心谨慎,处处将人像贼一样防着,心胸未免也太过狭窄。” 黑衣人见对面的一男一女对他手中的孩子都是十分的关切,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会让步,便猜测他们一定是一对夫妇,而他手中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不然他们不会如此焦急。 胡雪燕和那人听了都是一愣,不过都没有张口否认,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先救下王重阳再说,至于那黑衣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黑衣人看手中的孩子,再看看远处石头上的骷髅,然后看着一侧的两个对手,一时不言不动,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胡雪燕和那男子心中都是怦怦直跳,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唯恐他嘴里说出一个不字。 四周围一片寂静,月亮已经斜到一边,涧中的一半都陷入了阴影,岩石上的骷髅,一半明一半暗,瞪着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看着这边,似乎是在看他们三人斗智斗勇。 黑衣人忽然哈的笑了一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只听黑衣人道:“算你们夫妻厉害,咱们一言为定。今日之会也算有缘,改日见面,在向贵夫妇请教好了。”等了一下,他面色一肃道:“我再说一个三字,然后我们一起行动,你们夫妻可不许耍什么花招。”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手里攥紧了兵器,静听黑衣人的声音。 那男子心道,黑衣人三字一出口,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拿那个骷髅,这边有这女子去救王重阳足以,我也想骷髅冲过去阻止他,这样便可以一举两得,说不定会换回女子的内丹。 黑衣人忽然大喝一声:“死去吧。”抡起手中的王重阳照着右边的石壁狠狠摔过去。 胡雪燕跟那人大吃一惊,双双抢过去,想要在王重阳撞上石壁之前将他救下。 黑衣人却并没有松手,抡着王重阳转了一个圆圈,反过来朝着就近的石壁摔去,然后脚一蹬,飞扑想那边石头上的幽火骷髅。 胡雪燕和那人上了黑衣人的当,等他们明白过来,已经向着相反的方向扑了出去,人在半空,无法回转,只能眼睁睁看着王重阳头前脚后径直向黑黝黝的崖壁撞过去。 黑衣人一个虚招将两人调开,然后将手中的王重阳贯向就近的石壁,然后飞身扑向骷髅。这一下一举两得,既摔死了他们的孩子,又将骷髅抢到手,要打要逃,主动权全在自己的手里。 眨眼间黑衣人已经扑到了骷髅的跟前,心中暗喜,伸手去抓,忽然一片水花从侧面洒来,他没有留意,径被洒了满头满脸,心中一惊,腰间的衣服嗤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撕裂,肋下蓬的又重重挨了一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伤口,疼得他差点晕过去。 黑衣人大意失荆州,没想到对方在旁边还埋伏着一个人,吃了大亏,知道此时危机一瞬,顾不得疼痛,依然伸手去抢岩石上的骷髅。 眼前黑影一闪,骷髅头倏地不见,黑衣人一手径捞了个空。他飞身站上岩石,扭头看时,一个黑影抱着骷髅正在奔逃,刚要去追,忽然嘴里感到甜滋滋的,同时鼻子里也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才想起适才被兜头泼了一脸,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江湖上的各种毒药,向来是毒性越烈,味道越香甜,那些用来救命的解药反而往往是苦涩的,心中不由得大惊。 他这里只犹豫了片刻,背后传来两声叱咤,那对夫妇已经追了过来,知道此时两手空空,再待下去只有自讨苦吃,右手向后一甩,人已跳到空中,化作一道绿火,飞逝而去,转眼不见。 胡雪燕和那男子双双抢过去救王重阳,没想到上了大当,人已经到了空中,无法回转,只就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行凶抢宝。两人飞到石壁上,用脚一蹬,翻身向回窜去,眼看着黑衣人就要拿到骷髅,心中悲愤交加,施展全力攻了过去。 忽见一条小小的人影从横里窜过来,抢在黑衣人的前面将骷髅抢走,看身形竟然像是王重阳,唯恐他再被黑衣人抓住,齐声怒喝,一掌一爪径向黑衣人打过去。 忽然黑衣人右手一甩,似乎有一蓬幽光一闪,知道暗器打来,刚要抵挡,鼻端问道一股腐臭气味,不敢大意,纷纷向两边跳开。 噗的一声轻响,两人之间爆出一蓬幽火,一闪而灭,轻烟四下流散,两人识得厉害,幸好见到先机,先行躲开,没有被它沾到身上,否则流毒无穷。 再看前面时,只见涧顶绿光一闪,黑衣人早不见了踪影,知道已经追他不上,再说心里记挂着王重阳,都转身想刚才小人影逃走的地方飞去,到了石壁跟前,却看不到人影。 那个男子喊道“重阳,重阳。” 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 胡雪燕喊道:“重阳,重阳,你在哪里?快出来。”声音发颤,竟然有了哭音。 一阵夜风从涧口吹进,两边崖壁上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风并不冷,然而,两个人都激灵灵打个冷战,出了一身的冷汗。 ------------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第六十三章 救命阴魂弹 两人正在着急,忽听身后传来嘻的一声轻笑,急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凌空翻下,正是王重阳的身影。 原来王重阳跳在空中,甩出手中的短剑,人便直落下去,恰好掉到黑衣人身上,被黑衣人一把抓住他的两脚倒吊起来,他使劲挣扎了两下,两只脚就像是铸在了那人的手中,休想撼动分毫,只得作罢,慢慢再寻找机会。 胡雪燕和那人跟黑衣人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见他们为了救自己不顾自己的危险,心里也很感动。他被黑衣人举起来,头在下面,正好到黑衣人的腰腹,看到他腰间的布囊中透出微弱的光亮,知道胡雪燕的内丹就放在那个布囊中,心想,我现在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布囊抢过来,但是自己的双脚被对方抓着,仍然逃不了,还是白搭。 后来听双方达成协议,要用那颗骷髅头换自己的命,心里暗想,那个骷髅头不知是什么宝贝,黑衣人这样看中。等一会儿找机会将骷髅头抢走,不能白便宜了这个黑鬼。但是他的心里还记挂着布囊中的内丹,想了想觉得还是内丹重要,先抢内丹为是。 耳听得胡雪燕说同时动手,心想再不动手一会儿就没有机会了。他偷偷将系在腰间的葫芦摘下来,还没有拔出塞子,忽然一股大力抡起他的身体转了一个大圈,然后猛地想黑黝黝的石壁甩过去。 黑衣人抓住王重阳后,只一开始感觉他挣扎了两下,自己的手爪一用力,他便不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疼死过去了,他也不敢低头去看,省得那对男女看出问题跟自己拼命,骷髅就不好到手了。 王重阳被黑衣人甩出去,头前脚后想石壁撞过去,一开始他没有动静,耳中听到两个人惊叫,眼看就要撞上石壁,王重阳这才腰身一扭,瞬间将身体扭转,双脚一蹬,身体向着那边的骷髅头窜去。 这本是他在山涧跳跃奔跑时练惯了的伎俩,所以做起来十分熟练轻松,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黑衣人一点都没有发觉。王重阳在中途已经将酒葫芦的塞子拔掉,他后发先至,举起酒葫芦向着黑衣人甩去,酒水从葫芦里疾射而出,冷不防洒了黑衣人一头一脸。 王重阳趁着黑衣人吃惊之际,一低头钻到他的身下,伸手抓住了腰间的布囊,然后一脚踹向他的肋下,使劲一扯。嗞啦一声,将衣服也扯下一大片。原来那个布囊在衣带上拴得很紧,王重阳猛地一扯将他的衣服也撕破了。 黑衣人绝没有想到那孩子能够躲过那一劫,而且还敢跳过来攻击自己,所以一点防备都没有,腰间挨了一脚,正好踹到他的伤口上,登时疼得他撕心裂肺,心神一乱,既然又被王重阳抢先赶到那块岩石上,将骷髅头也给抢走。 黑衣人腰间的剑伤本来就不轻,这一来,变得更重,原来封住的血又汩汩流出,再要咬牙追赶王重阳是,身后两声叱咤,人已经很近,不得已向后打出一粒阴魂弹,仓皇逃去。 王重阳抱着葫芦和骷髅躲在石壁上,见那人化作一道绿火逃走,这才松了口气,又见两个人顾不上追击,跑过来找自己,便想跟他们开个玩笑,听他们叫了两声,一个个都是非常忧急,尤其是胡雪燕,声音都变了,不好意思再多下去,踊身跳下石壁。 王重阳在两个人面前落下,嘻嘻笑着,叫道:“师父,姐姐。” 站在胡雪燕旁边的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王重阳的师父怪异书生东方珂。 王重阳近一段一直鬼鬼祟祟的,怎么能逃过东方珂的一双眼睛,他接连三次半夜到茅屋里去看,里面都是空荡荡的。王重阳一向单纯坦诚,从来没有瞒过东方珂什么,这才却不一样,不知闹什么鬼。 接下来应该给他送来的猴儿酒也是拖了一天又是一天,东方珂觉得非常奇怪,知道王重阳一定有了什么事情,决定偷偷跟着他探个究竟,恰好这天王重阳给他送酒过来,他便故意说出山中这两天不平静,让他不要再到玄武谷去练功,这也是实情。 王重阳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这一下更加重了东方珂的怀疑,于是把话往回收。等到王重阳告别回去,他便远远跟在后面,看到王重阳一个人来到了玄武谷,从上面翻身下去。 东方珂知道这个小弟子耳目十分厉害,不敢过分迫近,等了一会儿探头向下看了看,已经不见了王重阳的身影,他赶紧飞身落到谷底,游目观瞧,只见一个人影在远处一闪而灭,赶紧追过去。 到了小石涧那里,一听里面那人的轻笑,便觉不妙,偷偷飞身到了崖顶,找到一个隐蔽的处所,探头向下看去,等他看清下面那人的面目时,不由得大吃已经,作声不得。 原来王重阳天天来玄武谷里练功,不是一个人,而是来找自己刚刚结下的仇人,那个偷盗经书的妖狐。 接下来看到妖狐的一番歌舞表演,更是让他吃惊,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妖狐已经今非昔比,本领远远超过了自己,更有甚者,妖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颗骷髅,看那样子不是普通的骷髅,而很像是传说中的幽火骷髅。 只是看妖狐的样子,似乎还不懂得怎么使用它东方珂这才稍稍放心,心想,妖狐本领虽然不小,自己不是对手,但是逃走还是有机会的。于是俯身不动,静静观瞧。 东方珂此时的心里很是复杂,没想到王重阳会瞒着他来找这个妖狐,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阴谋,不过,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阴谋,一定是对付自己的。还有那本经书,自己从妖狐手里抢来的,现在一定又回到了她的手中。怨不得她的功夫有了如此的突飞猛进。 他的手里攥出了汗水,心里一阵阵后怕,幸好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不然的话只怕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时间那边暗影一闪。东方珂不同于王重阳,虽然他的位置距离较远,适才没有看清那个影子,但是凭直觉,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夜鸟,一定是一个人。这一来,东方珂更不敢轻举妄动。 等了一会儿,就在胡雪燕停止练功之时,那人突然冲出,将她的内丹抢到手里。东方珂一见那人的衣饰打扮,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人分明是北邙山的鬼卒。 东方珂的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寒意,知道北邙山的人极其难惹,不知道那个妖狐如何招惹了他们。想来一定是那颗幽火骷髅的事。 跟北邙山鬼域比较起来,妖狐根本算不了什么,除了偷盗本门秘笈之外,并没有听说她曾经做过什么孽事。东方珂想起自己刚刚进入上清宫的时候,一次大家正在听掌门大师伯讲练修真,忽然一位师叔飞身到了墙外,抓着一只黄毛狐狸飞身回来。 原来是这只黄毛狐狸藏在墙角偷听大师伯讲经,本来藏得很隐蔽,但是听到了玄妙之处,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被那位师叔发现,当场抓了个现行。师叔问掌门大师伯如何处理,没想到大师伯说:“念她从来没有作孽,又是一片上进之心,放了它吧。” 这个妖孽就是当时那只被放的黄毛狐狸。没想到他贼心不改,竟然大胆偷了本派的无上秘笈,逃到这里来修炼。 作为玄门正宗的弟子,遇到了无恶不作的北邙山的小鬼,义无反顾,没有不动手的道理,不过现在自己没有兵刃,恐怕不是这小鬼的对手,不如暂时跟妖狐联手,先将小鬼结果了,然后再解决彼此之间的梁子,说不定经此一来,双方就会化敌为友,她会把经书重新归还给我也说不定。 主意大定,他便盯着涧中,寻找合适的动手时机。只是黑衣人心里惦记着谷中的宝藏,没有耐心跟妖狐纠缠,一出手便是他的杀手绝技,东方珂见了知道妖狐一定抵挡不了,不得已大喝一声,飞身而下。 两个人一见王重阳出现在他们身前,都是一个箭步跳过去,一人一只胳膊抓住不放,你一口我一嘴抢着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过来让我看看。”“可把我给吓死了。” 王重阳见他们俩抢着问个不停,突然想起了黑衣人曾经说他们俩是夫妻,自己是他们的孩子,看着情形,谁见了也会这样认为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胡雪燕和东方珂见王重阳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笑什么?” 这一来王重阳笑得更欢了,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两个人见他大难不死,侥幸逃脱,竟然笑得这样开心,不由得佩服他的胆量胸襟。换上别的孩子,吓不死也会吓呆,哪里还能笑得出来?胡雪燕忍不住又闻道:“嘿,你到底笑什么啊?” 王重阳知道这个笑话不能直说,胡姐这里可能还没有什么,师父那里可不能胡来。当下忍住笑,道:“你们俩都抢着问这问那,我只有一张嘴,可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话。” 胡雪燕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呸,这个也值得笑成这模样,可不是刚才被吓疯了。” ------------ 第六十四章 一点阴森森的碧火(出错改过重传63章 ) 这一战可是说是完胜,打败的又是恶名昭彰的北邙山幽冥使,三个人非常高兴。三个人各自将彼此之间的芥蒂和疑虑抛开,关系自然亲近了许多。 胡雪燕请两个人来到自己的石室中,王重阳拿出布囊和那颗大骷髅送给胡雪燕。胡雪燕将内丹收起,把幽火骷髅放在一边,冲着东方珂深深施了一礼,慌得东方珂急急还礼不得。 胡雪燕道:“东方大哥,妹子多有冒犯之处,偷了贵派的修真秘笈,大哥不计大恶,在小妹危急之时出手相救,足见胸怀开阔,令小妹十分敬佩。自今以后,小妹再不敢对大哥心存一点不敬,只是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对小妹网开一面呢?” 东方珂哈哈一笑,道:“胡大姐言重了。记得当时大师伯曾说,你虽有偷听行为,却是一片上进心,从来没有大恶之过,要师叔放过你,所以我得知是你,便想将经书抢回,并没有一定做对的念头。幸好我只有这个念头,不然可就吃了大亏了。当年在茅山上清宫一别,短短数年,大姐的功夫便精进如斯,真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王重阳见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化敌为友,心里很是高兴,只是在一边看着二人嘻嘻傻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胡雪燕道:“适才大哥自报姓名王可,是将自己的名字珂字拆为两字用,这个我懂,大哥为什么说自己是落翮山天师宫的弟子呢?” 东方珂微微一笑,道:“刚才那人乃是北邙山的鬼物,这北邙山是江湖中极其邪恶的教派,但是它在江湖中也有忌惮。一个是铁围山尸陀林,一个就是龙虎山天师宫。” 胡雪燕和王重阳刚才已经见过他说这两个名字,尤其是说到铁围山尸陀林时,对方似乎非常的畏惧。 东方珂道:“铁围山是江湖上非常神秘的地方,大多数人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是传说中的铁围山人功夫奇高,下手狠辣无情,所以人人谈铁围而色变,所以我故意说出铁围山的名字,以便扰乱那鬼物的心神,乱而取之。” 胡雪燕道:“原来如此。铁围山的名字我似乎也听到过,只是没想到提一提名字就由如此功效。” 东方珂道:“我也不是胡编乱造。王重阳的母亲本来就是铁围山的风信使,说他是铁围山的人也不算错。另外他打出的那把短剑应该就是铁围山的诛心玉剑,这种剑江湖上绝少,所以一望而知。再说如果不是诛心玉剑,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王重阳听师父谈起自己的母亲,神情一呆。心想,铁围山如此诡秘,如此厉害,自己要想找到母亲,将她拯救出来,只怕很难很难。 胡雪燕道:“据我所知,茅山上清宫的名气绝对不必龙虎山天师宫差,大哥为什么不自报家门,却说是天师宫的人呢?” 东方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道:“都是小弟我任性胡为,犯了师门戒律,以致道心不净,毁了一炉丹药。幸好师父宽宏大量,只是追回我的飞剑,将我逐出师门,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离开茅山的时候,师兄告诉我,师父并没有将我回去的路堵死,希望我努力上进,争取早日回归师门。” 等了一下,他接着道:“那天跟大姐动手的时候,因为看到《上清玄诀》一书,我才说自己是上清宫的人。今天对阵北邙山鬼物,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能在被逐出的情况下再次遗羞师门,所以不能说自己是上清宫的人。至于说自己是天师宫的人,一则是我自己却是跟天师宫有过关系,二则跟说铁围山一样,是想震慑对方,扰乱他的心神。” 王重阳对江湖中门派一无所知,胡雪燕刚刚修炼成人不久,虽然知道一些大门派,但是所知有限,因此两个人都眼睁睁看着东方珂。 东方珂道:“我和天师宫的关系现在还不方便讲。龙虎山天师宫跟北邙山鬼域一向是死对头,两派仇怨颇深,由来已久,也说不清最初是因为什么。两派的争斗中,龙虎山胜多输少,所以张天师也赢得了一个捉鬼天使的美名。许多闹鬼的地方,都在家里画着张天师的像,挂在墙上,据说可以驱鬼,这样一来,双方的仇怨就更深了。上清宫虽然不必天师宫差,但是在威慑北邙山这一点上还是颇有不如,所以我才说出了天师宫。” 两个人听了,这才明白,东方珂说这两个名字并不是随口乱说,而是都有深意。原来跟人对斗不仅仅要比武功,还要斗心机。 东方珂看着放在地上的那颗骷髅头,对胡雪燕道:“大姐,这颗骷髅头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胡雪燕看了一眼骷髅,道:“那天跟大哥动手之后,我心中不忿,发誓要夺回秘笈,但自己又没有必胜的把握,回去以后饭也不吃,便开始静坐练功,不想,激愤之下,道心不净,本来有好多地方都是一知半解,现在便强修强练,一下子走火入魔。经过二十多天,不但没能强行压制住,反而越来越厉害,幸好在危机关头,重阳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 胡雪燕看了王重阳一眼,道:“本来以他当时的本领并不能帮上我的忙,没想到大哥竟然将《上清玄诀》传给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重阳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成了十分客观的内力,又碰巧用两手扣住我的双肩天府穴,将内力输入我的体内,因为功夫相同,所以可以毫不费力地为我所用,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后来重阳劝我不要找大哥报仇,我不听,他说我报仇只是因为大哥抢了我的经书,经书现在在他的手里,他可以拿来跟我一起修炼。小妹当时正因为胡乱参悟才走火入魔,差点搭上小命,见重阳小小年纪,无师自通,内力之纯正远远超过了我,所以便答应。其实我是有自己的私心,却故意装作看着重阳的面子才勉强答应。” “就这样,接下来几天,重阳每天晚上来这里跟我一起练。说是共同参悟,实际上是我偷偷模仿重阳。说实话,姐姐可从你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哩,你不怨姐姐吧?” 王重阳听了胡雪燕的话,似信非信,而东方珂却是深信不疑,他知道王重阳的禀赋有多好,这一下更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胡雪燕继续道:“一天晚上,我练功的时候,觉得内息流动有些滞涩,但是问题出现在哪里,自己也不清楚,有了上次的教训,自己不敢再强行修炼,于是起身到洞外去散散心。” “到了玄武谷中游荡了一会儿,已经是午夜时分,正准备返回洞中,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点灯火在游动。因为玄武谷宝藏不时现出宝气,所以近一段时间吸引了许多江湖人士来这里寻宝,有时还会发生争斗。我以为又是前来寻宝的人半夜行动,不敢跟他照面,便在石壁上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那盏灯只在远处的夜色里上下浮沉,来回游荡,并没有过来。我心里暗想,难道这人发现了宝藏所在,所以在那里来回地看。自己好奇心,很想看看宝藏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便悄悄掩身过去。” “到了近前一看,并没有人,只有一点火苗在空中飘来飘去。那多朵火苗不大,就像是是蜡烛的灯焰,但并不是黄色的,而是碧绿的颜色,透着一股阴森之气,看了让人不由自主打个冷战。” “那朵碧焰一直就那样飘来飘去,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地方,既不变强,也不变弱。我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有心上前抓住它,又怕生事,只得作罢,准备离开。” “这时,远处传来了破空之声,正是朝着这边飞来。那朵碧焰似乎有灵性,破空之声刚刚传来,它便嗖的一下飞到石壁上,消失不见了。我过去一看,原来石壁的一个小龛中,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骷髅,黑洞洞的大嘴站着,里面还有一点残余的碧火没有烧完。” “破空之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谷顶,我知道这个骷髅一定不是凡物,说不定就是大家一直在找的那个宝藏,顾不得多想,将它抓在手中,飞身到了远处的一个石缝中隐蔽好身形,探头向外瞧。” “只见两条灰白的长线从谷顶直坠下来,落到刚才我站过的地方,现出两个人形来,其中一个身材矮胖,圆不溜秋,活像一个大肉球,另一个身材瘦长,就是刚才跟我动手的那个什么幽冥使。” “只听肉球对那人道:‘尊使,就是这里。’那人道:‘我方才远远的也看到了有一点绿光,似乎就是那东西。它在哪里?’肉球答应一声,便向石壁走去,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刚才放骷髅的地方,停住脚步,忽然传来肉球啊的一声惊叫。” “那人问道:‘怎么?’肉球颤抖着声音道:‘不……不……不见了。’那人道:‘怎么会不见了?’肉球道:‘我也不清楚,前两天那点幽火都是在子时出来游荡,半个时辰后,到了子正时刻,便会回到宝穴中,再过半个时辰,到了丑初时分,便会凭空消失,一点踪迹也看不到,我知道这宝物非同小可,怕自己制不住它,不敢贸然下手,所以才请来尊使。这时才刚刚子正,怎么会消失不见了呢?怪哉。’” ------------ 第六十五章 有东西紧跟在我身后 胡雪燕道“那个被称为尊使的人哼了一声,道:‘你果真看清了?’肉球道:‘千真万确。我有几个脑袋,怎么敢欺骗尊使?’那人道:‘好吧,我且相信你一次,你守在这里,好生看守,一旦它再次出现,看清楚情形,能出手时就出手,不必等我,以免坏了大事。我还有事,等明天子夜再来。’说完,没等肉球回话,化作一道灰线飞走了。” “肉球呆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是被飞走的那人的话吓坏了,过了一会儿又走到放骷髅的地方,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察看了一边。幸好我躲藏的地方距离那里很远,才没有被他发现。一直等到天亮,肉球什么都没有发现,便飞走了。” “我怕他使诈,在石缝中又藏了半个多时辰,知道谷顶上传来了村民的说话声,这才离开。回到石室里,对着这颗骷髅头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到了晚上,我将骷髅头藏好,偷偷埋伏在头天晚上隐身的石缝里。” “到了亥末时刻,肉球一个人来到这里对着石壁一直坐到丑初,见没有什么动静,便离开了。第三天他同样从亥末呆到丑初,仍然一无所获,后来就不见他了。” “从他们重视的态度,我知道这颗骷髅一定是个宝贝,但是在洞里研究了四五天也没有看出一点奇特之处,那朵碧焰也没有再出现过。后来我想,是不是它只在石壁上那个小龛里才会发出碧焰啊。到了晚上,我在亥末时分赶到那里,将骷髅端端正正放在里面,然后坐在一边观看。” “过了半个时辰,到了子正十分,骷髅的嘴里果然冒出了一朵碧焰,缓缓飘出,不过就跟我过去看到的情形一样,那朵碧焰只在附近两丈方圆的地方飘转,并不远离,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 “哪知就在此时,石壁上传来嗖溜之声,我回头一看,只见放在石龛里的骷髅离向上浮起一尺高,开始慢慢旋转,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骷髅头上的那七个黑洞慢慢开始发出碧绿碧绿的光芒来。” “我以为那只骷髅头就要飞走,不敢怠慢,跳过去双手抓住了旋转的骷髅头,骷髅旋转的力道非常非常大我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骷髅向相反的方向扭转。” “我手中的骷髅变得越来越冰冷,旋转的力道却渐渐变小,不一会儿,我的手里就像是捧着一个坚冰做到骷髅,冻得我手指僵硬,牙齿咯咯作响,有些抵挡不了,感觉再过一两刻钟,只怕我的全身都会冻结成冰块。” “我渐渐承受不了,感觉自己的血液乃至骨髓开始一点点变成了冰粒,血液的流动开始变得缓慢,并且发出了冰块相击的声音。就在我准本松手放弃的时候,手中的骷髅忽然开始随着我的手往回旋转,同时旁边的石壁上发出喀喀的声响。” “在石壁的根部,岩石缓缓裂开,露出了一个黑魆魆的洞穴。” 王重阳听了非常惊讶,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胡雪燕叙述的情景,他心想,怨不得那几天胡雪燕说她有事,过几天才能回来,其实她并没有远离,就隐身在不远处的石壁缝隙里。 胡雪燕接着道:“我闪身躲在一边,做好了迎接变故的准备,石洞里一直在向外面冒着逼人的寒气,好一会儿才渐渐减弱。我等了一会儿,看到没有动静,向里面看了一下,只见里面黑黝黝的,似乎是通向阴曹地府的道路。但是,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我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看个究竟。” “这时飘出去的幽火已经回到了骷髅头里,为了预防骷髅飞走,我将它抱在怀里,一步步走进了石洞。” “石洞里面黑暗阴冷,寂静无声,我一只手抚摸这湿漉漉冷冰冰的石壁,慢慢试探着往前走,每走一步,都会在前面引起深远的回声,表明洞穴很深。就这样,我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摸索这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但是回声一如开始时一样,既深且远,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终于我的勇气被耗尽,恐惧一生,眼前便出现了幻觉,各种各样阴森可怖的形象和声音,最后,我猛地转身,飞快从洞里逃了出来,不知道是实是虚,一直有个东西紧紧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我逃出石洞,逃回自己的石室,我的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王重阳听到这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刚才他听胡雪燕讲述的时候,一直为她担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仿佛一弄出声音,就会惊动石洞里面隐藏的各种妖魔鬼怪,因此要了胡雪燕的命。 胡雪燕听到王重阳的出气声,知道他非常紧张,于是转头向他微笑一下,想要缓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没想到自己笑得非常僵硬,只笑到一般便僵住,再也笑不出来。原来她自己还是紧张得不得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现在只是讲述,可见当时的恐怖气氛。 胡雪燕道:“我不敢再去那个石洞里,便躲在石室里面研究这个骷髅。终于发现这骷髅头里面蕴藏这很强大的能量,只是还没有办法将它吸收到自己身上。这天是十五满月之时,到了我洗浴内丹的时候,我一时兴起,拿出这颗骷髅头玩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引来了那个鬼物,如果不是你们俩出手相救,只怕现在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东方珂在听胡雪燕叙述这几天经历的时候,一直在注目观察着那颗骷髅。这时伸手从地上拿起骷髅,在脸前转动着,然后将它重新放回地上,对胡雪燕道:“幽火骷髅我从前也只是耳闻,今天尚是第一次看到。据说它是修真之士遭遇不测之后留下的头骨,经历千年不腐,原来修真之士的功力始终凝聚其中,不但不会减弱,反而会不断增强。只是这种骷髅非常罕见,同时因为在地底阴寒之地埋藏上千年,这种能量渐渐变得十分的阴寒邪恶,难于驾驭。而这种阴寒邪恶的功力正跟北邙山鬼域伎俩相近,所以他们才会将它当作稀世奇珍。” 他看了胡雪燕一眼,道:“正教人士,除非是宗师级人物,可以将它吸收改造,一般的人均不敢尝试,因为一旦功力不到或者操作不当,便会被它反噬,自身功力增强的同时,也会慢慢改变,变得阴险邪恶,那样就是被它给控制了。所以……我觉得……” 胡雪燕笑了笑,接口道:“最好不要再修炼它,对不对?有话大哥尽管吩咐,妹子这条命都是大哥给的,还用这么客气?何况大哥也是为了我好,妹子当然是惟命是从,这就去把这个砸碎。” 东方珂道:“也不用把它毁了,不管正邪,总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只是以你我现在的功力,修炼它只怕有害无益。大姐不妨先把它收藏起来,等将来再练不迟。” 胡雪燕笑道:“就依大哥之言。” 王重阳在一边一直听着两个人说话,没有吭声,这时忽然扑哧笑了起来。 胡雪燕道:“你笑什么?先前你就笑个没玩,现在又笑,有什么好笑的?” 王重阳道:“你们俩一个叫对方大姐,一个叫对方大哥,到底应该怎么称呼啊?” 两人听了也都觉得好笑。在胡雪燕想来自己刚刚修炼成人,年龄,功力,经验都不如东方珂,当然应当称大哥。在东方珂想来,对方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却是千年灵狐修炼而成,所以便称大姐。两个人都是因为尊敬对方才这么叫,没有想到互相冲突,经王重阳一提醒,这才意识到。 胡雪燕嘴快,抢着道:“我还是叫大哥,大哥就叫我小妹吧。” 东方珂稍微犹豫了一下,想到女子都不愿意别人说自己年纪大,便点头道:“好,那大哥就僭越了。小妹。” 胡雪燕应声道:“是,大哥。” 旁边的王重阳忍不住又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胡雪燕道:“你又笑什么?” 王重阳指着二人笑道:“你们这么成了哥哥妹妹,为什么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可不同意哩。” 二人奇道:“你怎么不同意?” 王重阳道:“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姐姐,一个是我的师父,这可差着一辈哩,叫我以后怎么称呼?” 胡雪燕道:“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见了我还叫姐姐,见了大哥叫师父。” 王重阳道:“那要是见到你们俩在一起呢?” 两人听他这么一说,也真的有些别扭,但是这又不能随便改变。东方珂道:“没关系,你叫你的,我们叫我们的。” 王重阳听了师父的话道:“是。”话音未落,想起黑衣人称他们是夫妻,要是真成了夫妻可怎么称呼,忍不住捂着嘴嘻嘻又笑起来。 胡雪燕和东方珂见他没完没了地缠着称呼不放,似乎意识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两个人都很不好意思,胡雪燕涨红了脸,低头不语。东方珂也将头扭向一边,假装在看石室。 一时间石室中的气氛十分尴尬,三个人谁都不说话,心里却都是美滋滋的,只有王重阳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两个人心里对王重阳都是又恨又爱,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装疯卖傻。 ------------ 第六十六章 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珂觉得那个鬼洞非常诡秘,不可不探,说不定跟地下藏宝有关系。于是两个人商量好,决定到了晚上子夜时分,联手再去一趟那个鬼洞,一探究竟。王重阳也要去,他们俩知道此行非常危险,所以都不同意,经不住王重阳一再请求,最终只得同意。 东方珂和王重阳离开石室,只见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东方珂急急赶回去上课,王重阳先把猪群赶到山坡上,然后跑到石龛中,拿出葫芦一晃,葫芦里还剩着不到半葫芦酒,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危机之中没有别的东西可用,便用葫芦里的酒去洒对方,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对方以为是剧毒,才仓皇逃窜。 现在只剩下了少半壶酒,送给哪位贼老兄显得有些不敬,扔掉又太可惜。想来想,不如自己喝掉,便拔掉塞子,嘴对嘴,嘟嘟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带着空葫芦跑到石罅洞那里灌满了,重新回到石龛里,将葫芦恭恭敬敬放在岩石上。 王重阳坐在石龛里,心里想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叹息,又不知道今天晚上去探那个鬼洞会遇到什么情况,正想着忽然觉得一阵困意涌上头来,心想连着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不如现在先睡一小会儿,养足了精神晚上好办事。 他刚把身体靠在石壁上,眼睛还没有闭上,忽然看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怎么到现在才来,叫我等得好不心焦。” 王重阳吓了一跳,一下子蹦了起来,四下看时,却又不见人影。 苍老的声音道:“不用找了,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见面,现在还不是时候。” 声音似乎就在王重阳的身后,他倏地回头,果然后面是石龛的底部,知道那人说的不错,便放弃了寻找,道:“前辈……” 那人打断他道:“怎么变了称呼,你不是一直叫我老兄吗?”语气似乎很不高兴。 王重阳听对方的声音非常苍老,猜测年龄一定不小,所以自然而然称对方为前辈,没想到径引起对方的不快。他想了想,当初自己在这里丢了酒,一开始很生气,骂过对方小偷,后来转变态度,想跟对方交个朋友,便称对方为老兄。只是那时候他一直没有看到过对方的长相,也没有听过对方的声音。现在听了这苍老的嗓音,年龄应该比自己的师父还要大,老兄儿子怎么也难于出口。 那人冷冷道:“怎么,后悔了?听出来我是个糟老头子,便不想在理我了?” 王重阳见对方因为这个很不高兴,也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不如先答应了他,以后再说,便道:“老兄既然有命,兄弟当然无有不从的道理。” 那人哈哈笑道:“这样才对嘛。”声音里充满了欢乐。“我且问你,为什么今天来得这么迟,答应了我的事情,就要讲信用,怎么还没有坚持几天,就这么懒散?像这样将来能成什么大事?” 王重阳听了心里不由得一肃,那人因为王重阳今天送酒稍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王重阳心中时刻想着将来到铁围山去解救自己的父母,所以听了那人这句话,立刻正颜道:“是是是,师兄弟的不对。” 那人却不依不饶,道:“你不对,你都有什么不对?” 王重阳道:“兄弟答应送酒,却晚来,还得老兄等。” 那人怒道:“你可知道我等得多么痛苦吗?我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动过饮酒的念头,一直心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谁知道有一天,他喝醉了酒跑到我这里,一口接这一口喝酒,喝的我的这个心啊,疼得无法忍受。” 王重阳很是奇怪,怎么自己喝酒他就心疼,但那人现在似乎正在气头上,他现在不敢打断那人的话。 只听那人继续道:“是我忍耐不住你的引诱,将你剩下少半壶酒喝了。这一下可坏了大事,肚子里的这颗心就再也不能想别的事情,整天就思想着你什么时候送酒来。谁知道你一旦弄醒了我肚子里的酒虫,却又不常常来,一等就是三五天,嘴里淡出个鸟来,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干等,就像傻老婆等汉子一样。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你又像是防贼一样防着我,被我喝了酒,便骂出许多难听的话来。” “好不容易才立了个君子协定,我想这下可好了,这小子虽然懵懂无知,但看起来不像是个没有信义的小人。可没想到,你人不大,鬼主意倒不小,害得我老人家戒了几十年的酒,快到时间了又破了戒,成了一个没有脸面的人。我想没脸面就没脸面吧,反正我有猴儿酒喝。可是你小子一见我破了戒,却又想反悔,打算给我断了酒是不是?” 王重阳自己无偿给他送酒,这么多天从没有听他说过一个谢字,今天稍微迟了那么一会儿,便让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心想,这老头好坏的脾气,但是转念一想,一个嗜酒的人已经戒了几十年,忽然因为自己破了戒,也是够难受的,说几句难听话也是人之常情。于是道:“对不起,今天有事来晚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没想到那人并不领情,怒道:“有事?有什么事?什么屁事能比给我送酒还重要?你说。” 王重阳差点笑出来,这人自己喜欢喝酒,把酒看得非常重,便以为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他本来不想对这人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这人说话一副老气横秋,唯我独尊的气势,何不将昨夜的事情说出来,难为难为他,也杀杀他的傲气。于是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胡雪燕和东方珂的名字。 那人听到黑衣人的时候只是鼻子哼了一声,并不在意,但是到后来听到那个幽火骷髅和崖下黑洞时,不由自主惊咦了一声。 王重阳听了心里很是得意,暗道,看你还吹不吹。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解决的办法,道:“小老弟,我跟你商量个事,你……能不能今天晚上不要去那个黑洞里?” 王重阳听他的话便知道他心存畏惧,故意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我还想继续喝酒。” 王重阳不明白他的意思,道:“这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我肚里的酒虫刚刚醒来,你死了我可怎么办?那个小毛猴它又不像你一样给我送酒。” 王重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惊道:“你说什么?” 那人冷笑道:“你没耳朵?你们三个要是去那个洞里,一个也休想活着出来。” 王重阳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但是却不大相信他的话,道:“那里面有什么怪物?这么厉害。” 那人连声道:“厉害厉害,非常厉害。” 王重阳道:“有多厉害?难道比那个黑衣人还厉害?” 那人道:“那个小鬼儿算个屁,不值一提。你们要去的洞里……那人绝对招惹不得……否则……死无葬身之地。”语气中充满疑虑。 王重阳的目的已经达到,便道:“你害怕那人,别人未必便怕。” 那人道:“我会害怕她?嘿嘿,我虽然制不了那妖孽,但是她也同样奈何不了洒家,咱们俩是半斤八两,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怎么会害怕她呢?我害怕的是你。” 王重阳道:“我?” 那人道:“就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送酒吃。所以你最好不要去。” 王重阳听他将洞里的人说得如此神乎其神,连那么厉害的黑衣人都被他嗤之以鼻,对洞里的妖孽却是十分的忌惮。但是要让他撇开胡雪燕和师父两人不去,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于是道:“我会小心应付。” 那人等了一下,似乎被王重阳这句话给惊呆了,然后道:“干吗非得送死?” 王重阳道:“首先,那里面的人未必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而我姐姐和我师父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差。再说,他们未必会听我的话不去。” 那人道:“反正你已经对他们说了,他们不听,自己愿意去送死,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天下每天寻死的傻瓜多的是,你能管得了?” 王重阳道:“这两个人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 那人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跟着他们去送死?” 王重阳没有说话。 那人连声道:“蠢材蠢材蠢材。”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胡雪燕和东方珂非要去送死是蠢材,还是骂王重阳劝不住他们是蠢材。 王重阳听着人说话倚老卖老,不但经常骂自己,而且连自己的两个亲人也骂上了,心里不高兴,但是念在他是一片好心对自己,不想跟他计较,但是已经不想在这里听他唠叨了。道:“我该走了。” 那人道:“我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要走?” 王重阳道:“我就是不想听你骂他们。” 那人愣了一下,道:“我骂他们是为了他们好,你以为他们值得我去骂吗?我骂他们是因为他们沾了你的光。” 王重阳听得晕头转向,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听他的意思,要他骂还得有资格,想胡雪燕和师父这样的人还不够他骂的资格,还说他们沾了自己的光才挨骂,这样的光不沾也罢。 ------------ 第六十七章 梦中给他一只玉扳指 王重阳听那人对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出言无状,不愿意再跟他说话,转身就要走开。 那人道:“且住。你真的打算好了要跟他们一块儿死?” 王重阳道:“你说是死,那就算是吧。” 那人生气道:“那我的酒怎么办?” 王重阳道:“那……只好请老兄再戒一次了。” 他是开玩笑说的,没想到那人听却十分着急,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要我再戒一次酒,这一次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那妖孽嗜血成性,见了他焉有命在?我又脱不开身……” 王重阳见他真的很着急,便笑道:“放心吧,我死不了,过了明天还会给你送酒来的。”随即告诉他胡雪燕和东方珂都是很厉害的人,自己也学了一点本领,即使打不赢,应该也能保命逃出来。 那人听了反而更生气,道:“你说那个小骚狐狸,整天就知道摇首弄姿,靠着色相迷惑人,偷了人家一本破经书,一个字也看不懂,偏要在我老人家耳朵边咿咿呀呀地读个没完,我虽然不想练牛鼻子老道的功夫,没的让他们说嘴,说是我偷学了他们的功夫,可是听得多了不知不觉就记住了,睡梦中就开始练起来,我都反反复复练了不知道多少遍,她还在那里歪头斜眼苦苦思索最简单的问题,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重阳甚是惊讶,看来胡雪燕曾经在他的面前读过那本《上清玄诀》,说不定也是在这个地方,因为不懂,所以胡雪燕一遍又一遍地读,他听得多了,便记了下来,虽然不想练,但是睡梦中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觉地便将经书上的功夫修炼成了。这要是真的,那他的功夫可真是了不得呀。 那人接着道:“还有那个别人不要的弃徒,本来是修真之士,偏偏要装什么穷酸书生,装模作样对着花草柳树吟咏一些乡村人听不懂的启蒙诗句,装疯卖傻,故作高雅,其实还不是跟别人一样,心里惦记着山谷里埋藏的宝贝,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这里转悠,翻翻石头,敲敲石壁,又是拉藤条,又是钻老鼠洞,找不到便哭丧着脸在我面前唉声叹气。他不知道找不到才是他的福气,找到了才是他的噩梦。” 王重阳听了更为惊讶,原来师父也经常来这里找宝藏,师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到玄武谷来,他自己却不分白天黑夜到处寻找。 一开始王重阳听那人说话很不客气,将胡雪燕和东方珂骂了个体无完肤,他心里很生气,打算要回敬两句,或者不理他,拂袖而去,但是越听越是心惊,这人对胡雪燕和东方珂不只是肆意辱骂,还不他们的来历本领,行动心思说得清清楚楚,一点不差,这才知道这人真的不简单,那些去石洞送死的话他本来以为是这人故意出言恐吓,好骗他继续给他送酒吃,现在也开始相信了。 那人还在嘟嘟囔囔地挖苦嘲讽胡雪燕和东方珂,王重阳心里却变得越来越害怕,于是开口道:“老……兄,那怎么办?” 那人道:“我早就告诉你了,不要跟他们去就行了。” 王重阳道:“要是他们俩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去,到洞里真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那人道:“你非得跟着他们送死不行?”听王重阳不说话,那人道:“蠢材蠢材,用心险恶,害人不浅。”他一连骂了好多难听的话,才道:“这一定是那个穷酸书生的阴谋,知道我嗜酒如命,便拿猴儿酒来引我上当,岂知我老人家……岂知我老人家……真的上当了,我喝了你的酒,当然要替你排忧解难,他又让你跟他一起去,这样我就得连他也保护了,他就可以将石洞里的藏宝盗走。这一招真是厉害,一箭三雕,让我老人家防不胜防啊。” 王重阳听那人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没有一点条理,不知道是不是气昏了头,唯恐他嘴里说出一个不字来,心中一急,扑通在岩石上跪下,对着石龛连磕了好几个头。耳听得砰砰连声,石壁里面似乎也有人在磕头。 王重阳磕完头,道:“请……老兄务必想法救救我们。” 那人道:“我就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局,今天果然上当,因为几葫芦酒就要老夫为人卖命。” 王重阳听那人的意思似乎已经答应了,唯恐他突然变卦,不敢再说话。那人道:“那妖孽近来蠢蠢欲动,不时撤去遮蔽宝藏的法术,让它放出冲天宝气,引来各种贪婪之辈,为她所用。她的本领十分了得,我当面对阵也未必能胜得了她,何况现在身不由己,不能出洞,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王重阳听那人肯救助自己,但是又说洞中妖孽十分厉害,他也战胜不了,心中不由得大为着急。 那人道:“不过,妖孽虽然厉害,却也有一件烦心之事,让她非常忌惮,处处被掣肘,这便留下了很多可乘之机。想来还是有办法的。” 王重阳听那人说有办法,这才稍稍放心,但是那人只是说有办法,并没有说出来是什么办法,便惴惴问道:“什么办法?” 那人道:“我这里有一枚玉扳指,你可以拿去,进洞的时候戴在手上,遇到危险,只要将扳指抛向空中,大叫一声‘无行来也’,自有妙用。不过它只能抵挡一时,不能助你获胜,一旦打出扳指,必须立刻逃出洞来,不得有片刻停留,切记切记。” 王重阳点点头,道:“那你的扳指?” 那人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候它可以自动回来,不会丢掉。” 王重阳这才放心,刚要再磕头感谢那人,忽然腰间一麻,身子竟然弯不下去。只听那人道:“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给我送酒喝,可不能再受你这几个头。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你可不能再向我提出要求了。不过,答应我的猴儿酒可得……” 王重阳赶紧道:“放心,一定按时送到。” 那人道:“这酒喝得可够贵的。我还要休息一下,你这就回去吧。记住,回去以后什么也不要说,不然扳指不显灵可怨不得我啊。” 王重阳知道他最后两句话是在开玩笑,心里很高兴,便站了起来。 他还没有站直身体,对面忽然一股大力打了过来,王重阳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突然袭击,刚刚挥掌抵抗,身子已经被打得飞了起来,想要回身反击时,却见自己四面空空,毫无凭借,身体径直向下坠落,他手脚乱挠乱抓,坠落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这个石龛距离谷底足有三四十丈高,摔下去焉有命在。心中一急,倏然醒转。 他睁开眼一看,自己仍然躺在石龛中好端端的,并没有坠下悬崖。原来刚才只是南柯一梦,他的心还在砰砰的跳动,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他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心里想,幸好是一场梦,要不然这下可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仿佛是看看自己还能不能走动。刚才的梦就像是真的一样,他一时还难于从梦境回到现实。那人说得话还回响他的耳边,进洞就是送死。他又想,幸好是个梦。 看看天色尚早,太阳还没有升到中天。回去也没事,不如在这里坐一会儿,梦中的事情虽然荒唐,但是这件事却是应该好好想想,大意不得。胡姐说那个石洞黑沉沉的,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走到底,里面又阴又冷,显然不是个好去处。师父明知道那个幽火骷髅邪恶狠毒,却为什么偏偏要进那个石洞呢?却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忍不住想,那人说得对,师父他想要得到那个宝藏。 他心里很是疑惑,这石洞中隐藏的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引得这多人前来搜寻,已经为此死了不少人,但还是阻止不住后面的人源源不断地来。原先王重阳对这事不是很关心,但是现在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都要加入其中,他的感受便大不一样了,俗话说得好,是不关心,关心者乱。因为对他们二人太过关心,所以不免要把事情往坏处去想,心里翻来覆去地向着梦中那人的话,接着眼前便不时闪现着可怕的情形。 他想最好还是劝姐姐和师父他们不要再去了,就怕他们都不听自己的话,再说梦中的事情怎么能当作证据,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那就更不会相信我了。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像梦中说的那样,陪着他们一起去石洞中,可惜梦中那人给自己救命用的玉扳指不会真有,不然自己也就不会这么犯愁了。 等了一会儿,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心想事情未必就像梦中说的那样糟,不是说梦里的事情都是相反的吗?梦到吃饱实际上是饥饿,梦到暖和实际上是寒冷,梦到歌舞欢笑实际上是哭泣争斗。现在梦到他们要去送死,这也应该是好兆头,说不定到了洞里没有危险,还能得到宝藏哩。 虽然这么想,但是王重阳的心里仍然很沉重。他后来想,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管他是好是坏,到了晚上自会见分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借胡姐和师父他们的本事,不能说一定能赢,自保应当没有多大问题的,自己只要随时注意,一见情形不对就赶紧逃走,不要成了他们的累赘就行。 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想这件事情,准备离开,他弯腰提起那个酒葫芦,葫芦是空的,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但是他将葫芦提起来后,却愣在那里不动了。 就在葫芦的下面,放着一个大大的玉扳指。 ------------ 第六十八章 阴风洞,玄妙宫 王重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擦了两下眼睛,一点不错,岩石上放着的正是一个玉扳指。 那是一个大扳指,比普通人戴的大了一倍有余,通体都是紫红色,中间有一个个小小的白色星点。 王重阳很是震惊,难到刚才的梦是真的?不然怎么梦中那人刚刚说了要给自己一个玉扳指,这里就出现了玉扳指? 王重阳将刚才的梦境重新想了一边,绝对是梦境,不是事实。但是这个玉扳指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它是放在酒葫芦的下面,就是为了让自己发现,是谁把它放在这里的呢? 王重阳将只玉扳指拿起来,仔细观看。这只玉扳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像是拿着一个大铁块。他将右手食指伸进玉扳指中,空荡荡的还有很多空隙。他心里感到奇怪,要戴上这只玉扳指,那人的手指该有多粗多大啊。 王重阳搞不清事实和梦境,干脆就不去想。现在他真的有了玉扳指,到了石洞里不遇到危险便罢,遇到了危险便把这只玉扳指照他说的办法甩出去,想来至少不会误事。 想到这里,他想要再跪下感谢那人,想起那人不喜欢让他跪,便弯腰施了一礼,道:“等我回来以后再好好感谢老兄。” 傍晚时分,王重阳将猪群赶进猪圈,没有回自己家,便直接去找师父,远远看见师父站在学堂门口,正等着自己。两个人见面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一起赶往玄武谷胡雪燕的石室。 到了那里,王重阳找机会劝说胡雪燕和东方珂不要去冒险,两个人果然不听,反过来让他不要跟着去。王重阳知道说出来理由他们也不会相信,干脆就不说了。 到了亥时,大家一起用了一会儿功,东方珂没有兵器,王重阳的诛心玉剑被黑衣人带走,但是胡雪燕这里只有一把防身短剑,把它给了东方珂,两人结束停当,吩咐王重阳到了洞里一定要紧跟在他们身后,一旦遇到危险,两个人自有脱身的办法,让他只管自己先逃走,留下来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王重阳一一点头答应。 三个人出了石涧,顺着阴影隐身感到昨天那个地方,胡雪燕取出幽火骷髅,放在那个小石龛里,时辰还没有到,大家坐在旁边等着。 月亮升到中天,子时一到,骷髅里便飘出一朵碧焰,悠悠荡荡在石壁前来回漂浮,三个人都提着一颗心,唯恐这时突然来了外人,看到这朵碧焰,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好不容易到了子正时分,那朵碧焰飞回骷髅,三个人都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石龛跟前,胡雪燕伸手抓住骷髅,使劲扭转,耳听得扎扎之声不停,旁边显出一个洞口。 胡雪燕将骷髅递给王重阳,拿出两把长爪,东方珂也将短剑拔出鞘,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回头对王重阳打个手势,让他按计行事,东方珂在前面开道,三个人鱼贯钻进洞中。 前行了两三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大拐弯,过去之后,里面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只能手拉手摸索着往前走,遇到了台阶或坑洼等地,东方珂都会捏一捏胡雪燕的手,示意她小心脚下,胡雪燕有用同样的方式把消息传给王重阳。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石洞一直向下延伸,里面又湿又潮,一阵阵寒气扑面而来,挟着一股浓重的腐朽味道,十分难闻。 再走一会儿,石洞终于不再向下,而变成了向上爬,但是石洞里的情形没有多大的改变,两壁湿漉漉的,不时有凉冰冰的水珠滴落下来,吊在王重阳的脸上,又凉又痒,但是王重阳一只手被胡雪燕抓着,另一只手里拿着那只骷髅,没有办法去擦拭。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胡雪燕上前一步,跟东方珂压低声音商量着。他们的声音非常弱小,但是王重阳的耳力很强,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话语,知道他们是在商量进退。 原来东方珂见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走了有二里地,石洞只有变得越来越冷,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担心再不出去,石洞口会不会自动合闭,那样他们就只有前进一条路了。 胡雪燕还是坚持往前走,说既然走到了这里,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无论如何也要走到尽头,一探究竟。东方珂又说让胡雪燕领着王重阳回去守在洞口,万一石洞关闭,他们手里有幽火骷髅,到了明天子时,还可以从外面打开,到里面接应自己。胡雪燕坚决不同意,两个人各执己见,站着没动。 王重阳知道师父是担心这样下去,石洞太长,一旦出了危险,再要退出去,只怕非常困难,所以坚持要他们俩先出去,其实是关系他们俩的安慰,而胡雪燕坚持要继续前进,恐怕也是不愿意让师父一个人留在洞里。 就在这时,王重阳忽然发现,他受伤的骷髅头里发出了莹莹的绿光,赶紧拉了拉胡雪燕的手。胡雪燕和东方珂回头看到了骷髅里的绿光,也都很是惊讶,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它竟然又放出光来。 那一点碧焰越来越亮,接着便飘出了骷髅嘴,浮沉着慢慢向前飘荡,胡雪燕和东方珂赶紧闪在一边,让那朵碧焰飘向前方。 碧焰的光亮虽然不是很强,但是在这黢黑一片的石洞深处,却是异常光明,一开始三个人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碧焰不停地地向前飘动,照亮了狭窄的石洞,在飘出一丈左右的距离,便停下来不动,一闪一闪地上下浮动,看那情形似乎是在等着三个人跟上去。胡雪燕和东方珂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十分惊讶,搞不懂这事是福是祸。最后还是胡雪燕坚持,东方珂才答应。 三个人跟在那朵碧焰之后,慢慢向前走,说来也奇怪,他们迈步一走,那朵碧焰便开始向前飘动,始终保持在他们之前一丈左右的距离,果然就是给他们照亮前进之路的。 三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碧焰之后。此时走起来比较轻松,但是三个的心里都是疑虑重重,不知道这碧焰要将自己引向天堂,还是引向地狱。不过此时也不容他们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约莫又向里走了二三里的距离,石洞开始变得渐渐开阔,下面也比较平整,石洞里的阴潮之气也不再那么浓重,洞壁上面已经不再有水滴,但是腐朽的气味却是越来越浓。 前面的碧焰忽然停住不动,三个人停住脚步,定睛往前瞧。只见前面已经到了石洞的尽头,一连十多个台阶通向上方,碧焰此时就在台阶的上面上下浮动。 在台阶的上方,似乎有一个大门,两山石门紧闭,两颗兽头衔着两个大门环,全都是锈迹斑斑,没有一点光亮,石门的上方还有一块大匾额,写着四个大字:“玄妙之门”。看这四个字的意思似乎是玄门道教的宫殿,不知因何变得这样鬼气森森。 三个人拾级而上,到了门前,那朵碧焰又缓缓飞回骷髅嘴里,但是并没有就灭,仍然在头里燃烧着,从骷髅的嘴里和双眼射出的光仍然将门前照亮。 东方珂上前一步,用手推了一下石门,石门纹丝不动,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开过了,现在和能不能再打开。他回头看看胡雪燕,胡雪燕向他点点头,东方珂抓着一直大门环使劲拍了几下。 嗒嗒嗒,门环几下沉闷的声音,在石洞里传扬开去,在很远的地方传来回声,同时门环和兽头上的铁锈一块一块被震落下来,掉在地上。而石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东方珂抱着双拳,恭恭敬敬对着石门道:“在下东方珂,偕同好友胡雪燕,无意中发现这间洞府,却不知是哪位大仙在洞府,冒昧求见,打扰了大仙的清修,希望大仙见谅,念在咱们两位一片诚心,打开大门,能够见识大仙真容,聆听两句教诲,便受益匪浅。” 他说完,好一会儿,里面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东方珂又道:“大仙既然洞开仙府,容得弟子进入,又有灵火在前引路,一路走到大门口,想来弟子几位跟大仙有缘,恳求大仙打开仙府,好让弟子进去拜谒。” 里面仍然没有回音。东方珂走上前,伸出双手再去推石门。这一次他运上了内力,奋力一推,石门仍然纹丝不动,倒是东方珂的手腕和胳膊发出了喀喀的声音。 东方珂只得收回双手,无奈地摇摇头。 两个人都有些失望,没想到走了这么远,担惊受怕,最后就是这么一个结果。虽然有一扇石门,却没有办法打开,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胡雪燕不甘心,飞身上前,挥动手中的长爪想石门上打去。 东方珂大惊,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锵的一声大响,长爪打在石门上,冒出一蓬黄色的火星,胡雪燕只觉一股大力撞过来,将自己的身体撞得向后飞去,一下子撞在石壁上面,扑通掉在地上。 东方珂飞身过来,将胡雪燕扶起来,低声问道:“没事吧?” 胡雪燕脸涨得通红,摇摇头道:“没事。” 东方珂仍然不放心,上上下下看着胡雪燕,眼里满是关切,胡雪燕心中一动,冲东方珂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小妹真的没事。” 东方珂听胡雪燕这样说,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胡雪燕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任由他抓着。 就在两个人双手互握,脉脉传情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扎扎的声音。两个人急忙回头,微弱的绿光中,只见那扇他们俩用尽办法都打不开的石门正在缓缓打开。 ------------ 第六十九章 大石人翁仲 王重阳跟着胡雪燕和东方珂走到骷髅阴风洞的洞底,被一扇石门阻住去路,胡雪燕和东方珂二人用尽办法都没能将石门打开,胡雪燕忍耐不住用强力攻门,差一点受了伤。 就在两个人你怜我爱,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时候,王重阳看到自己手里抱着的那颗骷髅头开始发出幽幽的蓝光,那不是碧焰的光亮,而是从骷髅两眼中发出的蓝光,光芒虽然不强,但是却能够及远,那两道光直射到大石门的两个铁环上面。 王重阳心知有异,便抱着骷髅慢慢走上前去,越是靠近大门,骷髅上发出的蓝光越是强烈,但是不管骷髅在他的手中是朝向哪里,那两道蓝光都始终照在两只大铁环上,没有一动位置。 那两个人由敌为友,一见钟情,虽然时间很短,谁都没有明白表达过心迹,但是你有情我有意,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双手握在一起,犹如触电般,感受到初恋的冲击和甜美,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周围正是危机重重。 王重阳此时被骷髅的异常反应所吸引,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亲密,他抱着骷髅,伸手去推石门,石门触手冰冷,这一下推上去,恰似蚂蚁撼大树,更没有一点动静。 他手里的的骷髅忽然开始躁动不安,蠢蠢欲动,似乎就要挣脱他的手飞走。他赶紧加上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骷髅头。但是骷髅头的力量大得惊人,拉着他的身体向前跌出一步,差一点就撞上石门。 这颗骷髅对他们来讲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失去,所以王重阳拼命抓住它,整个上身都俯在骷髅上面。但是骷髅的力量越来越大,几乎就要将他的身体拱了起来。王重阳感觉吃紧,刚有回头去叫那两个人,就这么一倏忽,嗖,骷髅挣脱了他的手掌。 王重阳刚要伸手去抓,只见骷髅头慢慢向上飞起,朝着大门的双环飞去,力量虽然大,速度却并不快。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便停下手,要看看骷髅头飞到石门上会出现什么情景。 只见骷髅头飞到双环之间,没有停止,缓缓想石门上靠去,接着奇怪的事情出现了,那颗骷髅头开始变得整体透明,似乎变成了一个光骷髅,这颗光骷髅慢慢进入了石门,一点一点,就像是水渗进沙子里一样,最后骷髅完全进入石门,在双环之间留下了一个骷髅印迹,就像是刻画上去的一样,门缝的两边各有一半。 骷髅画上的光亮渐渐变暗,由蓝而绿,由绿而灰,最后完全熄灭。就在光亮熄灭之时,石门的缝隙慢慢裂开,发出扎扎的声响。 石门缓缓打开。 一阵风从石门中吹出来,非常的清爽,将积存在洞穴里的腐朽气息一扫而光,三个人呼吸到如此清新的空气,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大门完全展开,门里隐隐透露出微弱的光亮。另外似乎还有一阵悠扬的乐声,不过听不大真切。 过了一会儿,里面不再有动静。王重阳迈步跨过高高的大门槛,走进门里。只见微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由于是背光而立,看不到他的脸面,但是一看这两丈多高的身躯,王重阳便觉得十分熟悉,再一看,那巨人果然掉了一条胳膊。 王重阳啊的叫了一声。 嗖嗖,两个人影窜过来,抢到了王重阳的前头,正是胡雪燕和东方珂两个人。 两个人听到王重阳惊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危险,双双飞过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两丈多高的巨人当门而立,气象十分威猛。胡雪燕双爪一摆就要冲上去,忽听身后的王重阳道:“原来是你。” 两个人都回头看王重阳,心里甚是惊讶,大家都是刚刚进入石洞,这个石门也是刚刚打开,王重阳怎么会认识里面的人。 王重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巨人并不答话,身体向后退去,脚步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震得石洞发颤。退了两步,身体往旁边一闪,站在一边,身体直挺挺地站立,目不旁瞬,不言不动。 王重阳走上前去,伸手抓住那巨人的打手掌,道:“原来你是住在这里,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哩。” 胡雪燕和东方珂大为吃惊,看来王重阳不但认识这个巨人,而且还曾经被巨人救过。 原来这个独臂巨人不是别个,正是当初王重阳被远古杀手豫让追杀时救了他一命,并在争斗中失去一条胳膊的大石人翁仲。 王重阳突然见到大石人,心里非常高兴,道:“原来是你住在这里,要早知道,我就不害怕了,那人还对我说来这里会送命,看来他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要知道是你在这里,我早就来找你了。” 王重阳在经过了先前长时间的恐惧之后,突然看到熟悉的人,心情非常激动,说话时便有些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但是那个独臂巨人始终不曾回答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王重阳也感觉到了,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王重阳啊。” 巨人依然直立不动,没有回答。 王重阳使劲摇动巨人的手,但是刹那间,巨人的手变得又硬又凉,似乎又变成了大石人,王重阳大惊,再伸手去摸巨人的大腿,果然跟他的手一样,也是又硬又凉。 王重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巨人,满脸疑惑。 东方珂似乎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奥秘,看来王重阳在外面遇到的人,正是这个洞府的守门人。在外面这个守门人可以自由行动,言说无忌,但是回到洞府便不敢放肆,非有主人允可,不能随便言动。此时巨人已经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他们更想知道石门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胡雪燕走过去拍拍王重阳的肩膀,道:“主人已经允许我们进入仙府,你的朋友现在有任务在身,不能随便陪你玩耍,等将来见了面,你们再叙旧情不吧。” 王重阳依然恋恋不舍,但看大石人的样子,果然不会在这里跟他说话,只得道:“那我们出去以后再玩。” 三个人离开大门,向里面走去,走过一个大约四五丈长的过道,眼前变得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奇妙的世界。 这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宇宙世界,下面是山河大地,上面是星空宇宙。大地上大至山川河流,小到花草树木,无不具有,甚至还能看到飞禽走兽出没其间,只是不见有人的影子。再往上看,银汉高耿,明月正圆,而星星并不多,似乎被明亮的月光掩盖住了它们的光辉,但是银汉两岸的牵牛织女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看情形就是他们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天象,只是月亮已经西斜而已。 三个人将眼前的景象前后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别的什么特殊可疑的地方,心中疑惑,这洞府中不会就是这么一个缩小的宇宙吧。 东方珂回头看了看两个人,点点头,示意二人做好准备,然后冲着前面朗声道:“晚辈东方珂,冒昧前来拜访,望洞主多加宽贷。” 他的话刚刚说完,脚下突然出现了一条道路,这条路在他们脚下时还是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在往前延伸两三丈远的地方,就变得非常狭窄,成了羊肠小道,再向前又变成了一道细线,仅仅隐约可辨。 东方珂迈步走向前方,胡雪燕紧跟其后,两个人向前走了十几丈远,发现前面的情形没有变化,脚下是康庄大道,三丈远的地方,变成了羊肠小道,在向远处,直通向前面的山川大地。 两个人很是吃惊,急忙回头看时,后面的情形跟眼前的情形一样,一条大路通向了远处的平原山脉,刚刚走过的长长过道和过道后面的大石门都不见了。东方珂叫一声“不好”,伸手抓住胡雪燕的手,飞身向后面冲去。 两个人展开轻功,连续七八个飞跃,一个飞跃至少也有十来丈远,按理应当已经冲回去七八十丈,但是前面出现的情景依然是长长的道路,远处的山峰已经不再是具体而微,而是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东方珂见不是路,赶紧停住脚步,拉着胡雪燕又向回跑去,结果也是一样,再也没有见到刚才的石门石洞。 两个人来往驰逐,像两只没头苍蝇,私下乱撞,但是走到哪里也是一样,他们似乎已经完全置身到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可以说他们突然间又从石洞深处,掉进了上面的世界,在这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大小比例,不再是他们刚才看到的微小宇宙。 东方珂上下四周观察了一番,心里砰砰乱跳,心想,自己一定是陷入了对方设置的幻觉世界,要想逃出去,只怕不那么容易。他正在苦苦寻求脱离幻境的方法,忽然听到胡雪燕一声惊叫。 只见胡雪燕神色慌张,不停地扭头四下观瞧,嘴里发出颤抖的声音:“王重阳呢?王重阳在哪里?” 东方珂心中一惊,赶忙跟着四下观瞧,他们俩团团转了一个圈,最后停下来,四目相对,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的都是惊异和恐怖。 两个人心里都冒出一个不详的念头:“王重阳已经遭了黑手。” ------------ 第七十章 飞入石壁画中(每日两更六千字) 王重阳跟着东方珂和胡雪燕走近石门,走过长长的过道,来到了另外一头。他看到眼前那个具体而微的微小宇宙时,也是非常惊讶,他心里想,什么人能够在这个深洞之中制造出一个如此精妙的世界?他似乎听到了山川大地上溪流的奔腾飞溅,飞禽走兽的鸣叫,甚至嗅到了森林花草的清新气息,这种气息正是刚才打开大门,扫荡那股腐朽之气的清风的来源。 忽然头上有一道亮光划过,直飞到右边的石壁上,熄灭了。原来是一颗流星,王重阳的目光自然被那颗流星引到了旁边的石壁上。 只见右手的石壁上有一面图画,上面群山杂沓,犹如万马奔腾气势雄伟,非常壮观,一下子便把王重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在苍茫的群山深处,一座孤峰冲天而起,在孤峰半腰,一面峭壁之下,现出一角黄色的屋檐,上面挂着一个风铃,山风吹过,风铃摇摇摆摆,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王重阳感到很是奇怪,怎么石壁上的画面能够活动起来,而且发出了声响,他使劲擦了擦眼睛,看那图画时,画面上的景色愈加清晰,屋檐上风铃还在摇摆叮当,在悬崖之上,还有一条小瀑布从天而降,就像是一条白练,被山风一吹,变成无数的雨滴,洋洋洒洒,随着山风飞落过来,王重阳觉得脸上一凉,竟有数点落到他的脸上。 他赶紧回头去告诉胡雪燕和东方珂,却发现两个人正在像前面走去,刚刚跨出两步,两个人的身体忽然缩小了一半,再走两步,已经小得跟小猫一样大小。 王重阳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师父,胡姐。” 但是两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喊声,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转眼之间又变得如蚂蚁一般微小。王重阳唯恐他们消失不见,赶紧跳起身就追,刚刚跨出一步,脖颈一紧,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 王重阳感觉那只手又大又冷又硬,以为又是那个大石人翁仲,刚说道:“别动我……”身体被那只大手抓着猛然向右边的石壁上甩过去,力量大得惊人。 王重阳头前腿后,径向石壁上撞去,眼看就要撞到石壁,王重阳故技重施,腰身一扭,身体掉转过来,双脚在石壁上面一蹬,就要窜回来,继续去追那两个人。 没想到双脚蹬出去,那面石壁似乎突然消失了,一下踹了个空,身体控制不住,一下子便冲入了石壁之内。 王重阳没想到看着那么坚实的石壁,竟然虚若无物,身体一入石壁,便飞速向下坠落,睁眼一看,前面崖壁如削,山风呼呼,瀑水哗哗,自己的身体正从瀑布飞流的那个大崖壁上往下落。 王重阳瞥见下面一个突出的石头上面伸着一株弯曲的小松树,身形一转,将头掉转过来,对着那块山石急速掉落。到了跟前,他猛地伸手抓住松枝,腰上一用力,就要荡起来,但是下落的速度太快,小松树撑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喀的一声断为两截。 王重阳身体没能荡起来,翻转着继续想下掉落,但是经此一来,王重阳下落的位置发生了变化,距离石壁近了许多,这一来可以尽情发挥他的长处了,王重阳不再挣扎,由着身体自由下落,快到崖壁下面时,这才顺手捞到一根藤萝,身体改下为横,斜飞出去,双手一松,一个跟头翻出去,稳稳当当落在一块高高竖起的大石头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一人喝彩道:“好俊功夫。” 王重阳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条小溪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正在看着他微笑。 这里正处于悬崖的半腰,只是一个不大的平台,那条小溪就是悬崖上的瀑布落下来形成的,流过不远,又在下面形成了另一个瀑布。那女子站得距离崖壁不远,被上面落下的水滴落在身上,淡青的罗衫已经被打湿了一小半,有的地方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脸上头发上也都挂着晶莹的水珠,使得她看起来俊美中透着一股灵气。 王重阳听她赞美自己的身手,不知道该谦虚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冲她微微一笑。 女子提起一只大木桶,飞身从一个石头跳上另一个石头,三跳两跳,便来到了王重阳所占的那个大石头下面。王重阳见那只大木桶放在地上差不多就到了女子的腰间,装满了水,少说也有一百多斤,那女子提在手里就像是粘着一个小茶壶似的,一点都不费力气,从下面一路跳跃上来,桶里的水很平稳,一点都没泼洒出去,这身功夫当真令人咋舌,跟她那娇弱的身躯很不相称,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得呆了。 那姑娘在大石头下面仰头看着王重阳道:“师兄怎么现在才来,害我一阵好等。” 王重阳听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多年的老相识一样,一点隔膜都没有,可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刚刚见到她,怀疑她是认错了人,便道:“大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那女子脸上显出不愉快的神情,撇了一下小嘴,道:“大师姐怕我错过了你,你会在山间到处乱撞,说不定会出危险,便让我早早来这里等,人家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时辰了,瞧瞧,身上的衣服都被水打湿了。你见了面不说一声辛苦谢谢,还说我认错人了。” 王重阳看她的斜眼看着自己,很不高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想,她在这里等一个人,而那个人跟我长得有些相像,所以她才将自己认错。于是便嗫嚅道:“大姐,我……你真的认识我?” 那姑娘道:“怎么一见面就大姐大姐地叫个没完,我真的有那么大吗?”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既然你这么喜欢叫大姐,那你就叫吧,以后可不许改口。”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变恼为喜,“这下可好了,终于有人比我小了,省得她们老是欺负我,骂我小丫头小妮子。” 王重阳听她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是不是认识自己,唠唠叨叨地似乎是在发泄对别人的不满。等那女子发泄了一阵,他不吭声,只是瞪眼看着她。 那姑娘因为在师姊妹中年纪最小,经常被几位师姊调侃,刚才王重阳的叫了几声大姐,触动了她的心事,便将心里的闷气全都发泄出来,拉拉杂杂,自顾自说个没完,也不再管别人听不听。说完了话,见王重阳等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面色一沉,道:“瞪着你的贼眼看什么?身上痒痒不自在,想要找大耳刮子打你一顿吗?” 那姑娘也不过十五六岁,稚气未脱,但是偏偏要装出一副成熟老练的样子,王重阳见了她的神情模样,果然被她镇住,在她面前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跟她说话不敢放肆。听她训斥自己瞪着眼看她,便不敢再看,把头扭向一边。 那姑娘见王重阳怕了自己,心里很是得意,因为一向受别人的嘲弄,现在见到一个畏惧自己的人,当真如获至宝,又想继续训斥嘲弄,又怕说过了头把这个傻小子吓跑了。当下换了一副面孔,笑吟吟地冲王重阳招招手,道:“还站在上面干什么,不怕风大把你给吹走?赶紧下来。” 王重阳飞身从上面下来,站在那姑娘的面前,觉得自己跟她的个头差不多。心想,只不过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干嘛说话这么老气横秋。 那姑娘上上下下将王重阳打量一番,道:“你是不是刚从骷髅阴风洞那边过来?” 王重阳道:“什么骷髅阴风洞?” 那姑娘道:“就是玄武谷下面的那个石洞。” 王重阳心道原来那个洞名字叫作骷髅阴风洞,怪不得有个幽火骷髅,里面又是那样阴风惨惨,倒也是名副其实。当下点点头,道:“是。” 姑娘道:“从正门玄妙之门进来的?” 王重阳道:“是啊。”心想,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姑娘脸上浮出笑容,道:“那就错不了啦。师父早在坐关之前就说过,第一个从骷髅阴风洞进来,步入玄妙之门的人就是她老人家要等待的人。” 王重阳心里疑惑,她师父是什么人,坐关之前怎么就会知道我要来的,难道她师父昨天听到我和师父他们商量这件事了?便问道:“你师父是谁?她什么时候坐关的?” 姑娘见王重阳满脸疑容,更是得意,道:“师父就是师父,她老人家的名讳怎么能随便对外人讲。不过听老人家坐关的时间倒是可以告诉你,”她掐着指头道:“到现在不多不少,整整一甲子。” 王重阳不明白,问道:“一甲子是多少?” 姑娘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王重阳,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似的,过了一会儿道:“一甲子就是完整的一个干支纪年,整六十年,你是玄门练士,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王重阳道:“什么玄门练士?”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姑娘瞪了他一眼,道:“原来你什么都不懂。算啦,一时也跟你解释不清楚,那伙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回去又要看那些大丫头,大妮子们的脸色了。”她用手一指旁边的大水桶,对王重阳道:“你,提着这桶水跟我来。” 王重阳道:“到哪里去?” 姑娘朝前面一指,道:“喏,就是那里,坐忘观。” 王重阳抬头看去,只见崖壁的尽头,伸出一角飞檐,上面挂着一只风铃,正在山风中叮当作响。 ------------ 第七十一章 阴阳微尘阵(每日两更六千字) 东方珂和胡雪燕沿着大路向前走,两边的风景都非常优美,但是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些树,那些石头,还有那些花草,看上去幽静甜蜜,却透着一种邪气,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想要找一个人问一下,但是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 东方珂知道自己陷入埋伏,眼前出现的都是幻境,不是真实的。为今之计不能顺着这条大路走,那样永远也走不出幻境,只有认准一个方向,不停地向前走,遇山登山,逢水涉水,才有可能脱困。 他停下来,跟胡雪燕商量了一下,选定了一个方向,开始出发。两个人施展轻身功夫,翻山越岭向前飞驰,一连翻过四五道山陵,也没有见到个人影,登上山顶,向前看时,只见万山杂沓,莽莽苍苍,望不到尽头。 两个人施展飞行术,飞身到空中,先前飞行,一朵朵白云被他们穿破,下面的山脉犹如大海上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旧浪刚灭,新浪又起,似乎永无止歇。 两个人一直向前飞了一个时辰,任你再大的山脉,也没有飞不出去的理由,但是在他们的前方仍然是看不到头的山。 胡雪燕道:“大哥,这样下去不行。” 东方珂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先下去,这个地方休息一下,好好观察一下周围的形势,然后再想办法。” 一座山峰迎面扑过来,两个人飞身下去,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头上落下。向四周看时,只见这座山跟别的山一样,山势高大雄伟,草木茂盛,郁郁苍苍,十分的深秀,山谷里不时有虎豹的吼声,引起一片回响,良久方才停息。又有大小鸟儿盘旋空中,嘉嘉飞鸣。 两人知道这些景色虽美,但都是迷惑人的假象,也没有心情去欣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眉头紧锁。 胡雪燕道:“我们一直飞了这么长的时间,依然飞不出山去,一定是这里的主人捣的鬼。” 东方珂道:“这一定是一个什么阵势,我们陷入其中,眼前便会出现幻想,当我们朝着一个方向飞时,永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飞出阵去,但是主持这个阵势的人一直都在看着我们,当我们接近阵势边缘时,他就将阵势倒转,我们自己觉得方向没有变,实际上已经转向了别的方向,这样一来,我们实际上一直都是在这里转圈,如果主人不想让我们出去,那我们就永远出不去。” 胡雪燕听了很生气,道:“我们从进洞就一直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有一点无礼,为什么他脸面都不见,话都不听一句,就这样对待我们?难道是看我们好欺负吗?” 东方珂道:“想来是他不想有人打扰,再不就是我们在无意中触犯了他的禁忌……” 胡雪燕道:“那就是他的不对了,既然不想让人进来干扰,就不应该将洞门打开,有什么禁忌也应该事先告知,否则谁知道他有什么狗屁规定。哼,好便好,不好,我一把火烧了他这鬼地方,看他有什么能耐,能将我怎么样?” 东方珂怕触怒了洞府的主人,赶紧劝道:“妹妹稍安勿躁,现在还不到这一步,等我们想想办法,看看情景再说。” 胡雪燕气哼哼地坐在石头上,怒视着眼前的景象,似乎在那景色之后隐藏着那个主持一切的洞府主人。 东方珂却没有坐下,站在石头上仔细观察周围的形势,但是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一点可疑的地方。他心里想,诚如胡雪燕所说,自己一行三个人并不知道石洞里有什么人,在进洞前后,除了胡雪燕用了一招强攻之外,并没有别的不敬,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东方珂有心主动向洞主表示善意,请求主人撤去阵势,放自己出去,但是考虑到胡雪燕的态度,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说出来。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胡雪燕忽然指着前面的山坡说道:“大哥快看,那是什么?” 东方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在山坡的树林里,透过茂密的枝叶,里面透出了一片黄影,看起来很像是个茅草屋。 胡雪燕道:“我们过去看看。” 东方珂不像胡雪燕那样遇事冲动,不计后果,看到那片黄影,东方珂首先想到的是那里有没有危险,是不是个圈套。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机会,在一直绝望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希望,当然应该抓住。于是便对胡雪燕道:“好的,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到那里先好好观察一下,不要急于行动。” 两个人跳下石头,先向一边飞了一段,等到看不到那片黄影的时候,两个改变了方向,向山上飞去,到了山上,然后隐蔽好身形,慢慢向着下面的那个树林靠近。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片黄影。果然不错,那是一座不大的茅屋。 两个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隐身在一块大石头之后,探头观瞧。那是一座不大的茅草屋,上面的茅草被剪得整整齐齐,显示茅屋的主人是个非常爱好的人,茅屋的前面放着几颗筐篓,空地上还有几只老母鸡在草丛中寻找虫子吃。旁边的树上拴着两只羊,一头猪。 但是,他们盼望和等待的人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胡雪燕回头压低声音对东方珂道:“不如我们下去看看。” 东方珂道:“再等一下,还没有人就下去。” 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动静,两个人离开石头,利用草树的掩护慢慢接近茅屋。就在他们走到距离茅屋还有两三颗树的地方时,忽听得吱呀一声,那扇木板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农妇,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头上抱着一块花布,手里端着一个大簸箕。她没有裹脚,身体很是健壮,走路通通有声,到了院子里便开始颠起了簸箕,从头到尾始终没有抬头。 随着沙沙的声响,簸箕里的谷子被扬了起来,跟她的脑袋一样高,碎皮糠秕被簸出去,飞落到草丛中,引得那几只老母鸡跑过来抢着吃,一边吃一边咕咕直叫。而旁边的猪样只是瞪眼看着。 这本是经常见到的极普通的景象,但是两个人看了之后都是惊喜万分,大生感慨,心情抑制不住地激动。 自从走入那道石门,两个人便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幻境,周围的景色虽然优美,花草鸟鱼无一不有,但是单单就缺少人类。没有了人类,再美的径向也是形同虚设,再平静的地方也像是包藏着巨大的阴谋。 他们俩来往奔波了好半天,看到都是重复的景象,找不到一点可以突破的迹象。这让二人的心里越来越沉重,嘴里虽然不说,但是谁都感到绝望,隐约觉得自己就要被困到这里,很难再回不到人间了。 现在突然看到了茅屋,母鸡和猪羊,他们感到无比的亲切,在看到那个簸谷米的农妇,两个人简直是惊喜万分,激动不已。胡雪燕身不由己地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东方珂一把没有抓住她,只得跟在她的身后想那农妇走去,手里紧紧握着剑柄。 那农夫一直在低头颠着簸箕,沙沙的声响掩盖了两人的脚步声,所以直到两个人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她仍然没有发现。 胡雪燕连叫了两声大姐,那人才听见,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长相俊美,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不由得看得呆了,瞪着眼,张着嘴巴只顾看。 胡雪燕道:“大姐,这是什么地方?只住着你这一户人家吗?” 年轻农妇手里端着簸箕,愣愣地看着他们俩,仍然没有说话。 胡雪燕心道不会这么凑巧,是个哑巴吧? 东方珂在一边道:“大姐,我们俩是行道之人,想在你家门前休息一下,顺便讨碗水喝。” 年轻农妇分明听到了他的话,将头转向东方珂,但是脸上的神情没有变,仍然不说话。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稀奇古怪的事物。 胡雪燕刚要提高嗓门再问一句,年轻农妇啊地叫了一声,把手里的簸箕一扔,扭头就往屋里跑。簸箕摔在草地上,里面的谷米飞溅起来,掉在两个人的脚边引得母鸡一阵狂啄。 茅屋里起了一阵骚动,两人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争吵,不由得都是一凛,原来屋里还藏着一个人,两个人感觉到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互望一眼,不由得收起了刚才的喜悦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年轻农妇从屋里搀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道:“兄弟,快看,快看,人,人。” 被搀扶出屋的那个男子,十分瘦弱,病骨支离,走路拖着脚步,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他靠着年轻农妇站在门口,一边不停地喘气,一边使劲擦了两下无神的大眼睛,看着胡雪燕和东方珂。忽然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两个人磕起头来。 这下轮到这两个人吃惊了,他们听了屋里的声音,以为是惊惶和愤怒,准备出来攻击他们,两个人都握紧兵器,准备动手,没想到却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心中疑惑,这两个人,一个痴呆,一个癫狂,难道自己费尽心机,终于找到的人竟然都是疯子不成? ------------ 第七十二章 坐忘庵 王重阳提着大水桶,跟在那姑娘的身后,向着悬崖的那边走去,脚下实际上没有路,都是大块大块的岩石叠堆在一起,那姑娘在前面跳跃着前行,王重阳提着大桶跟着跳。 王重阳的个头跟那姑娘差不多,要想提起水桶,胳膊还要向上举起来,但是他的本领比起那姑娘就差得远了,虽然有力气,举起水桶不费事,但是要想像人家一样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如履平地,那就做不到了,虽然他极力想要保持水桶的平衡,不让水晃动洒出,但是他越是想稳住水桶,水桶就晃得越厉害,走了没多远,水桶里溅出来的水已经将他的半边身子打湿了,头上脸上都是水。 那姑娘回头看到王重阳手忙脚乱的狼狈相,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指着王重阳道:“你瞧你,怎么这么笨,连桶水都提不好。” 王重阳跳到她的跟前,放下水桶,伸着胳膊擦了一下脸,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也难怪人家笑话自己,空有一身力气,连个水桶都提不稳,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道:“算啦,还是我来提吧,省得她们看见你这副模样看,又说我欺负人。”说着便伸手去提水桶。 王重阳赶紧抢先将水桶提在手里,道:“没事,我能提。” 那姑娘道:“能提还弄得全身都是?” 王重阳道:“我从来没有提过这么大的桶,不知道怎么能稳住,所以……所以才……你只要告诉我要领就可以了。” 那姑娘背着双手,打量着王重阳,见他一只手举着水桶,果然是一点都不吃力,道:“看你的样子,一身蛮力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运用的诀窍。我来告诉你,走路的时候,注意力要放在脚下,不要总看着水,只要你脚下稳了,桶里的水自然也就稳了。你再走两步我看看。” 王重阳按照她的话,往前蹦了几个石头,扭头看了一下水桶,里面的水只是微微荡漾,往外溅了两三滴,比以前好了许多,心里高兴,嘻嘻笑起来。 那姑娘看他高兴成那个样子,撇了一下小嘴儿道:“刚学了这么一点本事就把你乐得屁颠屁颠的,好没出息,要是大师姐将师父的修月掌再传给你,你还不高兴得昏死过去。” 王重阳奇道:“你大师姐干嘛要把那个什么修月掌传给我?” 那姑娘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是师父坐关之前安排好的,个中原因只怕连大师姐也不是很清楚。” 王重阳听她又说什么师父坐关之前安排好的,当即想起刚才她对自己说她师父是在一甲子就是六十年前坐关的,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关,如果她说的是实话,六十年前自己还没有出生,她师父怎么会知道六十年后有我这个人,又怎么知道我会来到这个地方。 那姑娘见王重阳满脸疑容,便问道:“你不好好听我说话,在那里胡乱想些什么,啊,是不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好啊,你竟敢说本姑娘的坏话,看我不把你的舌头拔掉。” 王重阳见她凶巴巴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想这姑娘真是蛮不讲理,她猜想自己心里说她坏话,也不问问,便把它当作实情开始发作起来。 那姑娘道:“被我猜到,没话说了吧。还不老实交代?” 王重阳一只手举着水桶,另一只手连摇,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你坏话……” 那姑娘上前一步道:“那你心里想什么,快说。” 王重阳心里一急,急急巴巴道:“你师父……她坐关,怎么……怎么会知道我要来这里?” 那姑娘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看他是不是说谎,感觉不像是谎话,当即改变了脸色道:“量你也不敢。你说我师父吗?她老人家坐的是甲子死关,不到时间不能出关。她老人家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说你今天要来这里,你这不是来了吗,这还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那姑娘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王重阳听了将信将疑,但也不好意思再问,恐怕问了也只能引来她的一顿挖苦。 那姑娘看出王重阳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便道:“这里面道理深得很,一时半会儿也给你解释不明白,好在事情已经不远,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哎呀。”她忽然惊叫了一声,把王重阳也吓了一跳,只见她满脸惶急,道:“都怨你,什么也不懂,问这问那,害得我给你解释了半天,差点忘了时辰,误了大事,快走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完在前面跳上一块石头,回头冲着王重阳连连招手,王重阳举着水桶紧紧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起向那边的庙宇急急奔去。 那是一座不大的庙,紧靠着石壁而建,上面是直入云霄的孤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形势非常的险峻。 两个人走到山门,那姑娘看看四下无人,便从王重阳的手里接过水桶,低声道:“跟我来。” 王重阳跟着那姑娘走上台阶,刚到门口,只见里面急匆匆走来一个中年尼姑,一见面便对那姑娘道:“师妹,怎么到现在才来,误了大事你可担待得起?” 那姑娘不敢看尼姑,低着头轻声道:“是他来得晚……”说到后面声音低得渐不可闻,全然不是刚才神采飞扬的模样。 尼姑哼了一声,看看她一身的湿衣服,又转头看着王重阳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多半,柳眉一竖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笑着对王重阳道:“少侠辛苦了,里面请。” 尼姑在前面领路,走了几步,回头仍站在门口的那个姑娘道:“把水送到香积厨,马上到大师姐房间去。” 王重阳跟在尼姑的后面走过甬道,院子不大,只有一进,大殿还没有蛇村的水神庙大,两边都有一溜厢房。 尼姑领着王重阳来到西厢房最里面一间的门口,道:“大师姐,客人来了。”说着话便推门进去。 王重阳跟着尼姑走进屋里,屋子比较低矮,光线有些俺暗,只见地上端坐着一个老尼姑,一身灰布僧服,满脸皱纹,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正闭着眼睛念经,听到声音,并没有动,手里的念珠仍在慢条斯理地一个个数着,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来。 王重阳只觉得老尼姑的眼睛看过来,就像是一道闪电,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人的眼光怎么这么亮。但是就在他想的时候,老尼姑的眼光已经恢复了正常,变得温润和蔼。 王重阳也不知道该上前去拜见,站在门口直愣愣看着老尼姑。 老尼姑并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他天真未凿,甚是可爱,对着王重阳笑道:“少侠一路辛苦,老衲微恙在身,未克远迎,希望少侠不要怪罪才是。” 老尼姑说话文诌诌的,四句话王重阳倒有一半没听懂,但是大概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就是说没有迎接自己,要自己不要在意。王重阳心想,自己也不知道是要到这里来的,是被那个大石人抓住扔进来的,怎么能怪别人没有迎接自己呢?这么一想,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尼姑的话。 带王重阳进来的那个中年尼姑在一边道:“大师姐腿有残疾,行动不便,所以才派小师妹去迎接少侠。” 王重阳这才明白微恙在身就是自己有病的意思,赶紧道:“老师傅得了什么病?怎么不去看看?” 老尼姑微微一笑,道:“几十年的老病,已经习惯了,不治也罢。我法名妙空,少侠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王重阳从小生活在野外,没有读过几天书,一见面时说话太文雅,所以王重阳听不懂,这时说的话便浅俗易懂。 王重阳道:“我叫王重阳。” 老尼姑道:“王少侠一路来到这里,一定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王重阳点点头,忽然想起师父和胡姐两个人走进了那片小宇宙中,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那个小姑娘身手不凡,这个老尼姑是她的大师姐,想来一定本领高强,何不求她帮忙,去救他们,于是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只见老尼姑左手向前一伸,自己的身体便被一股强大而柔和的力量阻挡住,跪不下去。 老尼姑道:“少侠有话请说,不必行此大礼,老衲有事要求少侠帮忙,所以能为少侠正是我之所愿。只要老衲力所能及,一定尽力去办。” 王重阳道:“我来的时候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我师父,他们都走进一条大路,人忽然变得很小很小,不知道……我刚要追去,就被那个大石人哥哥抓住扔到这边来了。” 老尼姑点点头,道:“他们俩是失陷在一个阵势中,叫作阴阳微尘阵,这种阵势能够纳万界于微尘之中,看着小,实际上非常广大,一旦陷落其中,很难自己冲出来。” 王重阳一听大为着急,赶紧道:“求老师傅赶紧救他们一救。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就是粉身碎骨我也去。” 老尼姑笑道:“少侠稍安勿躁。这两人此行有惊无险,不必担心,,如果不到时候强行救出,对他们有害无益。再说这种大阵老衲也破解不了,最终还是要着落在少侠身上。” 王重阳听了将信将疑,但是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不能眼看着他们脱险,毕竟放不下心来。 ------------ 第七十三章 不可遏止的原始躁动(不喜欢可以跳过去) 胡雪燕和东方珂看见农妇从茅屋中搀扶出一个病体支离的男子,一见面,便跪倒在地上,冲这两个人大磕其头,泣不成声。 两个人唯恐其中有诈,不敢靠近,远远站着。 胡雪燕道:“这位大哥,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请说。” 那男子不回答她的话,挣扎着站起身来,走上前,一把抓住胡雪燕的胳膊,道:“又见到了,终于又见到了,老天有眼,我终于又见到了。”他又回头看着农妇道:“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胡雪燕不忍心将他的手拨开,听他反复说什么见到了,以为是自己过去认识的人,但是仔细看了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搀着男子的那个农妇见胡雪燕满脸疑容,便解释道:“他是说终于又见到人了。谢天谢地,我们真又见到人了。”说着话也落下泪来。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两个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说什么。 东方珂一直在一边冷眼观瞧,见那男子痛哭却是像是发育志诚,不像是骗人的。便道:“老兄身体不好,不要如此激动,咱们到那边慢慢谈如何。” 东方珂上前帮着农妇搀着男子走回院子,他的手正好抓住男子胳膊的天府穴,一旦有了变故,只要扣住天府穴,对方的整个身体便都不能动弹。 那男子在门口的一个石墩上面坐下,抓着胡雪燕的手仍不肯松开,东方珂的手也就没有离开他的胳膊。 胡雪燕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说终于见到人了,难道你住在这里一直就没有见过人吗?” 男子一时难于收起悲伤,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年轻农妇接过话头,开始讲起了他们的离奇遭遇。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夫妻,而是姊弟,是中原人。大约十年前,他们两个正在地里干活,忽然一阵旋风刮过来,将姐弟俩个同时卷入空中,被一团迷雾裹着,看不到一点东西,迷迷糊糊行了好一阵,最后落在一座山上,就是现在所住的这座山,那团云雾把他们俩放下,离开时,云雾中有个人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就在这里住下,过上一二年,生下一儿半女,就放你们回家。” 姐姐冲着云雾呸了一口,道:“我们是姊弟,又不是夫妻,你说什么屁话,赶紧放我们回家。” 云雾中的人不再回话,径自飞走了。 姐姐和弟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便想登上山顶看看,他们本事平原地区的人,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连座丘陵都没有见过,哪里上过山,只爬了不到一半,便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腿疼,仰头看时,只见山峰直插进云雾之中,根本看不到头,再往上全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路可走,有些地方全是光溜溜的岩石,寸草不生,连猿猴也上不去,一看之下,早就泄了气,不得已,就在那里向四下看了看,极目所至,一道山接着一道山,莽莽苍苍,望不到边际。 姊弟二人知道知道被妖怪摄到这个地方,无法走出去,不由得悲从中来,抱头痛哭。好在妖怪只是把他们困在这里,并没有难为他们,哭罢了,天色就要黑下来,两个人找了一个山洞,在里面躲了一夜,第二天就在这山的周围转悠,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问问这是什么地方,距离自己家有多远。 谁知道这一转就是十几天,几乎将周围能够走到的地方全都转遍,飞禽走兽见了不少,人,愣是没有看到一个。这才彻底绝望,知道自己被困在一个没有出路的死地,先还等着外面进来人将自己救走,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不要说当地的土著人,就连一个樵夫,药郎都没有看到,这才不得不放下出山的念头,做起长期生活的打算。 好在这里物产丰富,不缺吃的,有没有凶恶的野兽,姊弟二人拔茅建屋,开始过起了原始人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山中无日月,大约过了有一年时间,那团云雾又来到这里,给他们带来了小鸡和猪羊,还有一些农具衣服。 姊弟二人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地方,那人说是为了做一个实验。问他做什么实验,却又不说,最后问他什么时候能把自己放了。那人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要看你们俩的态度了。什么时候你们结成夫妻,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你们夫妻脱困回家的日子,到时候还会给你们许多财物,让你们一世无忧。” 姊弟二人又听他说这些毫无人性的乱*话,便一起痛骂起来。雾中人也不生气,等他们骂够了,便道:“这里不缺吃喝,四季如春,你们愿意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我有的是耐心等,一直等到你们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说完便飞走了。 姊弟二人又骂了一通,也没有用,只得作罢,从此就在这山坡上面过起了生活。这里气候宜人,风景优美,一年四季水果不断,种下的谷种收成很好,吃穿不愁,只是有一点,就是除了姊弟二人,再不见一个人影,要不是这一点,姊弟二人一定会庆幸自己有福分,感谢那人将自己带到这么好的一个去处。 也不知道在这里过了有几年的时间,姐弟俩的心里都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常常的坐着发呆,有时候是在家里,有时候是面对着群山,有时候是在早晨,看着一朵朵挂着露珠,含苞待放的各种花朵,有时候是在黄昏,看着夕阳西下,余晖满天,一片片归鸟从头顶上飞过,呀呀有声。 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渴望,似乎是一种生命最原始的躁动,随着万物的生长在不停地生长,你说不清楚,但是也抑制不住。 渐渐地,姊弟二人之间的话语变少了,似乎无形中有了隔膜,常常是正说着话,突然之间都无话可说,场面十分尴尬。慢慢的,两个人都在极力躲避着对方,很少在一起,见了面也是匆匆走过,有事不得已要说,也是三言两语便交代完,各自走开。他们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避对方,不在一起的时候渴望在一起,等到了一起,有慌慌张张地要逃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姐姐看弟弟的眼光发生了变化,没看到弟弟魁梧的身材,裸露的臂膀,她的心里都会发生一种奇妙的快感,立刻洋溢到全身,使得她的脑袋变得晕晕乎乎,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怎么用力都无法集中注意力,等到弟弟回头看自己时,又像做贼似的心虚胆怯,赶紧扭转头看着别处,心里怦怦直跳。 她开始经常陷入幻想,看到有一朵山花盛开,她就会想着自己就是那多山花,而在下面托着山花的那片绿叶就是自己的弟弟。看到一只母鸡在草丛中挠着爪子觅食,他就会想自己就是这只母鸡,而站在旁边长着高高的红冠,长长尾巴的公鸡就是自己的弟弟。 早晨看到蝴蝶翩跹,他就想这是自己在向弟弟边沿舞蹈,展现自己的好身材,晚上听到夜莺在唱,她就想这是自己在向弟弟倾诉心声,表演自己的歌喉。 她深深地苦恼着,从什么时候起,弟弟不再是那个躺在自己怀抱里的小乖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汉,这让她又是遗憾,又是欣喜。她不愿意自己成为崖壁上那朵孤独的花朵,自开自落,无人欣赏,爱怜。 山中的日子是如此的寂寞,平静,索然无味,要是有几个孩子,在这院子里面奔跑喊叫,那该有多好啊。但是如何向弟弟表白自己的想法呢,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她开始失眠,晚上睡不着觉,躺着很不舒服,但是又不敢翻身,气息出得不匀,他也不敢调整,就那样难受地躺着不动,听着弟弟粗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每一声都像吹在自己心头,又酥又痒,忍不住就要站起来大声喊叫。 他想,弟弟也许并不像他表现的那让冷漠,也许他也像自己一样将感情深深压抑在心底,外表不显露一点点。说到底,是一朵花,谁不渴望在春天到来时尽情开放啊。 拦在姐弟俩之间的鸿沟到底是什么呢?是世俗人的嘴巴,他们一听说这样的事情,立刻便像苍蝇见了血一样盯住不放,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转眼之间就会传遍整个村子,于是大家的口水能够将人淹死。 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我还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呢?听老人们说,远古的时候。发生了大水,洪水滔天,漫漫无边,淹没了所有城市村庄,连高山顶都被吞没,天下的人全都淹死,只剩下伏羲兄妹,他们钻进一个大葫芦里逃过了一劫,等到七七四十九天,洪水才慢慢消失,兄妹两人从葫芦里钻出来,这时天地间就生下他们两个人,他们肩负这将人种传递繁衍的重任,于是兄妹二人便结为夫妻,生下了许多孩子,这样人类才得于保全。到了现在并没有一个人骂他们乱*,反而写诗唱戏不停地歌颂他们。 她想,现在自己和弟弟的境况就像当初的伏羲兄妹。 ------------ 第七十四章 妙空大师 王重阳请求妙空救胡雪燕和东方珂,妙空却说两个人有惊无险,让他不必担心,接着又说,她也没有能力破解那个阴阳微尘阵,到时候还得靠王重阳去拯救。他心下甚是疑惑,自己还比不上对方的一个小师妹,妙空要是没有能力破解,自己又怎么能破解? 妙空看王重阳的面色,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道:“少侠现在的本领当然还不够强,但是少侠不必因此怀疑自己,师父在坐关之前就预知助她飞升的人会在今天来到,现在少侠已经到来,这正印证了师父的前一半预言,后一半预言自然也会成为事实的。” 王重阳很是好奇,想要知道妙空的师父在六十年前对自己都说了什么。便问道:“这后一半预言说的是什么?” 妙空道:“师父当年只是说了事情的大概,详情并没有告知,所以老衲所知也极有限。现在还不是说它的时候,好在不久一切都会经历,不说也罢。现在时间不多,我想跟少侠探讨一下下面要做的事情,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王重阳非常想知道怎么能救出胡雪燕和东方珂,但是对方一再表明不想再说,着急也没有办法,后来又听妙空说跟自己探讨下面的事情,知道这跟两个人休戚相关,所谓探讨不过是妙空的客气话,实际上就是听她吩咐。当即道:“老师傅尽管吩咐,晚辈自当依从。” 妙空随即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个阴风洞的尽头,进了玄妙之门,便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偏殿,就是妙空和她的几个师妹修行的地方,另一处是正殿,就胡雪燕和东方珂陷没的地方,有一个跟她们师父关系密切的人占据。 占据正殿的人本领十分高强,当初在江湖上横行无忌,为祸甚烈,后来被她们的师父霓裳仙子擒获,但是因为与那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忍心诛戮,霓裳仙子那是刚刚由道入佛,便想用无上佛法改变那人的恶毒秉性,一连为她讲了七七四十九天《大涅槃重生经》,但是那人冥顽不灵,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在时时刻刻想办法跑出去过肆意享乐的生活。 霓裳仙子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虽然多次旁敲侧击,想要惊醒梦中人,无奈那人入魔已深,不但不自反省,反倒心生怨望,以为霓裳仙子故意阻她好事,甚至心里想着找个机会要暗中下手害了霓裳仙子。霓裳仙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等到那人暗施偷袭,这才突然出手将她擒住,一一数出她的罪状,本当将她形神消灭,不留一点行迹,但是念在她们多年的情谊上,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那人本以为这下彻底完蛋,绝没有生存的希望,所以正用恶毒的言语肆意辱骂,没想到霓裳仙子竟然如此宽宏大量,不由得惊喜交加,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发誓只要给她自新之路,她一定会洗心革面,再世为人,绝不会在走过去的老路。 霓裳仙子道:“我在转入佛门时,曾经在观音大士面前发下重誓,无论你如何作恶,一定要给你三次自新的机会,而你所做的恶事愿意跟你一起承担罪业。现在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也不问你的话是不是真心,只把打算告诉你,你好自为之吧。” “从今天开始,我要用阴阳微尘阵将你困在玄妙之门里,由我亲自在偏殿镇压,坐死关一甲子。在这一甲子的时间里,希望能够将用慈悲佛法将你的恶根消除精尽,那么到了开关之后,你不仅罪业消尽,从新做人,飞升仙境也不是没有希望,最后一扇门已经打开,上天堂由这里,下地狱也是由这里。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霓裳仙子说完,手起一掌轻轻拍在那人的头顶百会穴,那人登时昏死过去,霓裳仙子将她的身体放进一个大石棺中,放进玄妙宫中,施展上乘手法,布下阴阳微尘阵,将正殿罩住,任何人便都不出入。这才回到偏殿将自己的几个弟子交到身边,吩咐后事。 原来霓裳仙子早就法参造化,功行圆满,只是因为当初发下的这一宏愿尚未兑现,她现在将那人封在玄妙宫中,由自己的法体亲自镇压,而她的元神脱离法体,到世上去做十万善事,为那人洗脱罪业,助她超脱苦海,以期一甲子之后,死关完成,两个人可以同时超生。 不过霓裳仙子也知道那人恶根已深,冥顽不灵,未必能够忍耐的了这六十年的寂寞,只怕一切都是白费心劲,不过自己必须兑现过去的誓言,所以只能尽人事而听天意。 最后霓裳仙子对弟子们道:“在我出关的前一个月,会有一个关键的人物来到这里,成就那人,或者消灭那人都着落在这人身上。由妙空将需要交代的话替我向他传达,其他的不用多说,他自己只要自然去做就可以。” “这人第一次来这里只是探探道路,熟悉一下幻境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可能跟他一起进来的人会有些麻烦,那也不过是好事多磨,不会有危险,这人自己有能力解救二人。他们走后要再过半个月才能回来,那时候一切才会正式开始。” 王重阳听妙空讲完这里的事情,不由得对她师父霓裳仙子很是佩服,虽然霓裳仙子的做法他还不能完全懂得,而且妙空的话也有些保留,对事情的经过还不是很清楚,但是霓裳仙子对那位跟自己关系亲密的人非常好,不因为她作恶多端就完全抛弃,而是给她机会,替她赎罪,耽误了自己的飞升也要帮助她。 一个人对待朋友就应该如此。 现在自己来到了玄妙宫,能够帮助霓裳仙子完成她多年的愿望,他感到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就要去做。便对妙空道:“老师傅,我该做什么?” 妙空道:“师父说过,一切都会自然而然进行,不必预先费心思去想,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可以了。现在我要先传你一套口诀,再给你一个阵图。这套口诀可以让阴阳微尘真暂时停止运行,不过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那两个人救出来。” “出了玄妙之门,就速速返回地面,骷髅阴风洞在你们出去之后就会关闭,直到半月之后,月黑之日的晚上才会重新开放,那时候你已经对这套阵图有所领悟,可以初步掌握运用,那人单凭阴阳微尘阵困不住你,可以随便出入玄妙宫正殿,帮助我师父完成她的心愿。老衲这里先替师父谢过。”说着话在蒲团上朝王重阳躬身施礼。 王重阳赶紧还礼,道:“老师傅不必多礼,晚辈尽依吩咐去做就是,只是晚辈还有一点小小的心愿,不知道老师傅可能成全。” 妙空道:“有话请讲。” 王重阳道:“听老师傅刚才讲,晚辈对那位霓裳仙子十分的敬仰,很想亲自拜见她,不知道老师傅可能成全。” 妙空道:“少侠难为老衲了,师父她老人家的事老衲怎么能做得了主?不过我想,少侠既然来到坐忘庵,就是有缘之人,何况又是师父依托之人,在师父飞升之前,一定会见到她老人家的。现在师父坐关未出,时机还不到。请少侠在耐心等几天。” 王重阳想了想也是,霓裳仙子坐的是一甲子的死关,不到时间是一定不会出关的,自己因为对她的为人很是敬仰,未免太心急了点。 当下老尼姑妙空先传了王重阳一套口诀,等他记牢之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画轴,递给王重阳道:“这是阴阳微尘阵的总图,阵势的结构,运用的方法,全都在上面,少侠回去后要精心研究,相信半月之后就能参透奥妙,运用如意。” 王重阳接过阵图,收藏在怀里。心里知道,妙空嘴里说得轻松,实际上学起来一定非常困难,自己绝对不能大意误事。 妙空又嘱咐道:“少侠千万记住,那口诀只能有效一刻钟,一天只能用一次,一旦发出,就要抓住时机,不可延误。” 她扭头对着门外道:“妙慧,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屋?站在门外岂是待客之道?” 门外答应一声,走进来一个姑娘,正是迎接王重阳进庵的那个打水的姑娘,原来她的名字叫妙慧,不过她并没有落发,身上也没有穿僧衣,却不知是何缘故。 妙空道:“这是我刚受不久的小师妹,人很灵气,就是不大懂得礼貌,让少侠见笑了。”转头对妙慧道:“少侠是你带来的,还要由你带他出去,路上不要调皮误事,去吧。” 妙慧对着王重阳躬身施礼,道:“少侠请。” 王重阳辞别妙空,跟着妙慧离开西厢房,沿着甬道走到庵外。然后沿着一条小径盘旋着向着崖壁上走去,并没有回原来的地方。 这时的妙慧很是文静,不像初见面时那样盛气凌人,想来是在庵中受了训斥。王重阳觉得她还是初见面时比较招人喜爱,虽然动不动就摆出大姐的面孔训斥人。 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崖壁上,只见一条小溪,从崖壁的石缝中汩汩流出,到了崖壁边飞洒下去,就是他来时见得那条瀑布。 妙慧走到崖壁边,向着下面一指,道:“少侠请看,这里就是你回去的路。” 王重阳走过去伸头一看,不由得伸了伸舌头。 ------------ 第七十五章 乾坤逆转,阴阳和合 在蠢蠢欲动的生命源动力的煎熬下,姊弟两个人度过了几年的时间,终于压制住了青春的冲动,度过了一段非常危险的时期,重新回到正常而普通的生活中来。经过这一段历练,姊弟二人都变得更加坚强,对脱离绝境,重回人间充满了希望。 但是希望越大,当希望渐渐落空的时候,带给人的失望也是非常沉重的,最先承受不住的是弟弟。 又不知道过了几年的时间,姐姐发现弟弟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时候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做事的时候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没有耐心。晚上睡觉时常常说梦话,梦话的内容都是过去在老家生活中的人物,再过一段,不再只是晚上说梦话,大白天也经常喃喃自语,自喜自悲。 姐姐不知道弟弟出了什么事,以为弟弟生了病,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本来以为很快就会过去,但是事与愿违,弟弟的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发作起来,半天都处于癫狂状态,对面都不认识姐姐。 弟弟好像突然回到了儿童时代,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跟他小时候有关系,而眼前的事情似乎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好像彻底脱离了现实,完全回到了过去。姐姐这才知道,弟弟因为思念过甚,精神失常了,但是知道原因不等于能治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耐心地照顾弟弟,安慰弟弟。 弟弟日渐消瘦,精力也渐渐不济,到后来已经是病骨支离,卧床不起。姐姐知道再这样下去,弟弟就会忧郁而死,葬身异乡,但是面对这种处境,她也无能威力,只能这样看看弟弟一步步迈向阴间,不再抱任何希望,准备在弟弟死后,自己挖一个大坑,跟弟弟一起躺进去,姊弟二人一起走上阴间路。 胡雪燕和东方珂听了农妇的述说,不由得对姊弟二人的遭遇充满了同情,同时东方珂在连续几次试探之后,已经探出了那个男子并没有任何内力,便不再存有戒心,跟胡雪燕一样转而同情姊弟二人。 姐姐道:“现在重新见到人,这是老天爷有眼,我们姊弟的苦难终于熬到头了,两位一定是有本事的神仙,求你们务必将我们姊弟二人带出这里,带回家乡。”说着话又要下跪。 两个人赶紧止住她,胡雪燕道:“这位大姐,我们不是神仙,也跟你们一样,是被人困到这里的,正在想办法逃出这里,一旦找到了办法,一定会带着你们姊弟二人一起离开。为今之计,最主要的是找到离开的办法。”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子,这时突然说话,道:“我有办法。” 三个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却说有办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错乱而说的胡话。 男子道:“几年前,我正在自己开的荒地上除草,那团云雾飞来,再次说起了那种龌龊的话,被我一顿臭骂将他的骂住,他也不生气,听我骂完了,最后道:‘你们姊弟俩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只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你们俩结为夫妻,生下孩子。另一个是,在你们的北边,翻过一道深谷,对面的崖壁上有一个大石柱,只要坐在石柱上对着上天大叫一声:“乾坤逆转,阴阳和合。”自然会有妙用。’我听说可以回家,便赶紧再问那人,但是那人不再听我说话,一团云雾飞走了。” “我心里非常激动,但是不敢把这个事情告诉姐姐,怕她听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受煎熬,于是决定自己先去看看。我瞒着姐姐,自己一个人翻过那道山谷,到了北边的崖壁上,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那人所说的那个大石柱。一看之下,我大为泄气。” 男子的脸上露出一种既生气又羞愧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一个人回到茅屋这里,这下我的希望彻底断绝了,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神经出了问题,渐渐地越来越不济,最后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如果两位再来迟几天,只怕我这把骨头就要埋葬在这片异乡土地了。” 胡雪燕道:“那你为什么不到那个大石柱上面试试啊?” 男子的脸上立刻显出忸怩的神情,嘴里嗫嚅着,似乎是在说:“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姐姐……不会……”两个人听了都觉得奇怪,他们姊弟二人一直在渴望着离开这里,为什么有了这个机会却不赶紧抓住呢。两个人想,既然有了这个希望,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试一试。 东方珂道:“你说的那个大石柱在什么地方,我们一起去看看。” 男子犹豫了一下,道:“好吧。” 农妇担心弟弟的身体,道:“你……吃得消吗?要不在等等。” 男子道:“等死不如累死。” 胡雪燕道:“放心,我们带着你们二人一起去,不用自己走路。” 东方珂捉住那个男子,胡雪燕抓着那个农妇,两个人喊一声:“起。”同时飞起来,按照男子指示的方向飞去。 两个人怕再次陷入幻境,不敢飞得太高,紧擦着山坡慢慢向前飞行,时高时低,农妇姊弟二人见两个人会飞,都是惊喜交加,心想这下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家了。 飞过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山谷,到了对面的一座极其险峻的崖壁上。两个人看了经过的这些地方,心中都是十分惊讶,不知道那个普通的男子当初是怎么攀上这座崖壁的,期间经历了多少的艰难险阻,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几乎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 转过一片山角,只见前面的山林中出现了一片空地,在空地的正中央,矗立起一个高大的石柱,两个人一见那根大石柱的形状,立刻明白了男子为什么没有告诉他的姐姐,不愿意来这里尝试一下。 那是一根光溜溜的大石柱,自上而下,是一块完整的岩石,上面寸草不生,那模样像极了一个东西,农妇和胡雪燕看了都红了脸,扭转头,不好意思去正视。 原来那根圆形的石柱,上面有一个大头,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男子的*根。这样的一根石柱,不要说没有办法上去,就是能够上去,那个农妇现在连看都不好意思去看,又怎么会攀到上去呢? 东方珂绕着那根石柱转了一圈,然后又飞到空中,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只见岩石上的花纹也都是裸*男女的身形,有的相依相偎,有的相拥而立,形形色色,极尽秽色之能事。 胡雪燕见东方珂对这样一根石柱如此感兴趣,心中也有些别扭,但是转念一想,这是自己脱困的唯一希望,怎么能够因为它的形象就放弃了对它的研究? 东方珂飞回来,对胡雪燕道:“燕妹,我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们上去试一下如何?” 胡雪燕此时已经收起了儿女羞耻心,点点头道:“好。” 两个人分别挟着那姊弟俩飞身而上,登上了石柱的顶端。石柱顶端是满圆形的只有中间可以立足,四个人挤在一起,盘膝坐下,勉强能够坐住。 东方珂对农妇姊弟俩说,让他们平心静气,心中不要再想各种杂念,到了心平气和,心灵一片空明的时候,再由那个男子喊出那句诀语。那姊弟俩因为脱困在即,心中甚是激动,好长时间心潮起伏,思绪滚滚,难于平静。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男子仰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乾坤逆转,阴阳和合。” 喊声甫歇,四周起了一阵骚动,随即无数鸟儿从山林中惊起,拍着翅膀呀呀飞鸣。接着一阵温煦的和风拂面而过,带来一种沁人心脾的馨香,几个人和风触体,立刻觉得身心舒坦,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快感。东方珂感觉这种快感有些奇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觉得身下的石柱突然变得滚热。 一股热气透体而入,从下体慢慢上移,不一会儿便传遍了全身,使得他们懒洋洋的不想动一下手指头,幸好石柱的顶端地方有限,不然四个人都会就地躺到。 东方珂一灵不昧,知道上当,强自振作精神,大叫一声:“快走。”想要飞身跳到空中,却觉得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内力刹那间空空如也,不知去向,眼见身前的姊弟俩个身体向两边一歪,心道不好,想要伸手去抓,但是手臂似乎不再属于自己,用尽力气,竟然都抬不起来一点,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体倒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两个人的身体歪到一边,只是蜷曲在那里,并没有掉落下去,乡下一看,发现身下不再是那个大石柱,而变成了软绵绵的草地,茂密的草丛中伸出许多不知名的各色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似乎是在对着他点头微笑。周围的景象也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那些高峙的孤峰,幽深的山谷,苍茫的森林,裸露的岩石全都不见,换成了一片幽静的池塘。 水面柔波荡漾,粉红色的荷花迎风招摇,放眼所望,只见鱼翔浅底,鸳鸯戏水,一片祥和温馨的景象,看了使人心底涌起一阵阵骚动,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不由自主生起一种最原始的渴望。 东方珂知道自己现在身陷危险之中,并没有完全被眼前的温馨景象所迷惑,他努力挣扎着,知道只要稍一松懈,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第七十六章 喜怒无常的妙慧 王重阳顺着妙慧指的方向,向下看去,只见崖壁下云雾缭绕,影影绰绰,深不见底,看得他都有些头晕目眩。那一些瀑布从上面飞洒下去,时而是细线一条,时而化作飞珠万点,连声音都没有。 他看看妙慧,道:“这里……就是我回去的路?” 妙慧道:“不错。大师姐不是说了吗,要你从哪里来,还从哪里回去。你想想自己是从那里来的。” 王重阳想了想,不错,自己确实是从这个崖壁上掉下去的。可是这哪里算得上是路啊,自己近来的时候是被那个大石人抓着脖子扔进来的,要回去,自己可不会飞啊。 妙慧在一边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王重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冷漠,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只是中间跟老尼姑说了那一会儿话,她就成了这副模样。看来一定是她的师姐把她给训了一通,她没处发泄,便又发泄在自己身上了。 王重阳犹豫道:“这个……怎么走啊?” 妙慧道:“怎么走?迈步向前走呗。” 王重阳吐了一下舌头,道:“那还不摔下去,变成肉饼。”他举手挠挠头,道:“我看还是回去求那位老师傅送我回去吧。” 妙慧伸手拦住他,道:“不行。这里没有回头路,再说大师姐现在也已经入定了,你就是回去也没有用。” 王重阳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他什么时候出定,我再去求她好啦。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妙慧没想到王重阳会来这一招,脸上显出惊讶之色。她刚才确实被二师姐训了一通,心中虽然不服,却不敢顶嘴,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迎接王重阳造成的,便把怨气都发泄到他的身上。见他忽然使出这种无赖手法,便道:“你等可以,这里可没有饭给你吃。” 王重阳仰身躺在石头上,道:“饿死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那也比当场摔死强。” 妙慧无话可说,只能瞪眼看着王子都,气得呼呼吹气。本来她刚才被训斥就是因为贪玩耽误了时间,现在要是又因为淘气耽误了大事,那还了得。她人本来很聪明,这时却想不出办法对付王重阳,又不愿意在他面前低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啦。 王重阳一直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妙慧,将她的神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甚是得意,暗道,看看你急还是我急。忽然他想起了胡雪燕和东方珂,两个人陷在阴阳微尘阵中,如果不赶紧去救,只怕就变成有惊有险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啊呀一声,从石头上面跳了起来,对妙慧道:“大姐,刚才都是我的错,你赶紧给我指出道路吧。” 妙慧正在为难,准备要向王重阳服输了,忽然看到他跳起来求自己,正中下怀,不过她这时也不敢再矜持下去,唯恐耽搁了大事。便道:“你要是早这样多好,不过……” 王重阳道:“不过什么?” 妙慧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那我才会给你指出回去的路。” 王重阳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妙慧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再来的时候,记得先到这里来叫我,咱们俩一起去正殿那边……” 王重阳道:“你去求你大师姐啊,这里离正殿这么近……” 妙慧打断王重阳道:“你懂什么,要是能求大师姐,我还会来求你啊。”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快十年了,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坐忘庵,玄妙宫近在咫尺,却没有踏进过一步……”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王重阳见她如此向往,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道:“行。” 妙慧立刻转忧为喜,伸手抓住王重阳的肩膀道:“你真的肯来叫我?真的?” 王重阳点点头,道:“真的。不过有一件事还要请教。” 妙慧道:“什么事?快说。” 王重阳道:“到时候我怎么来这里叫你?” 妙慧撇了一下嘴,道:“你刚才怎么进来的,还怎么进来呗。” 王重阳嗫嚅道:“我……是被人……扔进来的。” 妙慧愣了一下,咯咯咯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忍住,道:“我知道了,怨不得二师姐叫我……”下面的话忽然不说了,接着改换了话题,道:“这样吧,到了初一那天晚上,我早早来这里等你,你到了石壁跟前,就能看到我站在崖壁上,就用手指敲敲石壁,叫一声:‘阿弥陀佛。’我就会从崖壁上跳过去找你。” 王重阳心想,她站在这边的崖壁上,那边石壁上的画里怎么会有她,我是没法让她进去,为什么她不先过去等我,非得要我用手指敲敲石壁,叫声阿弥陀佛她才过去。 妙慧看着王重阳道:“你不要瞎想,到时候依计行事就行,千万不要忘了啊。” 王重阳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道:“你怎么送我回去?” 妙慧奇怪一笑,道:“自然是用法术送你回去啦。现在你转过身去,站着不要动。” 王重阳见她笑得古怪,有些怀疑,但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靠她,便转过身背对着妙慧。 妙慧道:“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记着了?” 王重阳点点头,道:“放心吧,忘不了。” 只觉妙慧在他的后脖颈上吹来一口气,嘴里嘟嘟囔囔似乎在念咒语,正想着妙慧毕竟年纪小,做事这么麻烦,忽然脖子一紧,人已经被提了起来,耳听妙慧笑道:“去吧。”人已经被摔了出去,径直向着无底的山谷中掉下去。 王重阳大惊失色,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呀,忽然眼前一暗,人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跌跌撞撞,好容易才稳住身形,抬头看时,果然已经回到了玄妙宫的正殿。 他顾不得看宫里的情形,赶紧回到石壁跟前,看那上面的画,只见危峰刺天,崖壁如削,一线瀑水自天而降,仔细看那瀑水飞出的地方,果然看到有一个小小的人影,一身淡青罗衫,举着一只手,似乎正和自己劳劳告别。 王重阳看着石壁上的画面,心里感到一阵茫然若失,竟然有些依依不舍,就在片刻之前,他对妙慧还有些敬而远之的。 东方珂一灵不昧,眼见得倒在花草地上的姊弟两个开始不住地翻滚,看样子好像忍受不了身体中的情*攻击,完全失去了人性的最后一道防线。 两个人在翻滚的过程中,身体接触到了一起,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就像有此行吸引一样,两人都向对方滚去,当即交缠在一起。此时的姊弟俩早已经分辨不出对方是谁,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他们俩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立刻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根本不可能遏制住,更不用说此时两个人早已失去了人性,完全成为原始欲望的奴隶,被那股汹涌的欲望波浪推着走向了不可知的深渊。 两个人互相拥抱,紧紧缠在一起,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融进对方的身体里。东方珂努力保持着清醒,奋力举起手臂,想要将两个人分开,但是他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连举起手臂都困难,哪里有力气去分开这两个如胶似漆的人? 东方珂连续努力了多次都未能成功,而这时姊弟二人已经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纺织的,因为缺少必要的工具,所编织得都不够牢固结识,所以一撕便开,三下两下便把两个人上身的衣服撕得稀烂,裸露出他们的胴*。 这一来更是刺激了两个人,他们更加疯狂地抚摸对方,挤压对方,亲吻对方,眼看着既要发生最为丑陋的一幕。东方珂这时刚刚集聚了一点点的内力,本来要再等一会儿动手才更合适,但看到情况紧急,如果再拖延片刻,只怕当初自己要救姊弟二人的初衷,就会变成祸害二人的行为。 万般无奈之下,东方珂只好咬紧牙关,将身体倾斜向前,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照着两人身上的穴道戳去,因为内力有限,出指不够准确,连续戳了七八下才止住二人。 地上的两个人被点中穴道,无法再动,但是她们的胸脯都在剧烈起伏,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看情形,如果不尽快加于控制,只怕还会受到大的伤害的。但是东方珂刚才的几指已经耗尽了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积攒起来的内力,对于眼前的两个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害,没有一点办法。 就在东方珂准备重新集聚内力的时候,忽然一个软绵绵的身体靠过来,保住了他的胳膊,接着一股温嘟嘟的气体吹到了他的脖子上,酥酥痒痒的,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光顾着前面的姊弟二人,忘了自己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一下把东方珂吓了一个魂飞天外。 因为胡雪燕跟前面的姊弟不一样,那姊弟二人不过是平常人,不会功夫,胡雪燕本是千年狐精修炼而成,生具淫*,一旦受到了法术的感应,当会变得更加疯狂淫*。这种法术本来就是用来激发人身心中潜藏的淫*之性,一旦中了法术,其他方面的功力全都消失,唯独这淫*的激情变得澎湃高涨,难于遏制。 ------------ 第七十七章 疯狂的挣扎 东方珂刚刚制止住那陷入疯狂的姊弟二人,自己突然间被胡雪燕抱住,胡雪燕本是妖狐修炼成人,生具淫*,一旦受到外在刺激,自然一发而不可收。她紧紧抱着东方珂,身体不断地扭动,摩擦,嘴里吹气如兰,一下下喷到东方珂的脸上,不断发出嘤嘤呻吟,似乎是在曼声哀告,又似乎是在窃窃回应。 东方珂想要将她的身体推开,但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同时他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内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希望胡雪燕缠着自己不放,希望自己没有力气摆脱,完全变成她的俘虏,任她随意摆布。 他不敢扭头去看胡雪燕,只怕一眼看去,自己身心里苦苦经营的堤坝立刻便会被磅礴的洪流冲垮。他感觉到胡雪燕身体的温度,甚至闻到了她的体香,不由自主地便去想想她身体的形象:激凸的胸脯,细弱的腰肢,上翘的臀部,修长的双腿,白皙的皮肤,还有…… 一股热气从他的丹田中缓缓升起,速度不快,苗头不大,却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势头。这股热流上升到胸膛,开始私下分开,扩散到四肢五脏,洋洋然流溢全身,所到之处,那些身体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平常的功能和感觉,只剩下懒懒的快感统治了一切。 接着剩下的一股继续攀升,透过脖颈,闯过承浆,绕过地仓、迎香,直奔眉心印堂穴而去。东方珂强自抑制这股热流,不让它再向上行,保住自己身体中最后一片阵地。他感到头脑一阵阵眩晕,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每一次糊涂过后,那股热流便又向上爬了一点。他心里很是惶恐,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失去理智,变得跟刚才的那对姊弟一样,彻底陷入疯狂。 就在他苦苦挣扎之际,耳朵一阵酥痒,似乎被什么东西抱住,温嘟嘟,滑腻腻的,随后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慢慢抚弄他的耳朵,从耳轮到耳垂,慢慢地,连续不断地抚弄。 东方珂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美妙的体验,胸膛里充满了快乐,似乎撑得胸口就要炸裂,片刻之间,那股热流已经爬上了半个鼻梁。东方珂心中一惧,头脑中立刻透入一丝清凉,知道自己正处在极端的危险之中,只要被热流爬到印堂,侵入头顶神庭大穴,进而透进脑髓,自己就会完全变成情*的奴隶。 但是他现在浑身上下全都淹没在汹涌澎湃的情*浪涛中,被一种奇妙的快感所劫持,义无反顾地奔向幸福的深渊,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他的心里已经准备要放弃了,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劝说他,你已经反抗了,你已经做得比他们都好,现在是尽情享乐的时候了,即使将来大家都清醒过来,他们也不能埋怨你,何况他们未必会埋怨你,说不定会非常地感激你呢。 东方珂觉得这个声音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自己保持一灵不昧,他们早就掉进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们应该感激自己才对,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个滑腻腻,软绵绵的东西离开了他的耳垂,从耳根向下滑落,滑过脖颈,所过之处,都是凉酥酥,麻痒痒的,到了他的肩头,停在那里轻轻搔动,每一下都像是直接搔在他的心灵上面,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随着搔动而颤栗,而每一下颤栗都会产生无穷的快乐。 此时胡雪燕已经被情*的火焰吞噬,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热烈而又疯狂,她本来就擅长媚人之术,此时面对自己倾心相爱之人,更是随心所欲,发挥自己的全部温柔手段,进行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而东方珂也不是一个洁身自律的人,他酒色不忌,一向感情用事,追求至情至性,性之所至,九死未悔,所以年纪不大,却得了一个情癫的雅号,这次被上清宫逐出山门,就是因为色字当头,犯了戒律。 他虽然见过许多美丽女子,但是像胡雪燕这样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美娇*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当时在山坳中匆匆一瞥,形象已自深印心中,柳河湾一战,更是念念不忘,唯恐她不会再来找自己夺取经书。后来跟踪王重阳,在石涧见到了胡雪燕,本来是自己的敌人,却身不由己,挺身而出,跟她合力对付北邙山的恶鬼,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在过去,遇到这种情形,东方珂只怕早就缴械投降,心甘情愿地投入无底的深渊之中,他之所以到现在仍然能够保持着头脑清醒,一灵不昧,却是因为他在以前从来都是用情不用心,情来不顾一切,情去时过境迁,抛诸脑后,颇有点逢场作戏的味道。 这一次不同,面对胡雪燕,东方珂不仅动情,而且动心,过去是一心一意想着自己的享乐,现在则不一样,全心全意地为了对方,只要胡雪燕高兴,他就感到幸福,只要胡雪燕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正因为如此,东方珂才能在情*波涛的一阵又一阵猛烈冲击中屹立不倒,苦苦支撑到现在,始终能够保持一灵不昧,没有彻底沉沦。这一点令那个施展法术,将他们引入环境的人也颇感惊讶,像东方珂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竟然能够美色当头,无动于衷。 虽然如此,东方珂的抵抗只能延迟,不能阻挡,那股热流继续爬升,已经越过鼻梁,来到了眉心之间的印堂穴。东方珂感到头脑一阵阵眩晕,身体就像是坐在云端,不停地摇晃飘荡,不知伊于胡底。他的丹田里刚刚积攒了一点点的内力,不过根本不足以用来阻止热流的攻击,而旁边的胡雪燕仍然尽情发挥着另外一个攻势,这个攻势甚至比那个体内的热流更加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东方珂现在知道,从耳朵到脖子,再到肩头的那个凉津津,软绵绵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他所爱慕之人的舌尖。他并没有感觉到对方伸手脱自己的衣服,但是他的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整个上半身都裸露在外。 那双手一前一后,在他的胸前背后轻轻摩挲,而这双手在摩挲中不停地下移,渐渐地就要触碰到人体最敏感的部位。 在东方珂的心中,灵与肉的搏击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顷刻之间胜负立见分晓。而不幸的是,负的一方似乎应该是东方珂竭尽全力要去保全的一方。 东方珂感受到了胡雪燕的气息,听到了她的心跳,嗅到了她的体香,甚至清清楚楚听到了胡雪燕对他发出的幸福召唤,这也是他曾经日日夜夜念兹在兹的愿望,如今已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东方珂忍不住抬起了他的右手,用的是他本来要阻止这种情况的那仅有的一点内力,他自己也非常惊讶。 他的右臂高高抬起,就要向那个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娇媚的身躯上搂过去,手指刚刚触到一个光滑柔腻的身体,脑子里灵光一闪,想都没有想,牙齿狠狠咬了一下。 舌尖上发出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这个疼痛让东方珂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头脑也在刹那间清醒过来。 东方珂满嘴鲜血,而随着舌尖鲜血不断的溢出,失去的内力也开始恢复。东方珂不敢扭头看旁边的胡雪燕,唯恐这一看会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洪堤坝再次冲垮。 他伸手轻轻推开胡雪燕的身体,捡起仍在地上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自己也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耳听得一声“咦”,四周鸟语花香,春风习习的优美景象突然消失,变得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耳中听得嘤咛一声,似乎是胡雪燕清醒过来,随后是一阵窸窣之声,好像是胡雪燕在整理衣裳。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东方珂的手,此时的这只手变得冰冷僵硬,微微颤抖,已经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温柔缠绵,剩下的是惊惧惶恐。 两个人双手十指紧扣,身体靠在一起,紧张地向四面观察。过了一会儿,他们渐渐适应了黑暗,但是四周的景色依然迷迷糊糊,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两个人不敢只是依靠自己的眼睛,更多地发挥自己的第六感觉去感知周围的动静,气味,甚至气流的微弱变化,以此去判断对方的行动,相比较而言,这比眼睛看到的形象可靠得多。 只听一片混沌中,一个声音道:“哼,看你不出,竟然有这等本领,坏了我的好事。” 这个声音甜美清脆,十分的悦耳动听,让人听了就像嗅到了清新的花香,身心舒坦,恨不得那人能够再多说几句,让自己听个够。但是这个声音发出的方位在不断地变换,几句话说完,已经是绕着东方珂他们转了好几个圈,根本就不可能确定她的确切方位。 两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四周,东方珂朗声道:“大仙何不现出身形,容晚辈瞻仰膜拜。” 那女子咯咯一笑,道:“你可要想好了,见我不难,就怕你见了我之后自己不想再走,要在这里陪着我了。哈哈哈。” 一点如豆的灯焰突然点亮,两个人的周围全都被那片绿油油的灯光所笼罩。 ------------ 第七十八章 小骚狐狸讲贞操 王重阳离开石壁,回到过道口,在他的面前有一条平整的大路,一直向前延伸到缩小的宇宙世界里,道路变得很快变得细如一线,在山川平原中婉转环绕,曲折向前。胡雪燕和东方珂就是沿着这条路向里走,陷入阴阳微尘阵中,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 此时河汉已经不见,月亮转到了西边的山顶上,苍白的月光笼罩这星空下的大地,看上去朦朦胧胧的一片凄迷。王重阳睁大眼睛使劲向那片缩小的世界里看去,但是整个天地只不过有一亩大小的样子,很多山峰只有拇指大小,哪里能够看到人的影子? 他站在路上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沿着这条路走进阵中去寻找二人。那套口诀每天只能用一次,而且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在自己没有找到他们之前不能随便浪费掉,所以一定要先找到他们俩,不然找到了他们也出不得阵来,连自己也被困入其中。 但是从这条路走进去,自己也会很快陷入阵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要想在那样广阔的大地上找到人,无疑是大海捞针,除非他们一进入阵中就发觉不对,立刻停止不动,等待救援。 王重阳对着那片星空世界呆了好一会儿,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又不敢一直这样等下去,唯恐现在他们就已经遇到了危险。最后牙关一咬,迈步走向前去。与其站在这里傻等,不如击去寻找一番,还有万一的希望,实在不行,自己还能念咒脱困。 王重阳刚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闪,那些星月光辉,山川大地全都消失不见,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王重阳心道不好,肯定是陷进阵中了。如果是这样,不要说去寻找东方珂他们,连自己都保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他扭头向四下观看,只见右手的地方有一片莹莹的光亮,便慢慢地向那边移动,走了不到十步,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片光亮正是刚才他从里面出来的那副壁画。 那幅壁画上此时似乎是黄昏时刻,夕阳的余晖照在高高的崖壁上面,反射过来,给大殿里带来了一片微弱的光亮。瀑布还在飞洒,形状在不停地变换,但是崖壁上那个窈窕的淡青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想,原来还没有离开正殿,怎么自己没有陷进微尘阵中?此时他已经适应了周围的昏暗,看见原先出现星空大地的地方影影绰绰有许多东西,仔细一看,竟然就是那个缩小的宇宙世界,只不过这给世界是被刻画雕刻出来的,形象逼真却没有灵气。 原来这里真的是一个小宇宙,行法的人正是利用这个固有的雕刻施展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就要陷进去的时候,法术突然失效。也许是主人故意这样做的,目的是诱敌深入。不过王重阳并不因此而畏惧后退,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进去,找到师父他们,现在省了好多麻烦。 他看到正殿的对面有一个大门,边走过去,伸手一推,那门虚掩着,应手便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大同道,两边有好几个石门,想来都是石室,他想着师父他们不会在这里,说不定还在外面大厅里那些雕刻绘画中困着,刚要退出门去,忽然前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王重阳当即站住脚步,原来这里面住着有人,却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这里的主人,但即使她不是主人,也一定跟主人有关系,何不前去求她帮帮忙? 只听刚才的那人道:“哼,看你不出,竟然有这等本领,坏了我的好事。” 王重阳听了愕然止步,听她的声音,不知道正在跟谁生气,这时候自己贸然闯进去,恐怕不大合适。他站在那里,侧耳倾听,接着又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他听了以后又惊又喜。 那人正是他急着要去寻找的师父东方珂。 接下来他又听到那个女子似嗔似喜的一句话,不知道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拿不准对方是敌是友,王重阳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行踪,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左手第三个门口停下来,石门虚掩着,他靠在石壁上,透过门缝往里面瞧去。 只见里面是一个不小的石室,在靠近右边石壁的地方,点着一根高高的灯檠,灯光如豆,发出绿油油的光焰,摇曳不定。石室的中间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师父东方珂和姐姐胡雪燕。王重阳看到他们俩无恙,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他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游目想周围观看,石室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别的人,却不知刚才说话的人躲在哪里。在两个人的脚下还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想来是被师父他们打倒的敌人。 只听得方才那个女子道:“看你也是个风流潇洒的人,怎么也跟世俗人一样,将送到手的艳遇拒绝掉。难道你的心里也有跟他们一样的陈规陋俗不成?再不然,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那也不应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东方珂道:“因为我心里真的爱燕妹。” 那女子一阵冷笑,道:“真爱?这话从你们男人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对它的亵渎。你以为你们心里藏着什么龌龊的念头,我不清楚吗?哼哼,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东方珂初尝真爱的甜蜜,心中自然有一种庄严肃穆,当即回敬道:“你没有得到过真爱,不能以为天下就没有真爱。我原来也跟你一样,认为男女只见只有肉*没有爱情,所以从来就没有认真过,自己也认为自己逢场作戏的快乐就是所谓的幸福,但是自从遇到了燕妹,我才知道真爱什么。正是因为有了这点真爱,我才能抵挡住你的邪恶法术,摆脱困境,重新获得自由。” 那女子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恶狠狠道:“你以为这就算是获得了自由,哈哈哈,想得未免太过天真了。你们一定听那兄妹二人说过他们的经历了,我要你们俩跟他们互相交换伴侣,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你所鄙视的肉*快乐,什么时候你彻底抛弃了那种虚假的真爱,我就放你们重回人间。” 东方珂和胡雪燕同时怒斥道:“痴心妄想。” 那女子道:“呵,没想到一个小骚狐狸也来跟我讲贞操了。刚才你趴在人家身上又是哼又是叫,丑态百出,现在竟然成了贞女烈妇,这变化也太快了一点吧。” 胡雪燕道:“你讲人家姊弟二人困在这里,强迫人家成亲,生下儿女,如此卑鄙恶毒,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你曾经做过如此兄妹乱*苟且之事,所以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陷害别人,好为自己解脱罪名?不知道是也不是。” 那女子忽然厉声喝道:“住口。凭你这小骚狐狸也敢来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倒要看看你们俩到底是什么货色。” 王重阳忽然看到两个人身后的石壁上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悄没声音地朝着两人走去,快到跟前时才猛然跃起,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的牙齿,咬向两人的脖子。 王重阳差点喊出声来,后来一想,凭他们俩的本领,应当不会害怕一只老虎的。果然,在猛虎跳起来的时候,东方珂忽然回身,挥起一掌,正打在老虎的胸口,蓬的一声,将偌大的老虎打得飞了出去。 老虎被东方珂打得向后飞出去,撞到石壁上,哗啦啦一阵大响,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掉在地上。再看老虎时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剩下一直虎头骨碌碌滚过来。 东方珂伸出一脚将虎头踩住,俯身拾起来一看,却是一颗陶瓷烧制的虎头,已经跌破了好几个地方,透了气。他走到石壁跟前,看下面那些碎片,大大小小落了一地,有些大块还能看出是身体上的某个部位,爪子,尾巴等等。 原来这是一只陶瓷的老虎。 他刚要回头将此事告诉胡雪燕,猛听得呼地一声,一阵凉风掠过,急转头看时,只见一只黑色的鹰鹫扑向胡雪燕。那只鹰鹫两翅展开足有一张多长,两只利爪想铁钩一样又尖又利,向前伸着,抓向胡雪燕的肩头,同时上面的鹰嘴啄向胡雪燕的眼睛。 胡雪燕站着没动,等到鹰鹫飞到头顶,上身急向后仰,手中的双爪同时从两边向上打去。 喀喀两声轻响,竟然都插进鹰鹫的肚子里。鹰鹫一声哀鸣,扇动翅膀就要飞走,翅膀刚刚挥起一半,忽然僵住不动了,整个向下摔落。 胡雪燕身体向侧边一闪,横着滑出去一丈多远,躲了开去。 咕嚓,鹰鹫掉在地上,两只翅膀都从根部齐齐折断,身体也断成了好几截,一只爪子蹦起来,掉到了翅膀上面。 果然也是陶瓷制作的。 两个人感到奇怪,怎么这陶瓷制作的鹰虎竟能变得跟真的一样,快捷凶猛,又为什么这么不禁打,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难道那女子就这么一点本领,说话的口气竟是那么大,真是可笑。 胡雪燕忽然指着东方珂的身后叫道:“大哥留心。” 东方珂回头看时,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头大灰狼,等着一双蓝光闪烁的眼睛,盯着他看,大尾巴托在身后,嘴里的两根尖牙露在嘴外,上面正在一滴一滴向下掉着涎水。 东方珂心道,这大概又是一只陶瓷烧制的狼。 ------------ 第七十九章 鹰虎狼蝎,明器作祟 那只大灰狼不想刚才出现的鹰虎那样心急,一出来就立刻进攻,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瞪眼看着东方珂,模样看起来似乎很是悠闲。东方珂想,或者它是看到了同类的下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它好像是在等待机会。 东方珂跟那只大灰狼对峙了一会儿,那只狼并没有进一步行动。东方珂有些烦躁,心想,我现在一个箭步上去,不用宝剑,只要一拳打出去,定可叫他原形毕露,碎成碎片。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一种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出自他的左侧靠后的地下,他用眼的余光向那里瞟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了一条扭动的东西正在快速接近他,那东西斑斓华丽,正是一条万口粗细一丈多长的蟒蛇。 他看了这种情形,感觉甚是好笑,没想到这些在坟墓里陪葬的各种飞禽走兽和爬出竟然也懂得战术配合,灰狼和蟒蛇所占的位置恰好构成掎角之势,令东方珂感到难受,但他丝毫不惧,不要说这只是两只陶制的狼蛇,就算是真的又能把他怎么样? 那条花里胡哨的大蟒蛇在爬到距离他四五尺远的地方停下,将三角形的舌头高高昂起,身体弯成弓形,脖子地方缩成了很宽的扁片,蛇信从嘴里伸出来,非常灵活地前后伸缩,左右摇摆。 再看对面的那只灰狼,也开始做出前扑的准备,后腿微微弯曲,大尾巴慢慢伸直,显示它全身都绷劲了神经,充满了力量。 东方珂知道它们就要发动最后的一击,便也做好了准备。就在这时,右侧的头上又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簌簌声。此时东方珂已经不敢再回头观瞧,那些动物虽然都是明器化成的,但是这不是说它们就不能发出跟真动物一样的攻击。 东方珂慢慢将宝剑拔出来,伸到脸前,轻轻转动剑柄,在剑身上搜索屋顶上,果然看到了有一个东西倒爬在屋顶,前面举着两只大钳子,身后还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尾巴倒卷过来,尾巴尖上伸出一根黑色的长针。 原来是一只盘子大的蝎子。 现在东方珂前后左右被三只动物包围,都是凶恶狠毒,他现在真的感到了威胁,心想,最好燕妹能够帮助自己除掉一个。不过已经有好一会儿,胡雪燕那边没有一点声音传过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这里看不到胡雪燕,其实胡雪燕现在的处境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她身体前后最令人难受的地方,也站着两个动物,一只是像鳄鱼大小,也长着坚硬的鳞甲的大蜥蜴,爬在她的身后右侧的地上。 另一只竟是一只大老鼠,这只老鼠爬在上面的屋顶上,身体比一般的猫还要大,尾巴又细又长,两只小眼睛骨碌碌乱转。 胡雪燕双爪在手,并不害怕那些凶猛的动物,但是对那只大老鼠,她却感到心里一阵阵发毛。这可能是女性的天性使她这样。东方珂现在盼着她帮忙除掉那只大蝎子,却不知道胡雪燕正盼着他过来帮忙除掉那只讨厌的老鼠。 嗖,东方珂率先出手,手持宝剑扑向前面的那只大灰狼,大灰狼毫不示弱,也长着大嘴飞身迎头扑过来。 嗤,长剑从灰狼的嘴巴里,直插进它的肚子里,外面只剩下一个剑柄。同时身后传来飕飕两声轻响,东方珂知道蛇蝎从不同方向扑了过来,他的手腕猛地一抖,想要将长剑从狼嘴里抽出来,就在这时,喀的一声,灰狼的大嘴合住,将长剑死死咬住,同时它的身体也变成了僵硬的陶器。 这东西竟然懂得用智谋,将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然后把东方珂的长剑困住,让后面的蛇蝎袭击成功。 他这里甫一发动,那边的蜥蜴和老鼠也同时跳到空中,扑向胡雪燕。她的双爪分别击向两边的动物。喀的一声,一只长爪竟被蜥蜴的大嘴咬住,而那只大老鼠也没有被击中,一下子跳到了长爪上面,顺着长杆向上爬,转眼就要爬到她的手上。 胡雪燕惊叫一声,左手爪啪的掉在地上,她反应也是非常快,挥起右手爪朝着地上的大老鼠打过去,哗的一声,大蜥蜴摔在地上,变成陶器,碎片四散飞舞,那只老鼠赶紧跳到一边。 那只大灰狼咬住东方珂的宝剑,立刻变成了陶器,宝剑拔不出来,而后面的蛇蝎已经追了上来。东方珂斜身闪到一边,挥手将宝剑上的灰狼向那只大蝎子打去,啪的一声打个正着,灰狼和大蝎子同时变成了碎瓦片,纷纷坠落。 东方珂正要挥剑对付大蟒,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惊叫,正是胡雪燕的声音,东方珂以为胡雪燕受伤,稍一走神,大蟒已经扑到了脸前,一股腥臭的气味直喷过来,一下子便喘不过来。他把头身往旁边一闪,就觉右臂一紧,已经被蟒身缠住,同时舌头又转了回来,大张着口向他的脖颈咬来,他赶紧伸出左手抓住大蟒的脖子。 而那边胡雪燕虽然已经将蜥蜴摔碎,长爪在手,却被一只大老鼠追得在屋子里到处乱跑,根本顾不上东方珂。 而东方珂此时正在跟那只大蟒相持。大蟒的身子有海碗那么粗,力量极大,加上它的身体非常有韧性,东方珂的手臂用力一扯,它的身体就被拉长了一些,但是并不能将它扯断。 蟒的大嘴距离东方珂的头也不到二尺远,蛇信子吐出来,距离他的脸更是不到一尺,一股股含有毒气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让东方珂无法开口呼吸,一时之间竟也奈何它不得。 耳听得胡雪燕连连惊叫,似乎已经到了危险的关头,东方珂回头一看,那只大老鼠已经快追上了胡雪燕,而胡雪燕只顾手忙脚乱地往前跑,根本就没有想到可以用手里的长爪去打它。 东方珂两个箭步跨过去,一脚踢过去,踢个正着,将圆滚滚的大老鼠像只毡球一样踢了出去,直飞到石壁上,啪的一声,撞了个粉碎。 胡雪燕这才缓了一口气,回头看到东方珂仍然在和大蟒支撑,走回来,一爪打在大蟒的身上,喀,蟒身从中断为两截,东方珂感觉手中的蛇身忽然变得僵硬,用力一捏,哗啦,整个蛇身全都变得粉碎。 两个人没想到这些普普通通的殉葬明器竟然这么厉害,差一点就让两个人吃了亏。两个人打碎了所有的明器,立刻并肩站在一起,放眼向四周观瞧,但是这时除了满地的陶器碎片,再没有别的东西。 王重阳在外面看的也是眼花缭乱,不知道那女子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可以将那些泥土烧制的明器变成活物,跟真的一样,但看那条大蟒的威力就知道,一点被它们伤到,一定会吃大亏的。 他想起了在玄武谷中遇到的那个大石人,自己根本不知道它是有生命的,没事的时候经常爬到它的身上,躺在它阔大的胸脯上睡觉,看到它头上身上蒙着沙土,挂着水草,便帮助他除掉,弄干净,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一点点小忙,它竟然放在心里,在自己被那个乞丐豫让追杀的时候,他便突然复活,跟豫让打斗起来,并因此丢掉了一只胳膊。看来它也是这个宫殿里的明器,只不过它不是陶制的,而是大石头雕刻成的,而且他们善恶不同。 现在东方珂和胡雪燕正在里面被那些明器攻击,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事,但是不知道对方还会派出多少明器出来,要是这些明器跟刚才的东西差不多还行,如果再来的明器是一群毒蜂,或者满地蜈蚣之类的东西,那可不大好对付哩。 这时忽听得左边石壁之处传来一声冷哼,他换了个位置,向里面一看,只见在石壁的前面站着两个巨人,虽然没有外面的石人翁仲那么大,但是在这个石室中,大脑袋也已经快要碰到屋顶了。 两个巨人个头一般高,长相也完全一样,手里都拿着一把鬼头大刀,倒搭在手臂上,只是一个在右手,一个在左手,就像是中间有个镜子,另一个是这一个的倒影一样。 两个人同时向前跨出一步,通的一声大响,石室都有些发颤。接着第二步踩到那些碎陶片上,咯吱吱一阵乱响,全都碾成了粉末。东方珂和胡雪燕一见情形不对,怕躺在地下的姊弟二人被这两个巨人踩烂,各自抱起一个人,将他们放在一个角落,然后回来面对着巨人。 那对巨人也不答话,个人挥起大刀,冲着东方珂和胡雪燕当头劈下。刀还没到,一股劲风已经直逼过来,两个人见对方犹如丈二金刚,刀沉力猛,不敢硬接硬架,分别窜向两边,手中的兵器都向对方的胁下招呼,对方行动缓慢,知道被自己打到,不怕它不变成碎片。 啪啪两声响,一爪一剑分别击中了两个巨人的腰胁,胡雪燕和东方珂都感到手臂一震,兵器就像是打在了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上,除了溅出几片火花之外,对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两个人本来都以为这两个巨人仍然跟先前的那些动物一样,都是陶制的明器,只要被自己击中,便会立刻华为碎片。没想到这两人不同,竟像是跟大石人一样,是石头雕成的。这一下失招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呼呼,两把鬼头刀挂动风声,从两边横削过来,斜肩带背,要将两人斩作四截。 ------------ 第八十章 太阳,头维,百会,神庭 胡雪燕和东方珂眼见鬼头大刀拦腰斩来,一个飞身跃起,一个俯身趴下,大刀扫过,劲风吹得人脸生疼。巨人用力过猛,上身扭转过去,身上露出了空隙,两个人都是反应敏捷,立刻攻了上去。 当当两声,剑爪全都击中巨人的要害,打得巨人身上直冒火花,仍然没能伤得了对方。一连十来招过去,胡雪燕和东方珂都占尽了上风,兵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到对方身上。 巨人人高马大,刀沉力猛,每出一招,都挟有山崩海啸之势,但是他们行动迟缓,手脚笨拙,往往依照过去,连自身都被扯得向前倾跌,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给了两人不少的机会。 但是两人虽然连连得手,但是巨人浑身上下似乎都是铁打钢铸,刀枪不入,剑爪打上去,不要说伤到敌人,自己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两个人越打越是心惊,这样下去有败无胜,根被没有扭转的希望。 东方珂一声长啸,展开身形,绕着巨人飞快地旋转,手中的宝剑犹如骤雨狂风,向着对方攻去,剑尖连续不断地击中对方身上的穴道,但是力量都不是很大,点到即止,身形也不停滞,绕着对方不停地旋转。宝剑攻击的地点也非常的有次序,自下而上,全都是身上的要穴。 从腿上的下巨虚,足三里,犊鼻,梁丘,伏兔,髀关,到腰腹的大赫,关元,四满,曲骨,气冲,再到胸口的中脘,鸠尾,膻中,紫宫,灵墟,天突,乃至身后大小诸穴,几乎将人身所有重要的穴道都打了个遍。 胡雪燕看到东方珂如此打法,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便也依葫芦画瓢,双爪的手指伸直,当作点穴橛使用,也开始不住地点向巨人身上的穴道,不过她见东方珂主要攻击对方身前的穴道,自己便重点攻击对方背后的穴道,这样两个人配合就可以将人体所有的穴道打遍。 原来东方珂见对方全身刀枪不入,怀疑巨人一定施展了金钟罩一类的护体神功,这种功夫都有罩门,那里最为虚弱,只要被打中,便会立刻破掉对方的神功,所以用这种办法寻找对方的罩门。 没用多长时间,两个人已经将巨人四肢身躯的所有大穴全都打到,只剩下头颅,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东方珂心里很是震惊,一般金钟罩神功的罩门都不会选择脑袋,一则脑袋上的穴道练罩门非常困难,另一方面,脑袋上的穴道都是要穴,本来就是地方攻击的重点,用作罩门太过危险。 虽然如此想,但东方珂还是一个不落地点击巨人脑袋上的穴道,人中,四白,攒竹,阳白,太阳,头维,百会,神庭,几个大穴打遍,对方丝毫不为所动,毫不在乎。东方珂心中又惊又疑,心道,难道对方没有罩门?他看到巨人的一双大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从没见他开合一次,心想,你就是没有罩门,眼睛也不能练成钢铁。 东方珂瞅准机会,长剑疾刺对方的额头阳白穴,快要打中时,手腕一抖,剑身一颤,剑尖向下一弯,已经点中巨人的右眼。 铮的一声,大眼冒出了一片火花,果然刀枪不入,而且对方的眼睛被剑尖刺中,竟然连眨都不眨一下。 这一下东方珂可真的犯难了,这对巨人跟先前那些一碰就碎的明器不一样,浑身上下刀枪不入,但是又找不到罩门在哪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对方耗下去。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没有一下打中自己,自己已经打中的对方几十下,但是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只要稍有疏忽,被对方扫中一下,就会承受不住,所以千万粗心不得。 大凡身形高大,力量强劲的人,他们的行动都比较迟缓,而对斗时他们力量消耗得也比较快。东方珂不再出剑攻击对方,而是展开身形尽可能在石室中绕着大圈子游走,希望以此来带动巨人,消耗他的力量,胡雪燕心有灵犀,便也跟在他们的后面游走不停。 就像前面他们只知攻击对方,不知道自我保护一样,现在他们也是跟在东方珂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地跑,并不知道这时计策,是在是愚笨的可以,但是就是这样愚蠢笨拙的大人让机变百出的东方珂和聪明灵慧的胡雪燕束手无策,穷于应付。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双方四人已经在石室中跑了不下五十圈,两个巨人大踏步追击,落步通通有声,看不出一点点的疲态。东方珂听到了微微的气喘,转头一看,只见胡雪燕的额角亮晶晶的,似乎已经冒出了汗水,心道坏了,这一招没有将两个笨人拖累,反而拖累了胡雪燕。 东方珂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想别的办法。胡雪燕一旦疲惫,脚下自然放慢,虽不至于被巨人追上,但是已经明显落后,当东方珂转到石室的右边时,胡雪燕才刚刚跑到石室的左边,两个人恰好差了一半的距离,东方珂心思电转,飞快地想着各种办法。 又转了两圈,两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拉大,原来是胡雪燕跟在后面追东方珂,现在变成了东方珂追胡雪燕。东方珂见状,觉得还是跟胡雪燕会合到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比较好。于是便对着胡雪燕喊道:“去中间。” 胡雪燕渐渐感到吃紧,而身后通通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她不由得有些心慌,不得已只得加紧步伐向前跑,不过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正在惶恐无计的时候,忽然听到东方珂喊“去中间”,想也不想,便向屋子中间跑去。 两个人同时向屋子中间跑去,巨人在后面跟着冲来,通通的脚步声震撼人心。胡雪燕心里有些发毛,两个人合到一起,对方冲过来,不用大刀劈,单单用身体撞,都能把两人挤成肉饼。 转眼间两个人已经快跑到一块了,东方珂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如果两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怎么能抵挡得住那两把鬼头大刀,自己的兵器打在巨人身就跟挠痒痒似的,根本阻止不了对方,只能闪身躲避,这样远不如运动起来好。 他赶紧对胡雪燕示意,让她向一边躲闪,她身后的巨人抡着大刀力劈华山,已经砍了过来,而对面东方珂身后的巨人也挥动大刀自右向左横扫过来。胡雪燕飞身跳到空中,向着右侧方向窜去,大刀从她的脚底扫过,东方珂见胡雪燕已经逃出困境,自己也要向上跳跃时,对面的鬼头刀已经当头压下来。 他无法向上跳起,只好一俯身,嗖地平窜出去,从巨人的双腿之间窜到他的身后,身子一转,脸面朝上,看准巨人的大屁股,猛地一脚踢过去,这一脚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巨人一刀挥出,敌人身形忽然消失,刚想要止住脚步,由于用力过猛,一时停不住,这时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踢得他巨大的身躯径向前扑过去,大刀也没有停下来。 喀的一声,鬼头大刀正砍到对面另一个人的肩头,硬生生将那人的一条左臂卸了下来,同时自己的左臂也被对方的大刀砍中,从肘部断为两截。两个巨人本是全力追击各自的对手,速度很快,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躲闪(其实东方珂和胡雪燕也没有这样想,全都是被逼无奈采取的措施),收不住脚步,蓬的一声,头碰头撞在一起。 两个巨人身高马大,自身重量本来就大,向前冲时惯性更大,再加上东方珂竭尽全力的那一脚,头与头撞到一起时,竟然将各自的脖子撞断,两颗大头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边,听起来很是沉重。 随后两个高大的身躯相依相靠同时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隆声,只震得石室颤抖不已。 东方珂和胡雪燕远远站在石壁边,见了这等声势,不由自主都张大了嘴巴。这两个巨人不要说打中自己,就是追上了扑过来将自己呀到身体下面,只怕两个人谁也承受不了。幸好刚才歪打正着,让他们两个人自相残杀,撞在一起,同时毁掉。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这才慢慢走过去。东方珂弯腰去捡滚在地上的大脑袋,没想到入手很沉,一下子竟没有抓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头颅捧起来,只见下面断裂的地方并没有鲜血溢出,断面也不是血肉模糊,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横截面。 这是一个花岗岩雕刻成的大脑袋,看他的头脸上有好多的坑坑点点,应该是他的宝剑点击的地方,再看它的大眼睛,果然右眼的眼珠上也有一个小坑。 他们走到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巨大身躯跟前一看,果然都是坚硬的花岗岩雕刻而成的。怨不得跟那些一碰就碎的陶制明器不同,全身刀枪不入,而且根本没有罩门,连最容易受伤的眼睛也不怕刀剑。 两个人看了都暗自心惊,先前只是些小小的陶制明器,然后是花岗岩雕刻的两个武士,如果这样下去,接下来出现的是铁铸钢浇的明器,那该怎么办?那是刀剑不入,即使使用同样的方法让他们撞在一起,只怕也没有什么损害,那时候自己就只剩下被动挨打了。 两个人的眼睛从地下转向对方,对视了一下,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同样的一个字:逃。 ------------ 第八十一章 无行来也 王重阳看到师父跟胡雪燕那一招使得十分漂亮,忍不住高声叫了一声好,用手推开了门。两个人一看是王重阳,都非常高兴。东方珂顾不得打招呼,低声对胡雪燕道:“走。”两个人同时飞扑到石壁,将躺在地上的姊弟二人抱起来,向门口跑过来。 王重阳将门开展,站在那里接应二人。忽然看到灯檠上的那朵碧焰脱离了灯檠,随后朝二人追来。碧焰很小,浮浮荡荡,看起来速度也不快,但是眨眼间已经追到二人背后,胡雪燕的速度稍慢,跟在东方珂的身后,那朵碧焰照着她的背心飞去。王重阳看来不由失声惊叫:“胡姐小心。” 东方珂见那个没有露面的女子一直没有动静,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就这么罢休,一定还会有别的手段,早就在提心防备着,在王重阳惊叫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朵灯焰,而胡雪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王重阳喊她小心,便奋力向前窜过来。 东方珂将手里的人向王重阳跑过去,道:“快走。”身形一闪,让过胡雪燕,拦在她的身后,那朵碧焰来得好快,东方珂来刚刚拔出腰间的宝剑,碧焰已经迎面打到,东方珂一声叱咤,挥剑向这碧焰刺去。 碧焰是虚,宝剑是实,东方珂担心这一剑刺过去,会刺穿碧焰,却并不能阻止住它,只觉手臂一顿,剑尖已经顶在碧焰上,就像是顶在一朵绿玉雕成的火焰上,心中刚刚一喜,忽然手中一轻,剑身碎裂成一二十段,哗啦坠落下去,手里只剩下了一把剑柄。 一股寒流从抓着剑柄的手心传到手臂,又从手臂传到他的身体里,当即冻得他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大冰窟窿里面。 那朵碧焰只是在被剑尖刺中的时候稍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又向东方珂飞过来,东方珂急忙挥动左掌打去,结果发现不但右臂冰冻不能动弹,左臂也同样行动不灵,所有的关节似乎突然没有了润滑的液体,一动便吱吱作响,转动极慢。 他的左掌还没有打出一半,那朵碧焰已经飞到,噗的一声,正打在他的右肩。东方珂就觉得右肩像是被火焰灼烧到了一样,而全身其他部分全都冰冷难耐,好像被冻结了一样。同时人已被碧焰打得弹起在空中,从门口直飞出去,越过了胡雪燕和王重阳的头顶,撞在对面的石壁上,落在地上。 王重阳和胡雪燕齐声惊叫,同时扑过去。等他们跑到跟前,东方珂已经挣扎这从地上爬起来,沉声对二人道:“快走,先出去再说。” 两人见东方珂没事,这才放心,听了他的话,抱着姊弟二人向外逃去,东方珂在后面跟着他们断后。只听得石室中传来一阵笑声,道:“到了这里还想逃走,真实痴人说梦。” 三个人刚刚逃到大厅中,忽然眼前一亮,大家都是一惊,转头看时,只见四面危崖刺天,高不见顶,显然是那女子发动了阵势,将三个人困进了阴阳微尘阵中。 王重阳见状口中念念有词,说完咒语,低声叫道:“快跟我走。” 东方珂和胡雪燕将又回到原来那个石柱之下,心中都感绝望,听到王重阳叫他们跟他走,正自疑惑,眼前一黑,刚刚出现的那些山川星辰景象全都消失,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大厅里,只见王重阳抱着那个人正在向大门那边跑去,当即耸身追了过去。 耳听得石室那边传来一声:“咦。”随即眼前绿光大盛,回头看时,那朵绿枣般大小的碧焰,已经变得大如车轮,熊熊燃烧着追了过来,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东方珂知道三个人无法抵御,只能拼命往前跑,希望在碧焰追上他们之前,逃出大门去,想来这碧焰不会追出大门去。 但是凭此时的速度,三个人肯定会被追上,一个也逃不掉。东方珂咬咬牙,在过道口站住脚步,倏地扭转身,将全身的内力全都凝聚在左掌上,准备拼死阻止住碧焰,好让胡雪燕和王重阳逃出去。 忽然王重阳跑回来,将手里的人往东方珂怀里一送,道:“师父快走,我来对付它。” 东方珂大惊,刚要拦阻他,王重阳已经闪身到了他的身前,那朵巨大的碧焰已经飞到。东方珂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准备重阳出现危险的时候,他在上去将他替下来,让他逃走。 那朵车轮大的碧焰呼呼响着向王重阳的身上卷来,尚有一丈多远,一股刺骨的寒气直逼过来。东方珂心里叫声苦也,只怕自己和王重阳都要葬身在这地底的黑洞之中。 只听重阳大声叫道:“妖鬼休要猖狂,无行来也。”话音未落,右手向前打出一个东西。 避光映照之下,那东西出手时只有酒杯大小,转眼变成了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紫葳葳的一圈光带将那朵车轮大的碧焰围在中间。 耳听那女子失声惊道:“贼秃胆敢无礼,坏我好事,本姑娘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东方珂还在张着嘴发怔,王重阳拉住他的手道:“快走。”两个人一起逃出了大门,也顾不上关大门,急急忙向外跑去。 胡雪燕正在外面等着,见他们俩跑出来,顾不上说话,口中吐出内丹,在前面照着道路,三个人抱着那姐弟两个,急急如漏网之鱼从骷髅阴风洞中逃了出来。 到了玄武谷谷底,只见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三个人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胡雪燕有很多话要问王重阳,刚要开口,忽然身边咕咚一声,回头看时,只见东方珂仰天倒在地上,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男子也被摔出老远。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跑过去一看,只见东方珂面如白纸,嘴唇发黑,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两个人赶紧伸手去扶它,手指刚刚触到他的身体,就有一股冰冷的寒气传了过来,不由得都打了个冷颤。 胡雪燕将怀里的女子放在地上,伸指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两个人悠悠醒转,看到自己到了一个山谷中,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脱离了困境,满脸疑惑,后来他们看到了王重阳,这是他们看到的第三个人,猜测自己已经回到了人间,心里非常高兴,又看到救自己的那个男子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死活,心中惊骇,回头正要去问胡雪燕,胡雪燕向他们摆摆手,道:“你们现在什么也不要问,只跟着这个孩子走,到时候我自会送你们回家。” 胡雪燕在说话的当儿,已经运起内力,同时封闭了自己双臂和胸口的一些穴道,然后俯身将东方珂抱起来,飞身跳到空中,化作一道黄线,向石室方向飞去。 姊弟二人看出一个恩人受了重伤,不知性命如何,心下忐忑不安,把刚才脱困的兴奋一扫而光,回头看着王重阳,想听他说说情况。王重阳现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心情向他们俩解释,只说了一句:“跟我来。”便在前面急急走去。 姊弟二人都在后面跟着王重阳,由于王重阳走得太快,他们不得不快步小跑,就这样,王重阳过一会就得停下脚步等他们一下,只跑得二人气喘吁吁,弟弟渐渐支撑不住,不得不由姐姐缠着走。姊弟俩很要强,也想早点看到恩人怎么样,所以都不叫苦。 王重阳见弟弟是在支撑不住了,边走回来,俯身将他背起来,快步先前走去,姐姐在后面放开脚步飞跑也追他不上,到了陡峭坎坷的地方,他还有伸手去帮助那位姐姐。两个人见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神力,心里都是既惊讶又敬佩。 到了石涧那里,姐姐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在往上已经没路,王重阳让她在下面等着,自己背着弟弟飞身跳到崖壁上,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一跃就是三四丈远,有时候看着前面分明没有落脚之处,王重阳还是好不停留地跳了过去,到了空中,伸手抓住一根藤条,一荡又是五六丈远,落在了远处的一块石角。 王重阳背上的弟弟,还有站在悬崖下面的姐姐,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唯恐他一个闪失,从上面掉下来,上下有二三十丈高,摔倒谷底还不变成齑粉? 王重阳到了石室外面的洞口,将弟弟放下,也没跟他说话,飞身跳了下去。弟弟心里咯噔一下,竟然不敢伸头向下看,闭着眼睛等着下面传来惨叫声,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这才颤巍巍爬到岩石边,探头向下一看。 只见下面崖壁如削,不时有云雾飘过,一眼竟没有看到底,头脑一阵眩晕,赶紧缩回头去,听到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不一会儿,听到下面传来嚓嚓之声,再往下一看。只见那个孩子背着自己的姐姐,正在崖壁上不停地跳跃攀援,看上去竟然比猿猴还要快很多。 弟弟心里感到非常的羡慕,对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领,刚才在洞里他虽然不能动,但是看到小孩发出的法宝竟然将那团碧焰圈出,分明就是他将自己姊弟救出来的。心想得到恩人身体复原,无论如何也要求恩人手下自己姊弟,在山中修炼。 弟弟一直俯身看着他们俩,知道二人跳到自己的身边,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三个人没有说话,急急向石洞里面走去。 ------------ 第八十二章 寒流侵袭 三个人走进石洞,来到石室,只见东方珂盘膝坐在中间的蒲团上面,胡雪燕坐在他的身后,伸出两手抵着他的背心,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胡雪燕的头顶热气蒸腾,缭绕上升,东方珂的头上却是什么都没有,他双眼紧闭,看不出是一种什么状态。 王重阳知道胡雪燕正在为东方珂治疗内伤,从她头上浓浓的白气可以看出,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不敢上前打扰,便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在他身后的姊弟二人虽然不懂,但是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不能上前打扰,也站在一边看着,心中惴惴,不停地为东方珂祈祷。 过了一个多时辰,东方珂仍然没有一点反应,而胡雪燕头顶的白气渐渐变得又淡又稀,袅袅婉转,离开头顶不到三尺便消失不见了。王重阳看了心里高兴,觉得胡雪燕现在已经不想开始那样竭尽全力了,这说明东方珂的伤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开始变得好转起来。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姊弟二人看了,知道糟糕的情形已经过去,便不再那么紧张,弟弟问道:“小兄弟,恩人他……没事吧?” 王重阳道:“看情形好像没事了,不过还要等等看。” 两个人不再说话,都瞪眼看着正在疗伤的两个人,盼着东方珂能够赶紧醒过来。 有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胡雪燕的头顶已经不再有白气冒出,王重阳想,她这就要起来了。 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又过了一会儿,胡雪燕没有罢手站起来,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王重阳看到胡雪燕身体微微颤动,感到有些奇怪,走到近前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胡雪燕的脸上一会儿发红,一会儿发蓝,一会儿发黄,一会儿发灰,变幻不定,不停闪烁,王重阳曾经看到过这种情形,当初他来到这个石室时,胡雪燕走火入魔,紧跟现在十分相似,知道胡雪燕已经陷入非常危险的状态,他赶紧跑到胡雪燕的身后,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胛骨,拇指抵住她的中府穴,开始运起内功,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胡雪燕的体内。 胡雪燕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块寒冰,一股股的寒气从王重阳的手心传到了他的胳膊上,进而慢慢上升,向着他的肩膀攀升,虽然不断地被王重阳体内灼热的内力消解,但却是融了一股又是一股,渐渐地,那股寒气已经爬到了他的肩膀,按照这种情形,用不了多大一会儿,那股寒流就会侵袭到他的心房,那样就会危及他的生命。 王重阳识得厉害,一旦自己阻不住寒流的进攻,丧命的将不仅仅是他自己,只怕胡雪燕和东方珂都会跟着丧命。王重阳急忙用内力去堵截寒流,从手心输入胡雪燕体内的内力便减少了一大半,这样一来,胡雪燕体内更有大量的寒流汹涌而至,王重阳瞬间从攻势变成了守势,苦苦抵挡寒流的进攻,但最终还是被逼得步步后退。 再过一会儿,寒流已经跨过肩窝,开始向下走,转眼流过大杼,淹没肺腧,吞噬膏肓,步步逼近神堂,心腧。只需要在前进一点点,就可以要了王重阳的命。 到了这种危险的时刻,王重阳却突然冷静下来,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心慌神乱。他知道自己之所以刚才被寒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因为自己性情浮躁,过于轻视寒流,在被寒流攻破防线之后,有过于慌乱,这才给了寒流以可乘之机。 现在他收起骄气和畏惧,平心静气,集中精力,全力发挥自己的内功,不再去顾及寒流的大小快慢。果然,他的心刚刚平静下来,寒流的进攻便被彻底阻止住了,再过一会儿,开始慢慢往后退缩。 王重阳知道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便更加将注意力集中自己的功法上面,内力变得越来越强,等到将寒流逼退到肩窝的肩髎穴时,他的内心已经变得一片空明,不仅没有先前的骄气和恐惧,连后来的谨慎也完全不存在,泊泊然,洋洋然,全身上下都充满了醇厚的内力。 寒流飞快地退回到胡雪燕的身体里,王重阳乘胜追击,将自己的汪洋充沛的内力洪流输入到她的身体里,比起上一次误打误撞,王重阳已经学得很多东西,知道如何运用内力,他并没有运用自己的内力在胡雪燕的身体里跟那股寒流斗,而是冲破寒流的包围,先运行到胡雪燕的丹田气海之内,跟那里残存的内力合二为一,然后让胡雪燕指挥着这股内力去攻击寒流。 这一招果然非常聪明,胡雪燕运用这股内力比王重阳远远地指挥要见效得多,王重阳变得轻松了许多,只管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不用管它们如何争斗,于是便睁眼观察。 只见胡雪燕的头顶上又冒起了一股白气,缭绕而上。他这时才明白,胡雪燕刚才之所以没有冒白气,不是因为她大功告成,而是出了几处致命的关键部位,他的全身都被东方珂身上传来的寒气所占据,现在她的内力又站了上风,所以白气便又出现了。 再过一会儿,胡雪燕身体中的寒流也被驱逐净尽,胡雪燕便将那股内力输进东方珂的身体里,想要一鼓作气,把东方珂身体里的寒气全都扫光,王重阳也是同样的心思,所以便更加快速的将内力输送给胡雪燕,供她使用。 但是东方珂身体里的寒气十分的顽固,胡雪燕拼尽全力攻击了有一炷香的工夫,输入的内力只能进入到东方珂心房周围,再要向外扩张,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徒然消耗了许多内力,王重阳的内力还在源源不断的到来,但是胡雪燕自身的内力已经后继不力了。 但是胡雪燕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拼命催动内力,王重阳感到奇怪,胡雪燕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够理智,再这样下去,不要说解救东方珂,等到自己的内力枯竭的时候,反而会招来寒流的反击,那时候想要摆脱只怕就非常困难了。 想到这里,王重阳把两只手松开,抬了起来。胡雪燕猛地回头,对王重阳道:“干什么,不要松手。”语气很重,满脸怒容。 王重阳道:“姐姐,这么下去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胡雪燕怒道:“谁说不行?你怎么知道不行?” 王重阳愕然退步,不知道胡雪燕为什么突然生气。 胡雪燕说完了这句话,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看着王重阳道:“兄弟,你说的对,还是……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她将双手收回来,东方珂的身体便失去了支撑,头一歪,倒向了一边。王重阳赶紧过去将东方珂扶起来,感觉他的身体倒是不像刚才胡雪燕的身体那样寒冷,心口的地方还有些温,只是全身软绵绵的,似乎没有骨头一样,完全依靠自己的双手支撑,稍一松就歪到。 王重阳将东方珂平放在蒲团上,看他的身体时,却没有看到哪里有明显的伤害,不明白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他轻轻地将东方珂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低声喊道:“师父,师父。” 一连喊了十多声,东方珂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王重阳和胡雪燕,他的嘴微微咧了一下,算是笑过。 胡雪燕道:“大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东方珂两眼紧盯着的胡雪燕,目光里差不多全都是温柔,哑着嗓子费力地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说了这一句话,他便停下来,微微喘息,似乎极度的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胡雪燕道:“都怨我,都怨我,要不是我跑不动,那个鬼火也追不上你,你……你……你就不会受伤了。大哥,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话未说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王重阳见师父这样一个生龙活虎,倜傥潇洒的一个人,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心中疼痛,看到胡雪燕流泪,自己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东方珂轻轻咳嗽了两下,道:“哭什么?我……又没死。”他想抬起手给胡雪燕擦泪,但是只是手指动了一下,根本抬不起手臂。胡雪燕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便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按着。 东方珂咧了一下嘴,道:“等我好了,你……可要做你答应我的……莲……莲……”他气息不足,一连说了两三个莲字,竟没有说下去。胡雪燕接口道:“莲花紫菜羹。是,大哥,我明天就给你做,做我最拿手的莲花紫菜羹。你,你可要多喝点啊。” 东方珂又咧了一下嘴,眼皮慢慢地合上,沉沉睡去。 两个人见东方珂说睡就睡,一会儿都不等,知道是内伤所致,谁也不敢离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一直站在旁边的那姊妹两个看到情形不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这样,四个人眼睁睁看着东方珂一个人,一刻也不敢离开,一连两天大家都是水米未进,只吃了几颗王重阳摘来的水果。东方珂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睡,睁眼的时候不多,即使睁着眼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看着他们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到了第二天黄昏,胡雪燕终于忍耐不住,独自跑出洞去,躲进一个石缝里嚎啕大哭起来。 ------------ 第八十三章 遗愿 一直等到天黑不见胡雪燕回来,王重阳有些不放心,他让那姐弟两个帮忙看着东方珂,自己跑出去找胡雪燕。 跑了一大圈,没有找到人,他心里记挂这东方珂,便赶回了石室,胡雪燕仍然没回来,他学着胡雪燕的样子,将两手放在东方珂的背心,将内力输入他的身体,助他抵御寒气。这两天里他已经做了好几次,现在做起来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在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东方珂悠悠醒转,让王重阳暂时停下。这一次东方珂显得好了很多,头脑十分清醒,说话时力气也大了许多,王重阳以为师父有了好转,心里很是高兴。 东方珂看了一下四周,道:“燕妹呢?” 王重阳道:“刚刚出去。” 东方珂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但是没有说什么,王重阳知道师父想要见胡雪燕,便道:“师父你等一下,我去叫姐姐。” 东方珂道:“不用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王重阳听师父有话跟自己说,当即道:“师父有什么话请说。” 东方珂没有立刻说,转头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姊弟俩。姊弟俩很知趣,知道他们师徒二人有话要说,不愿意别人听到,姐姐道:“我跟弟弟到洞口看看那位姐姐回来了没有。”说完也没有等东方珂回答,便走了出去。 东方珂等他们走了出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王重阳道:“重阳,师父的伤只怕是治不好了……” 王重阳虽然早就感觉师父的伤已经十分严重,不是自己跟胡雪燕能够治好的,但是听到这话从师父的嘴里说出来,还是非常震惊,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东方珂道:“你不要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谁无死?只是我仙子就死,心里有很多遗憾,你……可愿帮助师父完成心愿?” 王重阳强忍住悲伤,使劲点头,道:“师父请说,弟子一定去做。” 东方珂道:“第一件事,就是我一只想求得师父原谅,重回师门,为此我走遍名山大川,找到了因为自己倏忽而毁掉的那一炉药草丹石,就藏在我卧室炕洞的法宝囊里,等师父死后,你就拿着法宝囊,还有那本《上清玄诀》,去到茅山上清宫,交给我的师父天羽真人,求他老人家法外开恩,允许弟子重入门墙,那么弟子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瞑目。” 王重阳含着眼泪不住点头。 东方珂到:“到了上清宫,你就说是我收的弟子,但是没有得到师门允可,不敢私相授受武功。我师父见了你这样的资质,一定会将你收归门下。你进了上清宫,一定要刻苦自励,勤学上进,什么时候心生懈怠,就想想师父现在的模样……” 王重阳知道师父对自己一直关爱倍加,期望极高,非常想将自己推荐到茅山,刚才所说的事情,一半是他多年的心愿,一半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想到师父死到临头仍然在为自己操心,又是感动又是伤心,泪水犹如泉涌,汩汩而出。 等了一下,东方珂接着道:“还有……你燕姐……我很不放心。一旦我不在了,你可要照顾好她,让她尽早忘掉师父,不要……不要……”一连说了两个不要,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两个人虽然认识不久,又是不打不相识,但是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心心相印,恩爱已深,东方珂的伤正是为了救胡雪燕才受的。现在师父竟然说出让胡雪燕尽早忘掉自己,王重阳行不通什么道理,只是瞪眼看着师父。 东方珂道:“这些事,你都能答应师父吗?” 王重阳虽然心存疑虑,但是是使劲点头道:“我都答应。” 东方珂轻轻舒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变得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也变得极度虚弱,再没有力气说话,闭上眼睛,不再吭声,似乎又睡着了。 王重阳看着师父消瘦的面孔和深陷的眼窝,心如刀绞,但是怕师父伤心,不敢哭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东方珂忽然睁开眼睛,对王重阳道:“重阳,我想再喝一次猴儿酒。” 王重阳知道师父时日无多,道:“师父,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他将东方珂安置好,拿上酒葫芦走到洞口,请姊弟二人进去看护师父,跳下崖壁,飞也似的向石罅洞跑去。等他灌满了酒,一路跑回来,看见姊弟二人仍然站在洞口,心里有些不高兴,两个人见他回来,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向他解释,王重阳没有理会,径自走进洞里。 一到石室,就看到胡雪燕已经回来,她一条胳膊搂着东方珂的腰,两个人并肩而坐,正在喁喁低语。这才明白姊弟二人为什么站在洞口,心中很是歉疚。他知道这可能是师父最后的时刻,虽然非常想守在师父身边,但他觉得师父更想跟燕姐在一起,也就没有打扰他们俩,将酒葫芦放在石壁根,蹑手蹑脚退了回去。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到了洞外,姊弟俩都看着他,眼里满是疑问,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王重阳本来想要对他们二人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但是他现在心乱如麻,只是对着二人点点头,便从洞口跳了下去。 此时已近子时,月亮快到中天,现在变成了椭圆形,依然非常明亮。王重阳从石涧中走出来,在山谷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夜风一阵阵吹过来,轻抚着他的额头,让他一片混沌的头脑变得清醒了少许。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王重阳一抬头,看到对面石壁上有一个石龛,月光下看得分明,他觉得这个石壁看上去很是熟悉,好像见过一样,稍微一想,差点笑出来。原来他在有意无意中,又走到了被人偷酒的那个石龛下面。 王重阳飞身跳上石壁,几个起落,已经到了石龛里,他坐在岩石上,看着自己的的影子,一股股忧愁涌上了心头。想起过去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关爱,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犹如泉水夺目而出。 自从父母被抓走之后,东方珂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亲人,也是除了胡雪燕之外,唯一的一个亲人,现在这个亲人就要离自己而去,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他开始自责,如果自己能够一步不离地紧跟着师父,那就不会发生这种结果,还有坐忘庵的那个老尼姑,一再向自己保证师父他们有惊无险,不会出事,他恨不得大骂她一顿。 他现在完全现在悲伤之中,凡是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到了坐忘庵,他有怎么能学会暂停阴阳微尘阵的咒语,即使他的手里有那位老兄送给他的玉扳指,也难于脱身。 他咬着嘴唇哀哀低泣了一会儿,脑子里昏沉沉的,一连几天没有合眼,他确实非常困乏,不一会儿,身子向石壁上面依靠,就要睡去。 忽听一个沙哑的嗓音道:“忘恩负义的家伙,自己还好意思哭。”语气似乎非常的生气。 王重阳一听就知道是那位偷酒的老兄来了,想想他说的话确实不错,自己答应了他要隔一天送一葫芦酒,这两天因为一心记挂这师父的伤病,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赶紧站起身来道:“实在是对不起,我这两天有事,把老兄的事情给耽误了。” 那人哼了一声,道:“又不是一年半载,才过了两三天,就把答应的事情全都忘掉,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重阳触动心事,流泪哽咽道:“我师父……他……就要死了。” 那人怒道:“胡说,拿了我的玉扳指,还说这样的话,你是说我的法宝不顶用吗?” 王重阳擦了一把眼泪,道:“不是,老……兄的宝贝很厉害,就是……我用的晚了一步,所以……” 那人嗯了一声,道:“你把经过说一遍我听。” 王重阳将当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那人听了道:“怨不得如此,我就不信我的玉扳指抵不住那妖孽的幽冥灯煞。” 王重阳听那人的话,忽然心里一动,暗道,这人的玉扳指这么厉害,能够抵挡得住那朵车轮大的碧焰,想来他的本领也是大得很,何不求他救救自己的师父。想到这里,扑通一下跪倒在岩石上,对着石龛里面砰砰砰磕起头来。 那人笑道:“够了够了,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耽误两天酒喝,虽然把我的嘴里淡出个鸟来,但是也不必行此大礼。” 王重阳又磕了几个头,道:“老兄,我磕头不是向你赔礼,而是求你救救我的师父。” 那人哑着嗓子道:“我说你不会对我有如此好心,原来还是为了那个风流情种。那人本来可以逃走,却又转回去就那女子,他是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生命的,我们有何必多事坏人家的好事。” 王重阳知道那人说得不错,师父是甘心情愿去救胡雪燕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人的话,只得重复先前的话道:“求老兄救救师父。” 那人道:“晚了晚了,那妖孽的幽冥灯煞好不厉害,你要是一回来就记着给我送酒,我喝了酒伸手那么一救,你师父说不定已经全好了,拖了两天才想起我,已经迟了,已经迟了。” ------------ 第八十四章 少阳回春丸 王重阳听那人话中有气,似乎并不是没有希望,也不说话,俯下身又开始砰砰磕头。 那人怒道:“你老是这么对我磕头干什么,我又不是大罗金仙,已经死了一多半的人,你说救活就救活,那还要阎王殿干什么?” 王重阳怕那人生气,不敢在磕头,但是仍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起来。那人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唉,俗话说得好,那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口软,都是我这张贪吃贪喝的破嘴,老是给我惹麻烦。你且起来,我答应你。” 王重阳听那人答应了,心里大喜过望,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来。 那人道:“我只是答应你救他,但不能不保证一定会救活他,万一他命不好还是死了,你可不能埋怨我,断了我的猴儿酒。” 王重阳本来已经彻底绝望,见那人答应,已经感天谢地,再说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就是那人说话跟平常人不一样,他刚才还一直说师父没救,看来他一定有办法。 那人道:“不过,我救他完全是看在你的猴儿酒面子上,跟这个别人不要的弃徒没有关系,跟那个差点要做寡妇的狐狸精也没有关系,所以你只说是你自己想的把法,不要对他们提起我,一提我,恐怕办法就不灵了,知道吗?” 王重阳赶紧点头答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那人道:“还有一点,我现在不方便离开自己的石洞,也不愿意外人知道我在这里,将来再没有安静的日子过,所以我不能去看他,他也不能到我这里来。” 王重阳感到奇怪,他不能离开这里,又不许东方珂自己来,这病不知道怎么个看法。 那人道:“这事只好就着落在你的身上。” 王重阳道:“我?” 那人道:“不错,就是你。我将救他的药放到你的身上,你回去让他吃下,先保住他的小命,然后我再把制药的方法传给你,由你自己去制药,免得经常来烦我,扰我清修。你看如何?” 王重阳迫不及待地道:“好好好,——那药在哪里?” 那人道:“转过身来,盘膝做好。” 王重阳依言转向石龛里面,盘膝做好,心里却不免疑惑,给我药还用得着这样? 随着一阵扎扎声响,石龛里面的石壁裂开了一个口子,从口子里面伸出了一只大手,手臂很长,上面长满了卷曲的黄毛。那只大手伸到自己的身前,竖起大拇指,手腕一转,大拇指捺到自己的小腹上。 王重阳感到一股灼热炙体的气流注入自己腹内,不用自己引导,它自动进入自己的经脉,流进了丹田气海,储存在里面,不再动弹。热流远远不多地注入丹田之中,越积越多,但是内力所占的地方并不变大,仍然只有红枣大小。 就在那根大拇指往王重阳体内输入内力的时候,石壁上的那个洞口上一直冒着耀眼的火花,发出砰砰的声响,那些火花大的有拳头大小,笑得也像雀蛋,爆落在岩石上面,还会嗞嗞地燃烧一会儿,并不会立刻熄灭,而那只长臂被无数的火花包围着,燃烧不停,胳膊上的黄毛和皮肤渐渐被火花烧焦。 王重阳问道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想起来了上次梦中见到的情形,心下甚是惊骇,那次只是伸出来就缩了回去,这次却是一直没有动弹,想来已经受伤不轻。却不知那人为什么要手这么大的醉给自己输内力,自己并没有受伤。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那只大手才收回大拇指,慢慢缩进石洞,一阵扎扎声响,石洞合闭,不断爆出的火花也随之消灭。 王重阳感觉丹田中就像是有一颗红枣,从里到外都是深红颜色,蕴藏这巨大的热量,在那里缓缓旋转,并不散开。他觉得很是奇怪,但是现在不是寻找原因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直在担心着东方珂的病,见石龛里面不再有别的动静,便问道:“老兄,药呢?” 那人道:“已经给你了。” 王重阳道:“没有啊,”随即想到了这颗红枣,便道:“你是说刚才那股内力……” 那人道:“不错,这个就是我的独门丹药,名字叫作少阳回春丸。” 王重阳甚是吃惊,原来这个就是对方给的药,便问道:“这个……怎么吃啊?” 那人不耐烦道:“蠢材蠢材,要给了你,还要问怎么吃,我怎么喂你吃,你就怎么喂他吃呗。” 王重阳想大概是要自己像他那样将这颗少阳回春丸注入东方珂的丹田中,不过此事出不得半点差错,他还是不能确定,所以还想再问一下。那人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我倒是有时间慢慢对你讲明白,只是不知道那个风流才子有没有命等你。” 王重阳听了一惊,转身从石龛上跳了下去,身后传来那人的叫声:“不要忘了我的事。”王重阳高声喊道:“忘不了。”身体飞快地向下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落不到底,心中一怕,便醒了过来。 他四下看了看,什么东西也没有,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丹田中的那颗少阳回春丸。又是一个是真非真的梦境。王重阳心想,不管怎么样,先回去试试再说,他踊身跳下石壁,飞身落到谷底,头也不回地向着石涧方向跑去。 王重阳一路狂奔,当真不输于快马惊鹿,不时惊起旁边草丛中的禽兽,不一会儿便跑到了石涧。到了石室一看,只见姊弟二人站在门口,都是满脸忧容,胡雪燕一只手抱着东方珂,另一只手拿着小葫芦正在喂他喝酒。在她的身旁,凌乱地放着一些花草,原来胡雪燕夜里出去,是为了给东方珂找草药,看那情形,药已经吃过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东方珂喝了一口酒,倒有一半顺着下巴脖子流了下来,把胸口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东方珂看到王重阳近来,用眼睛示意他走过来,道:“有你们俩守在我的身边,我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胡雪燕道:“燕妹,我想让你把我刚才对你读的诗歌,再对我读一遍。” 胡雪燕泪眼晶莹,听了以后点点头,曼声读道:“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王重阳不知道他们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怎么还会有心情去读诗歌,眼看胡雪燕流着泪读完了一段,接着又要读下去,当即上前一步,伸手拦住胡雪燕道:“燕姐,等一等。” 两个人愕然抬头,看着王重阳,胡雪燕的脸上竟然现出怒容。 王重阳赶紧道:“先让师父吃了药再读。” 胡雪燕道:“药?什么药?在哪里?” 东方珂道:“算了,我不想再吃药。还是继续给我读诗吧。” 王重阳急道:“师父,这个药你一定要试试。” 胡雪燕也附和道:“大哥,等你吃完了药,小妹再给你读诗。” 东方珂无奈道:“好吧,快把药拿过来,不要耽误了我的事。” 王重阳对胡雪燕道:“姐姐你将师父扶好。”然后他自己坐在师父的对面,先闭目静坐,静心澄虑,默默引导丹田里的内力。 那颗红枣一样的少阳回春丸仍然在他的丹田里缓缓旋转,跟刚刚注入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那人只是把少阳回春丸送到了他的体内,却没有告诉他怎么取出来,有怎么用在病人东方珂身上,他只能自己摸索着去做。 过了一会儿,那颗旋转的红枣上慢慢被吸出了一条红线,随着红枣的旋转,开始不断地拉长,沿着经脉向上运动,最后运行到了他的手臂,缓缓流向大拇指的少商穴,似乎从少商穴中汩汩而出。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便伸出大拇指,捺在东方珂的小腹部位。东方珂看着王重阳,听他说要让自己吃药,却又没有拿出药来,反而坐在自己的对面打坐。东方珂知道自己的内伤已经无法治好,但是不想拂他们的好意,所以才将胡雪燕的草药悉数吃光,又答应了王重阳吃他的药,但是他自己心里觉得,与其耽误时间吃那些又苦又涩的草药,还不如多喝两口猴儿酒。 一股浑厚的内力注入了东方珂的腹部,虽然强劲,但是比起王重阳输入的内力也强大不了多少,东方珂不相信这次会有什么不同,所以任由王重阳施为,连引导都懒得再去做。 但是那股内力似乎自己有灵性,进入他的身体之后,便自动寻找并且渗入他的经脉之中,然后沿着经脉进入丹田,在丹田中慢慢积攒囤积。东方珂明白了,王重阳所说的药,就是这股内力。这股内力确实跟王重阳的内力大不相同,甚至跟他所知道的所有的内力都不一样,它只是细细一线,但是凝而不散,实而不虚,到了丹田中,慢慢旋转着,将源源不断的红线缠在上面。 王重阳比不上石龛中的那人,直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内力完全输入东方珂的丹田中。他将大拇指收回来,看着师父,问道:“师父,怎么样?” 胡雪燕也在一边眼巴巴地瞧着他。东方珂感觉到那颗红枣在自己的丹田中不停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除此之外却没有什么不别的感受,但是他不想让两个人失望,便笑了笑,道:“不错,很舒服。” 他刚要回头叫胡雪燕给他读诗,噗的一下,丹田中的那颗红枣忽然炸裂,或作无数的红线向着四周辐射出去,力觉全身所有的经脉穴道都被刺中,就像有千万根钢针深深扎进他的身体。 东方珂禁受不住,啊的大叫一声,身子一挺,扑通,摔倒在地上。 ------------ 第八十五章 法不传六耳 王重阳和胡雪燕见状,赶紧上前去搀扶东方珂。只见他双目圆睁,牙关紧咬,全身挺直僵硬,一动不动。 两人非常奇怪,感觉东方珂即使死了,也不会这么快僵硬。胡雪燕以为一定是刚才王重阳用大拇指给他治病时出了什么差错,扭头问他:“你刚才给他是怎么治病的?” 王重阳道:“我刚才给他吃了少阳回春丸。” 胡雪燕奇道:“什么少阳回春丸?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 王重阳道:“那是一种内力裹成的丹药,被我大拇指输入了师父的丹田里。” 胡雪燕道:“那是什么丹药?是不是有毒?”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 胡雪燕打断他道:“天啊,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丹药,便拿来给他吃。一定是那颗丹药害了他。” 王重阳立刻慌了神,他再看看东方珂,只见他的脸色发黑,浑身还是那么僵硬,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看来真的是他那颗丹药害了东方珂,但是石龛中的那个人没有理由要害东方珂啊,他开始还不同意医治,使自己磕头求他他才答应的。 难道是自己不会使用这种少阳回春丸才害了师父吗?那人分明说过,他怎么给我吃,我就怎么给师父吃,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将回春丸注入到师父体内时,跟那人的做法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差错呢? 但是师父是确确实实死了,现在他的身体冰凉,脸色发黑,两眼瞪直,连心口也没有一点温暖,没有一点跳动。 王重阳悔恨交加,不管怎么说,使自己害死了师父,还有那个人也脱不了干系,不是他的丹药有问题,就是用药的方法出了差错,他本来有时间给我说清楚的,但是他故作神秘,就是不说。 王重阳倏地站起来,转身救走,胡雪燕一把抓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王重阳恶狠狠地道:“我要去报仇。” 胡雪燕道:“找谁报仇?是谁给你的那个回春丸?” 王重阳没有吭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个人,但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见过那个人的面,只见过他的一条手臂。他们的一切交往都是在梦里进行的。但是那个人确确实实存在,是他制造了梦境,其实那些都是真的,被喝掉的猴儿酒,那个玉扳指,还有并不害死东方珂的那个少阳回春丸,那声音,那味道…… 但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人,即使能够找到那人,他也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何况那人曾经救过他们一命,这其中的恩怨很难说得清楚。 再说他曾经答应过那人,对任何人都不会提起他。 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找那人,找不到他,晚上就睡在那里,在梦里继续找,找到了他就把所有的恩怨一块儿算清。 胡雪燕见他不吭声,又问了一遍:“告诉我,到底是谁?” 王重阳仍然不开口,脸憋得通红,手使劲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胡雪燕见他这个样子,更不敢放他走,又伸出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 两个人正在相持不下,忽然身后大叫一声:“疼杀我也。” 两个人吓得都跳起身来,回头看时,只见东方珂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连声喊道:“酒呢?酒在哪里?酒在哪里?” 刚才两个人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东方珂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全身冰凉僵硬,脸色发黑,双眼瞪直,确实是死人的情状,怎么突然间又复活了呢。两个人都看着东方珂,谁也不说话,心里想着两个字:诈尸。 东方珂见两个人都不理会自己,看到酒葫芦放在一边,便自己侧身伸长胳膊把葫芦拿到手中,高高举起,嘟嘟嘟嘟,一口气将葫芦里的酒给喝了个精光。他放下酒葫芦,张开嘴,哈地吐了一口气。 胡雪燕伸手抓住东方珂的手臂,道:“大哥,你……没事了?” 东方珂将酒葫芦放在地上,道:“没事?咋没事?刚才疼死我了。喝了这些酒之后才稍稍好了一点。” 两个人听了都是非常高兴,王重阳将刚才的悔恨和愤怒都变成了快乐,一下子扑到东方珂的怀里,叫道:“师父。”泪水又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东方珂替他擦去眼泪,笑道:“我都好了,你还哭什么?你这颗药丸可真厉害,一下子迸散开,刺中了我全身所有的经脉穴道,差点没有把握疼死。等我清醒过来,身上的那些毒气已经去了一少半,只剩下一些顽固的地方需要肃清,不过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现在觉得很好,说不定可以自己练功驱毒了。你刚才说是个我一颗丹药吃,没想到是一颗内力丹药,真的非常见效,它叫什么名字,谁给你的?” 王重阳嗫嚅着没吭声,他的心里现在又是高兴,又是愧疚,觉得自己毫无来由地生那人的气很不应该,幸好师父及时醒来,不然自己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哩。 胡雪燕道:“是啊,你倒是说说,刚才我问你你就不说,那人到底是谁啊,我们知道了也好去找人家谢谢。” 王重阳道:“我不能说。” 胡雪燕道:“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王重阳难为情地道:“我答应了那人,不会把他说给任何人。” 两个人都看着王重阳,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东方珂点点头道:“我只是想向那人说声谢谢,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以后再说吧。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多等点时间,保持点神秘感挺好的。” 王重阳将他们不再逼着自己说那人的事便放心了,他看到师父和燕姐他们相依相偎,觉得自己还是离开一会儿的好,正好刚才说起了那人,他想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到石龛去一趟,顺便向那人道谢。于是便对二人道:“我想出去走走,顺便找点水果回来。” 王重阳从洞里出来,太阳已经偏西,他走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心里乱作一团,但是主要还是高兴。不管怎么说,结局还是好的,他们能从玄妙宫中逃出来,师父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并不是没有救。另外他还得到了坐忘庵的人给的一轴图,阴阳微尘阵的总图,这两天只顾着师父的病情,竟然忘了这事,得干紧找个时间好好看看,不然再过十几天回到玄妙宫中,他会被困在微尘阵中。 他伸手按按胸口,那轴画还在。他想,赶紧把手头的事情做完,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研究那轴总图。 从石罅洞灌满了酒,王重阳来到石龛里,先将酒葫芦恭恭敬敬放在岩石上,然后跪下来,对着石壁磕了三个头,直起腰来,道:“多谢老兄,你的药救了我师父的命,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石壁里忽然传来了嘶哑的笑声,那人道:“我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哈哈哈,忘了告诉你,这种少阳回春丸药性很古怪,吃了它的人一般会疼死过去,死过一刻钟之后,才能醒来。你这么快就赶回来,我还以为你看他死了,跑来找我拼命哩。” 这是王重阳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听到那人说话,很是惊讶。那人的语气非常高兴,很显然同步时忘了告诉自己那种情况,他是故意不吭声,好给自己开个玩笑,现在他成功了,所以非常开心。 王重阳有时候觉得这人蛮不讲理,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老小孩,童心很盛,不管什么事都能开玩笑。不过他刚才猜得不错,自己差一点就会跑来跟他拼命。在他的心里,说不定因为没有看到自己跑回来拼命而非常遗憾哩。 王重阳道:“他是死了一会儿,幸好后来活过来了,不然我真的会来找你拼命。”他冲着石壁笑笑,道:“他现在已经好了一半,已经能……” 那人打断他道:“好了一半?哈哈,你说得也太轻松了。还早哩。” 王重阳奇道:“我亲眼看到师父他已经行动自由,他自己也说差不多可以自己运功疗伤,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的。” 那人道:“他把人家的幽冥灯煞看得也太稀松了,普通的宝贝能够入了她的法眼吗?就会好,就会好,嘿嘿,真是异想天开啊。” 王重阳听了一惊,道:“难道师父他还会有事吗?” 那人只是冷笑,却不再说话。王重阳感觉大事不好,赶紧对石壁道:“老兄,兄弟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 那人冷冷道:“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奔丧啊?” 王重阳听那人说出的话粗俗难听,但是有不好意思反击,便道:“我赶回去看看师父。” 那人道:“啊,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不是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又是什么?” 王重阳听了道:“那我该怎么回去?” 那人道:“蠢材蠢材,拿药呗。这么笨,也就是那个杀才才会收你这样的徒弟。” 王重阳恍然大悟,嘻嘻笑道:“请老兄再给我一颗少阳回春丸。” 那人道:“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先把制药的方法告诉你,省得我一天两趟受那雷网星火之厄,法不传六耳,你且附耳过来。我只讲一遍,你可要用心听,忘了再问我我是不说的。” 王重阳果然将耳朵附在石壁上,听石壁中安人给他讲制药的方法,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 ------------ 第八十六章 雷网星火之厄 王重阳侧耳倾听石龛里的那人给他传授制药的方法,那人先讲了少阳神功的基本修炼方法,然后再教他用少阳神功制作少阳回春丸。那人讲的比较简略,只是关键处的大架子,并没有详细的内容。那人讲完之后,王重阳还在凝眉思索,那人不耐地道:“我没有时间,那个风流才子更是等不得,到近前来。” 王重阳听了悚然一惊,赶紧走上一步,盘膝坐下。扎扎声中,那只长臂大手又伸了出来,大拇指反过来捺到王重阳腹部四满穴上,开始往他的丹田中注入少阳回春丸。 洞口火花四溅,发出喀喀的爆破声。王重阳仔细观察,看到那只长臂在刚刚伸出时,上面就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是上一次被烧伤的。心想,这人每次伸手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以前还可以说是为了他自己想喝酒,这两次却是为了救人,而且他伸手拿酒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会受太多伤害,而传少阳回春丸则不同,他需要一动不动被火花灼烧一盏热茶的时间,所忍受的疼痛也可想而知。 王重阳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臭味,心里对这人非常感激,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一种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神气,尤其是不会表现出自己是被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形,但是他对自己真可以说是大恩大德,只是不让自己感觉如此而已。 只不过有半盏茶的工夫,那只大手忽然收指缩回石洞,往回收的时候,顺便将小葫芦也抓了进去,四壁随即合闭。 王重阳感觉这次时间少了很多,而且丹田里的少阳回春丸也才刚刚成形一半,那人便罢手不做。他想或许这人真的忍受不了那种疼痛,所以才不得不早点缩回去,他也很同情这人,但是想到师父的病情,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兄,好像……还没有好哩。” 石壁中那人道:“不多,是没有好,不过也差不多有一半了。” 王重阳心想,这治病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怎么能说差不多呢?于是便道:“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再……” 那人勃然大怒,道:“什么歇一会儿再?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每天光想着给你那狗屁师父治病?我才不管他的死活哩。要不是……呸,真是晦气。都怨我自己最贱……” 王重阳并不害怕,等那人语无伦次地发泄了一通,便道:“救命如救火,请老兄看在小老弟的份上,成全了我的师父吧。” 那人似乎刚喝了一口酒,听了王重阳说的话,一急便喝呛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完了,恶狠狠道:“蠢材啊,我只给了一半,我为什么要只给一半,我刚才教你的东西算是白费口舌了。我看那个小狐狸精快要做寡妇了,你爱管不管。” 王重阳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人只给一半少阳回春丸,并不是因为怕疼,而是要自己用他教的办法把另一半给补上,只是自己刚刚听他将了个大概,很多地方还不是很清楚,现在就去做,只怕做不好。但是看他的样子是不会再出手了,又听说还燕姐要做寡妇,心中害怕,不知道师父会出什么问题,只得向着石壁躬身下拜,然后飞身跃下石龛,人在半空中,听见那人气哼哼道:“嫌少?以后更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王重阳心里惴惴不安,一边往石涧方向跑,一边在心里默念刚才那人教给自己的制药方法,本来那人讲得就不详细,他心里很没有把握,再要忘一部分,只怕师父的性命堪忧,这个不比别的,可来不得半点马虎。 一进石室,就听到嘤嘤的啜泣声,只见胡雪燕正抱着东方珂在哽咽哭泣,看到王重阳,胡雪燕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喊道:“重阳,快来看看,你师父他又不行了。” 王重阳心中一惊,原来那人不是危言恐吓,师父真的病情复发。他赶紧过去,摸摸东方珂的心头,他的心口还有余温,感觉并能感觉到微弱的心跳,知道有救,这才放心。 胡雪燕道:“你走了之后,他一直好好的,有说有笑,过了一会儿,说是要练功,结果坐在那里,刚刚闭上眼睛便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成了这个样子。重阳,你可要救救他啊。” 胡雪燕此时六神无主,两手抓住王重阳的手臂不放,也不想想王重阳还不满十三岁,自己已经是大人。这也是应了那句话,事不关心,关心者乱。 王重阳道:“你放心,燕姐,我一定能把师父治好。”他在东方珂面前盘膝坐好,“燕姐,少阳回春丸还没有准备好,我现在要制药,等一会儿才能治好,你先看着师父。”说完话便闭上了眼睛。 胡雪燕仍眼抓着他的胳膊不放,但是看他闭目静坐,一动不动,听他说要制药,怎么现在坐在这儿不动弹,想了想,东方珂说他的药丸实际上是一种内力凝结而成的圆球,他实际上是将那颗内力圆球注入了东方珂的身上。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开始凝结那颗内力药丸,怨不得先前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药,他哼哼唧唧不说,原来是他自己做的。 胡雪燕松开了双手,心里稍稍有些放下,既然王重阳自己能制作那颗药丸,大哥的性命就能保住了,他不再看王重阳,开始转而关注东方珂,见他只是昏迷不醒,浑身发冷,但是心跳还算平稳。 王重阳坐在那里,静心澄虑之后,开始用石龛中那人教他的办法运功,一开始他运作得相当困难,一直坐了半个多时辰,并没有产生一点内力,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步,不管这一步是不是产生了应有的效果,结果在连续不断地按照那人的方法完整操作了四五遍之后,内力终于出现了。 这种内力跟他体内固有的内力完全不同,他体内原有的内力一方面是他天生健壮,整天不停地奔跑跳跃,时间久了,自外而内,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内力,另一方面就是他看到《上清玄诀》之后,尤其是在感受到那些蝌蚪文字的形象,自己的体内也出现了成群结队,鱼贯而行的蝌蚪之后,王重阳的体内便产生了一种内力,这是茅山上清派的内力。他的内力便是这两种内力的混合体。 上清派的内力是一种玄门内力,走的是阴阳交融的正宗之路,而得自自然的内力则是不分阴阳的混沌之气。现在王重阳身上练出的内力是一种纯阳之力,虽然非常的微弱,但是已经让人觉得灼热烤炙,十分强劲,就像是缭绕上升的火焰一样。 王重阳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内力收集到一起,慢慢引导进自己的丹田,让它一点点靠近那颗旋转的红枣,在细小的火焰接近到一定距离时,它便被那颗旋转的红枣所吸引,立刻缠绕上去,后面的火焰之线便源源不断地被扯了过来,缠到上面。 红枣开始慢慢膨胀,但是给王重阳一种虚而不实的感觉,远不如最初的红枣那么坚实。不过现在他已经顾及不到那些,虽然虚了一些,但是总比没有好,过了一会儿那颗红枣已经变得跟那人第一次给的一样大小,他向继续运功,希望能够再大一些,这时听到了胡雪燕的惊叫,他不得已只得慢慢停下,睁开眼睛。 胡雪燕满脸惊慌,对王重阳道:“重阳,快看,你师父……他……他恐怕……” 王重阳赶紧看师父时,只见东方珂满脸发黑,浑身发颤,又变成了当初那种危险的情况。王重阳把东方珂摆正,让胡雪燕扶好,然后在对面坐下来,伸出拇指捺住东方珂小腹四满穴,开始将自己丹田的那颗丸药重新化解成火焰之线,输入东方珂的体内。 王重阳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这颗加入自己成分的药丸会不会出问题,好不容易,那颗少阳回春丸已经全到了东方珂的丹田里,在那里缓缓旋转。王重阳收回右手拇指,和胡雪燕一起眼睁睁看着东方珂。 东方珂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动,眼睛一翻一翻。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下面将会发生什么。忽然东方珂全身一挺,劲头很大,胡雪燕和王重阳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心里都有准备,但还是猝不及防,被他挣脱双手,直挺挺摔在地上。 两个人先是一惊,随后心中一阵狂喜,因为这种情形跟先前一样,那次他也是这样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像死了一样。他们伸手去摸东方珂的身体,果然,片刻之间,东方珂的身体已经变得冷若寒冰,硬如磐石,脸色也成了黑墨色。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但是两个人仍然不能断定结果会不会一样,所以在等待的这一会儿,两个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又想看着东方珂醒来,又怕看着他永远睡去,所以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不得不将头扭到一边,再过一会儿又伸手去摸摸他的身体。 两个人觉得时间应该早就到了,但是东方珂仍然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王重阳的心里怦怦直跳,越来越担心,到后来他紧紧绞着双手,不敢再看东方珂,甚至也不敢再看胡雪燕。 他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定是自己将师父害死了。 ------------ 第八十七章 以毒攻毒 东方珂忽然翻身坐起,大叫一声:“疼杀我也。” 终于,东方珂喊出了一声两个人急急期盼的大叫,这一声大叫简直比任何悦耳的鸟鸣都好听。两个人都是惊喜万分,瞪眼看着东方珂道:“怎么样?” 东方珂先是没有说话,咬牙握拳,似乎还在跟体内的巨疼对抗,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跟上次一样,真痛快啊。拿酒来,我要痛饮一番。” 王重阳嗫嚅道:“酒……没了。” 东方珂愣了一下,也想起了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把酒喝了个精光,只得咽了两口唾沫,道:“这时候最怀念的就是那葫芦酒了,从鬼门关回来,能够痛饮一番,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了。” 胡雪燕听了东方珂这番话,心中微微有些发酸,但是见他刚刚死而复生,今后还不知道还有多少痛苦等着他,也就不想跟他计较,只是笑笑道:“从鬼门关回来,别的什么于不顾,就想着灌这葫芦黄汤,这才是标准的酒鬼。” 东方珂听出胡雪燕的话里有苛责的意思,自己也觉得刚才有些失言,看看胡雪燕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的笑容也遮不住她的疲倦,显然在自己昏死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说不定还会以泪洗面,想到这里心中很是感动,伸手握住胡雪燕的手道:“这今天真是苦了你们俩了。” 胡雪燕心中很是甜蜜,道:“我什么也没有做,都是重阳喂你吃药,才保住了你这条命。” 东方珂回头看看王重阳,他想起王重阳说过不会说出给他丹药的那人,欲言又止。胡雪燕想让东方珂明白这次救他的经过,便问王重阳道:“重阳,你这次在动手给你师父治病之前,坐了那么长的时间,好像是在运功哩。” 王重阳点点头,道:“这一次那人只给了我一半丹药,告诉我制药的方法,剩下的那一半让我自己制,那段时间,就是我运功制药。” 东方珂和胡雪燕都不明白他说的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重阳便把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胡雪燕喜道:“这下好了,你学会了制作少阳回春丸,那就可以随时喂你师父吃药,以后再也不会担心你师父突然发作了。” 王重阳听了也很高兴,当然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那人在给自己传药时,每次都要忍受着洞口火花烧灼之痛,虽然他自己一点都没有显出疼痛的反应,但是那滋味一定非常难受,所以他不忍心那人为了自己的事继续受苦,等自己学会了制药的方法,那就可以让那位对自己有恩惠的老兄免去皮肤之痛。 东方珂沉思了一下,道:“那位恩人真是神人,他这样做不一定全是为了自己省事,说不定还有别的深意,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猜不透他的用意。你没事时要多去他那里走走,对恩人要恭敬谨慎,多多听他教诲,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王重阳点头称是,见师父没事,便把顺手摘来的水果拿过来,叫过来那姊弟二人一起吃。大家这几天都是是不好睡不好,现在看到东方珂病情好转,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整个一晚上,大家都没有睡觉,防备东方珂旧病复发,没想到竟然平稳无事,还能自己练功疗伤了。到了第二天早晨,胡雪燕以为东方珂的病从此就不会再有危险,十分高兴。王重阳记着那人说过的话,以为师父的病一定会再度发作,不如早早去石龛那里拿药,有备无患。 王重阳来到石龛那里时,空葫芦正放在岩石上,他先感谢了那人一番,然后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老兄曾经说过师父的病不会很快好转,我怕师父的病情会突然发作,所以想请老兄早点把药传给我,让我做好准备。” 石龛中那人道:“他发作不发作跟我什么关系?不过,看在酒的面子上,我就再帮你一天,过了今天,我就不管了。” 王重阳听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毕竟还有一天的时间,说不定过了这一天之后,师父就能够恢复得差不多,自己能够对付得了。当下那只大手伸出来,在星火灼烧之下,将丹药传给他。 这一次只用了不长的时间,那只大手便收了回去,王重阳以为那人受不了灼烧,所以早早撤回。返身内视,感觉丹田里的红枣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还不如上一次大,但是他不敢再求那人,提了小葫芦,到石罅洞灌满了酒,急急赶回石涧。 到了石室里,只见师父、燕姐和那姊弟二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欢快。王重阳见师父没事,便放了心,他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先制药,便走出洞外,在旁边找了一个小石龛,盘膝静坐,照着那人教的办法运功炼药。 这一次那人给的丹药很小,但是王重阳已经有过一次制药的经验,做起来轻车熟路,所以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那颗丹药补起来,于是起身回到洞中。 到了石室里,看到师父正在端坐练功,好像是在自己试着疗伤。 东方珂听到王重阳的脚步声,睁眼看着他道:“重阳,我现在正好开始感觉不舒服起来。不如我们提前把药吃了,没必要飞得等内毒发作再去救治,你看好不好?” 王重阳道:“师父,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相向而坐,王重阳用拇指将少阳回春丸一点一点传过去,由于东方珂着意配合,所以传得比较流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全都传了过去。随后东方珂静坐等待回春丸的迸裂。 王重阳和胡雪燕都在一边看着东方珂,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东方珂的身体猛地一颤,嘴里发出轻哼的声音,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扭曲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胡雪燕伸手过去,想要帮东方珂稳住身体,食指刚刚碰到他的肩膀,忽然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脸色立刻变得煞白,浑身也颤抖起来。 王重阳赶紧问道:“燕姐,你怎么啦。” 胡雪燕不住地吸着气,好不容易才说出两个字:“好……好冷。” 原来胡雪燕的手指刚刚触到东方珂的肩头,立刻便有一股极强的寒流传了过来,从她的手指快速向上爬升。胡雪燕吃过一次亏,知道这寒流非常厉害,不是自己所能够抵御的,赶紧把手缩回来,即使如此,也已经有不少的寒气进入了他的身体,她急忙运力将那股寒气阻止在手臂上,然后一点点将头消散开去。 王重阳见两个人都坐在地上运用全身的功力跟阴寒之毒抗衡,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敢去打扰他们。心下骇然,没想到那朵幽冥灯煞竟然如斯厉害,胡雪燕只是轻轻触摸了一下东方珂的身体,就得端坐不动,运功相抗,竟然无法分神说话,东方珂身上所承受的寒毒之苦就可想而知了。 他却不知,适才他传给东方珂的那颗少阳回春丸是非常霸道的药丸,小小的药丸中蕴藏着炽热的纯阳功力,在它突然爆炸的那一瞬间,凝结的药丸化作千万缕燃烧的红线,向四周辐射,刺中身体各处的千百经脉穴位,将顽固守在身体了的寒毒瞬间逼出体外。 这是一种以毒攻毒的方法,对受伤这的身心都有比较大的伤害,但是唯其如此,才能将强大的寒毒逼出体外,不然,只用温和的办法根本撼动不了强大的阴毒,再没有见效之前,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过了一会儿,胡雪燕和东方珂同时舒了一口长气,一齐睁开了眼睛,胡雪燕道:“好厉害。”东方珂道:“疼死我了。”王重阳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 东方珂笑道:“这样提前治疗,效果的确非常好,疼痛比较轻,我自己还可以控制,只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感觉,所以才觉得更痛苦。这才叫作欲求生快活,先下死功夫。” 王重阳道:“要不我再问问那人,看看能不能换一种不太痛苦的药……” 东方珂赶紧打断他道:“不不不,千万不要说。就这样已经感恩不尽了,怎么能再去麻烦人家?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越是让人难受的药越是见效,吃点苦没什么,只要对身体好就行。” 胡雪燕道:“你真的不想问问?” 东方珂道:“不用了。治到一半再换药,适应起来更难受。”他扭头对王重阳道:“重阳,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你最好找个地方去认真练好那人教你的治病方法,这样我就可以尽快好起来,不用再受这万针攒体的痛苦了。” 王重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这就去。” 他知道师父让自己做的事情比坐在这里看着师父更有用。于是便告辞二人向外走去。 胡雪燕看着王重阳的背影对东方珂道:“为什么不让他试一试?” 东方珂若有所思地道:“那人这样做,其实不是为了我,他只是再利用我。” 胡雪燕疑惑道:“利用你?利用你干什么?” 东方珂道:“对,那人是在利用我的伤病来成全王重阳。” ------------ 第八十八章 变幻莫测的画卷 王重阳走出洞来,心想,师父吃了这一丸药,至少也能坚持到旁晚时分,到了下午,自己再早早去石龛里向那位老兄求药。后来又想,何不就去石龛那里练功,省得来回跑路,那里就很是幽静,自己有了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随时向那人请教。 他来到石龛里,对着石壁说了自己的想法,石壁里一点反应都没有,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王重阳想,这人不说话,至少说明他不反对。当下不再说话,盘膝坐在岩石上,开始修炼。 因为师父的病还没有好,所以王重阳先练的是少阳神功,现在他的丹田里没有预先放进去的回春丸,少阳神功在他体内产生的火焰内力虽然越来越强,并且被他慢慢引导到自己的丹田中,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能够将他们凝缩成为一颗丸药。 前两次他的丹田中预先有半颗乃至三分之一的回春丸,自己运功产生的少阳内力运行到丹田,便会自动被旋转的回春丸所吸引,缠绕上去。现在他的丹田里没有回春丸,需要他凭空制造一颗,他不知道如何去做,接连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不得不放弃。 王重阳心想好在那位老兄不管大小都会给自己一颗,还是先看看那轴总图吧,从玄妙宫回来已经两三天了,别说看,图藏在胸口还没有拿出来过,也不知道这两天奔波练功救人,把那轴图弄破了没有。 他伸手将怀里的画轴拿出来,慢慢打开。画卷不长,非丝非帛,光滑柔软,很有质地感,画面上很乱,似乎有人拿着几个各种颜色的笔在上面乱画,画了好多的圈圈,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是笔断意连,有的是意断笔连,他看了好一会儿,仍然没能看出一点头绪,反而把自己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他闭上眼睛,轻轻摇了两下头,然后再睁开眼去看,这一下还不如刚才,只一眼便看得他头脑发胀,恶心想吐。他赶紧将画卷合上,嘴里喃喃道:“奇怪,怎么会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不死心,打开画轴准备再看一遍,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将画卷远远地举在身前,调过来到过去,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这一下不头晕恶心了,但是仍然没有看出一点所以然来。 他不敢看得太久,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努力想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笔画,一个套一个的圈圈,跟他学过的练功方法有什么相通之处,觉得跟少阳神功大相径庭,比较起来倒是有点接近《上清玄诀》中的那些蝌蚪文字,但是那些蝌蚪文字一旦在他的体内游动起来,就会变得非常有序,不像这轴画上那样的杂乱无章,紊乱无序。 王重阳自言自语道:“说是什么阴阳微尘阵的总图,看了它就能掌握那个阵法,没想到却是个骗人的玩意儿。” 身后的石壁里忽然传来那人一声冷笑,道:“不说自己有眼无珠,倒说宝贝没用,真真的气杀我也。”语气中满是鄙夷之情。 王重阳听那人说这是个宝贝,便打开画对着石壁道:“老兄,不信你看看,这哪里是什么阵图,分明是小儿涂鸦。” 那人连声道:“不看不看不看,赶快给我拿开。” 王重阳听那人很是不耐,只得将图画拿了回来。 那人舒了一口气,道:“差点被你这蠢材给害了,幸好我没有看,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重阳听了那人的话感到很是奇怪,自己只不过拿着图画让他看看,他不看也就罢了,说什么把他害了,跳进黄河洗不清,事情那哪里有这么严重?真是大惊小怪。心里这样想,嘴里自然而然便说了出来:“不过是看一眼画,说得好像杀了人似的。” 那人道:“你懂什么?我要是看了一眼,将来打败了她的徒子徒孙,或者破了她的什么阵势,她们一定会说我是靠着偷看她们的总图,学会了里面的功夫,所以才能取胜。到时候我就是浑身上下全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王重阳无意识地说出那句话便觉得有些无礼,心想那人一定会暴跳如雷,没想到那人并没有生气,只是罗哩罗嗦给他解释了一大堆,他也听不懂那些话,但是看得出那人对看不看这个阵图很是在意。 那人道:“要是人家听说你把她的宝贝说成是没用的玩意儿,那人一定会被你气得从地下的棺材里跳出来,你可不要小看了这张图,这可是那人一生的心血结晶,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贪婪之辈挖空心思,不惧生死要将它弄到手,你竟然说他它是没用的玩意儿?” 王重阳道:“上面只是些乱七八糟的圈圈,根本没有什么阴阳微尘阵,不信……”说着话又要举起图画让那人看。 那人赶紧阻止他道:“咄,不要动。跟你说你也听不懂。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不能在我这里看画。在我这里只能练我教的少阳神功,别的一概不许练,省着你看不懂,吐到我的洞口。” 王重阳心想,还别说,再看说不定真的会呕吐,那样真的很不好。于是便将画轴收起来,对那人道:“好吧,我找个别的地方去看。” 王重阳离开石龛,往右手走了一箭之地,忽然一只小鸟被他惊起,扑打着翅膀,冲天飞去,王重阳仰头随着那只小鸟看上去,只见高高的崖壁上面又有一片岩石耸立着,看起来就像是高崖叠着高崖似的,上面的那片悬崖又高又尖,有点像是一座宝塔。 王重阳看了,心想,那个地方背靠着高塔,面对着深渊,鸟飞不到,一定非常安静,不如到那里去,好好研究一番这轴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宝贝,省得让那人见了再说嘴。 他手脚并用,一会儿往上跳跃,一会儿抓着藤萝往上爬,有时候既没有落脚点,又没有藤萝小草可抓,他就像是一条壁虎那样,沿着光溜溜的石面往上怕,不一会儿便爬到了悬崖顶部。 到了上面一看,那地方有一个一丈方圆的空地,两边是向外突出的岩石,再往上则是那块又高又尖的宝塔形的岩石。他盘膝往岩石下面一坐,感觉这里真是一个练功的好地方。 他重新将那轴画拿出来,徐徐展开,只见上面祥光闪烁,吓了一跳,以为也跟石龛里大手伸出时冒出的火花一样,差点扔到地上。随即看出并不一样,石龛中的火花是那种突然迸发的火花,十分的强,而现在出现在自己脸前的则是温和的祥光。 一阵祥光闪过之后,画卷上那些圈圈开始转动起来,一动而皆动,生生不息,那些圆圈渐渐淡漠,画面上显出一个洞府来,洞府中看不到灯火,却是十分的明亮,王重阳觉得那洞府很是眼熟,后来从右手石壁的画上看出那就是前两天刚刚去过的玄妙宫。 接着玄妙宫忽然扭曲变形,变成了一片微缩的小宇宙,上面是星光闪烁,银汉高耿,明月西斜,下面是莽莽苍苍的群山,到处都是危崖刺天,深谷彻地,看那样子正是东方珂和胡雪燕陷落的那个阴阳微尘阵。王重阳这才看出了点眉目,知道这果然是阵图,刚准备认真研究一下那阵势,那阵势忽然扭曲变形,又成了另外一种情形。 畏缩的小宇宙化作了一股灵泉,泉水从山石间淙淙流过,汇成小溪,一路从山间曲折婉转而出,流进大江大河,奔腾咆哮,浩浩汤汤,最后流进了大海之中。大海一望无际,表面上平滑光明,但是到了水面之下,则是暗流涌动,漩涡百出,那些漩涡一个刚消,一个便产生,千百上万的漩涡慢慢汇集,最后成了一个绝大的漩涡,漩涡飞速旋转,向下直通最黑暗的地方。 一切都变得漆黑一片。 一点星光从遥远的地方闪烁,跳动,慢慢地靠近,接着从那一点星光上迸散出无数的星光,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万,铺天盖地而来。那些星光开始慢慢汇聚,成了一朵火焰,莹莹发着碧蓝的光线,就像是打中东方珂的那朵幽冥灯煞,但是碧焰随即变成了黄色,接着是橙色,最后变成了深红色,而在那团火焰跳动的时候,王重阳似乎听到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音。 噼噼啪啪的烈焰声,变成了呼呼的风声,这风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吹向哪里去,看不到一点行迹,所过之处,火焰熄灭,空中影影绰绰,似乎全都是被风卷起的东西,枯枝败叶,雪花雨滴,甚而至于沙石尘埃,弥漫天地之间,充塞六合之内。 终于风声渐息,画面上不再是混沌一片,似乎那些被风吹散,扬起在空中的微尘浮浮荡荡,徐徐降落,沉淀,最后大地坼裂,化作齑粉,海洋蒸腾,化作水云,火焰燃尽,光热不见,狂风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明。 这空明似乎早就在那里,经历了一番地水火风的演变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王重阳的内心也跟着经历了一番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变化,最后变得空明无碍。 忽然间,一切不见,连空明也变得了不可寻,眼前仍然是一幅展开的图画,不同的是现在的图画上什么都没有。 ------------ 第八十九章 霓裳仙子燕羽衣 那轴画卷上出现了各种影像,将地水火风次第演示了一番,最后归于空明,依然是一幅画卷,不过现在的画卷上也成了一片空明,原来上面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圆圈,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重阳很是惊讶,没想到一副小小画卷竟然能够出现这么多活动的画面。另外他也想,画卷在石龛那里就只是些断断续续的圆圈,一点动静都没有,到了这里就演示出这么丰富的影像,就像是有自己的灵性一样。看来不光是石龛里的人反对他在那里看画卷,画卷的主人似乎也不乐意别人看到。 看着空无一物的画卷,王重阳又疑惑起来,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叫他研究什么。难道前面的那些影响就是所谓的阵图?看一开始的缩小的宇宙确实像是自己看到的阴阳微尘阵,但是后来的水火风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破解阵势的方法,用水去淹,用火去烧,用风去吹,这样一来不要说阴阳微尘阵,就连阴风洞玄妙宫只怕也会荡然无存。但是去哪里找这么多的水火风呢? 王重阳正在胡乱猜疑,画面上祥光一闪,出现了一个飘渺的山峰,矗立在云雾缭绕的的半空中。影响慢慢靠近,在绝壁上有一个石洞,洞口站着两个女童,一只仙鹤,接着画面一闪,似乎到了石洞里面,一个石室中,珠光宝气,金碧辉煌,十分的华丽漂亮。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一只白玉雕成的坐床上,雍容华贵,仪态安详,一身洁白,风鬟雾鬓,相貌端庄艳丽,又自然表现出一种亲切和庄严,王重阳看了,心里自然而然觉得这人可亲可敬,便对着画卷笑了笑。 没想到他这里一笑,画卷上的女子竟然也对着他报以一笑。这一笑这可以说是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而奇怪的是,王重阳觉得这是自然的事情,那女子如此之美,所以不可能只是一个绘画。 那女子从坐床上站起身,朝着王重阳走过来几步,微微一笑,道:“一个甲子之后,不管看画的人是谁,你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只要我们在此相见,就是有缘人。我的名字叫燕羽衣,不过这个名字早就不用,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因为我比较爱穿华丽的衣服,道友们相敬,送我一个雅号,霓裳仙子。” 对于王重阳来说,霓裳仙子跟燕羽衣一样陌生,从未听过。 霓裳仙子继续道:“我曾经有一个非常悲苦的童年,父母早亡,我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还有亲人的冷遇,这养成了我十分冷酷孤傲的性格。后来我被师父收到门下,学成了一身道教玄门功夫,开始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报复行动。只要是撞到我手里的邪恶之徒,很少能够完整逃命的,尤其是那些好色之徒,我总是先折辱个够,然后再取他们的性命,那时候人们都叫我俏夜叉,我反而沾沾自喜。” “师父在飞升之前曾经提醒我,如不及早回头,只怕深陷苦海,不能自拔,并说我过去的所作所为,积恶太多,只怕已经不是道门所能消解,劝我早日归入佛门。我虽然口里答应,但是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师父似乎也已看透了我的心思,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师父飞升之后,我依然故我,知道后来遇到了一件事,让我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从此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心理,从那以后,我躲在一个地方闭关静坐,直到六年之后才将自己过去的行为看清楚,当真如梦初醒,心有余悸。” “我重新想起师父临终所说的话,便开始穿云入海,寻找可以做自己师父的佛家大德高僧,这一个过程好不漫长,整整用了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我走遍了天涯海角,时时为善行仁,真正体验到了人生的生老病死之苦,看到了人世间百姓们的忧愁苦难,如果说三十年前我起心动念想要皈依佛门完全是为了我自己的话,三十年之后,我才摆脱了小我,真正为天下苍生用心,不再顾及自身的前途,而寻找大德高僧的念头也不再那么强烈。但是,就在这时,我的机缘成熟,遇到了一直都在观察我的师父。” “原来我道门师父飞升之前,就暗中托付佛门的朋友来照顾我,佛门师父并不急于见我,而是在暗中慢慢诱导,一直过了五十多年的时间,让我自己体悟到了一切,主动想要皈依我佛,这才现身接引,用心可谓良苦,手法真正高明。如果在道门师父飞升之后,立刻就找我,制止我的错误行为,讲解佛门大义,以我当时的孤傲性格,不但不会接受,说不定还会激起我的反感,更加走向偏激。” “皈依佛门之后,我才开始真正明白了自己过去的愚蠢和罪业,当真是惊醒梦中人,这才走出自我的小小圈子。但是佛教最讲究姻缘,即使你过去没有入佛门所做的一切,只要你不去化解,就永远不会消失,会永远跟随着你。” “我诸缘已灭,唯有过去的一个朋友,我曾经为她发下弘誓,无论她如何堕落,哪怕罪恶如山,也要救她三次,引导她离恶就善,不离不弃,直到三次过后才算是缘分用尽,各奔前程。” “我的朋友罪恶多端,虽然我苦口婆心,多次劝说,总是不能让她痛改前非,弃恶从善,在救过她两次之后,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但不能让她改变,而且还会因为她的作恶,累及自己的修行,所以,不得已,为了她也为了自己,最后一次将她抓起来,放进自己修炼时的玄妙宫,设下这个阴阳微尘阵将她困在其中,自己亲自坐关镇压,打算用一甲子的时间,每日为她读佛经,化解她的恶心戾气,希望能够让她真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自己也可以安心解脱。” “整整五十年过去,我的朋友一只表现得非常好,在我每日读经的时候,她总是平心静气,听得很认真,我也代她高兴,以为她终于做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教最重感悟,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去的所作所为虽然并不因此消解,但是一旦顿悟,总有出头之日。” “不过最近十年的时间,我渐渐感觉不对,因为我感觉我的朋友她一直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并没有真心反悔,五十年来她所做的那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欺骗我。他暗中一直都在参悟研究困着她的这个阴阳微尘阵,而且已经掌握了一大半,只是因为没有见过这个总图,所以还不能任意运用。照她现在的本领,如果出其不意逃走,阴阳微尘阵已困她不住,我坐的是甲子死关,不能离开玄妙宫去追她。” “她之所以不走,一方面怕我发觉,前功尽弃,另一方面知道我,另一方面她也放不下这个阵,知道这个阵中隐藏这一个极大的秘密,虽然还不是很有把握,但是我出关之日,就是自己飞升之时,那样一来,玄妙宫就成了她的洞府,尽可以慢慢研究,以她的聪明智慧,假以时日,一定能够破解秘密,掌握了其中的秘密,人世上只怕就找不到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她就可以为所以为了。” “我现在就可以取她性命,但这样做一来违背自己昔日的实验,另外自己也还抱着万一的希望,虽然看出她在暗中偷练武功和阵法,但是她一直未能离开玄妙宫,不能断定她一定怙恶不悛,没有自新之意,不能只是凭借自己的臆测就断绝了她的自新之路,所以犹豫不决,一直迁延至今。” “此时我是进退维谷,动手不动手都有极大的隐患,幸好自己在坐关之前就有此担忧,提前做了安排,交给大弟子妙空,让她在最后的几年里依计而行,故意撤去玄妙宫中几个法宝的封闭,让它们的宝气上冲云霄,吸引来天下修真之士,然后暗中观察,从中选择可以作为我的替身的人,用幽火骷髅将他引进玄妙宫。” “施主现在既然听到了我的这番画,一定就是妙空为我选定的人。现在你明白了到这里的缘由,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求你做的事情就是,在最后的关头,帮助我监视我的朋友,看看她到底是真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再世为人,还是虚与委蛇,诚信欺骗,怙恶不悛。如果是真心悔改,就将这幅总图交给我的朋友,请她参详后再教你,这人聪明强我十倍,只因一念之差才会让她堕落深渊难于自救,一旦幡然悔悟,将来成就比不低于我。如果你有意也可以拜他为师,想来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会收下你的。” “如果施主看出她表里不一,心怀叵测,那就请你代替我出手,利用阴阳微尘阵将她除掉,你的功夫未必是她的对手,但是只要掌握了这幅总图,就可以运用阴阳微尘阵,再加上我预先布置下的一些应急措施,虽然仍然不能制住她,但是却可以缠住她,不让她及时脱身,只要拖到天诛的到来,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不过,我在事先一定要先对你说明,做这件事非常艰难,而且危险重重,稍一倏忽就有可能赔上性命,但是自来祸福相依,有一害必有一利,施主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得到客观的补偿,何去何从,请你自己选择,愿意冒险帮忙,是施主宅心仁厚,不愿意帮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施主决定见机而退,只需将这幅总图抛向空中,叫一声:‘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总图自己会回到坐忘庵。” ------------ 第九十章 唵尾瑟多钵纳摩 画卷上的女子接着道:“如果你明白了这其中的危险和严重,仍然想要为我担当这最后的责任,我这里先行有礼了。”说到这里,画中女子对着王重阳深深一鞠躬,王重阳赶紧手执着画卷对着女子连拜,道:“使不得,使不得。” 画中女子道:“如果你已经拿定了主意,就请你对着这幅画跪拜三下,双手合十,嘴里念一句:‘唵尾瑟多钵纳摩。’” 王重阳赶紧将画卷放在旁边的石壁上,退后两步,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头,挺直腰杆,双手合十,念道:“唵尾瑟多钵纳摩。” 他这里刚刚念完,画中女子似乎真的看到了,祥光一闪,笑道:“谢谢施主,请起。” 王重阳站起来,走到画卷跟前,垂首而立。 画卷中的女子道:“我出家之后隐姓埋名,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踪迹。我的法号叫作昙月,昙花的昙,明月的月。这个阴阳微尘阵包含了我一生所有的道佛成就,便面上只是一个阵法,实际上是我所有功力的体外留存。阵法本是我以前在道门所学,实际上就是阴阳五行阵,入佛之后,我将它做了必要的修改,阴阳二仪仍然不保留不便,后面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变化,我对应加入了佛教的地水火风空五大,不再纯粹是道家阵法。” “我坐关之前,已经将我的所有功力全都移到体外,化成了这座阵法,我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这座阴阳微尘阵包含了我所能达到的佛道两家的最高功法,所以要想运转它,必须掌握佛道两家的功夫,不然学起来非常的困难。我的朋友暗中研究了六十年,仍然不能透彻理解,全盘掌握,因为她一声只学过道家功法,不懂佛教至理。却不知道施主都学过什么功夫。” 王重阳听女子问自己,忘了对方只是画卷上的人物,便期期艾艾答道:“我……我……没有学过什么功夫。只学过一点《上清玄诀》上的功夫,也不知道练得对不对。还有,还有就是……刚刚学过的少阳神功,总共才练过两次。” 画卷上的女子本来一直很严肃,听了王重阳说的话,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讶,最后仰头向天道:“天意,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王重阳心里很是惭愧,以为女子一定很是失望,她刚才说这个阴阳微尘阵包含了她一生最顶尖的功夫,自己刚刚开始练功,对修真一道几乎可以说尚未入门,一窍不通,自然不是她想要的人选。便红着脸道:“让你失望了,我……其实不会武功。” 画卷上的女子先没有说话,瞪眼看了王重阳一会儿,道:“不,你就是我想要找的最好的人选。” 王重阳听了很是疑惑,眼睁睁看着女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讽刺自己。那女子对着他嫣然一笑,道:“你年纪不大,从来没有接触过别的功夫,这对我来讲很重要,因为一个人一旦在最初学了邪派功夫,形成了习惯,那就很难在纠正过来,你从来没有学过别的杂乱功夫,这样省了我很多精力。” 王重阳记着当初自己苦苦哀求师父东方珂,想向他学功夫,师父曾经说过,茅山的功夫是玄门正宗,但是他没有师命,不敢擅自传授。其他的功夫他也会好多,不过大都是些邪门歪道,自己学了不但无益,而且有害,所以没有答应,当时自己心中很是失望,听了女子的这番话,这才知道其中的道理,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当即点点头。 女子接着道:“你学的功夫虽然很少,但都是当今世上十分高明的功夫。《上清玄诀》乃是玄门正宗的不传之秘,少阳神功又是通过西域传来的古印度神功,正好是一道一佛,虽然跟我的功夫不完全一样,但是其中蕴含的道理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你学我的阴阳微尘阵便又可以省了好多力气。这几个方面,本来任何一条都是极其难遇的,而你竟然全都具备,所以我才说是天意。” 王重阳听了仍是将信将疑,他想起自己在石龛里看这幅画的时候,里面的老兄很是生气,让自己马上离开,不许在他面前看图画,还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道理,于是便对画中女子说了当时的情景。问道:“那人为什么不让我在他面前看?” 画中女子听了微微一笑,道:“过了这么多年,无行的脾气还是这么爱激动。”等了一下,她道:“这里面有好些因缘,一时之间也讲不清楚,我们现在时间无多,不如忘掉那些事情,集中精力先把这套阵势总图学会,怎么样?” 王重阳听心中一凛,自己老是胡思乱想,忘了正经事。赶紧肃手而立,看着画卷。心中忽然想到,原来自己以为画中的女子只是以前留下的影像,没想到也是个大活人。 女子道:“我刚才说过这座阵图,其实就是我毕生武功的体外存留,而这个总图就是掌握这套功夫的秘诀,掌握了总图,就掌握了这套功夫的诀窍,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从头一步步学起,所以我将这总图秘诀化成了一套掌法,名字叫作修月掌。” “只要学会了这套章法,即使不懂阴阳微尘阵的奥妙也能够运用它,这套掌法总共只有十三招,但是每一招都有好多的变式,十分繁复,而且每一招都跟构成阵势的阴阳地水火风空乃至金木水火土总共十三个因素一一相应,一掌使出,便会带动阵中的某一对应因素,看起来是在使用一种掌法,实际上却是在发动阵势,一套掌法使完,整个阵势便会全部发动起来。” “因此这套掌法在外面使用跟在玄妙宫中使用完全不一样,在外面使用虽然也有很大的威力,但是远不如在玄妙宫中的威力大。你现在就是要集中精力把这套掌法学会练熟,将来到了玄妙宫,见到了我的朋友,如果他不思悔改,动起手来,关键时刻你突然使出这套修月掌,一定可以起到极大的威慑作用,让她误以为是我将全身的功力移植到了你的身上,惊慌之中,一定会不辨真假,仓皇逃走,这样就会为你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即使后来她明白过来,开始反攻,将你困住,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你,正好可以拖到天诛的到来。只要坚持到天诛出现,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王重阳听到修月掌三个字,立刻想到了在坐忘宫之外,曾经听描绘说过,原来这套修月掌是记录在画卷中,王重阳心想,既然妙空她们手里有这幅画卷,为什么她们自己不学,飞的让自己来学呢?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女子似乎看到了王重阳的心理,道:“这套掌法是我毕生功力的凝缩简化,由妙空她们来学当然更方便快捷,但是这里面有一些难处。一则她们与我的朋友比较熟悉,我朋友知道她们的水平,即使学会了这套掌法也起不到打草惊蛇的效果,外人突然使出,一定会让她震惊。另一方面,代替我出手的人,最好是个男子,如果是年轻英俊的男子当然最为理想,这其中的原因施主不久就会明白,此时不必赘言。” 王重阳听了才明白,原来她的这套掌法适合于男子修炼,只是自己年轻倒是年强,英俊二字则根本不靠边,这一点可让她失望了。王重阳从小在野外生活,并不注意修饰自身,常常是衣服破烂,蓬头垢面,浑身黝黑,再加上经常被当地人当做异类怪物看待,所以对自己的长相一向没有自信。 画中女子道:“施主的条件各方面都是顶尖的,远远超出我的期望,只是年纪稍小,只怕引不起那人的兴趣。不过以我的眼光看来,施主年纪虽小,却颇有男子汉的气概,应该没有问题的。” 王重阳听了感到奇怪,她要让自己代替她对付自己的好朋友,当然要考虑武功内力,不知道为什么对年纪长相这么在乎?但是他对这一方面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问。 画中女子道:“好了,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毕,现在我来将修月掌演示一遍。这套掌法重悟解不中招式,所以它的招式并不固定,施主要把重点放在理解参悟上,不要太过重视招式。这套掌法我之演练一遍,以后的事情都在你的领悟修炼,请你看仔细,牢牢记住。” 王重阳听了,赶紧收敛心神,摒弃那些与功夫无关的念头,全神贯注在画卷上。 画中女子道:“这套掌法本是我的功夫的简化缩影,专门用来运行那座阴阳微尘阵,所以每一招每一式都跟阵势的一个或几个方面相连,阴阳二仪加上金木水火土五行,再加上地水火风空五大,总共十三个方面,因此总共有十三招,招式之间也没有书序,可以根据情况随意安排调整,要之,以能够最大程度地调动阵势为好。” 昙月一边解说,一边开始演练起来,在她演练的时候,她身后的背景开始发生了变化,根据招式内涵不同,背景的景色也不同,有时是孤峰突起,高插云霄,有时深涧无底,云遮雾绕,有时是飞瀑飘练,界破青山,或雁排长空,或驼走大漠,或海燕穿浪,或狮吼荒原,或柔或刚,或强或弱,变化多端,生生不息。 ------------ 第九十一章 修月掌 王重阳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卷,他更多地被女子背后的景象所吸引,而将女子演练的功夫当做是背后景象的简化,而景象毕竟不是招式,所以王重阳的重点放在感悟上,这恰好符合了那女子所说的轻招式重领悟的话。 整套掌法从空明起始,画出阴阳,然后进行五行五大的繁复变化,最后再收为阴阳,归于空明。一套掌法练完,女子气定神闲,容光焕然,比先前更显得娇艳动人,王重阳不由得看得呆了。 女子见王重阳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便对他嫣然一笑,王重阳蘧然一惊,忽然想到这样做非常不敬,赶紧收神摄性,心里却蹦出一个念头:“她说已经从到家皈依佛门,为什么画像上的样子还没有落发,也没有穿僧服呢?” 那女子练完了一套修月掌,对王重阳道:“现在请施主来演练一下。” 王重阳听罢,当即走到空地的中央,闭目将刚才看到的女子演练的招式细细过了一遍,不仅仅是招式本身,还有背后出现的那些的变换不定的背景。然后开始慢慢演练起来。 这是王重阳第一次演练招式,王重阳的父母虽然都是武林高手,但是因为担心被铁围山尸陀林发现,平时韬光养晦,深自抑敛,不敢显露一点点的功夫,眼看着儿子禀赋超人,心痒难耐,却不敢教他一招一式,直到他们被抓走之前,王重阳才看到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知道他们都会武功,那时候王重阳已经快十岁了。 王重阳第一次接触功夫是东方珂从胡雪燕那里抢来的《上清玄诀》,不过《上清玄诀》是内功秘籍,而且东方珂限于自己现在的尴尬处境,不能亲自教他,只是让他自己悟解。第二次就是不久之前刚刚在石龛里学会的少阳神功,少阳神功跟《上清玄诀》一样,是内功心法,也不是外用招式。 但是第一次演练外用招式,王重阳就显出了与众不同的禀赋,他牢记着女子对他说的重意不重招的话,每出一招,心里都会出现刚才看到的相应的背景,这样正好切中了修月掌的关键之处,也就是在动招之前,他的心里先已经有了阴阳五行和五大的一点,这一掌便不再是单纯的攻击和防守招式,而是带动阴阳微尘阵的的引子。这正是修月掌的精髓所在,也是昙月创造这套掌法的初衷。 即便如此,王重阳身体的运用仍然非常的自然而准确,王重阳虽然从来没有接受过武功训练,但是他从出生后不久,便经常在野外活动,算下来,十年中至少有八年的时间是在野外度过的,很小的时候,王重阳便能够在山上所有的地方活动,无论是绝壁高崖,还是深谷短涧,王重阳都能够如履平地,履险如夷,他不停地奔跑,跳跃,攀爬,倒吊乃至游荡,所以很早便练就了一身强健的筋骨,不仅力量强大,而且柔韧性很好,所以做起动作来总是能够随心所欲,准确到位,比练功一二十年的一般修真弟子还要好。 一套修月掌演练完毕,王重阳练得非常流畅,没有一点滞涩之处,但是又很多地方动作跟女子不太一样,有的甚至相去甚远,一点都不一样。王重阳见画中女子瞪眼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心里不免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 女子出神了一会儿,醒过神来,看不出她的神情是喜是忧。她对王重阳道:“你练得很好,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练,以后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别忘了到时间前去赴约。我去了。” 话音未落,放在岩石上的那幅画忽然无风飘起,在空中翻转了两下,自动卷成了一个画轴,倏地消失不见了。 王重阳心里一阵茫然若失,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对画卷上的女子十分的依恋,其实他见到这个女子总共还不到一个时辰,而且还只是在画卷中看到的,不知道那上面的影响是不是他本人。 王重阳怕把修月掌忘了,便又练了两遍,自觉已经记住了,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从石壁上下来,奔向石龛。 刚上到石龛里,那人便道:“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这人清醒的时候很少主动跟王重阳说话,所以这次王重阳觉得很例外。他道:“是吗?哪里不一样?” 那人道:“哪里都不一样。你看起来有些得意洋洋,精神焕发。” 王重阳不知道那人是在讽刺他,答道:“啊,可能是因为我刚刚练了一套掌法。” 那人道:“怨不得,原来是练了一套掌法。这套掌法一定非常神奇,不然,你怎么会这能兴奋?” 王重阳道:“是啊,非常神奇,练它的时候你不能老想着招式,要想着招式背后的风景,因为那些风景才是……” 那人马上拦住他道:“打住打住,不要跟我谈那些什么狗屁经验,我才不吃那一套呢。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啊不要想着招式,要想着风景。狗屁不通,狗屁不通。那你还练什么功夫,干脆去看风景算了。” 王重阳不知道那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非常震怒,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便试图解释道:“这个不一样,这是一种非常别致的功夫,跟别的功夫不一样,它……” 那人打住他,道:“你是说哪种功夫?” 王重阳愕然道:“什么哪种功夫?” 那人道:“你都会什么功夫?” 王重阳道:“我就看过一本《上清玄诀》。” 那人哼了一声,道:“怨不得目中无人,原来后面有个大靠山。” 王重阳道:“也算不上练,因为我师父他不教我,我就是自己瞎看,看那些小蝌蚪,看那些光着身子画满线条的人。” 那人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想象王重阳说的是什么,等了一下道:“哈,果然是了不起,蝌蚪文,内功图。还有什么?”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了,我就会这个。” 那人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功夫了?” 王重阳又摇摇头,道:“没有了。” 那人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完了道:“那……我教你的那个……” 王重阳道:“那个不是制药的方法吗?” 那人又咳嗽了两下,道:“是啊,那个只是制药的方法。”声音较低,似乎充满了落寞。 王重阳忽然明白了那人情绪激动的原因,原来他见自己说女子教的修月掌神奇,于是心中不服,所以才说了那么多冷嘲热讽的话,可惜自己头脑迟钝,没有听出来他的话外音,还说了那么多让他难受的话。自己不但说他教的少阳神功不如修月掌,甚至都不认为那是一种武功,这一定让那人伤心透了,想到这里,他想说两句安慰那人的话,但是一时又无话可说,只得期期艾艾道:“嗯,这个……那个……我是说……” 那人打断他道:“你想说什么?你还有时间说吗?到我面前坐下来,这是最后一丸药,以后我这里没有药,除了送酒,不要再来啦。” 王重阳还准备跟那人解释,扎扎声中,石壁裂开,在耀眼的霹雳火花中,那条满是灼痕的胳膊伸出来,大拇指狠狠绰在王重阳的四满穴上,开始传药,王重阳只得闭嘴,认真接受少阳回春丸。 那颗药丸只传了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那人忽然收手道:“好了。” 王重阳道:“才这么一点,怎么就好了?” 那人并不理会他,将大手缩了回去,扎扎声中,石壁合住,霹雳火花随之熄灭,只剩下一点点焦臭的蓝烟,袅袅消散。 王重阳没有想到那人脾气这么倔强,一听自己说修月掌神奇厉害,便立刻不高兴,根本不容自己解释,这一点自己确实是倏忽了,没有说出来他教的少阳神功。其实在自己没有说话之前,他已经开始生气了,一直冷嘲热讽。他觉得这位老兄心胸狭窄,未免也太感情用事了,就像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他隐隐觉得,说不定这位老兄跟画中的那位女子有过什么过节,所以遇到了别人没事,遇到了那位女子就一定要比个高低,看来他真正气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画中女子,自己只是代人受过罢了。 但是事已至此,那人根本不给自己道歉赔礼的机会,他也没有办法,再说现在时间有限,他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心想,不管怎么说,老兄还是给了一点药,自己可以用功将它培养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到时候哪怕再给他磕头赔罪,好歹也要把药给了。 王重阳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在石龛里练起了少阳神功,慢慢地将丹田中那一颗不到四分之一的少阳回春丸一点一点培养变大,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不足了那四分之三,虽然还不如那位老兄给的丹药那么凝实,但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做得越来越好了。 他站起来,看了里面的石壁一眼,道:“要说跟人动手打架,谁强谁弱我不清楚,要说治病疗伤,救人性命,不管是《上清玄诀》,还是修月掌,跟少阳神功都差得远哩。” 说了这句话,王重阳马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唯恐那人听了嘲讽自己拍马屁,急急跳下石龛,仓皇逃走了。 ------------ 第九十二章 炼药 王重阳回到石室,天色已经黑下来,他先帮助师父把少阳回春丸吃过,东方珂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已经可以自己端坐吃药,独自挺过药力发作阶段,虽然看起来还是非常痛苦,但是他坚持要自己对付,不让胡雪燕和王重阳帮忙。 王重阳看胡雪燕跟那姊弟俩都不在石室里,觉得很是奇怪,往常胡雪燕都是在师父身边守着,那姊弟俩没有人帮忙也离不开石室,这时天色一黑,他们竟然都不再里面。等到师父的药力发做过,慢慢恢复常态之后,王重阳问道:“师父,燕姐他们去哪里了?” 东方珂擦去脸上的汗水,神秘一笑道:“你猜猜?” 王重阳想了想,道:“燕姐送他们回老家了?” 东方珂摇摇头,道:“燕姐倒是想要这样做,可是他们姊弟俩死活都不愿意。” 王重阳感到奇怪,道:“为什么啊?他们俩不是一只都向着回老家吗?弟弟因为想家差点就死在那个玄妙宫里。” 东方珂道:“是啊,姊弟二人整整被困了十年,受尽了各种艰难困苦,威逼诱惑,都没有让他们屈服,就是因为他们一直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但是逃出来之后,他们的心思都发生了变化,所以不再坚持回家了。” 王重阳还是不明白,道:“不回家,他们干什么?” 东方珂看着王重阳,知道这个弟子在这一方面并不精明,便不再跟他绕弯子,道:“他们也要练功修仙。” 王重阳道:“啊,原来如此。那他们去哪里……”说到一半,他恍然大悟,惊叫道:“他们败了燕姐做师父,对不对?” 东方珂点点头,道:“正是。” 王重阳很高兴,搓着双手,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东方珂道:“昨天晚上。从从洞里出来,他们就开始求你燕姐,你燕姐以为自己本领不高,又因为我的伤情严重,所以一直没有答应,直到昨天晚上我的伤病大好,不再昏死,她才勉强答应。” 王重阳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东方珂笑道:“这是你燕姐的秘密。一则你要为我炼制丹药不能分神,二则……她怕你笑话她,所以不敢说。” 王重阳道:“这是好事,我怎么会笑话她呢?”等了一下,道:“说的也是,看起来土地比师父还要大,嘿嘿,这个师父恐怕有点不好叫出口哩。” 东方珂道:“你看看,刚说过不笑话,便笑话起来。” 王重阳叉着手在石室里来回走着,道:“不过要是加上燕姐所有的修炼时间,做他们的师祖也是可以的。”他走了两圈,忽然站住脚,回头问东方珂道:“师父,要是这样,他们是不是要叫我师叔啊?” 东方珂用手指点着王重阳笑道:“看把你给美的。不过这个师叔可不是白当的,你得有见面礼才行啊。” 王重阳一听着急了,道:“哎呀,这可怎么办?一下子有了两个师侄,我这个小师叔什么都没有。”他想了想,也想不出合适的东西做礼物,看到师父正在举着小葫芦喝酒,便道:“要不,我一个人送他们依葫芦酒,你看怎么样?” 一句话没有说完,噗的一声,东方珂把刚喝到嘴里的一大口酒全都喷了出去,淋淋漓漓,落了一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重阳见师父笑,也觉得不大合适,但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够拿出来的就是酒了。 东方珂笑够了,对王重阳道:“这个礼物好,很别致。从古到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说完有大笑起来。 王重阳道:“我就有酒,别的什么都没有。” 东方珂道:“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燕姐同意,他们两个小辈哪里敢议论师叔的礼物好坏?” 王重阳不知道师父是在陷害他,道:“说的也是,我是师叔,他们怎么敢……不听话,师叔是要罚他们的,对,打手。”他来回走了两步,自觉大权在握,威风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一见重要的事情,回头问东方珂道:“师父,他们俩教燕姐师父,那他们叫你什么?” 东方珂道:“这个跟我没有关系。” 王重阳道:“怎么没关系?从我这里论的话,要叫你师爷,从燕姐那边论的话,要叫什么?是不是该叫师公啊?” 东方珂赶紧道:“这个可不对了。从你这边论应该叫我师祖,从你燕姐那边论不着,还是你以前那样,各论各的。” 王重阳道:“这个是有点糊涂,但是又不能不论,不如这样,让他们直接改过来拜你做师父,那样就叫燕姐师母不就行了。” 东方珂面色一沉,道:“阳儿越来越放肆了,师父的玩笑你也敢开?没大没小。”虽然这样说,他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反而害怕自己这么一训斥,他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忽听身后一人笑道:“谁在开师父的玩笑啊?” 东方珂一听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不知道先前的话她听到了没有,赶紧道:“阳儿听说你收了徒弟,忽然变成了师叔,正在为拿不出礼物发愁哩。” 胡雪燕走进洞来,后面跟着那姊弟俩,他们知道东方珂是在那他们俩开王重阳的玩笑,都抿着嘴偷笑。 胡雪燕走到王重阳身边,伸手摸着他的头,道:“小师叔可不是好当的,师父不在家的时候,小师叔就得替师父教他们功夫。” 王重阳伸了伸舌头,道:“我可不会什么功夫,就知道整天在山上瞎跑。” 胡雪燕道:“我说的正是这个,现在这两个徒弟连上下石洞都不能,每次都要师父背着他们,正想让你这个小叔教他们爬山哩。” 王重阳看胡雪燕的神情严肃,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说正经的,扭头看师父。东方珂点点头,道:“你这身功夫可不得了,要是真正能让他们俩学会了你一半的本领,可就帮了你燕姐的大忙。” 王重阳道:“这个没问题,我有空就教他们。” 那姊弟俩一起上前一步,对王重阳躬身施礼,道:“多谢小师叔成全。” 胡雪燕道:“欸,什么大师叔小师叔,我就这一个弟弟,你们就叫他师叔好了,不要在加大小二字。” 两个人赶紧道:“是,师父。”又回头对王重阳道:“师叔。” 王重阳刚才一直觉得做师叔很了不起,现在两个大人恭恭敬敬叫他师叔,反而不知所措,哼哼唧唧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雪燕道:“说过的话可要算数,要是他们在一个月之内不能自由上下石洞,我可唯你是问。另外,可不许随便欺负我的徒弟。” 王重阳看胡雪燕说得厉害,赶紧道:“一定一定,不敢不敢。” 他将两个问题掺在一起回答,四个人听了都笑起来。王重阳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个师叔还真不好当。” 王重阳一夜没有睡好,一旦成了师叔,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教他们,这事还没有想得妥当,又为另一件事发愁。明天的丹药能不能得到他还很没有把握,不知道那人是故意装的,还是真正生了气,不管怎么说,明天一定得将丹药拿到手,不行就跟他死缠,跪着不走。 两件事都没有想出个究竟,天色已经发亮,王重阳偷偷离开石涧,拿着葫芦先到石罅洞里灌满了酒,心想,这两天忙,一直没有见过那只小猴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猴子欺负他,自己灌了他这么多酒,也该为他们做点事,等过了这两天,忙过了昙月师父的事情,把欺负过他的猴子找出来教训一顿。 他捧着酒壶来到石龛里,恭恭敬敬地将葫芦放在石壁前面,石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站在一边,试探着说了几句话,旁敲侧击想要引那人说到传药的事情,没想到说了几句,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本不是一个善于言词的人,虽然合计了一夜,当时觉得那些话都听巧妙的,没想到到了白天一说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很别扭,说了几句见没有反应,便说下去了。 他本来是要死缠烂打的,因为对方不言不语,所以什么办法都用不上,而时间却不等人,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不能再等了。王重阳心想,他不给,难道就不能自己炼制,反正自己已经学会了方法,为什么不试试,实在不行,在低声下去求他,他要是在不吭声,我用头撞也要把石壁给撞开。 王重阳打定主意,便在石龛里盘膝坐下,按照那人教的方法开始炼制丹药。没想到道理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运起少阳神功,很快便在丹田里产生了火焰一样的内力,他努力将这些内力逼成了细线的形状,然后试图将这根细线缠绕在一起,做成线球的形状,然后再想办法,把它弄实。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极其简单的事情,王重阳无论如何都做不成,那根内力火焰线轻飘飘,荡悠悠,似乎没有质量,一点都不受力,稍微一动便荡了开去,好不容易才将它缠在一起,但是缠了不到五圈,突然完全散开,不得已只能重新来过。 一连试了不下二十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王重阳手忙脚乱,就是有劲使不上,出了一身的汗水。他正想放弃,转过来求石壁中的那人,忽然听到了石壁中传出一声冷笑,这一下反而激起了他的倔强脾气,非得炼制出丹药给他看看。 ------------ 第九十三章 阴阳互通,水火既济 王重阳这一使上狠劲,果然效果不同,沉住心坚持了一会儿,竟然将那段少阳内力细线缠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开始将火焰线源源不断地缠在上面,越积越多,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得到了一个普通丹药一半大小的药丸,而且比较起来,很显然自己的丹药要虚得多。 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能力,精疲力竭,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咦,似乎那人看出了他丹田里的药丸。王重阳心里很是得意,站起来的时候,故意说道:“也不是很难。”然后便离开了。 王重阳虽然表现的很是轻松自信,实际上已经用尽了力量,而且他对自己的这颗药丸很没有信心。虽然他炼制的丹药有那人给的一半左右,但是虚而不实,算下来,估计还不及五分之一,这样一颗不到五分之一的药丸,到底有多大的疗效,还不得而知。所以在往回走的路上,王重阳的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 把药丸传给师父之后,王重阳十分紧张,两眼紧盯着东方珂。东方珂正在闭目运功,准备疗伤,他的每一下异动,都会引起王重阳的一阵心跳,唯恐师父服了自己的这丸药没有效果,甚至出现什么不测。 东方珂开始全身震动,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笑着对重阳道:“这颗药不错,药力比较温和,没有那么多痛苦,想来是我的伤病快好了,你的朋友给我减量了。” 王重阳听师父的话,只得老实交代,说这丸药完全是自己制作的,东方珂听了以后十分惊讶,接着又非常高兴,道:“这下好了,以后我们不用再求别人,可以随时用药了。” 王重阳道:“就是不知道我的药顶用不顶用。” 东方珂道:“顶用,顶用,怎么不顶用,我觉得你的要比那人的药还要好。真的,那人的药太霸道,虽然效果不错,但是对我身体的伤害也很大,救急可以,维持培养就不好了。你的药力量较弱,但是对我的伤害也不大,我现在的伤病已经好了一半,身体渐渐变强,完全可以慢慢来,所以还是服你的药好。” 王重阳心想,说不定这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内,他知道师父的病情已经好转,所以故意逐步减少药量,现在完全让我自己炼制。不管怎么说,师父没有出现比较大的不适,今后自己可以随时为师父炼药啦。想到能够亲自为师父出力,他非常高兴。道:“师父,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 东方珂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胡雪燕和那姊弟俩都不在石室,想来又到外边去练功了,东方珂还要静坐疗伤,于是王重阳便出来了。 他来到了崖壁上面的那个平台上,端坐练功。这两天他都是在上午练修月掌,下午练《上清玄诀》,少阳神功不用专门练,因为他一天里要自己炼制丹药,所以用的时间比这两门功夫一点都不少。 他开始练习那一十三招修月掌,出招的时候眼前都会出现相应的各种景象,自觉招式和景象配合得还是比较恰当。 练过一遍之后,他平心静气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开始练习第二遍,这一次从第一招起,他的体内便产生了奇异的感应。就是在他出招的时候,他身体中的内力便随着招式产生,就像是被招式带了起来。 这一点跟一般的武功招式正好相反。一般的功夫都是先运内力,由内力支配招式,修月掌则是先有招式,后有内力,招式发出之后,才带动了体内的内力,而且,不同的招式带出的内力也不一样。 因为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如果是别人,一定会大为震惊,甚至都不敢再练下去。王重阳从来没有练过外在招式,所以并没有这种经验,以为这就是最正常的反应,所以不以为异,仍然按部就班地练下去,身体中的内力运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原来这套修月掌法,不是普通的招式,本是用来引动阴阳微尘阵而创造的,它的威力不在于他发出了多少内力,而在于他带动了多少内力,每一招,甚至每一个变式都对应着阵中的某一个方面,慢慢地王重阳体悟到了一些特点。他的两只手掌基本上是左阳右阴,发出的招式正掌为阳,反掌为阴,侧掌则阴阳互用,这一来跟左掌对应的基本就是少阳神功的火焰内力,跟右掌对应的以《上清玄诀》居多。 最初两种内力在体内泾渭分明,各不相属,或阴或阳,或实或虚,或阴多阳少,火阳多阴少,变化多端,不一而足,王重阳以为这些都是炼外功应有之义,所以也不去理会,集中精力尽力发挥修月掌的威力,到后来,全身的内力运行不息,阴阳渐渐交流,融为一体,很难再明白清晰地分出阴阳的界限。 王重阳并不知道,如果自己不练这套修月掌,而专练《上清玄诀》和少阳神功,一开始危险可能不是很明显,将来等他两股内力练得越来越强,又不能有效调和,那时候危害就会明显,但是也就非常难于控制。因为少阳神功是一种纯阳的功夫,上清内功号称阴阳并重,实际上还是阴多阳少,阴阳不相容,又都是十分强大,一旦冲突起来,他便会有性命之忧。 这个霓裳仙子本来就是修真界百年罕见的奇才,精通正邪各派的功夫,而以道家的真阴功夫为主,后来皈依佛门,开始修炼佛门的纯阳功夫,并且一极高的悟力打破阴阳界限,做到阴阳互通,水火既济,道佛两家功夫互相融合,互相促进,练就了一身震古烁今的奇功。 王重阳福泽深厚,在一开始就学到了两门厉害功夫,一套是道家玄门正宗,一套是西域奇门绝艺,都是武林中大家挖空心思想要学到一招半式就会欣喜若狂的,更重要的是在学了这两门功夫之后不久,又学到了另一门独特神功,这门功夫恰好可以对先前的两门功夫进行调和沟通,免去了十分严重的隐忧。从今以后,王重阳还会学会许多功夫,有正派的神功,也有邪派的魔功,其余各种杂牌功夫也有很多,但是王重阳都能够做到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变害为益,都是得益于此时学会的这套修月掌。 王重阳第二遍练完,感觉身心舒畅,十分的快乐,招式已经使完,但是身体里的内力仍然没有停息,所以一时间还是跃跃欲试,有些欲罢不能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是王重阳给东方珂炼制药丸,因为怕自己的药丸力量不够,所以王重阳一天给师父多加了一颗药丸,这样他就要炼制三颗,时间有些紧张,但是王重阳做的十分认真,而且一颗比一颗做得好。即便如此,东方珂还是明显地感到药力的不足,驱毒的效果也就相对有限。这样,东方珂不得不忍受更漫长的恢复,更多的痛苦,但是东方珂一如既往,谈笑风生,暗中自己多加修炼,运功疗伤。因为他知道王重阳已经尽力了,而隐藏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很显然是在利用这个机会历练王重阳。王重阳虽然性格倔强好胜,但是不会为练功而练功,必须有明确的理由才会全力以赴。他当然更愿意成就王重阳,所以自己强自忍耐,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声不吭。 虽然如此,东方珂的身体仍然日见其好,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走到洞口,于是,王重阳出洞进洞,常常看到他跟胡雪燕两人并肩而立,指点烟岚,有说有笑,神情十分的亲密,心里也替他们俩感到高兴。 而那姊弟二人除了帮忙给三个人做饭洗衣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窝在旁边的一个小石洞里,日夜刻骨修炼,奋发向上,虽然三个人都劝过他们俩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用功,并且还说出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是姊弟二人置若罔闻,依然刻骨自励,三个人见劝不下他们,只得作罢,任其自然。 这一天,王重阳早晨给师父喂完药之后,来到石台上练习修月掌,练完了一遍,他端坐在石头上面,平心静气,等待体内奔涌的内力慢慢停下来恢复平静。 这时,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努力摒弃这种毫无来由的奇怪感,重新将精力转移到刚刚练过的修月掌上面,准备开始第二次练习。但是等了一会儿,他便彻底放弃了这种念头。 因为他的身体晃晃悠悠飘拂起来。 他盘膝端坐在岩石上面,先是听到一阵飕飕的风声,声音不大,但是他的感受却非常强烈,因为这股风是从他的身体下面往上吹,将他的衣袂都吹得向上飘起,接着身体旁边的断草和枯叶慢慢被风吹得飞了上去。他向周围看去,只见在不远的地方,草树都静静地不动,只有这里有风。而他的身体就是在这股风中慢慢浮了起来。 ------------ 第九十四章 白日飞升 王重阳看看别的地方,四周都是安安静静的,树叶和草叶只是微微摇晃,并没有明显的大风,不过,山中经常会有这种情况,由于地形复杂,所以经常会有某个地方突然起了旋风,这个旋风能够持续好长时间,然后慢慢消失。但是一个地方出现像这样强劲的风,能够将人的身体浮起来。 王重阳觉得自己两腋生风,飕飕有声,身体一点一点向上浮起,从一尺到一人高,速度不快,似乎觉察不到,但是这正给了王重阳认真体验的机会。这确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是王重阳一直在渴望着现实,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像师父和燕姐那样能够在天空中自由飞翔,那样他就可以穿云入海,走遍天涯海角,去寻找自己的父母,将他们拯救出来,一家人团聚。 现在他的身体终于离开了岩石,向上徐徐上升,但是他不知道这时如何升起来的,此时他并没有练任何功夫,在练了一遍修月掌之后,不知不觉就飞了起来。看来,这一定是修月掌的作用,每次练过之后都会有一种非常舒适快乐的感觉,那就是预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实际上就是功力增强的感觉。 王重阳心中充满了兴奋,抑制不住大叫一声,在空中手舞足蹈起来,没想到他刚刚喊叫一声,那股浮起他身体的劲风忽然消失不见,身体失去了凭御,一个倒栽葱从上面掉下来。 因为王重阳只飞起了六七尺高,距离地面很近,这一下事出不虞,正在浮想联翩之际摔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跌了一个嘴啃地。他从岩石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脸,幸好自己平时摔打惯了,皮糙肉厚,并没有摔破。 他想一定是自己那一声喊叫,将功夫打断,以至于后继无力,掉了下来,不然的话会飞得更高。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学会了飞升,以后只要按照这种方法去做就可以了。 他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正心诚意,平心静气,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围的草树还在轻轻摇晃,但是自己的身下再没有原来的那股风了。 他想了一会儿,以为这种情况应该是出现在练过修月掌之后,于是便起身,在石台上将修月一十三招从头至尾演练了一番,练完之后,他心想,何不再练一遍,说不定会飞得更高。于是没有停下,在完成最后一招的时候,顺手接上了第一招。这一下正符合了所谓头尾相接,圆转不绝的道理,所以第二遍的招式使出来,身体里乃至周围都东西都有了反应。 随着身体里阴阳二气的强弱起伏,周围似乎起了一阵旋动的涡流,草木沙石都被旋流带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这让王重阳更加相信,自己浮起的原因就是修月掌,现在自己才刚刚起始,等自己功力提高,修炼加深之后,一定能够像师父他们那样自由飞翔。 原来这套修月掌法虽说是一套功夫,里面却包含了佛道二家的至高哲理。原先是道家的生生不息,后来又融入了佛家的空明自在。它的招式从空明起始,然后慢慢浮出太极,接下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演化成六十四卦,进而生出林林总总的宇宙万物,在万事万物的表象之后,隐藏着一些最基本的规律,那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又化为佛教的地水火风空五大,正是五行和五大不断运行和变化,才有了世间万物的发展,最终一切繁华过后,一切重归空明之中。 王重阳并不明白这种至高哲理,但是却在自然而然的行动中符合了它的本质,因此在功夫的修炼上跨出了一大步,有了一个极大的起点,为他未来的修行铺下了十分平坦的一条大路。 接连练了两遍修月掌,王重阳感觉非常兴奋,飘飘欲仙,以为那种状态就要到来,赶紧走到岩石上盘膝坐下,双眼微闭,反躬内视。体内的真气已经慢慢平息下来,身体已经完全平静,但是随着这种感觉的出现,原来林峰欲举的身体却渐渐变得滞重起来。 那阵风再没有出现,他的身体也没能浮起一点点。 王重阳非常的失望,但是并不气馁,既然有了开头,今后就一定能一步步提高,可能是刚才某些地方出了差错,自己会找出问题加以改正,飞升指日可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天色不早,他还要赶回去给师父炼制丹药。 他本来打算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请师父和燕姐指点,但是看到师父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疗伤,还要忍受巨大的痛苦,而燕姐初为人师,对教授弟子十分的热衷,一天里难得见到她的身影,只得作罢。心想这样也好,自己先练出点成绩来,等到能够飞翔之后再给他们俩一个惊喜。最后他没有说,这差一点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第二天他在崖壁上接连演练了两遍修月掌之后,重新坐在岩石上,果然没有过多久,他便感觉到两腋习习风生,人也开始随着气流慢慢上浮,这次他不再那么鲁莽,虽然内心无比兴奋,但是却不敢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而这一次上升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昨天的高度,但是并没有停止,继续慢慢上升。 王重阳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兴奋,默默感受着这飞升的快乐。身体徐徐上升,已经到了一丈多高,王重阳心里想着,现在只是正着向上飞升,等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自己就要练习横着飞行了。但是难度应该比较大,因为这种飞升似乎也不是自己能控制了的,在练完修月掌之后,身体便自动飞升起来,似乎是修月掌的余波未平,余力未消,将自己托举在空中,但是自己要想飞举空中总不能每次都先演练一遍修月掌吧。 转念一想,这只是开始,当然显得繁琐麻烦,今后自然会简化很多,不能还没有学会走路就想跑。想到这里便也心平气和,不再急躁,全心体会飞升的快乐。 再过一会儿,风力慢慢减弱,他的身体稍微停滞了一下,开始缓缓下降,他低头看了一下,大约距离石台有两丈高下。这个高度他只要轻轻一跃就可跳到,但是这不一样,现在他可是毫不用力,身体自己就徐徐上升,而且滞留在空中的时间很长。 他慢慢下降,稳稳降落在岩石上,风也在此时倏地消失。一个奇妙的过程结束了,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该到炼制丹药的时间了,他起身从岩石上站起来,迈步下来,临走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岩石,就在这时一滴大水珠从上面落下来,啪地点在石面上,摔得粉碎,溅出去好多碎水花。 一点水花溅到了王重阳的胳膊上,他抬起胳膊一看,只见一点淡黄的水渍,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他赶紧掩住鼻孔,抬头向上面看去,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重阳从地上拾起一片绿叶,轻轻将胳膊上的黄色水渍拭去,刚要顺手扔出去,忽然觉得那片树叶起了变化,仔细看时,果然看到沾上水渍的地方,绿色渐渐褪去,变作枯黄。 他很是惊讶,这是什么水滴,怎么这么厉害,一片树叶沾上去立刻就变得枯黄,一定是含有剧毒,他赶紧扔下那片树叶,从地上抓了一把草叶,在自己的胳膊上一阵乱擦,然后扔在地上,只见先前扔在地上的那片树叶,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枯黄颜色,就像是深秋季节从树上落下的最后一片枯叶。 王重阳大为震惊,知道这滴水一定奇毒无比,他再次抬头看看上面,上面是一块又高又尖的巨石,足有十几丈高,上下陡如刀削,光滑平整,没有一处洞龛,甚至连个石缝都看不到,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痕迹,那滴水珠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顾不上多想,急急从石壁上下来,在谷底的一片水坑里使劲搓洗自己的胳膊,洗了一遍又一遍,直洗了有三十多遍,这才停下来,看看胳膊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稍稍放心,心想,可能是自己皮糙肉厚,毒水没有渗进皮肤里。但是毕竟还是有些疑惑,心想不如赶回去问问师父和燕姐他们。 石面上忽然冒起一个白色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小鱼死了,身子翻转,露出了白色的肚腹。这也是常有的事情,王重阳没有在意,拔步要走,只见水面上一亮,又冒出一条死鱼,他惊讶地停住脚步,这时水面上接二连三地冒出了小鱼,转眼间水面上已经有了二三十条大小死鱼,一个个都翻着白肚皮,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很显然在没有冒出水面之前已经彻底死了。 王重阳知道这一定是自己害的,自己将手臂上残留的水渍洗进了水坑里,使得坑里面的水全都有了毒,那些大小鱼儿全都中毒而死。他大为震惊,这是什么东西,毒性怎么会如此剧烈,本来自己只是被溅上了一小滴而已,已经用树叶和草叶擦了又擦,所剩无几,就这一点点残留,竟然毒死了一坑的小鱼。 这一下他再也不敢怠慢,转身向着石涧方向飞跑而去,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中毒。 ------------ 第九十五章 缩回你的*头好好睡觉去 王重阳急急跑进石洞里,还没有到石室就叫道:“师父师父。” 东方珂和胡雪燕正坐在一起说什么,听王重阳喊声有异,两个人头扭头去看,只见王重阳跑进洞来,一只手抓着胳膊,满脸惊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王重阳如此惊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异口同声道:“怎么啦?” 王重阳跑到二人跟前,把胳膊伸过去,气喘吁吁道:“师父,我中毒了。” 两个人听了都是一惊,东方珂顾不得问缘由,一把抓住王重阳的胳膊,上下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伤口,这才问道:“怎么中的毒?被什么东西咬伤的?” 王重阳将经过说了一下,两个人听了也是十分的吃惊,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毒液竟然如此厉害。东方珂用手指搭住王重阳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看王重阳,道:“你确定自己真的中毒了?”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从我胳膊上洗下来的毒将水里的大鱼小鱼都堵死了,我一定也中毒了。” 东方珂皱了皱眉头,将手指换到王重阳的另一只手腕上,继续把脉。过了一会儿,胡雪燕忍不住道:“怎么样?” 东方珂摇摇头,道:“看不出怎么样?不过按他说的情况不可能不中毒。” 胡雪燕扭头看看王重阳,道:“你觉得怎么样?头疼?肚疼?”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事,哪儿都不疼。” 胡雪燕道:“那就好,那就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扭头对东方珂道:“说不定那滴水没有毒,坑里的鱼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死的,你说是不是?” 东方珂点点头,道:“也有可能。”但是他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 王重阳疑惑道:“那……那片树叶……” 胡雪燕道:“管他什么树叶不树叶,只要你没事就行。” 东方珂道:“为了预防万一,你可以在这里练功,就用你炼制丹药的内功,在全身的经脉运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没有,再用你学会的《上清玄诀》上的功夫练一遍,即使中了毒,练过两遍功夫之后,也应该可以消解。” 王重阳还想问什么,胡雪燕赶紧让他坐在一边练功。王重阳依言静坐,先练少阳神功,后练《上清玄诀》。胡雪燕和东方珂一边一个,眼睁睁看着他,等他睁开眼睛,胡雪燕立刻问他:“怎么样啊?” 王重阳道:“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胡雪燕道:“说不定是什么恶鸟从那里飞过,嘴里掉出来的毒液,说不定……”她忽然停下,脸上显出惶恐不安的神情,道:“鬼车鸟。” 王重阳也记得那只鸟的样子,确实非常的凶恶。它有十条脖子九个头,其中一条脖子上没有脑袋,血肉模糊,鲜血还不住地往下滴。 胡雪燕道:“一定是鬼车鸟,他要是看中了谁,便把自己的鲜血滴在身的身上,算是做了记号,然后再去吃他。滴在你身上的是不是红色的血滴?”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是黄色的,淡黄色的,有点发粘。” 两个人都想不出所以然,东方珂道:“今天你最好不要出去了,就呆在这里,万一有事也好帮忙。不过我看你似乎应该没事。” 正好到了炼制丹药的时候,王重阳就在洞中运功炼药,然后看着师父药物发作过,平安无事之后,这才放心,看来自己真的没有中毒,不然自己炼制的丹药也应该有毒的。 到了下午,知道王重阳没有中毒,几个人这才稍稍放心。下午他也没有出去,就在石室里修炼《上清玄诀》。然后整整一夜都在石室里,胡雪燕和东方珂也都没有出去,两个人轮替看着他。 到了第二天,王重阳仍然一点事都没有,这下大家都彻底放心。他们二人不再像看病人那样守着王重阳,王重阳便可以重新自由活动了。他来到那个高高的石台上,先看了看那块岩石,只见掉下水滴的地方早就变干,石面上凹下一个小坑,看来是那滴水造成的。 连着练了两边修月掌,王重阳又回到了岩石前面,看着那个小坑,想了想,尽管他对那滴毒水心有余悸,但还是不想错过一次飞升的感受,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青草放在上面,然后盘膝坐下。 没过多达一会儿,一阵凉风过后,王重阳的身体徐徐上升,这一次他一直升到了三丈左右,然后在那里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始慢慢地向下降落,一落到地上,王重阳赶紧离开岩石,然后拿一根棍子将草叶拨下来,他仔细看了看,草叶没有变黄,这才放心,但就在这时,一地大水珠从上面落下来,这次王重阳有了经验,立刻向后跃开,水滴并没有溅到他的身上,而地上那些草叶都倒了霉,只要溅上一点点,在一起的草叶便全都变成了苦干焦黄。 到了第三天,他已经能够飞升到四丈多高,就在他在空中停顿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接着一直支撑他的那股力量,也就是那股从下向上吹的强风,突然消失,王重阳一个倒栽葱从上面掉下来,幸好他伸手敏捷,落到一半已经翻转身体,双脚落地稳稳站住。 只听一人怒道:“绿毛贼,你敢坏老子的好事,有种过来跟我大战三百合。”声音听起来非常尖利,就在他的头顶上面。 王重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瘦长男子,站在那个高大的石头上面,倒三角形的脸,一对小眼睛,两只小耳朵,脸色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白。山风吹来,白衣猎猎飞舞,看起来阴森森的,就是笑也让人感到心生寒意。 只听右手远处又有一人道:“有了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只想着自己一个人享受,算什么好朋友。” 王重阳扭头一看,只见在右手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面站着一个穿绿袍的人,头上还抱着一顶绿头巾,脸型跟穿白衣的那人差不多,也是一对小绿豆眼,小耳朵,只是身形矮胖,看上去十分的臃肿。只是神情跟白衣人完全相反,一脸的和气,还没有说话就眯缝着眼睛笑。 白衣人尖着嗓子道:“朋友?你也算是朋友?平时都是我有了货跟你二一添作五,你自己一向都是偷偷独吞,以为我不知道,别把我当傻子。识相的最好走开,以免伤了多年的朋友和气。” 绿衣人连忙伸出双手摇了十来下,道:“喔喔喔,干吗要大动肝火?有事好商量。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奢望,但是,这么好的货,既然叫兄弟撞见,怎么也得分我一杯羹吧。” 白衣人道:“甭想,为好的赶紧滚蛋。” 绿衣人道:“其实我是在担心你,据我看来,这块骨头很硬,弄不好肉吃不了,别把你的外包牙硌掉了。”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多谢关心,你还是省省把,我自己应付得了,缩回你的*头好好睡觉去吧。” 王重阳听不明白他们俩在说什么,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俩,猜想他们也是那些想要来这里探宝的人,以为他们嘴里所说的好货就是玄妙宫中宝藏。他本来打算要向自己头顶上的那个白衣人打听一下那滴大水珠的来源,但是看他们俩斗嘴斗得很激烈,根本没空理自己。 白衣人道:“以后请你自重,不要再来坏我的好事,不然就是我可答应,只怕另一个不会答应。” 绿衣人道:“另一个?另一个什么人?” 白衣人将手往前一伸,唰的一声,手里凭空多了一条长枪,傲然道:“嘿嘿,不是别个,就是这位。” 绿衣人一愣道:“那又如何,难道你有长枪,我就没有弯刀吗?”他也将右手往前一伸,唰的一声,手里多了一把弯刀,接着左手一伸,唰,手里又多了一把盾牌。他哈哈一笑,道:“好久没有向白兄求教,早就有些手心痒痒,既然白兄有此雅兴,兄弟自当作陪。” 白衣人道:“好,听说老弟近年来一直刻苦修炼,功夫大进,正好借此机会试一试,看看你有没有分一杯羹的资本。”说完话,将长枪一抖,扑棱一声,枪头的红英全都展开,白衣人飞身空中,长枪在前,犹如一条蛟龙,径向绿衣人扑去。 绿衣人看到白衣人攻来,不敢怠慢,将弯刀一横,左手盾牌在前,弯刀在后,化作一道绿光,影响那条蛟龙。两个人在空中一触即分,然后重新斗在一起。 王重阳见两个人说得好好的,突然之间便动起手来。心里觉得这些人真是好笑至极,宝贝还没有看到,自己先动起手来,拼个你死我活,等到见到了宝贝,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而等待他们的又不是什么好事,上一次他们三个人到了玄妙宫中,还没有见到里面的主人,胡雪燕和东方珂就被阴阳微尘阵困住,要不是王重阳在坐忘庵里得到了那句咒语,将阵势停住一刻钟,三个人说不定都得困死在里面,就这样东方珂还是受了重伤,差点将性命丢在里面,那还是得到了石龛里那位老兄的那枚大玉扳指的帮助。 这些人这样急急忙忙地往前奔,要是他们知道了那里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忍住内心的欲望,见机而退。他隐隐约约觉得结果不一定乐观。从这一点看来,这宝贝还真是害人不浅。 ------------ 第九十六章 蛇矛对龟盾 白衣人和绿衣人在空中战在一起,白衣人的银枪犹如玉龙闹海,夭矫飞腾,将绿衣人围在核心,枪尖点点闪闪,看上去就像是闪电霹雳。而绿衣人则完全采用守势,他的身材比较矮胖,左手的盾牌将身体的一多半罩在下面,不管长枪从什么地方刺来,他只要将手中的盾牌轻轻一转,就可以将长枪挡在门外,有时候则用弯刀去磕挡,长枪的攻势虽然犀利凶猛,但是一点都奈何不了绿衣人。 王重阳在石台上看着两人在天空中激斗,觉得很是有趣,两个人的身材相反,一个颀长瘦窄,一个低矮肥硕,一个动如脱兔,快速凶狠,充满了刚强之意,一个静如处子,以柔克刚,守得风雨不透。 也可能是因为白衣人表情冷漠,说话蛮横无理,而绿衣人则显得亲切许多,不说不笑,一说就笑,同样的三角形脸上则总是洋溢着和蔼的笑容,让人看了觉得可亲可近。所以王重阳心里盼着绿衣人能够取胜,看到白衣人攻势犀利,真如闪电霹雳,不由得暗暗为绿衣人担心,过了一会儿,担心渐渐消去,他看出绿衣人收得十分严密,根本不给对手一点机会,虽然有时候明显有机会反击,他也并不着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王重阳从两个人不同的风格中也感悟到了一些武功的道理,就像他现在正在练的修月掌,这套掌法本就是为了引动阴阳微尘阵的,王重阳现在练习,虽然没有在玄妙宫中,但是每出一招,都会引发自己体内的内力,他的内力分阴阳,所以左右二掌的招式也大为不同。 大致说来,左掌打出便会到带动他体内的少阳神功,而右掌挥出则更多地带动了他体内的《上清玄诀》功夫,左右互用,则阴阳交融,变化多端。王重阳对单纯的阴阳内力把握得还可以,而对于阴阳互用则只是顺其自然,认真体会,对其中的道理尚不是很理解。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重阳初入修真界,对武功一道一无所知,当他自己在练修月掌的时候,因为要顾及到许多方面,所以对于其中的道理并不了然,现在不一样,他自己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这时候在一旁观看白衣人与绿衣人的正等,许多地方本来不是很懂,现在便豁然开朗,明白了其中的许多奥秘。 两个人在空中你来我往,斗了有半个多时辰,王重阳虽然看得很感兴趣,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到了给师父喂药的时间了,他不得不离开。他从石台上下到谷底,就听上面啪的一声大响,回头看时,空中的两个人倏然分开,悬空而立,手中兵器都已不见,负手相向。 只听绿衣人道:“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来过。” 白衣人森然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绿衣人笑道:“要是兄弟不幸胜得一招半式,那一杯羹……” 白衣人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只要你胜得了我手中这杆枪,这个宝贝就让与你,我还有脸来与你争吗?” 说完话,两个人化作两道白绿轻烟,倏地向两边飞去,转眼不见。王重阳心里很是高兴,原来他们明天还要来斗,正好可以好好看一看。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王重阳已经可以飞上到五六丈的高度,而且在空中滞留的时间更长,而且巧得很,每次都是在他刚刚落地,绿衣人出现向白衣人挑战,随后两个人便开始在天空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王重阳在石台上仰面观瞧,他看得很仔细,两个人动作都很快,最初看得王重阳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一招一式,但是看过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地看出了眉目。因为王重阳在看对方争斗的时候,并没有一直将眼光跟随着对方的兵器,而是放在他们的手臂和身段上,也就是说他只是看势而不是看招,招数可以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像他这样从来没有学过外在招式的人几乎就分不清楚,但是,趋势则不一样。 看趋势不是看速度,甚至不是看招式的整个过程,而是只看他的预兆,看到了预兆,就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动作,不看也知道。这就是王重阳高出别人的所在,他从一开始就能够重势不重招,这让他能够一开始就能看懂高手的对决,并不断地用他自己所学的内功来加以印证,从而沟通内外,相辅相成。在没有学过任何武学理论的情况下,已经隐隐掌握了至高的武学真髓。 到了第三天,王重阳练过两遍修月掌之后,坐在岩石上,开始徐徐上升。这一次上升的情况跟前两天有所不同,一开始上升的不是很快,不像前两天都是先快后慢,始终是慢慢上升,也不像前两天那样每次都能提高一丈多的高度,到了五六丈的距离,便停了下来,滞留了好一会儿。 他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修炼修月掌的时候有些松懈,以至于现在上升的力度不够。忽然间,他的身体微微向下一落,接着便飞快地向上飞起,速度快得惊人,王重阳有些措手不及,身体失去了平衡,惊讶之中,耳听得一声叱咤,似乎是那个绿衣人的声音,自己身体又向上飞沙昂了两三丈,突然失去了凭借,直接向下跌去。 这一下变故非常突然,先是上升得突然,本来就要向下落,却突然向上飞起,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上升的力量又突然消失,身体翻转着向下落去。在他的脸面朝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嘴。他有些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一张大嘴?而且什么东西的嘴有这样大? 等到他再次翻转过来时,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真的是一张大嘴,巨大的血盆大口,大得几乎遮住了王重阳的视线,似乎整个天空都被这张大嘴占据,而且嘴里还有四根又大又长,微微弯曲的大白牙,牙尖上还向下拉出了很长的粘稠的明丝。 噗通一声,王重阳直挺挺地摔倒在石台上面,虽说他现在已经练过内功,有了客观的内力,身体也变得更加柔韧,但是这一下从七八丈高的空中掉下来,还是把他摔了一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耳听得头顶上又传来了叱咤声和刀枪撞击声。 王重阳顾不上浑身的疼痛,还没有爬起身,先转头向上看去。只见空中一绿一白,两个人影战在一起。 在他向下落的时候,他似乎看到那张大嘴倏地合住,变作了一个大蛇头,嗖地缩了回去,接着便看到那个白衣人站在石尖上。 王重阳好不容易才从石台上爬起来,靠在石壁上,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白绿二人正缠斗在一起,这次跟前几天不同,打得更是激烈,银枪犹如毒龙出洞,招招致命,绿衣人也不再像过去几天那样只是一味地守卫,他的身体本来就是矮胖的,围着白衣人滚来滚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绿球,不过这个大绿球总是在人们意识不到的时候,突然飞出一刀,劈向白衣人。 王重阳感觉两个人下载根本就不是他们前几天所说的客气,似乎是在以性命相搏,不仅叱咤声响彻天地,而且刀枪和盾牌的撞击声也是刺耳震心,王重阳所在的石台距离两人打斗的空中位置很远,仍然会感觉到一股股的劲风吹过来,冷森森令人生寒。 一股股冷风挟着杀气吹来,让王重阳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观察两个人的招式武功,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将对手立刻打死,转眼间两个人已经斗了不下二十个回合,虽然不分胜负,但是期间危险百出,着实让王重阳手里攥着一把汗。 王重阳心里比较偏向那个矮胖的绿衣人,但是绿衣人的处境虽然比以前大有改观,但是比较起来还是守多攻少,基本上被哪杆银枪逼着,很难抢到圈内去。不过白衣人虽然凶狠,一时之间也攻不进绿衣人的一刀一盾的防御圈。 王重阳看了一会儿,感觉二人现在的水平还不如前两天,凶狠有余,灵巧不足,便有些兴味索然。他抬头看看大石头的顶端,心想,不知道刚才那颗大蛇头到哪里去了,它刚刚缩回去,那个白衣人立刻就赶到,接着便和白衣人斗在一起,而那颗蛇头再也没有出现,说不定在这颗大石头顶端有一个石洞,那条大蛇就藏在那里,那么这两个人不赶紧消灭那条蛇,怎么先自己斗起来了呢? 想起刚才看到的蛇牙尖上拉下的那条粘稠明线,王重阳忽然想到了那滴奇毒无比的大水滴,应该就是从毒蛇的牙上滴下来的,怨不得毒性如此暴烈,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痕迹,就毒死了一坑水里的鱼。 什么时候这里出现了这么大的一条蛇,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虽说这个地方比较偏僻,自己来得很少,但是这么大的一条蛇,至少也该有几十年了,一天不知道要吃多少飞禽走兽,总该有人遇到过,不可能没有人知道。看来很有可能是刚刚从别的地方迁来的,这个可不能不管。 王重阳决定爬上去看看,如果大蛇却是躲在上面的大洞里,自己就去请师父和燕姐来把它除掉,师父的身体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以他的本领,除去一条蛇应当还是没有问题的。 王重阳看那二人还在天上你来我往的争斗,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胜负的苗头,便开始沿着石壁向上面爬。 ------------ 第九十七章 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 王重阳使出自己特殊的本领,像一只壁虎一样,从光溜溜的石壁爬上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十几丈高的岩石顶部,他双掌的掌心牢牢吸住石壁,慢慢探头上去。 果然石壁的顶端有一个大洞口,足有五六尺宽,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洞口的岩石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光滑,被拉出一道道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破损,好像是被极坚硬的东西给划成的。 王重阳爬到石顶上,站在洞口向里面看,山风吹过,空洞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却不知大蛇是不是在这洞里。不敢到里面去看,看到旁边有一块大石头,足有一百斤重,于是便走过去抱起来,走到洞口,举起石头狠狠砸下去,然后赶紧跳到一边,准备大蛇窜出来的时候,从上面跳下去。 耳听得咕咚咚一阵乱响,大石头好不容易才滚到底,给他的感觉好像并没有砸到大蛇的身上,而洞的深度似乎一直到了石台的地方。这就是说,这块十几丈高的大石头整个是个空的,就像一个石头做的瓦罐。那么,那条大蛇到哪里了呢? 等了一下,王重阳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于是再次来到石洞口,爬下身子,把头探到洞口面向下看。 里面也很干净,并不想平常的大蛇洞穴,还没到洞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臊味道,甚至还有吐出来的动物骨头或者飞鸟的羽毛,十分的龌龊。过了一会儿,他渐渐适应了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想来整个石头的外皮并没有多厚,不过下面的空间并不是完整的一大块,快到底部时,有一些直竖起来的大石板,将空间分割成好多个方格,就像是一个个房间,他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大蛇的影子。 他很想下去看看,但是又怕大蛇藏在某个地方,一旦冲出来,或者从外面回来将洞口堵住,自己在里面出不来,有没处跑,只能变成它肚里的食物。他想也许大蛇并没有进洞,而是到了别的地方,正在偷偷看着自己,想到这里,他的脊梁骨一阵阵吹凉风,赶紧缩头站了起来,心想还是回去请师父他们帮忙比较妥当。 王重阳站在大石顶端,抬头去看空中的那两个人,这里距离比较近,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现在白衣瘦子和绿衣胖子两人打得更是激烈,不过两个人打得越狠,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远,不但绿衣胖子的弯刀够不着对方,白衣瘦子的长枪伸展了,也跟对方相去甚远,但是两个人仍然你来我往,斗得十分的激烈。王重阳感到奇怪,连对方的身影都捞不到,谁都伤不到谁,不知道这两个人还打个什么劲。 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地拉大到了有三四丈远,接着同时一声叱咤,手中的兵器同时放出,银枪和弯刀飞到一起,刀枪并举斗在一起,两个人站在远处,举着手指向着兵器指指点点,似乎是在指挥兵器。 王重阳看那银枪和弯刀似乎都有灵性,自己在空中搏斗,丝毫不比在人手里差,王重阳想,兵器握在手里虽然力量更大,但是毕竟受限制更多,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它们灵动敏捷的特长,一旦脱离开了人的手,便可以自由驰骋,来往无拘。 再斗一会儿,弯刀的光渐渐变弱,长枪却越显的夭矫腾挪,生龙活虎,将弯刀逼得步步后退,绿衣人见状,立刻将手向空中一指,弯刀的光芒立刻变盛,暂时将银枪抵住,但是过没多久,又开始相形见拙,重新后退。 绿衣人连续几次指点,都只能抵挡一时,不得已左手一甩,盾牌脱手飞出,犹如一团乌云,直奔银枪而去,盾刀互相配合,攻守兼备,立刻扭转颓势,渐渐占得上风。这一下轮到白衣人着了忙,手指连点,长枪仍然占不到半点便宜,过一会儿,已经被盾刀逼得连连后退。 白衣人见情景不好,大喝一声,右手一招,银枪倏地飞回,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停,嗖的一声飞入袖口不见了,而后面一盾一刀已经双双赶到。白衣人身形一扭,突然身体向前后不停地伸展,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的长蛇,大嘴张的跟血盆相似,朝着盾刀要去。 绿叶人见状,似乎知道厉害,急忙伸手相招,弯刀在前刚刚扭转,还没来得及逃走,被白蛇追上,一口咬住,喀喀两声,断为三截,从空中纷纷坠入。盾牌在后面,没有被咬到,急急飞了回去。 绿衣人看了十分愤怒,大叫一声,飞身向白衣人冲过去,见盾牌当头飞到,也不伸手去接,将头向下一低,身子钻到了大盾牌的下面,从盾牌的那边伸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颗乌龟的脑袋。 原来这人变成了一只乌龟,那面盾牌就是他背上的壳。 乌龟把嘴一张,喷出一颗绿色的火球,径向长蛇打去,白蛇看到不敢怠慢,把血盆大口一张,也喷出一颗黄色的火球,迎住绿色火球,两只火球一绿一黄在空中来往驰逐,拼斗起来。 王重阳知道这两颗火球分别是乌龟和白蛇的内丹,他曾经见过妖狐胡雪燕在明月之下戏玩她的内丹,知道这内丹对于他们这样的动物修成的人来讲是至关重要,形同性命,不知道内丹还能作为武器使用,而且看情形,这内丹显然比那些刀枪盾牌还厉害,所以白蛇不敢用他的银枪迎敌,也突出内丹抵抗。 这下王重阳终于明白了,白衣人和绿衣人本来就是乌龟精和白蛇精,就跟胡雪燕本来是狐狸精一样,所以他们都有内丹。 再往下一想,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自己所占的这个地方正是那条白蛇的洞穴,自己每天在这里练功,练完修月掌之后,坐在那块岩石上面,身体便开始慢慢上升,并不是自己学会了飞行术,而是那条大蛇在上面张着血盆大口往上吸他。 也可能是它的功力还不够打,所以并不能将自己一口吸上去。第一次自己事出不虞,大叫一声,白蛇停止上吸,自己一头栽了下来。从第二次起,自己不敢再出声,并且全面配合,所以一次比一次升得高,从一丈一直升到了七八丈,最后一次,白蛇本来已经成功,自己差一点就被它吸进肚里去,幸好那只乌龟前来阻止。 其实那只乌龟也不是什么好心,他们嘴里所说的好货,其实并不是指玄妙宫中的藏宝,而是指自己。他不大明白,人多的是,他们俩为什么一定要争抢自己,都想将自己当作食物吃掉。按理说自己练功的地方正好在白蛇的洞窟之下,应当是白蛇的食物,乌龟却偏偏要来争抢。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那只乌龟,要不是他前来胡搅蛮缠,自己说不定早已经在白蛇肚里化成脓血了。 本来自己也曾经怀疑过,只是心里太想学成飞行术了,所以并没有深究。还有那滴奇毒无比的大水滴,就是从白蛇尖牙上滴下的毒液,这种毒十分的暴烈,能够让绿叶刹那变枯黄,把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小洞,自己的胳膊上只是沾了一点点,又用草叶反复擦了好多次,就这样还是将水中的鱼全都毒死了。 奇怪的是,自己皮肤沾上了毒液却一点事都没有。他却不知自己学会了石龛中那人教的少阳神功,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的纯阳神功,正好是各种阴寒之毒的克星,东方珂在玄妙宫中所中的那朵幽冥灯煞跟这蛇毒都属于阴寒一类,毒性却比蛇毒强十倍有余,本来必死无疑,但是服了少阳回春丸却能够被硬生生从鬼门关中拉回来。王重阳身上只是溅上了一点点,又立即擦去,渗入皮肤的不多,对于水坑里的那些小鱼来说当然是要命的中毒,而王重阳在给师父炼制丹药的时候,刚刚运起少阳神功,早已将蛇毒消灭得一干二净,所以没有一点感觉。 他到岩石边塔头向下一看,从上面到下面的石台,足有十五丈高,那条蛇的身体有五六丈长,从上面倒吊下去,往上吸自己,已经吸到了七八丈高,再有一掌就到了它的嘴里。想到那张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王重阳不由得有些头皮发紧。 至于那条蛇为什么不直接从上面窜下去直接将自己吃掉,却要这样大费周章地一点点往上吸,难道这样吸着吃肉更香?可能各种动物都有自己吃东西的方法,不可一概而论。幸好白蛇有这样的习惯,不然自己也活不到现在。 王重阳抬头再看空中,白蛇和乌龟的内丹仍然在来往驰逐,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更占优势,心想,最好他们两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谁也胜不了谁,最后斗个两败俱伤,双双坠落下来,自己来个渔翁得利,将它们都杀死,省得它们出来害人。 原先他还觉得师父东方珂一定能够收拾白蛇,现在看了它跟乌龟的对斗,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了,心想,要收拾它们俩,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它们引到石龛那里,请那位老兄收拾。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位老兄的功夫,能不能成功实在是难说得很。最好是把它们引到玄妙宫中,把他们陷在阴阳微尘阵中永远出不来,或者让他们尝尝那朵幽冥灯煞的厉害。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觉微风拂面,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灰衣人站在他的身前,他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人是怎么来的,再一看那人的衣着相貌,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 第九十八章 北邙山二竖之竖刁 只见这人一身黑衣,一张白脸,两鬓垂下两绺纸钱一样的东西。子都一见这人的相貌衣着,立刻想到了那天晚上强夺胡雪燕内丹的那个人,两个人不仅衣着服饰相同,那一张白脸都是阴森森的看着让人心里直冒凉气。 那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空中对斗的乌龟和白蛇,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道:“没想到刚刚到这里便得到了彩头。” 王重阳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没有搭腔。 那人继续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两个东西直自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这里卖弄自己的宝贝,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还以为天下无人哩。” 因为那人并没有看自己,是盯着天上的乌龟和和白蛇说的,所以王重阳仍然没有说话。那人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看王重阳,道:“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吗?”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人道:“不知道什么?” 王重阳道:“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上下看看王重阳,觉得这孩子很特别,便问道:“你是谁的弟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师父呢?” 王重阳道:“我没有师父。”他一句话就回答了那人的三句话。 王重阳说得不错,虽然他一直叫东方珂师父,但东方珂并没有答应收他做弟子,他是从学堂那里的关系来叫的。东方珂因为自己现在身份都不能定,还算做武林中的孤魂野鬼,不能擅自使用茅山派的功夫,所以不能收王重阳做弟子,但是他非常惊讶王重阳的深厚禀赋,知道这是十分难得的一个奇才,怕他被别的派别搜罗走了,所以擅自将强夺来的《上清玄诀》给王重阳看,但两人并没有师徒名分。 石龛中那位老兄,还有玄妙宫的昙月大师都向他传授了功夫,不过他们一个是为了换酒喝,一个是求王重阳帮忙,都没有确定什么师徒名分。王重阳知道这人一定是那天晚上强夺胡雪燕内丹的恶鬼的同伙,对他隐隐有些敌意,但是所说的话也都是事实。 那人刚刚将头扭转,听了王重阳的话,又扭了回来,又将王重阳看了一遍,他刚来的时候一直没有看王重阳,现在却是没说一句话都要扭头看一眼。 那人道:“你没有师父?那你的功夫是从那里来的?” 王重阳道:“我自己学的。”这句话也是大实话。 那人盯着王重阳看了一会儿,道:“你,不简单啊。” 王重阳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没有吭声。 那人看王重阳神色冷冷的,似乎不愿意搭理自己,心里有些奇怪,自己这身打扮,只要是江湖上的人一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连看都不看自己,如果不是与自己门派有仇怨,那他说的就是实情。 不过他并不太在意,一方面天下与自己门派有过节的人比比皆是,也不多他这样一个小不点,另一方面,他没有师父,功夫当然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何况他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即使能够上到这片悬崖绝壁,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人指着天空对王重阳道:“上面的那两个东西跟你见过吗?” 王重阳点点头道:“见过。” 那人道:“他们怎么会没有吃了你?” 王重阳道:“他们是要吃我的,可是都想自己吃,不让另一个吃,就……就打起来了。” 那人听了王重阳的话,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道:“真有意思,它们都想吃,结果谁都吃不成,还为此丧了命。” 王重阳一惊,道:“丧了命?” 那人森然一笑,道:“是啊,两个畜生为了吃你争斗起来,昏了头,大白天在这里卖弄内丹,又不幸碰到了我。” 王重阳不明所以,道:“你?” 那人道:“不错,我,就是我。我来了,两个畜生自然就没有命了。”说完又是森然一笑。 王重阳觉得那人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他还是不明白对方的话,问道:“你来了,他们怎么就没命了?” 那人稍微想了一下,道:“因为他们都想要你的命,所以……嘿嘿,我当然要要他们的命啦。你等着。” 黑衣人说完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王重阳赶紧抬头看时,只见一道虚淡的暗影飞向空中那两个驰逐飞舞的火球。 乌龟和白蛇似乎感觉到了危险,齐声叱咤,向着火球飞去,同时张开大嘴往回吸火球,但是为时已晚。 那道暗影,刚到两个火球跟前,身形一现,伸出右手快速旋转一圈,将一绿一黄两个火球全都抄在手中。 他这里火球刚刚入手,那边乌龟和白蛇也已经扑到,一前一后,张着大嘴朝着那人身上咬过去。 王重阳一看不好,乌龟和白蛇的大嘴张开了足有五六尺大,将方圆一丈的地方全都笼罩,那人刚刚将火球抄在手中,身体还在转动,没有停下,时间已经来不及,看起来很难从中掏出来。王重阳看那人就要丧身在两张血盆大口之中,不由得啊的叫出声来。 只见两张大口狠狠要了过去,那人现在就是想逃,也无处可逃。我冲叫过之后,简直不忍心去看那悲惨的景象,双手蒙住了眼睛。 耳听喀哧一声,接着便是吱吱的怪叫声,王重阳心想,那人不自量力,只怕已经被龟蛇咬成了四五截。他虽然对那人没有好感,但毕竟人畜不同,不愿意让那人丧命龟蛇之口。 吱吱之声还在空中响着,王重阳不忍心去看,忽听身边一人道:“这么好的景象,平时难得一见,你怎么闭着眼睛不看啊。” 王重阳听了大吃一惊,睁眼看是,站在旁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人不是刚才的那个人又是谁? 那人道:“我有什么可看的,天上的景象难得一见,再不看,可就看不了啦。” 王重阳听了抬头看空中,只见龟蛇互相缠在一起,不停地翻滚着,发出吱吱的声响,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刚才乌龟和白蛇还同仇敌忾,一起对付那人,现在怎么又自己打起来了。心想他们毕竟是畜生,不可理喻。 龟蛇还在扭打翻腾,王重阳这时已经看出来了,龟蛇的大嘴咬合在一起,不能分开,鲜血从他们的嘴里流出来,洋洋洒洒飞了一天,落了半天的红雨。 王重阳看看身边的那人,再看看天空扭打翻腾的龟蛇,似乎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个黑衣人在抢到绿黄内丹之后,看到龟蛇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强夺,当即心生一计,故意放缓了动作,假装没有停稳,龟蛇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如风般扑了过来。乌龟和白蛇眼见那人抢了他们的内丹,都是气急败坏,怒火攻心,头脑已经不清楚,只想着一口将黑衣人吞下肚去。 龟蛇本来就是一对冤家,根本谈不上什么配合,结果一口咬下去,那人倏地不见了,两张大嘴狠狠咬在一起,尖利的牙齿都插进了对方的嘴里,当即疼得翻滚起来,缠扭在一起,一时不能分开。 王重阳没想到这个黑衣人身形如此之快,竟然能够在两张最凶狠的口中逃出来,而且神情很是悠闲,心中立刻对他大为改观。 那人把右手伸到王重阳的脸前,手里有一绿一黄两只小球,发着莹莹的光亮,看上去就像是火焰一样,在他的手掌心滴溜溜乱转,似乎是想逃走又走不了的神气。那人道:“这两个东西给你吧。” 王重阳道:“这是他们的内丹,我不要。” 那人目光一闪,道:“你知道这是内丹?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知道不知道?” 王重阳道:“谁呀?” 那人道:“那人也有个内丹,跟这颗黄的差不多,颜色要深一些。你见过没有?” 王重阳知道他说的是胡雪燕的内丹,那颗内丹就是黄色的。那天晚上抢内丹的人跟这人打扮一样,一定是同伙,那人被自己和胡雪燕、东方珂三个人联手打败,身受重伤,仓皇逃去,这人说不定是给那人来报仇来了。 那人见王重阳不吭声,但是脸上神情闪烁,便猜测他一定知道那个狐狸精,说不定还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自重身份,不愿意使用强迫手段对付一个小孩,便道:“你一定知道那妖狐在哪里,说出来,这两颗内丹就是你的了。”说着话,又将手掌向前伸了一下。 王重阳看了看他手里的内丹,道:“我不要。” 那人道:“知道内丹你还不要?你不是说你自己在练功吗,这一颗内丹就可以顶你十年的功夫,两颗就是二十年。吃下这两颗内丹,你就不用再害怕上面那两个东西了。” 此时天上的乌龟和白蛇刚刚摆脱开,都又变成了人的形状,嘴里都不断地向下淌着血,瞪眼看着那人手掌上的内丹,又想冲过来强夺,又不敢轻举妄动,听那人说叫王重阳吃掉他们内丹,一时都惊惶起来,看看那人,又看看王重阳,眼里都露出了祈求的目光。 王重阳见刚才还如此凶狠,骄横不可一世的两个畜生,现在一个个缩头藏尾,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里便起了一些同情,对黑衣人道:“我不要,他们修炼不易,你还给他们吧。” 空中两个人听了都面现喜容。 那人听了一愣,看看王重阳,再看看天上的两个人,道:“还给他们容易,但你得帮我个忙,告诉我那妖狐在哪里。” ------------ 第九十九章 黑衣人,灰白脸 空中的两人都看着王重阳,满脸都是祈求的神情,又不敢开口说。 王重阳不知道该怎么做,胡雪燕的石室是肯定不能告诉这人的,这人太厉害,燕姐和师父两个人联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何况师父的病还没有好,但是他从小到大没有正经撒过谎,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人倒是很有耐心,道:“妖狐的内丹还不如这两个内丹,以一换二,你不吃亏。” 王重阳听那人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己不说胡雪燕的下落,是贪图她的内丹,他想了想道:“你找那……妖狐干什么?” 那人倒也光明磊落,道:“她和别人联合欺负我的一个师侄,将他打成重伤,要不是半路上碰到我,恐怕现在已经丢了性命。另外一个是龙虎山的贼道士。” 王重阳听那人说出了胡雪燕和东方珂二人却没有说到自己,不知道是他的师侄忘了说,还是他对着自己故意不说。当即道:“你说错了,不是那两个人欺负你的师侄,而是你师侄抢人家的内丹,所以才被人家打伤。” 只听得空中呼呼两声,王重阳抬头一看,乌龟和白蛇趁着他们俩说话的时候飞扑过来,却不敢去攻击黑衣人,径直冲向他手里的内丹,要将自己的内丹抢回去。 黑衣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等到两人冲到跟前,伸手去抢内丹时,他将左手的衣袖轻轻一拂,两个人就像触电一样,嗷地叫了一声,飞身退去,又回到了空中,满脸惊慌失措的神情。 那人并不理会天上的二人,接着对王重阳道:“这么说来,你就是那天用匕首刺伤我师侄的小孩?” 王重阳点头道:“就是我。” 那人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短小的玉剑,道:“这就是你那天刺伤我师侄用的短剑,你刚才还说你没有师父。” 王重阳没有吭声。那天晚上自己被那黑衣人抓在手里,师父为了吓唬黑衣人,故意说他是龙虎山的道士,又说自己是铁围山的人。他想自己的母亲是铁围山的什么风信使,说自己是铁围山的人也不算错,但是母亲逃离了铁围山,后来又被铁围山的人用葫芦擒回山去,到现在生死不明,所以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铁围山的人。 那人见王重阳没有吭声,以为他这次默认了,铁围山的威名令江湖上任何门派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人功夫奇高,对于铁围山虽然不惧,但是也不愿无故惹上麻烦。想了想,对王重阳道:“我本来要找你师父理论的,你既然不说,那只好等到将来再说,还有,”他将两颗内丹收回口袋,“你不说那个妖狐,我也能找到得到,只不过是迟两天的事,不怕她飞上天去,倒也省了我两个内丹。” 那人说完,做出要走的样子,天上那两个人看黑衣人将他们的内丹放进口袋,转身要走,心中大急,却又不敢上前拦截,不由自主地扭头看着王重阳,眼里露出了哀求的神情。 王重阳见状,心中不忍,见那人要走,赶紧道:“你……” 黑衣回头道:“怎么?” 王重阳却又无话可说,他不能说胡雪燕的藏身之处,光请求黑衣人还给那两人的内丹,黑衣人一定不会答应的。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准备用来对付乌龟和白蛇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引到玄妙宫中。他不愿意欺骗对方,便说道:“那……妖狐的地方我不能说,我用别的东西换你的那两颗内丹吧?” 那人道:“什么东西?那要看值不值。” 王重阳道:“值,一定值。”他等了一下,道:“我说的东西就是这里的藏宝。” 那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动声色地道:“你找到了藏宝?”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我知道藏宝的地方。” 三个人听了都是一惊,六只眼睛都盯着王重阳,那人道:“这个是值,成交。”说着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颗内丹。 王重阳道:“你把两颗内丹还给那两个人吧,我不要,我告诉你藏宝的地方在哪里。” 绿衣人和白衣人都是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个小孩真的以德报怨,先前自己两个人是为了抢他吃才动手拼斗,适才事在危急,用眼光哀求他,那只是万般无奈之下直接的反应,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这个小孩真的替他们求情,又听他说知道藏宝,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惊讶。 那人道:“小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以前受骗的次数太多,有些害怕。所以你把我领到那个地方,如果所说不错,我就把内丹给你,至于你怎么处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怎么样?” 天上那两个人听了都现出哀乞的表情,眼睁睁看着王重阳,唯恐他嘴里呐出一个不字 王重阳道:“好吧。不过我得告诉你,那个地方不好进,很危险。”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要把我领到那里就可以,内丹就是你的啦。” 王重阳道:“你跟我来。”说完王重阳便从大石上踊身跳下。 那人在后面看王重阳跳下去,并不觉得奇怪,他以为王重阳既然能够上得来,就一定能够下得去。不过再王重阳最后落到石台的时候,他非常的惊讶,因为他看出王重阳并没有用轻身功夫,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会,还是不愿意在他的面前显露。 王重阳用的是普通人的力量,只不过这力量相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说太强大了,即使对于一个经常爬山的成年人来说也是太强大了。十几丈的大石头,他说跳就跳,落下两三丈便用手或用脚在凸出的地方用力一点,身体下坠的势子便得到了阻滞,最后四五丈高下,他一个跟头便稳稳落在了石台上。 黑衣人从来还没有见过一个没有轻身功夫的人,能够从这么高的石头上跳下来,即使普通的武林人士,要想像他这样干净利落地飞身下来,恐怕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黑衣人有意地跟在王重阳的后面,看着他手脚并用从悬崖峭壁上往下溜,感觉这孩子身上确实是没有一点向上扶托的力量,他不但是力量非常大,而且全身的柔韧性也非常好,动作舒展,反应灵敏,绝对是一块浑金璞玉,只要稍加琢磨,就会成为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于是心中产生了将他收归门下的念头,只是不知道他先前说的没有师父是真还是假,心想现在不便多说,等到了藏宝的地方,将自己的本领尽情施展出来,不愁他不自动投奔过来。于是便跟王重阳聊了起来,希望早早跟他联络一下感情。 绿衣人和白衣人因为自己的内丹在黑衣人手里,所以一直远远跟随着,又不敢过于靠近,看到王重阳跟黑衣人一边走,一边有说有笑,心下很是惊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又怕他们关系近了,王重阳听了黑衣人的劝告,知道内丹能够帮助他提高功力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命悬人手,一切只能付之自然。 顺着谷底走,每过多长时间,他们便来到了骷髅阴风洞的入口处,只是现在那里没有洞口,仍然是一片黑压压的岩石。 王重阳走到那个地方,手指着一片岩石对黑衣人道:“喏,这里就是洞口,现在打不开,到了半夜的时候才能打开。” 绿衣人和白衣人听了王重阳的话,都提着一颗心,怕那人以为王重阳欺骗他,一怒之下,迁怒于人,把内丹给吃掉。王重阳心中也是很紧张,虽然自己说的是实情,但是就怕对方不相信。 好在那人听了并不说什么,走到近前,将那块岩石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轻轻摇了摇头。王重阳和另外两个人看了都有些紧张。 那人回头看看王重阳,灰白脸微微一笑,道:“你往旁边让一让。” 王重阳听了,依言退到一边,那人空手站在那里,盯着岩石一动不动,山风顺着谷底吹来,将那人衣袂扬起。那人忽然疾趋上前,收起一掌往岩石上面一按,随后又快速退回到原处。 王重阳和后面的两个人看着那块岩石,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耳听得喀喀砰砰一连串声响,岩石上冒起一股黑烟,接着哗啦一声,碎石飞溅,直飞出去有一两丈远,有好几块碎石溅到了王重阳的脚下,声势相当惊人。 一片石灰粉消散之后,再看崖壁上,已经被炸开了一大块,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石洞,一股股往外冒着白气,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景。王重阳一看,正是那天进入的洞口,心里很是佩服黑衣人的本领,他的手掌轻轻一按,便震坏了这么大一块岩石,那些岩石非常坚硬,简直就跟钢铁一样。 王重阳道:“往里面走,有四五里深,那里有一个大石门,上面写着‘玄妙之门’四个字,宝贝就藏在那里面。你自己去吧,把内丹给我。”说着伸出了手。 那人摇摇头道:“还不行,你跟我到里面,只要里面的情形跟你说的一样,到了大石门前面,不管里面有没有藏宝,我都会把内丹给你,让你先出来。” 王重阳想了想,自己空口说白话,对方也有理由怀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便点头道:“行,跟我来。”说着话,当先走进石洞。 黑衣人跟在王重阳后面,走进黑黝黝的石洞里。 ------------ 第一百章 鬼物欺人,血食日子 黑衣人伸指一弹,指尖飞出一朵绿色火焰,莹莹如豆,始终飘浮重阳身前四五尺远的地方,将前进的道路照亮,那情形就跟以前从骷髅头中飞出的绿火一样。 黑衣人一直跟在王重阳的身后,似乎对前面有所怀疑。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来过这里?” 王重阳道:“是。” 黑衣人道:“跟谁一起来的。”王重阳不吭声,那人知道他一定是跟那个妖狐一起来的,知道问也不会说,便转移话题,“你看到了那个藏宝了?” 王重阳道:“没有。不过我知道藏宝就在里面。” 那人道:“你说的不错,藏宝是在里面。” 王重阳道:“藏宝我们没有看到,差点把命丢在里面,还有好多人连这个洞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死在了外面。你……” 黑衣人笑道:“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没有自知之明,光知道藏宝可取,不知道自己没有取宝的本事。这些人本事不大,脾气都不小,都是些非常讨厌的人,他们死了,世界上便清静了不少,是好事。” 王重阳听黑衣人说的话很奇怪,他竟然说死了那么多人是好事,不过他的理由说得很充分,王重阳虽然不同意,也无话反驳。 黑衣人道:“我叫竖刁,是北邙山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王重阳说了自己的性命,等了一下,道:“北邙山在哪里?” 黑衣人道:“离这儿不太远,往南走五六百里就到了。” 王重阳吐了吐舌头,道:“五六百里,这还不远啊?” 黑衣人笑道:“你还没有学过飞行之术,等你学会了,从这里到北邙山,都用不了半天时间。” 王重阳听了十分欣羡,自己就是因为太想飞翔了,才会差点成了白蛇口中的食物,现在听黑衣人说五六百里远的路程,半天就能走完,心中自然又升起了向往之情。不过这次他不敢再鲁莽从事,虽然听出了黑衣人话中有话,但是并没有说什么。经过了刚刚发生的教训,他想还是实实在在练功才对。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大石门的前面。黑衣人抬头看看大石门和石门上的匾额,果然跟王重阳说的一样,便从口袋里掏出那两颗黄绿内丹,交给王重阳,道:“你果然是个诚实的人,喏,这是给你的报酬。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真的打算把内丹还给那两个畜生吗?”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我答应过他们。” 黑衣人也点点头,道:“那两个畜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将内丹吃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对,何况我本来就是给你的报酬。” 王重阳道:“谢谢你,我还是决定还给他们。” 黑衣人道:“这两颗内丹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也都很不错,它们可以帮助你快速提高功力,早日在天空飞翔,放弃了确实是很可惜的,你最好再想一想。” 王重阳道:“不用想了。功夫是自己修炼来的,用起来才心安理得,他们修炼不易,我不愿意沾动物的光。” 黑衣人一伸大拇指,道:“好,果然与众不同,有这样的志气,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缘分做一对忘年交。” 王重阳觉得黑衣人虽然也是北邙山的人,但是事事光明磊落,跟他的师侄一点都不一样,但是他既然拿定主意要跟燕姐和师父做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做朋友。 那人见王重阳不吭声,轻叹了一声,似乎非常失望。 王重阳将两颗内丹收起来,道:“要是没事,我就出去了。” 那人道:“没事了,你出去吧。我送你一程。”说着话手指一弹,从指尖上飞起一朵绿色的火焰,飞到了王重阳的身前。王重阳便跟着这朵火焰向回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黑衣人道:“这里面确实很危险,有一个……” 那人已经面对着大石门坐下,听到王重阳要说石门中的情形,知道王重阳是善意的提醒,但是他在自己的朋友提议被拒绝之后,心里产生了一股孤傲之气,马上伸手阻住王重阳往下说,道:“既然不想在这里呆,那就不必多言,以后的事我自己可以对付得了。” 王重阳见对方面色如墨,知道再说下去只能无趣,便道:“那好,你一切小心。” 那人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也没有看王重阳一眼。 王重阳随着那朵绿火走出了骷髅阴风洞,一出洞口,就看到绿衣人和白衣人并肩站在一起,探头探脑往里面瞧,眼见王重阳走出来,两个人立刻上前一步,两眼盯着王重阳,满脸紧张,谁都不敢先开口问话。王重阳见刚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一对冤家,现在竟然肩并肩站在一起,差一点就笑出来。 他知道两个人因为内丹的事情已经紧张过度,不便再跟他们开玩笑,从口袋里掏出那两颗内丹,托在手掌上伸向两个人,道:“这是你们的内丹。” 两个人将口一张,两颗内丹分别飞入他们的口里。内丹一入口两个人立刻变了一副面容,绿衣人看了一眼白衣人,道:“这鬼物欺人太甚,咱们冲进去,跟他真刀真枪斗一场,出出这口恶气。” 白衣人也是气愤难平,道:“这鬼物乘人之危,抢夺你我的内丹,还一再羞辱你我,不给他点厉害,你我再无脸再在江湖上立足了。” 两个人同仇敌忾,说着话,各自拿出兵器,白衣人是一杆银枪,绿衣人的弯刀已经被白衣人咬作好几段,只剩下那只盾牌。 王重阳将两个人刚才还唯唯诺诺,一旦收回内丹立刻翻脸不认人,连句谢谢也没有,就要往洞里冲。他伸开胳膊拦在洞口,道:“你们要去哪里?” 两个人一愣,白衣人道:“这事跟你无关,请你让开。” 王重阳心里有气,道:“怎么跟我无关?你们要找那人报仇我不管,请你们先把内丹还给我。” 绿衣人瞪着绿豆眼看着王重阳道:“你说什么?” 王重阳一字一顿道:“把内丹还给我。” 绿衣人听了大怒,上前一步逼到王重阳的面前道:“你想找死?” 白衣人见状赶紧上前,道:“算了,不要仇还没报,先跟恩人翻脸。这样吧,今天看在恩人的面上先放那鬼物一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绿衣人听了一愣,随即改变了脸色,冲着王重阳深深鞠了一躬,道:“实在是对不起,刚才我是气昏了头,竟然对恩人恩将仇报,请恩人责罚。” 王重阳心想,这两个人真是奇怪,一冲动起来便六亲不认,明白过来之后,便立刻认错,做起事情来当真是善变。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内丹对他们来讲太重要了,简直就是第二生命,刚才内丹被黑衣人抢走,两个人谁都不敢动一动。现在一收回内丹,立刻变得生龙活虎,急急要去报仇。他想,这大概就是动物和人的差距吧。 王重阳道:“我刚才做的这些事不是为了你们,你们不用叫我恩人,如果你们觉得我跟你们帮了忙,就请你们以后不要再吃人了。” 两个人听了,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情,白衣人道:“既然恩人这样吩咐,我们兄弟俩当然惟命是从,元兄你说是不是?” 绿衣人道:“龙兄所言极是,好在你我一年中血食的日子有限,到时候找几只老虎饿狼对付对付也是一样的。” 王重阳也不知道绿衣人所说的血食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他们俩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感到很高兴,如果他们俩翻脸不认人,那自己也没有办法。 王重阳抬头看了看天空,哎呀叫了一声,扭头就跑。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王重阳急急忙忙跑,便跟在他身后问道:“恩人,什么事?” 王重阳觉得好笑至极,这两个人前倨后恭,中间一点过渡都没有,态度一下子从穷凶极恶变成了和蔼可亲,甚至是唯唯诺诺,王重阳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转不过来,听他们追着自己问,便道:“没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得赶紧去做。” 两个人立刻道:“用不用我们兄弟帮忙?又是你尽管吩咐。” 王重阳道:“不用,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做。” 那两个人仍然跟在他的身后,王重阳不愿意他们知道胡雪燕的石室,便停下脚步,对两个人道:“你们不用跟着我,都会去吧。” 两个人看着王重阳,道:“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俩现在没有什么事,想要跟着恩人,稍效慰劳。” 王重阳道:“我真的没有什么事,就是有点……你们跟去不合适。” 两个人这才知道王重阳是要做一件秘密事情,不想让他们跟去,脸上都显出失望的神情,王重阳见二人热情可嘉,不愿意让他们过分受挫,便对着二人笑了笑道:“又是我会去老地方找你们俩。只要你们记住自己答应我的事情,我就很高兴。” 两个人一齐躬身施礼道:“不敢忘了恩人的吩咐。” 王重阳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二人道:“你们现在最好不要去找黑衣人报仇,那人真的很厉害。” 二人狠狠道:“这是我们的私事,恩人不必操心。” 王重阳摇摇头,心想,同样是动物修炼成人,燕姐可不像这两个人鲁莽幼稚,比他们更像是正常人。 ------------ 第一零一章 阴雷鬼火开宫门 等到王重阳走后,黑衣人竖刁静静坐在玄妙之门前面的平台上,眼盯着大石门,好一会儿没有动。 大石门紧紧关闭,一点缝隙都看不到,看上去就像是完整的一块大石头。竖刁知道这个石门不仅仅是个石门而已,所以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先将自身的功力调整好,然后再仔细观察石门。 竖刁看到身旁有半根枯骨,噗,张嘴向着枯骨喷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凌空一点,那半根枯骨便慢慢旋转着飞了起来,到了空中忽然一变,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蝙蝠,轻轻扇动这翅膀,飞到了石门跟前。 黑蝙蝠在石门前上下左右来回飞了一会儿,然后停在了石门中间那颗骷髅头的前面。黑蝙蝠的两只小眼睛里忽然发出两道明亮的黄线,射到石门骷髅的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里面,冒出了一片小小的火花,发出嗞嗞的声响。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会儿,骷髅的形状开始变得发亮起来,两个眼洞也开始发出光来,忽然蓬的一声轻响,骷髅眼洞中射出两道强光,逆着黑蝙蝠眼中光线射了回去。 黑蝙蝠见状,吱的一声惊叫,似乎知道抵挡不住,掉转头就要逃,但是为时已晚,两道强光追上,立刻冒出一团白烟,倏地变回枯骨摸样,啪的一声摔落地上,成了好几截。 竖刁站起身来,双掌一搓,向前一挥,洞中一亮,喀的一声大响,一个阴雷打在石门的骷髅头上,只震得洞中石壁乱晃,石门除了冒出一片轻烟之外,却是安然无恙。 竖刁更不怠慢。左右手交替前挥,阴雷一个接一个发出,分别打在石门不同的位置上,喀喀之声不绝于耳,洞中就像是发生了剧烈的地震,不住地颤动摇晃,石壁上不时有石头掉落下来。竖刁见不是路,再炸下去,石门没有炸开,只怕石洞就会坍塌,将自己埋葬在里面。 他等了一下,等到那些粉尘烟雾慢慢消散,他伸出右手手指,指尖上立刻发出一道绿色的火焰,火焰射到石门中间的那条线上,自上而下划出一道,石门上便有了一条燃烧的绿火。他的手指没停,继续划着,不一会儿,便绕着大石门画了一个完整的矩形,这样整个石门所有的缝隙全都被绿火填满。 绿火嗞嗞燃烧着,正在努力地往石缝里钻。这种阴火是北邙山的独门绝技,是从地下古墓中搜集的腐尸毒气炼制而成,不仅奇毒无比,而且腐蚀性极强,不要说只是一般的岩石,即使是百炼精钢被它点上,用不了一刻钟便会销蚀出一个大洞。但是这种腐尸毒气比较少见,而且要那种至少一百年之上的才好用,所以搜集不易,炼制起来也比较困难,而更关键的是在使用的时候极费内力。 阴火大约燃烧了二刻钟,便开始渐渐变暗,最后一点点地熄灭。竖刁弹指发出一朵绿火,飞上前去,在大石门上绕着门缝边际转了一圈,绿光照耀之下,看得分明,石门上没有出现一点的缺痕,似乎连一点尘埃都没有烧掉。 竖刁有些犯难了,刚才他用了三种方法,有柔有刚,有硬有软,但是都没有见效。这个大石门应该是用了比较高明的法术封锁过了,如果找不到法术的关键所在,只用刚才这样的方法去闯,只怕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耗费很多的内力,不要说现在自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就是有宽裕的时间,现在玄武谷中卧虎藏龙,来了不少高手,他们都在暗中窥探,自己要是倾尽全力去闯,相信一定能将石门打开,但结果却可能是让别人渔翁得利,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但是就这样无功而返,他又心有不甘,尤其是刚刚在小孩子王重阳面前显得非常自信,这样空手而归,让他看到,一定会小看自己,那就没有机会将他收归门下了。 就在竖刁犹豫不决,徘徊不定的时候,大石门上忽然发出了扎扎的声响。他吃了一惊,抬头看时,果然看到大石门正在缓缓展开。 竖刁很是疑惑,难道自己刚才的阴火已经将封闭石门的法术销解,只是反应稍微慢了一些? 扎扎声中,石门已经完全打开,里面是一个长长的过道,过道尽头的影子看不清楚。竖刁站在门口并不急于进去,他仔细地将过道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他还是比较谨慎,右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根两头粗的白骨短棒,棒头隐隐发出一圈白光。 竖刁深深吸了两口气,内力在全身缓缓流转,护体神功也同时发动,这才迈步走进大门。 他缓缓迈步向前,眼睛盯着正前方,但是全身的神经都高度紧张,感应着周围所有的方向,只要有一点点细微的可疑动静,都会让他快速采取行动,或攻或守,或前趋或后退。 没想到长长的过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他自己迈出的脚步都阒然无声,就像是走在虚空之中。到了过道的尽头,竖刁站住脚跟,轻轻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去,只见里面是一个极大的石宫,足有二亩地那样大小,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微光之下。 这些微光是从石厅的顶上发下来的,上面好像挂着无数的小星星,微光之下,地面上是微小的山河川谷,十分的逼真,连上面十分细小的树木山石都刻画得十分精致。 上面是星月天河,下面是大地山川,整个大厅便是一个微缩的宇宙景象。竖刁弹出一朵绿火,飞向地下的一座小山,绿火一落在山上,山上的森林便开始燃烧起来,冒起了一缕缕微烟,接着噼噼啪啪的声音里夹杂着呀呀的声音,竖刁定睛看时,只见那座小山上面着火的森林里,飞出了许多小黑点,在山顶上盘旋飞鸣,而山坡上面则有很多小动物在乱窜乱跑,有的到了悬崖边收不住脚,便失足掉了下去。 竖刁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个微缩的宇宙竟然做得如此精巧细致,不但大地山川十分的逼真,连其中的飞禽走兽都跟真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山火终于熄灭,只剩下轻烟还在袅袅上升。竖刁再看别的地方,果然都跟这里一样,河流在潺潺流动,闪着细微的光亮,草树之中,都有很多活动的黑点,应当就是刚才看到的飞禽走兽。 再看四周的石壁,隐隐约约都是一些跟地上差不多的山川风景,他也没有在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地方,这些山水虽然精致逼真,但是阴火烧上去之后也没见有什么反应,或者这些只是简单的模型而已,于是放心走了进去。 因为整个大厅的地上全都是这些山川的模型,竖刁不得不在崇山峻岭中寻找落脚之处。那些山水之间可以看到有些弯弯曲曲的小路,细的像是一条线。竖刁注意不把自己脚落在那些细线上,他怕那些地方有埋伏,所以总是避到一边。 他小心翼翼走过大厅,感觉就像是真的跨越了千山万水,高度紧张的精神也让他感到有些疲累。到了大厅那边,站在一个过道的入口,竖刁站住脚步,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他紧握了一下手中的白骨短棒,迈步走上面前的过道。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前蓝光一闪,从上面垂下一条白绢,上面写着几个字:“老年丑陋男子免进。” 竖刁看了一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是选美男子的地方?自己虽然不能算老,但是绝对算不上漂亮。他笑了笑,想要绕过白绢继续往前走,只见蓝光一闪,白绢上的字又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擅自进入者,死。” 竖刁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心想此人一再威胁自己,正说明了他内心的荏弱,不如再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好让他放聪明一点,省得他在后面再来讨厌。 他伸指一弹,一朵绿火飞向了那条白娟,打算烧了那条白绢,眼看绿火就要打到白绢,那条白娟忽然消失不见了。竖刁冷笑一声,伸手一招,将绿火收回,迈步走进了过道。 这条过道两边各有三个门,竖刁感觉外边的几个门都关得紧紧的,没有透露出一点的气息,只有最里面的那道门打开着,有空气在微微流动,竖刁艺高人胆大,便迈步向里面走去。 进了那道门,只见里面是一个普通的石室,奇怪的是石室里没有别的东西,只在右手的屋角处竖着一根高大的灯檠,地上却有很多破碎的瓦片,还有一些断头断腿,横七竖八扔了一地。他立刻感觉到这里在不久前一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说不定就是王重阳在这里动手的,想王重阳这样的小孩都能来去自由,毫发无伤,想来这里的主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会那那些封锁的法术吓唬人。想到这里一直紧张的心理便放松下来。 竖刁迈步向里面走,脚下的碎瓦片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刚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左侧有一阵微风吹过来,似乎有东西扑了过来,他反应敏捷,刚一知觉,立刻挥出左手衣袖。 呼,啪。有什么东西在石壁上撞得粉碎,由于速度太快,竖刁都没有来得及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见到很多下落的碎瓦片。 他森然一笑,道:“这就是这人的待客之道?难道宝殿中就只有这些断砖碎瓦不成?” ------------ 第一零二章 腐尸气,害盈锥 耳听得一声冷笑,却听不出声音发出的确切位置,短短的一声笑,最初似乎是从右前方发出,接着便到了后面,然后又到了前面,左后方,最后回到右前方,变了四五个方位。 竖刁并不相信对方有这么快的身手,知道她一定是用了一种特殊的内力发声,这种内力可以带着主人的声音出去在么个地方突然发出。不过即便如此,竖刁仍是非常佩服对方,因为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这里话音刚落,那边笑声一起,就像是直接从嘴里发出一样快。 竖刁听对方发出了声音,便朗声道:“在下邙山竖刁,前来拜访地宫,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请多多原谅。” 周围再没有任何声音。竖刁心中有气,自己在江湖中名位身高,即便是各派中的掌门宗师也不敢小觑,这坟墓中的女子是何许人也,竟然对自己的客气礼貌不理会。不过接下来也不再有什么东西窜出来偷袭,似乎那人也知道那些破陶器对竖刁一点用都没有。 竖刁道:“在下年纪不小,长相更是丑陋,在在触犯了宫主的忌讳,不过既然已经进入地宫,自己还是不想无功而返,无论如何也要开开眼界。” 对方仍然没有回答,但是石室中忽然亮了起来,只见石壁边的那根高高的灯檠上燃起了一朵碧焰。竖刁立刻就感觉到这朵灯焰很特别,但表面上仍是仍是毫不在意,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径自迈步向里走去。 那朵碧焰忽然离开了灯檠,缓缓向竖刁飞来。竖刁伸指发出一道绿火,打在碧焰上,吱的一声轻响,绿火碰到碧焰化作一片轻烟,竟然没能阻止碧焰一点点。 竖刁心中暗暗吃惊,自己发出的绿火虽然只是细细一线,但是攻击力仍然很强,他是故意显示出一种随意而为的样子,让对方觉得自己轻描淡写就能破掉她的法宝,从而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但是没想到那道绿火撞上碧焰,就像是雪花飞进火炉,瞬间化为乌有。 竖刁甩手一个阴雷打过去,阴雷打进碧焰之中,竖刁心中一喜,以为大功告成,阴雷在碧烟中爆炸,就可以将碧焰炸个粉碎,一般的法宝大都是外强内弱,最强大的力量都是分布在最外层,阴雷如果在外面爆炸,对碧焰的杀伤力还是很有限的,在绿火失败之后,阴雷只是一个试探,没想到轻松打进碧焰之中。 噗的一声闷响,碧焰忽然涨大了一倍,发出明亮的光芒,竖刁知道阴雷已经爆炸,以为碧焰马上就要破裂,化为一片流焰,散向四方。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碧焰忽然发亮,然后又恢复了常态。 阴雷的能量似乎已经完全被碧焰吸收。 竖刁连续两次出手,一次无功而返,一次反而给对方增加了能量。碧焰依然如故,慢慢地向着竖刁飘来。竖刁又连发了两枚阴雷,结果都是一样,而碧焰已经飞到了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 竖刁知道碧焰的厉害,如果让它接近到自己三尺之内,自己恐怕就只有逃走的分儿了。他不得不转身面对碧焰,将手中的白骨短棒一指,短棒的一头立刻冒出一股灰色的烟雾,这股灰烟一出现便快速旋转,前细后粗,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极其尖利的锥子,径向碧焰钻过去。 这时竖刁的拿手功夫,叫作害盈锥。《周易?谦?彖》说:“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他这种害盈锥就是从《易经》的这句话而来的。所谓“害盈而福谦”,是说鬼神的本性也是损害盈*者而福荫那些空虚者,害盈锥专门用来攻击那些坚硬难入的东西,它看上去只是那些淡漠的烟雾构成,虚而不实,实际上那些烟雾跟阴火一样,具有极大的腐蚀性,再加上锥形飞速旋转的钻透力,几乎可以说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转眼害盈锥的尖端已经刺上了碧焰,碧焰当即被阻止住,但是锥尖并没有刺进碧焰之中,只是挡住了碧焰的前进。 那么虚淡的绿色火焰,锋利强劲的害盈锥竟然次不进去。 竖刁将左手一指,害盈锥旋转的速度变得更快,碧焰之上似乎有了反应,竖刁心里想,你就是金刚坚玉,也要给你钻个窟窿。 碧焰上开始慢慢冒出了一丝丝的黑烟,似乎已经出现了破败的征兆,竖刁加紧施为,不断催动内力。他感觉害盈锥消耗自己的内力非常的快,但是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钻透碧焰。 黑烟越冒越多,竖刁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焦臭味,不知道是害盈锥发出的,还是碧焰发出的。即便是害盈锥发出的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他的害盈锥并不是一个实有的法宝,而是由自身内力挟着随身携带的腐尸气临时做成的,只要内力不断,腐尸气不竭,害盈锥就永远不会被消灭。 所以竖刁仍然在不断地催动内力,争取尽早将碧焰钻透,除掉对方的一大*宝,就可以取到先声夺人的效果。 谁知道他不催动内力还好,他的内力一加强,害盈锥的速度更快,钻透的力量更强,可是不但没有向前移动,反而渐渐地后退起来。 竖刁见状大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更快地输出内力,力图阻止住颓势,不过看上去并没有起到作用。害盈锥一旦后退,似乎是不过阻止的,不管他补上多少内力,害盈锥的速度是快了不少,但是害盈锥本身却变得越来越虚淡,因而攻击力大减。 原有的腐尸气和内力,还有那些源源不断输出的内力都到哪里去了呢?那个小小的碧焰就像是一个无底黑洞,正在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他的腐尸气和内力。竖刁心中大为惊恐,内力可以吞噬,腐尸气无物不腐,无物不蚀,即精钢玄铁也抵挡不住,自己呆在身上也要用一种特殊的法宝囊盛着,外面再用内力包裹,不敢掉以轻心。他看出那朵碧焰不是普通的灯焰,应当也是一种阴性的毒火,但并没有觉出它什么地方比自己的腐尸气还厉害。 黑烟越冒越多,焦臭之中似乎还有些火药的味道,而害盈锥倒退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他已经竭尽全力,但根本阻止不了碧焰的前进。 竖刁这才识得厉害,不得已倒着向门口退去,碧焰在后面顶着害盈锥不即不离地跟着,到了过道中,碧焰的速度并没有加快,似乎只是志在将他驱逐出去,而不是像刚才白绢所说的那样“擅入者死”。 竖刁稍稍放心,知道主人不好惹,对方一直没有露面,单单靠着一朵小小的灯焰就将自己赶出门外,今天一定讨不了好去,还是暂且回去研究一番,找出对策再说。他并不担心别人会先他一步进来抢宝,这灯焰如此厉害,自己尚难抵挡,其他人无论矣。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后退的速度,一边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收回害盈锥,快速逃走,他暗中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心想出了过道,一到大厅,就立刻逃走,凭自己的速度,碧焰再厉害也别想追上,只是他还没有一个收回害盈锥的好方法。 快到大厅的时候,他将一直我在右手的那根白骨短棒发了出去。短棒横向旋转,发出莹莹的白光,从一旁想碧焰兜抄过去,眼看着就要打伤碧焰,但是碧焰仍然没有反应,还在顶着害盈锥往前冲,不知道是无力分心,还是另有所图。 竖刁发出短棒的目的并不是要击败对方,而是想解救自己的害盈锥,舍不得那些腐尸气,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了等待的时间,只能勇往直前。 白骨短棒忽然加快速度,从后面向着碧焰横扫而至,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朵碧焰忽然膨胀了一倍有余,竖刁急忙回收害盈锥和短棒,已经来不及了,害盈锥和白骨短棒都被包进了变大的碧焰之中。 碧焰膨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又恢复了原态,白骨短棒带着焰火飞了回来,害盈锥却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碧焰给烧掉了。竖刁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再不见机而退,只怕很难再逃走。 他张口喷出一股浓烈的火焰,同时伸手一绰,将短棒抄在手中,顾不得看自己喷出的火焰能不能阻住碧焰,扭转头飞身就逃。他飞身穿过大厅,并没有听到后面有追来的声音,心中感到奇怪,去不敢回头去看,眼看到了大门过道口,忽然闷哼一声,一头栽了下来,摔了一个嘴啃地。 原来竖刁刚觉自己就要脱离险地,忽然手心传来一股阴寒之气,急忙抵御时已经有不少寒气进入体内,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突的猛跳了两下,忽然眼前一黑,便从空中掉了下来。 竖刁就像掉进冰窟窿里,全身都被冰水浸透,好在他及时保住了心房没有被寒气侵入。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感到自己的全身都是僵硬不发使唤,似乎连站住身形都有些吃力,眼见自己的短棒掉一旁的地上,上面还在闪耀着微小的星火,知道对方一定是在短棒上面使了手脚,自己一时倏忽,竟然着了她的道儿。 ------------ 第一零三章 蛇窟疗伤 事到如此,竖刁一败涂地,而且输得心服口服,知道对方比自己厉害得多,现在生死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不过有了前面的警告,竖刁对自己求生已经不包任何希望,只是不知道自己会是怎么样的死法,这让他不能不心怀余悸。 那朵碧焰从后面赶了上来,绕着竖刁忽忽悠悠地转了一圈,嗖的一下,飞了回去,速度快得惊人,一闪不见,耳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念在你是北邙山的人,破例饶你一命,拿起你的哭丧棒,滚吧。” 竖刁听了女子的话,连气都生不起来,更不用说再说几句场面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白骨短棒,双手抱拳朝着空中拱了一下,慢慢想大石门走去。他步子迈得很慢,落地时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刚刚走出大石门,就听得身后扎扎连声。 竖刁没有回头看,继续向外走去。长长的阴风洞变得更加漫长,似乎没有尽头,竖刁浑身疼痛难忍,而且虚弱无力,非常想坐在地下休息片刻,但是他没有停下,仍然咬牙坚持往前走。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伤病非常严重,一旦坐下来,三天之内就很难在站起来,玄妙宫主人既然放了自己当然不会追出来加害,但是他不知道从外面进来的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正派高人倒还有生的希望,反而是自己的那些同类到来,后果他想都不敢想。如果是死在有名的人手中倒也罢了,如果折辱在小人之手,简直是生不如死。 竖刁终于走出了洞口,现在洞口已经没有了掩饰,很快就会有很多人赶来,所以附近也不能呆,竖刁想了想,将舌尖咬破,刺激出自己体内残存的内力,跳到空中,嗖地一声飞走了。 王重阳早晨又来到石台上面,看到自己一直坐在上面的那块岩石,心里感觉很是感慨,就是在这里,他曾经幻想着早日飞上天空,结果差点变成毒蛇嘴里的食物,看来做什么事都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做,不能急于求成。 他在石台上面接连演练来到三遍修月掌,然后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盘膝坐在了岩石上,多少天来,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虽然经历了昨天的惊魂之旅,现在还是没有改变。不过他现在不必在担心那条毒蛇,它不但不会再来吃自己,而且还答应自己不再残害别的人。 他坐在岩石上,刚刚静下心来,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喘气声。他吓了一跳,急忙跳到一边,先向天上看去,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再看看四周,也是空无一人。 他不由得笑了出来,看来自己还是心有余悸,无端地就听到了喘息声,他走回岩石,又坐了上去,没想到刚刚坐定,又听到一声喘息,他坐着一动都不动,平心静气地听,过了一会儿,果然又听到一声,喘息声不大,但是听起来似乎十分的沉重。 王重阳从岩石上跳起来,四下看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人影,他的目光转向身后的崖壁。他记得昨天在上面看到,这块大石头里面几乎全都是空的,就像是一个大石罐,难道这声音是从石壁后面传出来的?他的脑子里立刻显出了那条白色的大蛇。 王重阳手脚并用,沿着光滑的石壁爬了上去,到了岩石顶端,他不敢立刻探头往里面看,现在洞口侧着耳朵听,很快又听到一声喘息,这一下听得十分清楚,而且因为石罐的共鸣,听起来更是响亮。 他探头到洞里去看,过了一会儿便适应了里面的光线,正在搜索那人的身影,又是一声喘息传过来,王重阳立刻看到那人。只见一人萎缩在一个石格子的角落里,一身深色的衣服,因为里面光线较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那人萎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又发出了一声喘息,听起来更像是一声呻吟叹息。王重阳心里疑惑,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在白蛇的洞里?难道是那条白蛇违背诺言,偷偷抓了一个人藏在这里,准备将他吃掉? 想到这里,他轻声冲着下面喊道:“喂,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下面的那人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呻吟太小,跟呻吟没有什么区别,王重阳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他又问了两遍,第一遍还听到了一点点呻吟,第二遍则什么回声都没有。 王重阳猜想那人一定受了重伤,说不定是中毒了。他决定下去将那人救上来,便对下面喊道:“你不要动,我下去把你救上来。” 说完,王重阳便用两脚勾住洞口,将身体倒着吊了下去,用手抓住尖突的石头,先将石壁的情形看了一下,脚一松,人便翻转这掉了下去,落到快一半的时候,他用脚尖在石壁上轻轻一点,便减缓了下坠之势,第二次点过之后,人已经离开了石壁,径直想那人所在的石格子落去。 他稳稳落到地上,走上两步,见那人一身黑衣服,缩在角落,头歪在一边,似乎睡着了。他蹲下来,伸手拍拍那人的肩膀,道:“喂,你怎么样?能起来吗?” 那人不言不动,王重阳手扶着那人的脑袋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当他看清那人的相貌时,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跟他一起进入骷髅阴风洞的那个黑衣人。 只见竖刁的一张白脸已经变成了跟衣服差不多的黑色,脖子一点力量都没有,根本支撑不起他的脑袋,同时他的身体犹如一块坚冰,手刚碰到上面,便有一股寒气传到了王重阳的手臂上面,开始不断爬升。王重阳有过这种经验,赶紧将手缩回来。 竖刁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王重阳一下,又无力地垂下眼皮。 王重阳当即盘膝坐好,运起少阳神功,开始炼制少阳回春丸。 王重阳这几天一直都在修炼少阳神功,《上清玄功》还有新学会的修月掌,功力进步很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王重阳已经制出了一颗红枣大小的药丸,但是药丸很显然虚而不实,他担心这种药丸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于是继续炼制,直用了一个多时辰,炼制的药丸差不多快充满了丹田,然后开始压制,将它压缩成红枣模样。 药丸仍然不够坚实,但是他已经竭尽全力,无法做得再好,而且,竖刁的喘息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沉重,很显然他也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王重阳用两手将竖刁的身体摆正,让他靠在墙角坐稳,然后对他道:“现在我来给你传一颗药丸,能帮你驱除身上所中的寒毒。”说完伸出右手大拇指,捺在竖刁腹部的四满穴上,将回春丸抽成一条细细的火焰线,慢慢传到了竖刁的身体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竖刁的身体开始剧烈震颤,但是他并没有昏死过去,王重阳知道他正在跟巨疼作斗争,又用了不到一刻钟,竖刁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的脑袋竖了起来,顺手擦了一下嘴角,王重阳看到他的嘴角溢出血来,心里一惊,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 当初东方珂所受的内伤似乎比竖刁还要严重,也没有见他嘴里流血,害怕自己的药不顶用,心里慌乱,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那人道:“没事了,谢谢你。” 王重阳仍然不放心,见他嘴角又有鲜血溢出,便道:“你嘴里流血了。” 那人又擦了一下嘴角,道:“没关系,最危险的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等了一下,看着王重阳仍然瞪眼看着自己,便道:“这个跟我的内功有关,我的功夫跟玄妙宫的那人非常相近,都属于阴柔一路,所以一旦受伤,很难用自己的功夫治愈,你刚才传过来的是纯阳内功,他虽然帮助我消解了大部分的外来阴寒之力,同时也对我自己的内力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王重阳听了也不完全理解,同时不知道竖刁的内伤有多厉害,所以心里很是歉疚,自己什么也不懂,却想出手救人,差一点害了人。 竖刁伸手拍拍王重阳的肩膀,道:“你不用难受,没有你我好不了这么快,至少还得在痛苦中煎熬三四天的时间,这三四天的时间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情,所以说是你就了我一命也算过。相比较而言,这点内伤算不了什么。” 王重阳这才放了心,道:“你怎么受了伤?” 竖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一言难尽,都是我狂妄自大,不听你的劝告,才有这个结局,幸好那人网开一面。” 王重阳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洞穴,道:“这是那条蛇的洞穴,你抢了他的内丹,他正想找你报仇,呆在这里很危险,我背你出去吧?” 那人摇摇头道:“原先是很危险,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没事了,即使制不住它,至少还可以自保。你不用担心。” 王重阳还要说什么,竖刁道:“现在我要赶紧用功驱毒,明天的时候你再来吧。” 王重阳心里想,那条蛇要是回来,一定会把他吃掉,有心要守在这里,等白蛇回来替他们调解一下,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多,早该回去给师父喂药了。听竖刁说足以自保,也就只好相信了他。 他转身刚要走开,那人又叫住他,从身上拿出一件东西,交给王重阳道:“一点小玩意,穿在身上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 第一零四章 我现在是一只鸟了 王重阳离开蛇窟,回到石室之中,给师父东方珂喂过药后,又看了一会儿胡雪燕教授土地,他没有说出昨天上午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因为那人也是北邙山的人,也没有说乌龟和白蛇的事情,因为一说就怕连带说出竖刁来。 到了下午,东方珂自己疗伤,胡雪燕教徒弟,王重阳觉得无聊,心里又惦记着蛇窟里的那人,不知道他现在的伤情怎么样了,又怕白蛇回来,双方争斗起来,于是便独自出来,急急跑了过去。 在山谷里远远看到山顶的那块又高又尖的大石头,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便爬了上去,到了洞口探头一看,看到竖刁还在那个石格子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见黑衣人闭着双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盘膝端坐在角落那里,但是不再依靠石壁,看样子正在运功疗伤,不便下去打扰,怕白蛇回来出事,便坐在洞口修炼起《上清玄诀》,一直到夕阳西斜,没有看到白蛇回来,也没有见到那只乌龟。他看到时间已经不晚,便离开石台,赶回石室。 在他炼制丹药之前,东方珂道:“我现在感觉比较好,看来寒毒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能够对付得了。明天你先不要给我炼药,停一天试试,看看有没有问题。” 王重阳听了很是高兴,给师父喂过药之后,便跑去告诉胡雪燕。胡雪燕听了也是非常高兴,接着她对王重阳道:“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有事必须离开一下,你两个师侄今天晚上就交给你了。”听了一下,道:“你可不许偷懒,我回来还要考察,练得不好唯你是问。” 王重阳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修炼,怎么能够教别人,话还没出口,胡雪燕已经急急离去,回头看看姊弟二人,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和恭敬。两个人见过这位小师叔的身手,又亲眼看到他出手救助自己的师父和师公,虽然他的年龄小,却不敢有一点点的轻视。 王重阳无奈,只得让两个人自己练,他站在一边看,两个人有了什么问题向他请教,他虽然不懂胡雪燕的内功心法,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懂,只得就那自己理解的胡诌一番,好在两个人刚刚开始修炼,也没有什么深奥的问题,他对付着还可以说出一番道理。两个人非常信服王重阳,自然把他的话当圣旨,认真地去执行。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胡雪燕一进洞,王重阳便逃之夭夭,唯恐胡雪燕抓住自己问修炼的事情,自己那些胡诌蒙蒙姊弟俩还行,要是让胡雪燕知道了一定会有自己好看的,所以早就打定了注意,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回到石室一看,见东方珂正在端坐运功,知道他今天不让自己喂药,要靠自己独力抗毒,所以早早便开始修炼,不便在这里打扰,又怕胡雪燕发现了问题追来,心想,还是去看看竖刁吧。 刚刚爬上石台,就看见白衣人在大石头上面转来转去,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直立,他心想坏了,赶紧爬上石头顶端,看到白衣人正爬在洞口不停地抽着鼻子,嘴里喃喃道:“奇怪,生人气。哪来的生人气?” 王重阳怕他进洞发现了竖刁,便笑道:“什么生人气熟人气,那是我身上的气。” 白衣人站起身来看着王重阳,摇摇头道:“不对,你身上的气味我很清楚。这是另一个人的,而且闻起来有些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儿闻到过。”说着话又开始伸着鼻子到处乱闻。 王重阳看了白衣人的样子十分有趣,别人都是用眼睛搜寻,他却是用鼻子闻,呼呼地抽动着鼻子,王重阳很想笑,但还是强忍住了。他怕白衣人进洞去看,便先把脑袋伸进洞口去看。 耳听白衣人在外面道:“里面没有,我已经看过了。”王重阳往那人练功所在的那个石格子看去,里面果然空荡荡的,黑衣人竖刁已经不在里面了。王重阳这才放了心,缩回身来,看着白衣人到处乱嗅。 那人又嗅了一阵,停了下来,道:“他已经跑了。”说着话向着西边的天空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应当是向这边走了,还没走多远。”说完跳到空中,向着西边的一座高山飞去。 王重阳刚要阻止他,他已经飞走了。他看看西边的那座高山,怪石嶙峋,十分险恶,距离这里大约有六七里地。他只到过那里一次,山上草木很少,也没有泉水,除了一些飞禽,连野兽都少见。 他猜想一定是竖刁发现了白衣人回来,便预先躲开了,他内伤未愈,行动不便,走不了多远,说不定就藏身在那座山上。看那人昨天的委顿模样,他现在一定不是白衣人的对手,不过王重阳不会飞翔,只能眼看着白衣人前去寻仇,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重阳站在石顶上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白衣人回来的影子,这让她更加担心,绕着洞口来回地走。忽然想起昨天离开时竖刁说的一句话:“一点小玩意,穿在身上实现你的愿望。”他当时急着赶回去给师父喂药,没顾上看是什么东西,后来便把这事给忘了,这时担心那人被白衣人找到,忽然想了起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鹿皮小包,只有拳头大小,打开一看,里面叠着一块褐色的纱布,拿出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褐色的长衣,上面有很多灰白的点子。他将衣服披在身上,心里想,只不过是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怎么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大的衣服,觉得很是宽大可笑,便举起胳膊往身上看,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他看到的自己的下身突然变成了满是羽毛的鸟腿,而一直光着的脚也变成了带着钢构一样尖指甲的鸟爪,他再抬头往上面看,刚才举在空中的两只胳膊也变成了两只又长又阔的大翅膀。 王重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伸手擦擦眼睛,结果只是一些羽毛在脸上擦来擦去,自己已经没有手了。他举着翅膀在原地转了一圈,并没有在别的地方找到自己。 王重阳已经的的确确变成了一直鸟。 刚劲有力的爪子,尖尖的爪甲闪着微光,看上去一下子就能将石头抓碎。身上的羽毛都说是褐色的,就像是叠在一起的钢片,只有腋下的部位是一些灰白色羽毛,又小又茸软,不像那些大羽毛那么整齐。 王重阳心里想:“这就是我。我现在是一只鸟了。”现在他的眼睛能够看到长而弯曲的嘴巴,上面还有两只小小的鼻孔,另外他现在的眼睛长在脑袋的两边,除了身体的正后方,他可以同时看到前方和左右三个方向的的景象。 他想:“那人说得不错,自己并没有对他说过想要飞翔,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者他是看到我被长蛇吸到空中,猜出来的。不过,他猜得很对。” 他抬头看看西边的那座高山,心想:“我现在已经成了一只鸟,我可以自由飞翔了,现在赶快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飞,不敢一下子就从悬崖上面跳下去,于是看准下面的石台,踊身跳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身上的羽毛被风吹得向上翻起,下落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在他的身体快要落到石台上时,他举起了双臂,不,应当说是两只翅膀,立刻感到身体一顿,被空气托住。 王重阳将身体微微一偏,身体便离开了石台,滑向了山谷的上方。他感到非常奇怪,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能飞翔似的,几乎就不用思考,便能随心所欲地自由飞翔,仿佛自己天生就是一只鸟。 他没有时间体验飞翔的快乐,用力扇了两下翅膀,一掉头,倏地向西边飞去。当他飞得比较低的时候,大地在他的身下飞快地向后退去,一道道山脉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道的波浪,汹涌澎湃,十分的壮观。当他将身体拉起来时,看着广阔的大地,几乎感不到自己是在急速向前飞,如果不是身体冲破前面的空气,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击力,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停顿在空中没有动。 虽然感觉不到速度,但是没有过多长时间,西边的那座高山已经近在眼前,王重阳感觉自己就要撞上那面怪石嶙峋的崖壁,但是还是飞了一会儿才真正到达。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他双翅一敛,身子缩成了一个弹丸,流星飞泻般向着山根飞去,快到山底时,双翅一张,身体立刻便向下而向前,开始绕着山根飞了起来。他一边飞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山上,没有放过一个隐秘的地方,只要发现一个可疑的地方,他便立刻飞过去看个究竟。 就这样,自下而上,王重阳绕着大山飞了不下十圈,最后飞到了大山的极顶,伸出爪子抓住一颗松树的树枝,翅膀往回一收,便稳稳站在了那里。 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在树枝上站了一会儿,又怕自己漏掉了什么地方,身子往前一扑,展开翅膀,飞到空中,这次他是自上而下逆时针绕着大山一直转到山根。 既没有看到竖刁,也没有看到白衣人。王重阳心想,难道自己来迟了,竖刁已经被白衣人抓走了?要不然就是白衣人发现了竖刁,一个逃一个追,双双离开了这里。 ------------ 第一零五章 鬼卒对蛇龟 王重阳在西边那座大山上面没有发现竖刁和白衣人,但还是担心竖刁,怕他伤势未愈便被白衣人追上,于是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展开翅膀,扩大范围,在大山周围的山岭和山谷中搜寻。 他转的圈子越来越大,但是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两个人。他心里想:“看来竖刁已经走了,要不就是隐身在某个地方,白衣人没有找到。”这样想着,王重阳心理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刚刚开始自己的飞翔,不想马上结束,继续展开翅膀在天空中滑行。 在飞过一个小山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一声呼喝。他听到呼喝声已经飞了故去,将翅膀一偏,一个回旋,又回到了山巅,在一棵弯曲的松树上落下。 只见在一块危石上站着两个人,一见这两人的打扮,王重阳吓了一跳,这两人的打扮跟竖刁一模一样,黑色的长衫,鬓角的两绺纸钱,甚至连灰白的脸色都是一样。 王重阳有心将竖刁的事情告诉他们,却又怕他们跟竖刁一样问自己胡雪燕的事情,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像竖刁一样,对自己比较客气,想起十五那天晚上那人的穷凶极恶,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忍住了没说。其实他就是说了,对方也听不明白,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鸟,只能发出鸟的叫声,这里或者只有胡雪燕,白衣人和绿衣人能够听得懂,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动物修成人的。 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王重阳喊道:“你是哪位师兄?怎么到下现在还不现身?” 王重阳听他叫自己师兄,想起自己穿了竖刁给的衣服才变成这个模样的,想来他们能够看得出来,他想回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侧着头看那两个人。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是满脸疑惑,另一人道:“师弟看错了,这就是一只普通的枭獍,不是我们的师兄弟。” 先前的那人摇摇头,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硕大的枭獍,真是……真是像极了。” 另一人道:“说的是,不光是你看错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枭獍,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下我们可开了眼界。” 先一人道:“待我将它抓来,回去给褐衣队的那些师兄瞧瞧,看他们怎么说。” 另一人拦住他道:“算了,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要因为一只披毛的东西耽误了正事。” 王重阳听那人要抓住自己,心中一惊,没有听清后面人的话,立刻展翅飞到空中,又听的身后传来一个人的惊叫:“师兄,瞧,这扁毛畜生听得懂咱们的谈话哩。” 他怕那两个北邙山的人追来,赶紧怕打着翅膀飞走,飞了一段距离,才敢回头看一眼,见那两人没有追来,这才放了心,慢慢往回飞。他一边飞一边想,竖刁刚刚走,又来了两个北邙山的人,只不过才十几天的工夫,北邙山先后来了四个人,这么密集的人次,很显然是有什么特殊的任务了。 王重阳很是为胡雪燕和东方珂担心,从那天晚上的情形看,三个人联手也不是那北邙山鬼卒的对手,更不用说东方珂还受了重伤,对方又来了两个人。他想最好先赶回去,把这事告诉他们俩,让他们都小心在意,最好这两天不要出洞,免得撞到鬼卒。 王重阳听到那人说误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师兄弟,又说要抓住自己回去给那些褐衣队的人看看,听这意思,似乎是北邙山有一个褐衣队,大概就是跟自己一样,穿上这袭褐衣之后,就会变成自己现在的模样。如此说来,北邙山应当有很多跟自己一样的人,难怪他们一见自己就以为是褐衣队的师兄弟。 不一会儿,已经飞临玄武谷,他降低高度,飞到了石涧那里,现在时间里回翔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这才落到石室外面的石台上面,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自己虽然穿上褐衣变成了枭獍,实现了自己的夙愿,飞上了天空,可是自己现在回来了,怎么样才能变回人呢?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羽毛已经不见了,又恢复了原样,依旧是身上披着那件褐色长衫。幸好他又恢复了人身,他赶紧将长衫脱下来,心里面怦怦直跳,唯恐脱得满了又变成了枭獍。 他四下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人在,于是把长衫叠好,重新放进鹿皮小囊中,藏在身上,这才迈步走进了石洞。到了石洞里一看,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又出来到胡雪燕叫徒弟的那个小石洞里,只有那姊弟俩在里面练功,王重阳问他们俩,姐姐道:“师父早起给我们安排好功课,让我们自己好好练,然后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王重阳又回到石室中,里面仍然没有人,他心里不免紧张起来,怎么这么巧,北邙山的人不来,师父受了重伤,他们俩一直呆在石室中几乎是足不出户,现在北邙山的人来了,他们俩却都出去了。 王重阳赶紧从石室里跑出来,在玄武谷中到处乱跑,寻找两个人,一直到中午时分,也没有见到两个人的踪影,他们俩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王重阳心想,难道两个人又去骷髅阴风洞里面了不成?于是又马不停蹄赶到了那里,却看见那面石壁又恢复了原样,曾经被竖刁打出来的洞口还有满地的碎石都已经不见了,仍然是以免浑然完整的一片崖壁,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他重新回到石涧里去看了一次,两个人都没有回来过,于是他又跑到石台上面,爬上大石顶部,那里地势比较高,可以看得很远,他站在那里手搭凉棚向四下瞭望。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白亮亮的阳光,除了偶尔有几只飞鸟的黑影掠过,什么都看不到。忽然从右手方向传来了几下镗镗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兵器撞击的声音。他大吃一惊,以为胡雪燕和东方珂跟那两个北邙鬼卒打了起来,顾不得多想,立刻向那边跑去。 他翻山越谷,到了那边,先隐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还没有探头往里面看,就听得一个怪声怪气的人喝道:“快快抛下兵器,献出内丹,可以饶你不死。” 王重阳心道坏了,一定是胡雪燕碰到了鬼卒,他顾不上在隐藏身体,走出去往前面看,看清了对阵的双方,他才松了一口气。 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三个人斗得正急,一个是那个白衣人,手里一杆银枪,另一面是是两个人,正是不久前他看到的那两个鬼卒一人手里拿着一面铁牌,另一人手里握着一把铁尺。两个人将白衣人围在核心,牌尺并举,斗得十分激烈。 白衣人一条银枪施展开来,前刺后挡,左冲右打,十分的骁勇,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已经显得捉襟见肘,长枪的运行已经渐渐迟滞,破绽百出。而那两个鬼卒得理不饶人,一边加紧进攻,一边不停地出言恫赫,冷嘲热讽。 王重阳见不是胡雪燕,这才放了心,暗想不如趁这个时候赶紧再去寻找燕姐和师父,让他们早早躲藏起来。但是眼看着白衣人已经左支右绌,抵挡不住,失败就在不远,落到这两个鬼卒的手里,下场一定很可怕,他又有些不忍心,一时站在那里没动。 忽然从对面的山上传来了一声叱咤,接着一道绿烟飞了下来,直扑圈内正在恶斗的三个人。到了场中,那人身形一现,原来就是那个乌龟化成的绿衣人,他的左手拿着那把盾牌,右手里仍是一把弯刀,不知道是将原来的断刀接好了,还是另外找了一把。 他一入场,身形一挫,在盾牌的掩护下,挥刀向两个黑衣人滚杀过去,白衣人见来了生力军,精神大阵,大喝一声,长枪刺出,嗞啦,把一个鬼卒的长衫给撕下了一道口子,将两名鬼卒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白衣人和绿衣人会合在一起,并肩作战,跟黑衣鬼卒战在一起。 王重阳又看了一会儿,见白衣人和绿衣人虽然一时还难于取胜,但是也看不出失败的苗头,至少可以自保退出,这才放了心,转身离开,急急赶了回去。 还没有赶到石涧,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一人飞驰而来,到了近前身形一落,站在了王重阳的面前,只见她满脸都是惶恐神情,王重阳刚刚说了一句:“燕姐……”便被胡雪燕一把捉住了胳膊不放,急急道:“你到哪里去了,害我找你找了好半天。” 王重阳道:“我……我……” 胡雪燕没等他说完,又打断他道:“你师父呢?看到你师父吗?”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燕姐,出什么事了?” 胡雪燕瞪着眼道:“什么事?那个打不死的鬼物又回来了,正在山谷里面到处乱转,寻找我们几个,还好你没有碰到他。” 王重阳吃了一惊,道:“哪个鬼物?” 胡雪燕一边扭头像四下里看,一边道:“哪个鬼物?还能是哪个?就是那天被你刺了一剑的那个死鬼。这东西名竟然这么大,伤成那样还是没有死,又找到这里来了。” 王重阳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个鬼卒又回来了,再加上刚刚见到的这两个人,他们已经有三个人了,一个人已经对付不了,何况三个人,而且大家都跟那个鬼物照过面,一旦碰到就别想再逃脱。 胡雪燕道:“你在想什么?还不回去藏起来?” 王重阳道:“我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 胡雪燕道:“你师父出来找你,你先回去吧,呆在石室里不要出来,我去找你师父回来。” 王重阳刚要告诉胡雪燕那两个鬼卒的事情,她已经飞走了。 ------------ 第一零六章 变幻莫测灵狐面 王重阳见胡雪燕急急飞走,自己没有来得及告诉他那两个鬼卒的事情,要是给他看到了只怕要遭,好在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没事,只是去找师父,自己何不到另外一个方向去找,那两个鬼卒由白衣人和绿衣人绊住了,一时还脱不开身。 他当即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转过一个山角,进入了一个小山谷之中,只见前面一个人影一闪,他看着有些像是师父东方珂,喊了一声,拔步追了过去。他现在身具三种神奇的武功,虽然每一种都是刚刚入门,但是已经有相当客观的内力修为,只不过他对这一切都还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如何充分利用而已。 此时一着急,发足猛追,自然激发了身体里的内力,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到了人影出没的地方,只见高崖矗立,草树摇风,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他冲着四周喊了两声,也没有回音。 或许是自己看花了眼,那是一只山猫,或者飞鸟,他想,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他转身往回走,快要走出谷口时,忽听得一声长笑,一个人凌空从上面飘落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正是师父东方珂。 王重阳一见惊喜交加,扑过去抱住东方珂,叫道:“师父,你……你全好了?” 东方珂笑道:“不错,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 王重阳听了非常高兴。东方珂道:“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王重阳道:“找你。燕姐告诉我说,那个受伤的鬼物又回来了,说你正在找我,我就过来找你了。” 东方珂听了对着王重阳神秘一笑,道:“现在你找到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王重阳道:“可是,燕姐他还在到处找你,她不知道我找到了你,还在到处找你哩。” 东方珂听了道:“说的也是,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她回来。”说完嗖的一声飞走了。 王重阳刚要对他说那两个鬼卒的事情,他已经飞得没有了踪影。王重阳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怪的,胡雪燕和东方珂说话做事都是那么火烧火燎的,胡雪燕本来性格活泼,还可以理解,没想到师父也是成了这样子,他可一向都是很沉稳的。 或许是他太爱燕姐了,所以才会如此慌乱,有道是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再聪明冷静的人遇到了自己真心喜爱的人,也会心慌意乱的。王重阳想起他们二人近一段时间的亲密情形,不由得开心地笑起来。 这事真是好笑,要是两个人去做,说不定现在早已经做好了,三个人做便乱了套,胡雪燕找自己,自己找东方珂,然后东方珂再找胡雪燕,等东方珂找到了胡雪燕,说不定他们俩又要重新开始找自己了。这样找来找去,真不知道伊于胡底。 他离开小山谷,慢慢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着两个人的变化,想着眼前这场有趣的游戏,不知道最先醒悟过来的人会是谁。想得太出神,没有注意前边的路,正走着,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他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抬头一看,便不再言语了。 他刚才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三个你找我,我找你要躲避的那个人,那天晚上差点打败他们三个人的北邙鬼物。 鬼卒瞪眼看着他,似乎在努力确认他的身份,过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女子,一身……棕黄色衣服,梳着高高的发髻,长得……很漂亮。”见王重阳不做声,他接着道:“还有一个男子,大概三十来岁,很瘦弱,在那边的小村里教书,但是我问了村子里的人,他们说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我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就在这一片山谷里面。他们都说你经常在这个山谷里面跑着玩,一定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哪里,所以我想求你带我到他们俩住的地方去。怎么样?” 王重阳摇摇头。 鬼卒道:“你知道那两个人在哪里,所以摇头的意思就是不告诉我,对不对?” 王重阳没有吭声。那人道:“那两个人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既然不说,那我就将他们两个的仇移到你的身上。” 等了一下,那人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在王重阳的脸上晃了两下,道:“你知道我准备怎么对付他们俩,我准备将他们俩千刀万剐。你知道什么是千刀万剐吗?就是把人身上的皮肉一刀刀割下来,总共要割3000多刀,最后才一刀斩首。” 鬼卒一边说,一边拿着小刀在王重阳的身上比划着,道:“一般来说是先从从这里割起,因为这里的皮肉薄,最能感到疼痛,自己又能看得到,每次只割下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然后再从这里……” 王重阳大叫一声,照着鬼卒的脸上就是一拳,鬼卒闪身躲过,飘身退出一丈多远,王重阳扭头就跑。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王重阳愕然回头,只见胡雪燕站在原来鬼卒站的地方。 王重阳赶紧对着胡雪燕大喊道:“燕姐快跑。” 胡雪燕笑道:“干吗要跑啊?”神情甚是悠闲。 王重阳紧张到了极点,嘶哑这嗓子喊道:“快跑,那个鬼物来了。” 胡雪燕以为王重阳在吓唬她,向四下看来一眼,道:“哪个鬼物啊?我怎么看不到呢?” 王重阳见胡雪燕不相信自己,知道跟她说不清,当即跑过去,伸手拉住胡雪燕的手就跑。 胡雪燕道:“什么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王重阳听到胡雪燕的嗓音变了,成了男子的声音,回头一看,自己手里拉着的不是胡雪燕,而是那个鬼卒。他大叫一声,赶紧将鬼物的手臂甩开,刚要再逃。 鬼物道:“你再看我是哪个?”说着话手里举起一个骷髅放在自己的头顶上,轻轻转了一个圈,等他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王重阳的师父东方珂。 王重阳手指着东方珂,道:“你……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方珂面色一沉道:“阳儿,我让你赶紧回洞,怎么还在这儿?” 王重阳期期艾艾道:“师父,我……你到底是……” 东方珂怒道:“糊涂,你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王重阳看着东方珂,确确实实是东方珂,可是刚才明明是鬼物,再往前却是胡雪燕。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东方珂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身体微微一转,又变成了胡雪燕。 王重阳对着胡雪燕道:“你到底……” 胡雪燕得意地一笑,道:“不知道了吧。嘿嘿,这是姐姐刚刚学会的一个本领,怎么样?好玩吧?” 王重阳想了想刚才的事情,慢慢明白了一些,道:“那……刚才在那边跟我见面的师父,还有北邙鬼物都是你变成的?” 胡雪燕笑道:“怎么样?像不像啊?” 王重阳想起刚才那几个人的在笑的时候,果然都有些俏皮的样子,跟东方珂和鬼物的身份很不相称,怨不得自己觉得师父笑得奇怪。他这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胡雪燕捣的鬼,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手摸着心口道:“燕姐,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胡雪燕听了他这句话,脸上的神情更加得意了,她娉娉袅袅走到王重阳的跟前道:“我一直练了一年,才练成这种瞬间变形术,今天拿出来一试,还真的停顶用,连你这么亲近的人都没有看破。” 王重阳听她说练成了变形术,心里也代她感到高兴,不过对于这种变形术还是心有余悸。怨不得这几天里一直难得看到她的身影,还以为她是在全心全意教那姊弟二人,原来是自己在偷偷练这种功夫,真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胡雪燕道:“不过,我现在还有所凭借。”她举起手中的那个骷髅头,“必须要用上这个才能变化,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可以凭空变化了,到那时候,我再把它传授给你,怎么样?”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想学。” 胡雪燕惊异道:“为什么?这个不好玩吗?” 王重阳道:“不好玩。刚才差点就把我给吓死。” 胡雪燕伸手拍拍王重阳的肩膀道:“我不知道你的胆子这么小,吓到哪里了,是不是魂儿给吓跑了,来让姐姐给你收回来。”等了一下,她接着道:“不过姐姐刚才很高兴,姐姐变成那个鬼物用千刀万剐来吓唬你,你都不怕,宁死不肯出卖姐姐和师父,这可真是难得啊。”说着便把他揽在怀里。 王重阳听胡雪燕夸赞自己,心里也很高兴,但是刚才他真的是吓得要死,可不是不怕。他抬头看着胡雪燕道:“姐姐,以后可不要在这样吓唬人了。” 胡雪燕笑道:“好吧,只要你听话,我以后就不吓唬你。” 王重阳道:“我师父他知道你学会了这种变形术吗?” 胡雪燕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面,压低声音道:“嘘,他一点都不知道,你可要替我保密啊。” 王重阳点点头,道:“我师父呢?” 胡雪燕道:“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王重阳忽然想起了那两个邙山鬼卒,便对胡雪燕说了。胡雪燕听了脸色大变,向两边看了一眼,对王重阳道:“我们最好还是先回去。” 两个人刚转回身,飕飕两声,两个人飞身到了他们的前面,挡住了两人的道路。 胡雪燕和王重阳一看那两个人的相貌,心里咯噔一下。 ------------ 第一零七章 北邙山二鬼卒 两个人站在胡雪燕和王重阳的身前,一身黑衣,灰白的脸色,鬓角挂着纸钱,正是邙山二鬼。两个人都是阴沉着脸,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撕破了,王重阳心想,不知道他们跟乌龟白蛇斗得怎么样,不过看样子很难讨得了好去。 两个人黑衣人冷冷地看着胡雪燕,并不理会王重阳。一个道:“你就是那个妖狐?” 胡雪燕道:“我?你开什么玩笑?”她只说对方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否认自己就是妖狐。 另一个黑衣人道:“刚才你的表演很精彩啊,现在否认是不是有点晚了?” 胡雪燕心想:“原来刚才他们早就来到了这里,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也算是颟顸到家了。”她嘿嘿一笑道:“那是我哄着小孩子玩的,二位看着也感兴趣吗?” 胡雪燕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他说自己变幻人形是逗小孩子玩的,然后又问两个人是不是感兴趣,隐含的意思就是说他们是小孩子。 两位邙山鬼似乎没有听出胡雪燕的话中之话,阴沉着两张白脸,一点变化都没有。其中一人道:“你不用东拉西扯,胡搅蛮缠,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妖狐。” 胡雪燕道:“何以见得呢?” 那人道:“你刚才变化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就是我们师弟的样子。如果你没有见过我师弟,怎么会变出他的样子?” 胡雪燕心里一惊,原来他们是从这里看出来的,但她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道:“是吗?我只是随便王丑陋的样子变,自己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丑八怪,何以见得那一定就是你的师弟呢?就说你们俩往这儿一站,谁能分得出你们谁是谁?你说我刚才变得是你的师弟,我看说不定是你的师兄师叔呢。”她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神仙危险之中,但是说话的时候仍然是绵里藏针,一点都不收敛。 另一个鬼卒道:“事实俱在,不是你花言巧语就可以混过去的。废话少说,这就跟我们走吧。” 胡雪燕故作不懂他的话,道:“走?往哪里走啊?” 那人森然道:“找你的姘头去。” 那人的用语非常粗俗,但是胡雪燕听了却是美滋滋的,可能因为她是由狐狸修炼成人形的,并不觉得姘头这个词有多难听,以为这是说她跟东方珂是夫妻,便笑了笑道:“他不在家。” 一个鬼卒哼了一声,道:“家?原来真的已经成了奸夫淫妇。” 胡雪燕道:“呦,看你说得多难听,又是奸又是淫的,好像这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另一个鬼卒道:“在不在无所谓,只要有你在我们手里,还怕他不来自投罗网?这就跟我们走吧。” 胡雪燕跟二人唇枪舌剑斗嘴时,一直在想着如何逃走,只要让她逃进前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石涧中,她就能够轻松脱身,因为那二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而自己几乎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稍稍一转,立刻就能将他们甩开。 就这么说话的当儿,他至少想出了三种办法,可以让自己安全逃脱,但是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将王重阳带走,要把王重阳丢到这里,她无论如何做不到,所以还在开动脑筋苦想办法。但是对手并不明白她的苦衷,不打算给她充足的时间。 两个鬼卒见胡雪燕不吭声,但是两眼目光闪烁,知道她在想逃走,两个人身形闪动,一个站在了她的上首,一个站在下首,成掎角之势,将胡雪燕逃走的道路封住。 胡雪燕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再错失机会,现在想自己走恐怕也做不到了,更不用说救走王重阳了。如果自己先逃走,还可以另想办法,回来救王重阳,这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只怕真的没柴可烧了。 王重阳见双方马上就要动手,这两个人的本领刚才他曾亲眼看到过,跟他们的师弟一样,都是凶狠阴柔兼而有之,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原来大家三个人合在一起还不是他们师弟的对手,看来胡雪燕要想走只怕真的不那么容易。加上自己也是白饶。 就在大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王重阳忽然想起了自己救的那个竖刁,他正是这两个人的师叔,说不定还是他们的师父,刚才胡雪燕恰好说过自己变得是他们的师叔,于是便道:“二位都是北邙山的鬼卒吗?我姐姐没有说谎,她刚才变得不是你们的师弟。” 两个人都回过头来看王重阳,道:“什么?你怎么知道?” 王重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他们也都没有将他当作一回事,这时听他说话,才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 王重阳走上前两步道:“因为我知道她变的是谁。” 两个人齐声道:“谁?” 胡雪燕见两个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王重阳吸引过去,这正是她逃走的好机会,她向王重阳连使了好几个眼色,谁知道王重阳却根本就不往她这边看,她咬了咬牙,刚准备行动,忽听王重阳道:“我姐姐变得是你们的师叔,他的名字叫竖刁。” 两个人齐声叫道:“师父?” 王重阳心想,原来他们是竖刁的徒弟,便道:“你们师父昨天来过这里,他也是要找一个妖狐,还有一个什么龙虎山的道士,我姐姐看到过,因为我当时看到你们师父的样子很害怕,所以她今天就变成了你们师父的模样来给我开玩笑。” 两个人听了王重阳的话,将信将疑,问道:“你见过我们师父?我师父长得什么模样?” 王重阳本来不擅长说谎,为了救胡雪燕不得不说谎,但是他说了一小半谎话,剩下的全都是事实,所以做起来总算没有露出马脚,而对方所问的恰好是他知道的,于是便将竖刁的模样,乃至他说话的声调,神情都说了一遍。 一个鬼卒道:“我师父到哪里去了?” 王重阳回身向着骷髅阴风洞那边一指,道:“他到那边崖壁上的一个洞里去了。” 两个人听了都是神情一振,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王重阳,王重阳心想,很显然这两个人也听到过玄武谷藏宝,他们也都想得到宝贝,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将业已封闭的骷髅阴风洞打开。 一个鬼卒问道:“后来怎样?” 王重阳道:“后来?后来他走了,我就不知道了。” 那两个鬼卒对望一眼,脸上都显露出变幻不定的神情,他们很想去看看,但是听说师父进洞又出来,如果有宝物,师父一定已经拿走了,如果没有或者师父拿不走,自己去了也不顶用。但是面对这样的诱惑,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抵御得了呢?所以两个人这时心里也是非常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要去。 胡雪燕连连向王重阳使眼色,王重阳反而在自己的身后轻轻向着胡雪燕摆手。在胡雪燕想来,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走,就是因为王重阳,只要王重阳先行离开,自己就能想办法逃走,这两个鬼卒虽然厉害,但是看起来脑筋都不是很灵光,凭自己的聪明机敏,一定能够想出办法的。 而王重阳心里想的是,对方来这里都是冲着胡雪燕来得,所以只要胡雪燕走了,他们不会难为自己。先前竖刁还提到自己,这两个人连提都没有提过,想来不是那个受伤的鬼卒没有提自己,就是他们忌惮师父说自己是铁围山的人,不敢招惹,不管怎样,跟胡雪燕比较起来,还是自己留在这里比较安全一些。 王重阳猜得不错,竖刁的师侄被三个人打伤之后,仓皇逃走,因为伤情很重,先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运功疗伤,因为伤情较重,一直在里面呆了七八天才慢慢恢复,这才出来,在回山的途中碰到了师叔竖刁,便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边,并且拿出了那只白玉短剑。 竖刁听了之后,便急急赶到玄武谷,为师侄报仇的事并不怎么放在他的身心中,妖狐的内丹也不太在乎,他看重的还是玄武谷的藏宝,没想到玄妙宫主人的武功非常厉害,差点没有把性命丢在里面,出来用了一天的时间,伤情刚刚好转便早早离去。 那个鬼卒后来又碰到了竖刁的两个徒弟,说起了负伤的经过,他耻于向两位师兄说自己是被一个小孩子刺伤的,所以就略去了王重阳,单说妖狐和龙虎山道士。两个师兄听了之后,便急急赶来玄武谷。以来他们有事要找师父回报,另外他们虽然不敢觊觎这里的藏宝,但是对于妖狐的内丹着实欣羡,知道师父功夫高强,对这个内丹不在乎,说不定会上给自己,于是便双双赶来, 两个人没有来过玄武谷,按照师弟所说的方向一路走来,快到玄武谷时,他们登上一座最高的山上瞭望搜寻,不想正好看到王重阳穿了褐衣变作枭獍飞了过来,两个人一眼就看出这只枭獍不是平常的鸟,应该是本门褐衣队的师兄弟,在北邙山有一队专门穿着褐衣出去做事的人,人数大概有二十多,都是他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没想到他们打过招呼之后,那只枭獍先是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松树上,后来竟然不理会他们,径自飞走了,两个人心中疑惑,以为是哪个傲慢自大的家伙看不起自己,嘴里却说他是一只真鸟,只不过是自释其忧罢了。 ------------ 第一零八章 阴字诀化成水行掌 两位鬼卒在听说师父已经去过那个石洞并且已经离开之后,那里的藏宝已经不再抱任何奢望,但是他们又不愿意就此打住,他们已经在那位师弟的面前夸下了海口,什么妖狐手到擒来,龙虎山道士不堪一击,而取玄武谷的藏宝简直就是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现在他们如果两手空空地回去,还不被别人笑死。 他们两同时将眼睛转向了胡雪燕,胡雪燕立刻后悔刚才没有当机立断,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一人道:“好吧,就算是你变得是我们的师父,但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 王重阳听了一惊,他以为自己说出竖刁之后,这两人就会放掉胡雪燕,没想到他们还是要带走她。他赶紧走上前,拦在一人与胡雪燕之间,伸着胳膊道:“你们不能带她走。” 另一面的鬼卒嘻嘻笑道:“我们带你姐姐去一个好地方,放心,只是去检查一下,看看她屁股上面的小尾巴还在不在。” 王重阳仍然伸着胳膊道:“不能。” 站在他前面的鬼卒森然道:“滚开。” 王重阳攥紧了拳头,对着前面的鬼卒怒目而视。 胡雪燕笑道:“别别别,别激动,我跟你们走。”她一面说一面笑眯眯地走向王重阳,伸手拍拍他,道:“小兄弟,谢谢你,这是姐姐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管闲事了,不然这些人会要你的命,知道吗?” 后面的鬼卒跟上来道:“少废话,快走。”说着话伸手去抓胡雪燕。 忽然嗤的一声,他的手臂上一阵剧烈疼痛,低头一看,衣袖上已经撕开了一个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 另一个鬼卒见状,立刻冲上前来,大喝一声:“贱婢找死。”手中铁牌搂头盖顶砸了下来。 胡雪燕举起双爪一封,镗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噔噔噔噔,胡雪燕跌跌撞撞向后连退好几步,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她的身形还没有站稳,嗖,另一个鬼卒手中的铁尺已经打到,胡雪燕不敢再封,闪身向一旁躲开,耳听得别后又是嗖的一声,不敢回头,身体向下一俯,铁尺擦着头皮掠过,等她直起腰来,脸上已经完全被长发蒙住。那一尺虽然没有打到她的脑袋,却把她的发髻打开,头发全都披散下来。 胡雪燕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耳听得飕飕两声,分别从左右两边袭到,不得已挥起双爪格挡,镗镗两声,她双臂发麻,双爪差点飞了出去,不得已身子想后面斜刺里窜出去,至于那边到底是什么,是陷阱还是石壁,还是对方的刀枪,她已经无暇顾及。 胡雪燕一摆脑袋,将长发甩到后面,只见两个鬼卒一左一右,手握铁牌和铁尺站在她的前面,脸上都发出狰狞的笑容。没有受伤的那个鬼卒笑道:“崔师弟,你得了头彩,回去以后,由师弟先享受一番,这也算是你的回报,怎么样?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大笑,受伤的鬼卒道:“仲师兄一向都是这么慷慨,好吧一言为定,这个头彩算是兄弟的,内丹归师兄。” 仲师兄道:“公平,彻头彻尾的公平。” 胡雪燕听了心神皆颤,她咬咬牙,斜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王重阳,将手中的两把骷髅爪猛地向两个鬼卒砸去,同时身体拔地而起,向空中逃去。两个鬼卒似乎早就有所准备,崔师弟挥起铁尺,当的一声将那只骷髅爪砸飞,同时身形扑向另外一边。 那位没有受伤的仲师兄,没有理会迎面而来的骷髅爪,随着胡雪燕飞向空中,而且是后发先至,还没有飞到山谷顶端就已经超过了胡雪燕,随即挥起手中铁牌,自上而下,泰山压顶一般打将下来。 胡雪燕手中没有兵器,眼见铁牌打将下来,不得已转身就逃,还没有逃出十丈远,迎面正碰上那个受伤的崔师弟,正在色迷迷地盯着她发笑。身后风声呼呼,仲师兄已经追了上来。她张口喷出一股烈焰,向着前面硬闯过去。 崔师弟见状左手食指向前一指,指尖冒出一道绿火,迎上去,胡雪燕喷出的拿到火焰遇到了绿火,就像是山火遇到了雷阵雨,刹那间被浇得干干净净。 崔师弟更不怠慢,飞身上前,铁尺点向胡雪燕的肋骨,胡雪燕现在两手空空,刚要闪身向后躲,忽然后面一阵劲风吹来,知道后路已断,无路可逃,只得暗叹一声,束手待毙。 忽听得一声尖利的吼叫,只见一个人影飞扑向那个崔师弟,正是她一直在担心的弟弟王重阳。 只见王重阳小小的身形跳起来有两丈多高,挥动着小拳头打向崔师弟。仲师兄见了嘿嘿笑道:“喔,天外神拳,崔师弟,可要小心啊。” 崔师弟听了哈哈一笑,道:“果然神勇无比。”说着话左臂一甩,使出铁袖功,衣袖拂向空中的王重阳,打算将他甩回去,撞到石壁上,好好给他点苦头尝尝,博得仲师兄一笑。 蓬的一声,衣袖拂上了那只黑黝黝的小拳头。 崔师弟感到左臂一阵巨疼,小臂似乎撞在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不,即使是坚硬的岩石,被他的铁袖功拂上,也会变成一片齑粉,而这只小黑拳头,简直就是一只铁榔头,差一点就打断了他的小臂。 两个鬼卒都是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坚硬的小拳头,竟然能将北邙山的铁袖功打穿。 崔师弟恼羞成怒,挥起右手铁尺照着王重阳的小脑袋猛击下去。 胡雪燕见状大惊,她知道王重阳只学会了一些内功,并没有学过一招一式,这一尺下去,还不把他的小脑袋打个粉碎?她顾不得危险,飞上扑了上去,想要去救王重阳。忽然肩头一疼,全身立刻酸麻,不能动弹,知道落到了仲师兄的手里。 眼见得崔师弟手里的那一尺径直砸向王重阳的脑袋,已经使出了全力,忽见王重阳手臂迎着铁尺画了一个圆圈,那只力愈千钧的铁尺竟然被他的小手臂带得歪向了一边,啪的一声,正打在一块磨盘一样的大石头上面,碎石纷飞,竟将大石头打了个粉碎。 崔师弟怒火中烧,一尺下去用上了全力,眼看就要打中王重阳,却鬼使神差般地歪到了一边,打在那块大石头上。虽然大石头被他打得粉碎,他的手臂也被震得一阵酸麻,铁尺差一点就把握不住,脱手飞走,大惊之下,闪身向后退了两步。 只见王重阳怒目圆睁,双手握拳,拦在他的身前。这下崔仲二位鬼卒再也不敢用嘲笑的眼光看待这个黑小孩。 原来两个鬼卒都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胡雪燕身上,谁也没有在乎旁边这个十二三岁的笑黑孩子,王重阳也一直没有说话,没想到一动手,他的身上竟然爆发出了令人难于置信的能量。 第一下王重阳的小拳头破了崔师弟的铁袖功,并没有引起他的足够警戒,以为小孩子只不过力量惊人,而自己也没有全力而为。第二下则不同,崔师弟自觉大意失荆州,在师兄面前被一个小屁孩扫了面子,心中甚是恼怒,下手不再容情,可是这一招力愈千钧的攻势竟然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 仲师兄看得稀里糊涂,不知道崔师弟出了什么问题,这么简单的一招怎么会出现如此低级的失误,猜想不是因为这个小黑孩气昏了头,就是因为即将到手的妖狐高兴昏了头。 崔师弟则完全不同,他有切身的感受,刚才这一尺差得离奇,并不是因为什么失误,纯粹是被对方的一股内力给引得偏向一边的。只是他仍然不能明白,这么一个小黑孩,他的手掌上怎么会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量? 崔师弟唏溜溜一声怪叫,猱身再上,手中铁尺快速出击,分点王重阳的头胸,因为速度飞快,看上去变成了四五把,分别打向不同的地方,刚才他已经感受到了王重阳的力量,知道单凭力量并不一定能赢得了他,于是便换了一种方式,想以速度取胜。 这是王重阳第一次用招式跟人动手,上一次在石涧中跟北邙鬼卒相斗,纯粹是靠着一腔热血去拼,根本不会什么招式,而在玄妙宫中则全靠妙空的咒语和石龛老兄的玉扳指才摆脱困境。这一次则大不相同,王重阳看到对方的铁尺迎头砸下,声势惊人,心中虽然有些畏惧,但知道自己一跑,胡雪燕就会被他们抓走,所以并没有退缩,自然而然地便用上了刚刚学会的修月掌。 修月掌虽然本是专门为运行阴阳微尘阵创建出来的,不是用来跟人对斗,但是这套章法中却是包含了武学的最高真髓,王重阳现在并不懂得其中的深奥道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然而然的反应,不过他生来颖悟过人,在紧张激烈的争斗中也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眼见铁尺当头打到,自己手中没有兵刃,不敢硬接,当即使出了一招阴字诀,化成水行掌,用阴柔之力将铁尺引到了一边。这只是他最直接的反应,并没有明确意识到什么以柔克刚,用阴化阳,只等一招成功,铁尺砸到大石头上面,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道理,一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王重阳不由得信心大增,精神为之一振。 ------------ 第一零九章 阴火圈,单挑二鬼 眼见崔师弟的铁尺化作四五把,王重阳分不出那只是真那只是假,不知道如何抵挡,急忙向后跳开,崔师弟如影随形,跟踪追击,王重阳向后面跳了三次,铁尺距离面门已经不到三尺,铁尺顶端发出的劲气直逼他的脸面,刮的面门生疼。 他的脊背已经抵上石壁,没有了退路。崔师弟一连三招,招数不变,此时见王重阳退入死角,无路可逃,仍然使出这一招,铁尺化成四五把击向王重阳,不过这次他的铁尺稍稍提高一点,将王重阳的头顶罩住,让他不能向上逃走。 王重阳左边向上一圈,自然用上了内力,铁尺便被引到了一边。这一次崔师弟有了心理准备,劲力适时收回,没有把铁尺打在崖壁上。 崔师弟运尺如风,上一下下一下,左一下右一下,转眼间攻出了十多招,每次都是快要打到对方时,铁尺便遇上了一股横向的力量,速度不快,但是极有韧性,不论自己的铁尺速度多快,力量多大,都会被带到一边去。而且横向的力量似乎能够随意变化,自己的速度越快,力量越大,横向带动的力量也就越大,甚至会将他带得向前跌出。 崔师弟心中焦躁,眼看着小黑孩子就在眼前,可是连出十五六招,连块衣角都没有沾上,此时他已经不再想什么面子不面子,只想着如何将这个小子一尺打死,方能消除他内心的怒火。 崔师弟一个跟头倒翻回去,伸出右手食指向前一指,一道绿火射向王重阳。绿火还没有飞到,王重阳已经闻到了一股辛臭味,心里吃惊,不知道自己的水行掌能不能将那绿火带到一边,不敢冒险,将身体向旁边一闪,绿火射到了崖壁上,发出嗞嗞的声音。 王重阳闪目看那绿火,落到岩壁上并不熄灭,仍然烧得很旺,这要是烧到人的身上,还不从前胸烧到后背。 崔师弟接连射出五道阴火,分别射到不同的地方,身后的岩壁上面便有理五处火焰,王重阳背上差点就被烧伤,在那里存身不住,便想逃到外面,但是崔师弟的那只铁尺犹如一扇铁网拦在他的面前,根本冲不出去。他连使几招水行掌,想要将铁尺引开,然后窜出去,但是崔师弟现在很是狡猾,他的铁尺上并不用多少真力,以免被王重阳引开,他的铁尺非常灵活,打到前面,遇到水行掌的内力,一沾就走,并不胶着,所以仍然能够严密地封锁住王重阳,牢牢地将他所在那个崖壁凹陷处。 王重阳接连使出水行掌,却不能够将铁尺引开,反而被铁尺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感到了阴火的灼烧,不得已,手掌一变,使出了一招,这一掌不再是化成弧形,而是径直打向面前的铁尺。 崔师弟一见,心中大喜,他早就在等着这个时候,随即一招七日追魂,铁尺打向王重阳的手掌。眼见的王重阳的手掌并没有躲闪,这一下打上,一定会把他的手掌打烂,甚至会将半只手臂打断。 就在铁尺快要打到手掌上时,崔师弟忽然感到手上一轻,铁尺往下一沉,对方的手掌已经不知去处,赶紧飞身向后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的铁尺向上挥去,噗地碰到了什么上面,感觉那东西极有弹性,一下子便将铁尺弹了开去。 崔师弟再退一步,看到王重阳的一条黑色的小手臂,他心里大惊,难道刚才弹开自己铁尺的就是这只干柴一样的小手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坚硬的钢刀铁枪,碰到了自己的铁尺也会被打成几截。这只小胳膊难道是金刚做成的?铁尺打到上面不但丝毫未损,还能将铁尺远远弹开。 仲师兄在一直在一边看着二人的对决,他有些搞不清楚,以为崔师弟是在跟那个黑小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这个游戏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些,自己有些不耐烦。他早该将那个黑不溜秋的孩子一尺打死,免得在这里夜长梦多。虽说自己不怕任何人,但是这里现在确实是藏龙卧虎,他们已经得到了这个妖狐,不愿意再碰到别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的那一招他看得很清楚,崔师弟的那一尺分明是打在了黑孩子的小胳膊上面,却无言无故地撤了回去,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师弟的铁尺并不是主动撤回的,而是被血肉的胳膊弹开的。他看着崔师弟站在那里对着小孩发呆,便厉声道:“将他解决,赶快上路。” 崔师弟知道铁尺奈何不了这个小黑孩,听到师兄催促自己,当即收起铁尺,左手抓住右手手腕,右手食指向前一指,又向王重阳射来一道阴火。王重阳见他故技重施,向旁边一闪身,但是这道阴火速度并不像前几次那样快。 耳听得仲师兄哼了一声,道:“这也值当用上鬼缠头。” 只见阴火慢慢向前延伸,到了二人中间忽然转弯向一边射去,王重阳感到奇怪,怎么这道阴火向别处射去?就在他犹豫的当儿,那道阴火已经向回弯曲,合成了一个小圆圈,这样,那人发出的阴火就就成了一个绳套一样的火圈。 火圈一成,崔师弟的手指一甩,火圈呼的一声飞了起来,从空中向王重阳的头上套了过来,王重阳往旁边一闪,明明已经远远躲开,可是那个火圈忽然由小变大,一下子便将王重阳给套了进去,随即火圈突然开始收缩,径直向着他的脖子束了过去。 胡雪燕见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王重阳脚尖一点,身体嗖地窜到了空中,阴火圈擦着他的脚底飞了过去,王重阳人在空中,腰身一扭,向着胡雪燕那边扑过去。 仲师兄见了,将胡雪燕往身后一拉,挺身上前,他要亲自会会这个小不点,眼看王重阳的小拳头照着自己打过来,仲师兄也是一拳打了回去。崔师弟看到王重阳从他的鬼缠头阴火圈中逃走,手指一带一甩,阴火圈从后面追了上去,仍然向着王重阳的头上套去。 王重阳前有仲师兄的铁拳,后有阴火圈,被二鬼夹在中间,进退维谷。眼看着火圈就要套上他的脑袋,王重阳人在空中,自身滴溜溜逆时针转了一个圈,手掌举在头顶,随着身体划了一圈。 阴火圈被王重阳的手掌引带着,恰好绕过了他的身体,用更快的速度向前面飞去,径打向对面的仲师兄。王重阳的身体这时已经转向身后,呼地一拳隔空打向崔师弟。 这一招用得相当巧妙,不解化解了前后二人的夹击,而且反守为攻,同时攻击两个人。崔师弟见王重阳在空中向自己打来一拳,心中不相信他有这样的本领,能够间隔着两丈多远伤到自己,正要用手指带动阴火圈回转套向对手,忽觉一股冷风飒然而来,竟然强劲无比。这一下事出不虞,急忙躲闪,顾此失彼,阴火圈已经脱离了手指,摇摆着想仲师兄飞过去。 仲师兄当然不怕本门的阴火圈,眼见火圈到来,不慌不忙,变拳为指,向着阴火圈一点,阴火圈立刻被荡了回去,重新又向王重阳飞过去,他哈哈笑着道:“好啊,小朋友想跟我玩玩火圈吗?” 王重阳并不说话,矮身躲过,左掌向上一挥,右掌拍了出去,这一掌没有正面拍向阴火圈,而是拍向火圈后面拖着的那个尾巴,火尾巴受力,立刻甩了出去,带着火圈顺时针旋转着,飞向崔师弟。 这时那道阴火圈已经脱离了崔师弟的手指,所以他也不敢再伸手去接,只能跟那两个人一样,用掌力去推。 就这样那只拖着尾巴的阴火圈在三个人之间被推来推去,就像是在玩游戏似的,一连四五个会合,火焰虽然没有熄灭,光亮却渐渐暗淡下来,看来再过一会儿就要熄灭了。 仲师兄见两个人竟然拿不下一个小孩子,而天色却已过未时,心中不耐,眼见王重阳又将阴火圈推了过来,这一下不再往回推,反身抓住被定在身后的胡雪燕,将她推到前面。 王重阳见状大惊,飞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阴火圈的尾巴,将它甩向了石壁。阴火圈虽然就要熄灭,但是它的毒火仍然不可小觑,王重阳用手握住它的时候,便发出嗞嗞的声响,将他的手掌烧焦了,等他将阴火圈甩了出去,手心沾上的阴火还在燃烧,嗞嗞有声。 阴火圈甩到了石壁上,立刻粘在岩石上面,继续燃烧。 王重阳顾不得手心火烧,飞身扑向胡雪燕。仲师兄心下暗暗吃惊,没想到小孩子如此骁勇,知道他志在救人,将胡雪燕向后一拉,挥掌拍了出去。蓬的一声,两人的手掌打在一处。 仲师兄呀的一声惊叫,不断地甩着手掌,表情十分的痛苦。原来王重阳打过去的正是粘着阴火的那只手掌,仲师兄一手往后拉胡雪燕,一手不经意地拍了出去,没有想到小孩竟会用受伤的手掌,这一下他自己的手掌也沾上了阴火,虽说很快便熄灭,还是把他的手心烧焦了一大块,疼痛异常。 王重阳接了仲师兄的一掌,身体站不住,腾腾腾向后退了好几步,手掌像断了一样,加上刚才被烧得很厉害,更是疼彻心肺。正要咬牙再冲上去,蓬,脊背上又挨了一下,这一掌很重,直接将他的身体打得飞了起来,向石壁上面撞了过去。 ------------ 第一一零章 单掌震铁牌 王重阳背上中掌,身体向前面飞去,正面撞在石壁上,滑到地上,立刻转身跳将起来,飞扑向仲师兄。 仲师兄心里甚是惊讶,这小子背后中了崔师弟的一掌,人给打出去有三丈远,重重撞在石壁上面,显然这一掌崔师弟已经用上了全力,他的功力虽说比自己稍弱,但也是相当的客观,即使是一只老虎中了他这一掌也承受不了。而这孩子竟然刚落地便立刻跳起来,返回来拼命,当真是令人难于置信。 仲师兄跨步上前,嘿的一声,使出全力挥掌打去。蓬的一声,双掌相接,王重阳的身体又被震到了空中,撞上那边的石壁。而仲师兄也被一股浑厚的内力打得向后连退两步,气血翻涌。刚吸了一口气,想要稳住心脉,只见那个黑孩子又从空中飞了过来。 崔师弟见师兄被打得退后两步,一掌白脸瞬间变成了紫酱色,知道他吃了亏,崔师弟是个直性子,立刻跳过来拦在师兄的前面,道:“师兄,让我来。” 仲师兄很是生气,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喝道:“一边看着。”抽出腰间的铁牌,迎着王重阳打了过去。 王重阳此时已经有些发疯,眼见胡雪燕在对方手里,心里着急,也不说什么招式不招式,挥起手掌硬是向前猛闯,接连两次被对方打飞,仍然毫不退缩,只想冲过去把胡雪燕救出来。幸好他现在动了真怒,将身体里潜在的能量全都激发出来,对手两次打中他的身体,都被他身上自然产生的护体神功所消解,只是他现在内力虽然不输于这两个鬼卒,却不会使用,遇到了对手拦在身前,上去便是一掌,也不管对方是出掌还是出兵器。 蓬的一声,铁牌和手掌打在一起,仲师兄手臂大震,连带心神也受到了震动,腾腾腾连退三步,这三步与刚才退的那两步表面上一样,实际上大不相同。上次的两步,是仲师兄硬生生被震退的,这次仲师兄多了个心眼,知道这个黑小子内力大得惊人,不可小觑,在他的铁牌跟手掌接触的一刹那,他的内息一滞,知道不妙,赶紧收劲撤牌,就这样还是被打退了三步,感觉这一次黑孩子的内力比上一次大了一倍有余,心下十分的震惊,不知道这黑孩子瘦弱的体内到底有多少能量还没有爆发出来。 王重阳这次所受的打击较小,直向后退了半步,便立刻向前攻去,呼呼呼,连劈三掌,一掌强似一掌,掌掌如刀,仲师兄虽然有铁牌在手,却不敢去迎接,又向后退了三步,身体碰到了站在他身后的胡雪燕,一伸手将胡雪燕抓在手里,手举铁牌朝着她的头盖骨打下去。 王重阳大叫一声:“不要。”双脚钉在那里,不敢再动一下。 崔师弟也叫了一声:“师兄且慢。” 刚才崔师弟要出手帮助师兄,却被师兄扯到一边,知道师兄是恼怒自己出手帮助他,便站在一边看,看到师兄用上了铁牌,仍然被那个黑孩子打得连退三步,刚要挥尺上前夹击,忽然想起师兄刚才的叱责,便停下脚步,不敢再轻举妄动,怕引来师兄的不满。他却不知道仲师兄现在正盼着他出手相助,只是刚才他刚刚说了大话,要独力对付小黑孩,现在话音未落,立刻求助,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所以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眼见得对方的小黑手丝毫不惧自己的铁牌,又挥掌冲了上来,无奈之下,立刻将胡雪燕抓到身前,一牌砸了下去。小黑孩果然被镇住,站在那里不敢动,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师弟也喊了起来,知道他是舍不得这个狐狸精的漂亮脸蛋,心里暗骂崔师弟糊涂,色迷心窍,连自己要挟对手的用意也看不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省得回到北邙山上胡说八道,说自己用这样的方法对付一个小孩子。 仲师兄将铁牌停下,斜睨着王重阳道:“怎么样?” 王重阳结结巴巴道:“不……不要。” 崔师弟也是非常紧张地看着师兄,唯恐他真的把那个美人打死。 远处忽然传来了两声长啸,仲师兄和崔师弟听了都是面色大变,仲师兄看着王重阳道:“你想保住她的性命?” 王重阳点点头。 仲师兄道:“那好,明日午时之前,带上那个龙虎山道士,到那边山上见面,过期不候。”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只许你们两个来。” 王重阳担心那个崔师弟会侵害胡雪燕,但是还没有容他开口,嗖嗖两声,两个鬼卒连带胡雪燕都不见了踪影。 王重阳站了一会儿,忽然感到手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抬起手一看,只见右手的手掌鲜血淋漓。原来他刚才用手去抓阴火圈的尾巴,被阴火烧伤,接下来又用手掌跟对方的手掌和铁牌硬碰硬,创口全都破裂,疼得钻心刺肺,伸出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腕,强自忍耐着。 啸声越来越近,王重阳听出啸声不是师父发出的,知道又是前来探宝的江湖异人。胡雪燕被鬼卒抓走,让他心里非常的紊乱,不愿意再见不相干的人,抬头看了看,飞身跳到石壁上的一个小石洞里,将身体隐蔽好。 他这里身形刚刚藏好,嗖嗖两声轻响,谷中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高个子的壮汉,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另外一个是个小孩子,长得圆头圆脑,齿白唇红,憨厚中透着灵气,十分的可爱。 只听那个孩子道:“叔叔,这下你的眼睛可出了问题,怎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壮汉道:“真是怪哉,我明明看到有四个人在这里争斗,其中一个是跟你一样大的小孩,应该比你还小。” 那孩子道:“就是听了你说着这里有小孩,还说小孩吃了亏,我才急急赶来,谁知道来到这里一看,嘿嘿,别说小孩儿,连条小狗都没有看到。”说完咕嘟这小嘴似乎很是生气。 那壮汉一见小孩不高兴,似乎很有些惊惶,道:“真是怪哉,怎么就不见了呢?” 那个小孩道:“你除了说真是怪哉还会说什么?还不赶紧去找?”说着话嗖地飞上空中,那个壮汉摇摇头道:“真是怪哉。”随后也跟着飞走了。 等他们走后,过了一会儿,不再有动静。王重阳坐在石洞中想,这事最好先不要告诉师父,他的内伤还没有完全好,去了只怕救不出燕姐,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可是自己又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个崔师弟一副色迷迷的神情,燕姐落在他的手里,只怕很危险。 他心里想,要是那个竖刁在,求他最好,这两个鬼卒是他的弟子,一定听他的吩咐。怎么说自己也救过他,那时候自己不想求回报,现在不同了,当然要求他,看他的样子跟他的两个徒弟不同,一定会帮忙的。但是今天早晨他突然不辞而别,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乌龟和白蛇,他们俩刚才还跟两个鬼卒动过手,想到这里,他顾不上手掌的伤势和疼痛,跳下崖壁,向着石台那边的蛇洞跑去,因为右手有伤,他只能用一只左手往上爬。刚爬上石台,便听到蛇洞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只听白蛇道:“都是你,只顾自己逞强好胜,不知道协调配合,不然我们怎么会输给那两个鬼一样的东西?” 乌龟说:“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是我这里有机会,你应该过来给我配合,却死乞白赖的要我过去救你。” 白蛇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分明是你被那个鬼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你在那边胡喊乱叫,影响了我的心情,今天我们会败在他们两个鬼物的手里?” 乌龟也怒道:“我呸呸呸,就你那种德行,还要来救我,那你为什么被那个大白脸追得到处乱窜,到最后被人间在屁股上打了一铁牌,差点没有把你腿打折。还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白蛇道:“少来啦,我受伤,我是怎么受伤的?还不是听到你那一声惨叫,以为你命丧黄泉,这才心慌意乱,乱了手脚,被那个鬼物偷袭得手。后来才知道你不过是一只胳膊上挨了一尺,就疼成那个样子,害得我陪你受罪,还好意思说?” 两个人还在不停地斗嘴,王重阳听了心里一凉,心道坏了,这两人败在了那两个鬼物的手里,而且两个人还都受了伤,听他们刚才所说的话,伤情似乎还不轻。 王重阳心里泛起了一阵忧愁,这时他的右手掌又开始疼起来。这两个人是不能请了,不要说他们都受了伤,就是完好无损也不堪用,所谓败军之将不可沿用,两个人败了还在争强说大话,谁都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那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不休,王重阳心道,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活宝啊,不见面不吵,一见面就吵,就打,可是在跟别人动手的时候,两位又是自然而然地站在一起。 王重阳站在石台上,想了一会儿,忽然下定决心,明天自己就一个人去,无论如何要把燕姐救回来,不能救回来,就自己陪她去死好啦。现在没事,不如先去西山那边探探情况,如果有机会,就偷偷地把燕姐救出来,不然就等明天光明正大去抢。 ------------ 第一一一章 停尸崖 王重阳打开那个鹿皮小囊,从里面拿出那件洒满白点的褐色大衫,往身上一披,动念处已经化为一只枭獍,翅膀一展,冲天而去。 虽然化身为枭鸟,但是王重阳还是感觉到右边的翅膀很痛,但他还是奋力向前飞,不一会儿便到了西山那边,他展着翅膀,慢慢绕着大山滑翔,一边注意观察着形势,想要找到那两个鬼卒所在的位置。 他绕着大山转了两个圈,也没有看到那两个鬼卒,心里疑惑,这俩鬼物直说到这里来,没有说在什么地方,这么大的一座山,却到哪里去赴约,难道是他们在欺骗自己,早已经带着胡雪燕走了?后来一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们要是真的想走,自己也拦不住人家,尽可以直接走,何必要对自己一个小孩子撒谎?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不过不管什么目的总是给自己留下了救助胡雪燕的机会。 他转到了山坡的北边,这里是一片陡峭的悬崖,本来这座山上的草木就少,这里地处阴面,整年不见阳光,更是少有绿色,整个一大片都是光溜溜的崖壁。 远远地看去,那面陡峭的崖壁上有好多黑色的小洞窟,于是便飞过去,只见在崖壁正中间位置,密密麻麻的有很多小小的洞穴,而且洞穴里面似乎还放着东西。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影,便飞到一个洞窟口往里面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棺材,棺木在里面放的时间很长,经受风吹雨淋,已经完全腐朽烂掉,好多地方都透了气。 他飞过棺材,跳到里面,一看,里面已经到了洞底,再没有别的东西,心想原来这只是放置棺材的石洞。在玄武谷周围有许多这样的地方,蛇龟等村的人死了之后大都实行天葬,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头,土地十分少,这么少的土地,他们当然舍不得用来做坟堆,所以都用天葬,在一个石壁上凿出很多洞穴,等人死了,便把他的棺木抬到悬崖上面,然后用绳子掉下去,放进石窟中安置。 不过这片悬崖非常高大,凿洞窟和吊棺材只怕都不是很容易,当初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王重阳再飞到别的洞窟里,情形跟第一个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有的棺木新,有的棺木旧,有的洞窟里还没有放棺材。 王重阳在一个洞穴里,看着一副新作的棺木,心里想,这个棺材刚刚放进去没有多久,却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不过这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用不了几年的时间,棺木就会变得跟第一个洞穴里的棺材一样,腐朽破烂,而里面的人也就只剩下一把枯骨。 王重阳记得师父东方珂曾经讲过一首古诗,说的就是人死后下葬的情形,别的诗句都忘了,只记得最后四句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不知什么原因,他对这四句诗特别有感受,也可能是经历了跟远古刺客豫让的一场争斗,最后豫让在他的面前,刹那间变作了一对枯骨。他时常会梦到那个场面,心里奇怪,一个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变成枯骨了呢?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可以长生不老的神仙呢? 王重阳正在看着棺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两道破空之声,从悬崖的一边,向这边飞来,他赶紧跳到棺材的后面藏起身来。刚刚隐蔽好身形,就觉得洞口一暗,有两个人影投射到了洞底的石壁上。王重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一人道:“师兄,你说这个办法有用吗?” 另一人道:“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对本派的功夫这么没有信心?龙虎山和本派虽然在功夫上有很多相生相克之处,但本派也不是全处在下风,这么多年来,大家互有胜负,说不上谁一定压过谁。” 王重阳听了心里一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话的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北邙山二鬼卒崔师弟和仲师兄。王重阳心里突突直跳,这要是让他们俩发现了自己,将洞口一睹,自己便是有了翅膀也难于飞走了。 崔师弟道:“我是说……师兄……这个……” 仲师兄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有什么话痛痛快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崔师弟嘻嘻笑道:“我是说,听蓝师弟说,那个龙虎山的贼道士本领并不怎么样,全靠施展卑鄙的偷袭手段才得手。” 仲师兄道:“不错,那又怎么样?” 崔师弟道:“既然那小子一定不是咱们的对手,那个骚狐狸早晚都是兄弟的人,何不……何不……” 仲师兄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副猴急的样子,准是惦记这那个小骚狐狸,果然不差。这也难怪你,这个狐狸精却是叫人看了心动。” 崔师弟道:“师兄,你……”语气甚是惊恐。 仲师兄道:“放心吧,师兄再没出息也不会说话不算数,跟师弟强一个狐狸精,没得叫人笑掉大牙。” 崔师弟长出一口气,道:“谢谢师兄。你看……要不让兄弟先尝尝鲜?嘻嘻嘻。” 王重阳听了崔师弟的话,想了想,才知道他是要*淫胡雪燕,一股怒火从心头烧起,直冲顶门。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是他们敢去侵害胡雪燕,自己只好出去跟他们拼命了。 仲师兄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道:“不行。” 崔师弟道:“怎么……不行?不是说那个龙虎山道士好对付吗?” 仲师兄道:“我担心的不是那个龙虎山道士,我担心的是那个小孩子。刚才在山谷里,我们两个都跟他动过手,竟然都没能沾到一点便宜。他所用的功夫非常陌生,一点都不熟悉。而且……而且……” 王重阳听这姓仲的说到了自己,当即平心静气竖着耳朵听。 崔师弟道:“而且怎么样?” 仲师兄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这个小孩似乎刚刚开始修炼,还没有多长时间。” 崔师弟问道:“何以见得呢?” 仲师兄道:“你没有看出他一开始的内力一般,后来的内力竟然超出了我们两个,那里猛恶的一掌打在他的身上,他竟然浑若不觉,一点伤都没有受,更敢于用肉掌接我的招魂牌。这……这……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掌力。” 崔师弟若有所思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出来了。这小子的功夫在跟我们动手的那一会儿时间里好像增强了一倍多。” 仲师兄道:“不错。所以我猜这小子一定是那个门派的大人物刚刚收下的徒弟,练功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在跟咱们兄弟动手之前,一定没有跟人动过手,论他的功夫应该是在咱们兄弟之上的,但是他一点都不会用,所以一开始被咱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中,毫无还手之力,完全是靠着他的奇妙功夫苦苦自保,如果那时候咱们俩合力使出狠招,一定能够将他打死,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跟咱们俩动手的时间越长,他对武功一道的理解便越多,发挥出来的能力便越强,到后来你我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王重阳听了仲师兄的分析,心里却不认同,自己当时完全是以拼命的态度跟他们缠斗,那里有什么内力增强之事,更不用说什么对武功的理解加深了。他心里想,他们能够这样想最好,到了明天自己便假装功力增强了不少的样子,能够将他们吓跑最好。 实际的情况还是这姓仲的鬼卒说得对,王重阳自己初入武学门径,尚不知其中的奥妙,即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同样半知不解。他现在身具三种功夫,茅山上清派的《上清玄诀》,西域无行尊者的少阳神功,霓裳仙子神尼昙月的修月掌,这些都是当世第一流的本领,虽然他都只是学到了一点点皮毛,但加上他本身的奇高天赋,比起江湖中一般的修真之士早就高出了许多,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仲师兄接着道:“还有一点我不能不顾及,就是叫他功夫的那个高人,一定是江湖中有极高的地位的人,虽然没有露面,想来距离这里也不太远,我们在对付这个孩子的时候最好留下一点余地,不能把事情做绝了,以后不好退步。所以我才想将他们引到这里,摆下这个九尸拘魂小阵,将二人生擒活捉,审问明白再做定夺。” 崔师弟等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师兄,你看这九尸拘魂小阵能拿得住那黑小子吗?” 仲师兄道:“我的九尸拘魂小阵虽然跟本山的大阵不能相提并论,但是要拿这个刚入江湖的愣头青,应当是绰绰有余,这个师弟不必担忧,只要抓住了那黑小子和龙虎山的贼道士,骚狐狸任凭兄弟处置,只是有一点,你可不要化在了她的身体里出不来了。” 两个人一起嘿嘿奸笑起来,听声音甚是开心,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只等王重阳他们前来上钩了。 仲师兄道:“事不宜迟,今天午夜时我就来这里插旗摆阵,你在那边看好那个狐狸精,别让她跑了,还有现在不许你动他一根毫毛。” 说完两个人一起飞走。 ------------ 第一一二章 少阳灭阴火 王重阳赶紧从棺材后面跳出来,展翅飞起来,远远地跟在那两个鬼卒之后,要看看他们把胡雪燕藏在什么地方,好瞅机会将她救出来,没想到刚刚飞了没有多远,那个仲师兄忽然在空中停下,回头向他这边望来,王重阳吓了一跳,以为他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行踪,立刻将身体一偏,转向玄武谷方向飞走了。 紧飞了一段,他回头看看,没有看到有人追来,这才放心,慢慢往回飞,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胡雪燕没事,一直到明天中午之前,都不会受到侵扰,自己可以想办法去营救她,实在不行,到了午时再去死拼。担忧的是自己不知道二鬼将胡雪燕藏在了什么地方,要想去救她,连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难度增加了不少。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衔山,彩霞飞了半天,王重阳飞得比较低,不时有一群群的归鸟从他的头上飞过去,急急投向山林中。这里那里都是赶着牲口回家的农人,牛羊的叫声反而让人觉得很是安静。 王重阳心中的喜悦很快便消失殆尽,充满了忧虑,现在石室是不能回去了,不然无法回答师父的问话,他也不知道二鬼在西山悬崖那里摆出的九尸拘魂小阵是个什么阵势,自己从画幅上刚学的修月掌就是专门用来带动玄妙宫中的那个阴阳微尘阵的,不知道用来对付他们的九尸拘魂小阵有没有效果。 他不知道胡雪燕被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能不能破了对方的阵势,另外他又找不到人来帮助自己,竖刁不知道往哪里走了,乌龟和白蛇根本不是二鬼的对手,玄妙宫坐忘庵里的妙慧太小,妙空太老,本领大小小别说,人家还要守护他们的师父,多半不能来帮助自己。最后就就剩下石龛里的那个老兄了。 想到了那位老兄,王重阳正好飞过那个石龛,他想起今天该给那人送酒了,因为连续不断地发生事情,让他彻底忘了这件事。他想即使这位老兄不愿帮助自己,只要能把那枚大玉扳指借个自己,那自己的胜算就变得很大了,玄妙宫中那么厉害的幽冥灯煞,都被玉扳指化成的紫光给圈住,飞不出来。 王重阳转向时间那边飞去,到是洞口落下,心中默想变回人形,果然又变了回来。他将褐衣脱下收起来,走进了石室中,里面没有人,他将葫芦拿起来走出来,到了旁边的那个小洞,那姊弟二人还在那里坐着练功,看到王重阳到来,都站起来,问他见到就在师父没有。 王重阳对他们说胡雪燕有些事情,可能到明天中午才能回来,让他们自己练功,不用等师父,并且告诉他们好好呆在洞里不要出来,然后走出石洞,跑到石罅洞中灌满了酒,因为心慌意乱,右手还在一阵阵发疼,记得师父说过喝酒能够减轻疼痛,就自己先喝了几口酒,谁知道一连喝了半壶酒,右手的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厉害了。 他怕喝多了酒误事,就不敢再喝,把葫芦灌满,赶往石龛那里。到了石龛上,他感到头微微有些晕,不过这时手上的疼痛果然减轻了许多。他把小葫芦放到岩石上面,对着石壁道:“老兄,对不起,今天来得晚了。” 那位老兄哈哈一笑道:“没有忘了就好,迟了总比忘了好。只怕这迟来的酒不大好喝哩。” 王重阳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道:“不好喝?不会的,这壶酒是我刚刚灌的,我喝过了,跟以前的就完全一样。” 那位老兄道:“我知道你喝过了,你的脸都成了紫酱色,走路也不稳。我说的是别的事。” 王重阳疑惑道:“别的什么事?” 那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的手怎么啦?” 王重阳道:“烧了一下,没事。” 那人道:“伸过来我看看。” 王重阳将手伸到石壁跟前,却不知道那人在石壁里面怎么看得到自己的手。只听那人道:“这还没事?这一定是阴火快熄灭了,不然你的这只手掌保不住了。那两个鬼物没什么了不起,怎么就让他们把你烧成这个样子?” 王重阳听了一惊,听他的话,刚才自己跟那两个鬼物对斗的事都让他知道了,难道他跑出去偷看了?他不是说自己不方便出去吗?怎么又偷偷跑了出去?眼看着自己拼命却不伸手,心里很是不满,听他问自己手是怎么烧的,便没有答话。 那人似乎感觉出了王重阳的不满,嘿嘿笑了一声道:“有本事让别人的鬼火烧,没有耐心对自己人说。” 王重阳听那人出言讥讽自己,心里生气,刚要回敬两句,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求他帮忙的,怎么能跟他说一样多?于是便压下火气,耐着性子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边。 那人啊了一声,道:“怨不得。我说学了我的少阳神功,还对付不了两个小鬼儿,那传出去叫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王重阳这才明白他非得知道自己受伤经过的原因,原来他怕自己学了他的少阳神功,然后输给那两个鬼卒,脸上挂不住,心想这样最好,正好可以用激将法借到他的大玉扳指。 那人道:“你这人样样都好,就是做事没有轻重,拖泥带水的,该做不该做的都做。那个小狐狸精有什么好的,你竟然为她去拼命。” 王重阳不愿说出胡雪燕跟自己的师父正在热恋,再说东方珂在这人的眼里分文不值,说了也没有什么用,于是便道:“她是我姐姐。”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道:“你姐姐?”随即笑了起来,“好吧,就算是。不过你要是用上我的少阳神功,他的阴火怎么能烧到你的手?真是蠢材,能学不能用,顶个屁用。” 王重阳这才恍然大悟,他想起了师父和竖刁被幽冥灯煞的打伤,都是靠着这人传授的少阳回春丸才治好的,而鬼卒的阴火圈似乎跟那幽冥灯煞是一类的,看起来这种少阳神功正是那种阴火的克星。如果自己当时意识到这一点,伸手去抓阴火时用上少阳神功,说不定就不会受伤。这么说,这人骂的不错,自己确实是个蠢材。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王重阳道:“我要是知道你教的功夫能灭他的阴火,就不会受伤了。都怨我脑筋笨。” 那人听王重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并且还承认了自己笨,便感到很高兴。说话便不再那么难听,接着道:“学了就得用,跟人动手时不能光蛮打蛮拼,要动脑子,要好好观察对手,知道对手的优点什么,缺点是什么,同时还要清楚自己的优缺点,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重阳听了甚是佩服,回想自己今天跟二鬼对斗,一开始还知道动脑筋想想自己用什么办法,后来见到胡雪燕被对方抓住,便乱了心神,一味的猛冲,正是这人说的蛮打蛮拼,心道,这人可真是厉害,呆在石龛的石壁中,却像是亲眼看到了一样。于是便说道:“我明白了,跟人对斗时一定要找到对方的弱点,用自己的长处压制住对方的弱点,对不对?” 那人道:“孺子可教。与人对阵本来是比功夫高低,可是如果功夫差不多,那就要比经验,经验说到底就是用自己的优势攻击对方的劣势,想办法把对斗引到自己的优势方面,那就成功了一多半。” 王重阳点点头。 那人道:“跟人都一次就要有一次长进,不管是胜还是败,都要找出自己的优缺点,可以继续发挥的地方是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是什么,不能白打。现在你重新将下午跟二鬼对斗的情形想一遍。” 王重阳坐在岩石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下午的争斗,真是越想越心惊,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当时出手几乎可以说没有招式可言,完全是胡打瞎撞,要是对方认真跟自己动手的话,自己也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只烧伤了一只手掌,真可以说是万幸。想着想着,脸上的汗水漉漉而下。 其实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严重,他只是看到了自己破绽百出,步步危险,却并不了解对手的实际水平。这两个鬼卒本领不是很强,派头却都不小,尤其是那个仲师兄,最初小看王重阳,没有上前动手,后来动手了又不允许师弟上前夹击,等到他真正意识到这个小黑孩不好惹,开始主动夹击他时,王重阳的内功已经完全被激活,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小鬼儿能够控制得了的。 王重阳睁开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人道:“没关系,这是你必须教的学费,好在这次学费教得还不算昂贵,只是烧伤了一只手而已。”等了一下,他接着道:“你的手掌已经中毒,你没有立刻运起少阳神功驱毒,后来又喝了好多的酒,加快了血液的流动,现在毒素已经传遍了你的全身,你应该静坐驱毒,不能再耽搁了。” 王重阳听了一惊,原先只是认为是烧伤而已,原来已经中了毒。那人先前说过,阴火圈和幽冥灯煞是一类的阴火,都是有毒的。他问道:“不知道驱毒要用多长时间。” 那人道:“按你现在功力和所中的毒,只要一个多时辰就够了。” 王重阳想,还是先求这人把玉扳指借给自己,不要过一会儿他有没有声音了。于是便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那人道:“什么事?你尽管说。”语气已经变得很是亲切。 王重阳觉得很有希望,道:“我想再借你的玉扳指用一下。” 没想到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啊了好几声,竟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第一一三章 饮酒,驱毒 王重阳提出了借那位老兄的大玉扳指,那人说话突然变得吱吱唔唔,王重阳心想,这人原来这么小气,他的玉扳指能够自己飞回来,又不会丢掉,一说便这么吱唔。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一定住口不再说,但是关系到胡雪燕的生死,只得耐着性子道:“我怕自己不是那两个鬼物的对手。” 那人道:“胡说,学了我的功夫,又听了我的调教,哪里还有打不过小鬼儿的事情?” 王重阳道:“好吧,就算是我输不了,可是要想赢只怕……” 那人道:“只怕什么?哪里有那么多只怕?如果学了我的功夫,对付两个小鬼儿还有什么只怕,那还不如打我两巴掌。” 王重阳听那人说话很生气,心里想也许他说得对,自己要是全力以赴,说不定真的能打败那两个鬼物,但是要救人只怕还是不行,何况对方还在那里摆下了一个阵势,听他们说的话,那阵势非常厉害,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功力超过了他们,还是很有把握将自己和师父东方珂一网打尽。 王重阳道:“我还想救人。” 那热等了一下,道:“这个确实有些难了。用上了我的玉扳指,当然可以将他们圈住,逼他们交出小狐狸精。只是其中有个难处,所以……” 王重阳赶紧问道:“什么难处?” 那人期期艾艾道:“这个……唔……难处嘛……” 王重阳心里着急,借一个玉扳指要借就借,不借就不借,说得上什么难处?道:“到底是什么啊?快说啊。” 那人等了一下,道:“我的玉扳指……没了。” 王重阳听了一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问道:“没了?你……你在石龛里面……怎么会把它给丢了?” 那人道:“不是我弄丢的。” 王重阳道:“不是你?那是谁弄丢的?” 那人道:“你。” 王重阳更是惊讶,道:“我?” 那人道:“就是你。” 王重阳疑惑道:“我就用了你不扳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用过啊。” 那人道:“就是那一次弄丢的。” 王重阳有些听不懂了,那次去玄妙宫的时候,这人将玉扳指借给了自己,说危险的时候把他抛出去就会有奇效,还说不用管它,他可以自己飞回来,自己在玄妙宫的时候使用了它,化作了一圈紫火,将那朵幽冥灯煞圈住,这才赢得了逃走的机会。自己当时只顾逃命,并没有看到玉扳指飞回,但是那人既然那样说了,自然不会有错的,现在又说是自己那天弄丢的,难道那天自己在用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玉扳指没有飞回去? 王重阳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玉扳指才……” 那人道:“不是,你没有做错事,玉扳指本来就该有这一劫。” 王重阳不明白他所说的有这一劫是什么意思,瞪眼看着石壁。 那人道:“你想那个玉扳指进了玄妙宫还能飞回来吗?嘿嘿,那也太小看昙月大师了。” 王重阳听他说出了昙月大师的名字,心想,难道是昙月大师把那枚玉扳指给收走了?那样的话,自己可以帮助他要回来。 那人接着道:“我的玉扳指只能抵挡一时,并不能制住昙月大师的法宝,既然进了玄妙宫,便不可能再飞回来。” 王重阳听了道:“你……早就知道……” 那人道:“是啊,我早就知道玉扳指有去无回。” 王重阳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借给我?对我说它自己能飞回来?” 那人道:“我要是说了实话,你还有你的师父,小狐狸精姐姐不知道玄妙宫的厉害,恐怕就不会借我的宝贝了。” 王重阳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自己当时却是没有意识到骷髅阴风洞有多厉害,师父和燕姐也都认为至少可以自保,安全逃回来,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不是坐忘庵的妙空传授给自己一个咒语,如果不是这人借给自己的那枚玉扳指,三个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玄妙宫。 而且这个人为了救自己,甘愿牺牲他的一件宝贝,怕自己不接受,还故意编出一个可以自动飞回来的谎言。还有传授给少阳回春丸的时候,他也是采用了特殊的方法,并不让自己感觉到他是在给自己恩惠。自己只是给了他一葫芦酒而已,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多的回报? 不过他虽然很是感激石壁后面的那人,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表达这一切,这一切都可以留到将来再表达,眼前必须要做的是怎么解救被鬼卒抓走的胡雪燕。现在看来机会变得越来越小,所有的方面都考虑过了,那枚玉扳指是自己的最后的希望所在。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是王重阳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心里完全被忧虑充满,自己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又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他想事到如今,再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到明天去跟那两个鬼卒死拼,无论如何都要把胡雪燕解救出来。 耳听那人道:“你在想什么?” 王重阳此时知道没有成功的希望,便不愿意再对别人谈起这件事情。他摇摇头,道:“没有,没想什么。” 那人听了,先是没说话,后来问道:“那两个鬼物在哪里?” 王重阳听那人忽然问起这件事,本来不打算再说,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人颇有先见之明,听他给自己提点建议,一定会很有好处。便道:“他们在西山。他们在那里的一个悬崖上面摆下了一个什么九尸拘魂小阵,要把我和我师父抓起来。” 那人随口重复道:“九尸拘魂小阵?没听说过。你没有听错吧,不是北邙移魂大阵?” 王重阳道:“不是,我听得很清楚。就是九尸拘魂小阵。” 那人道:“这是什么鬼门阵,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王重阳听了一喜,道:“你能去?” 那人道:“可惜我离不开这个石龛。你已经见过了,只要我从洞中出来,那种霹雳星火就会一直跟着我,不停地打在我的身上,直到把我的身体打成飞灰为止。” 王重阳听了一惊,道:“那是为什么?是谁做的?” 那人苦笑了一声,道:“是我自己做的。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眼前你的事情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刚刚出现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但是王重阳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失望,因为他早已经下定了拼死的决心。 那人道:“你的伤不可不治,不然你到那里跟人动手,会受到影响的。来来来,你先喝点酒,然后就在这里练功驱毒。” 王重阳道:“这是送给你的酒,我自己有酒喝,还是你自己喝罢。” 那人道:“你有所不知,喝了酒能够加快你的血液循环,这样可以帮助你更好地驱散毒素。” 王重阳刚才还听他说喝酒会加重自己的伤势,现在却说喝酒能够更好地驱毒,不知道哪句是真那句是假,所以并没有去拿酒葫芦。 那人道:“你现在还不大懂,总之听我的一定没有错。” 王重阳听那人这样说,不好意思再去怀疑,便拿起小葫芦,拔掉塞子,喝了一小口,刚要放下,那人拦住他道:“不是这样喝的,一定要喝猛酒,这样才会有效,就像是喝醉了那种样子。” 王重阳疑惑地看着石壁,道:“喝醉?” 那人听了改变了语气,道:“不是喝醉,我是说像喝醉了一样。你现在把这葫芦酒一口气喝下去。” 王重阳听了一惊,道:“全喝下去?” 那人道:“不错,全喝下去。” 王重阳道:“那样我真的就会喝醉的。” 那人道:“不会不会,只有一葫芦酒,怎么就能喝醉?” 王重阳心中隐隐觉得那人的语气似乎是在盼着自己喝醉,他解释道:“我在来的时候已经喝过了半葫芦酒。” 那人啊了一声,道:“已经喝了半葫芦,那就再喝半葫芦吧。” 王重阳仍然心存疑忌,已经把葫芦举了起来,又停在空中,对着石壁道:“我明天还要去西山就燕姐,不能再喝了。” 那人道:“放心,我现在让你做的事情,就是为了明天那场争斗。你只有先将身体内的阴毒,才能保证明天争斗时不出问题,不然的话,你现在虽然觉不出什么,到了明天动手的时候,压制的力量一小,毒素就会发作,虽然要不了你的性命,但是一定会被小鬼儿打败,要想救人那是痴心妄想。” 王重阳听他说得有理,不敢怠慢,举起葫芦咕嘟嘟一阵猛喝,足足喝了有一多半,将葫芦放在岩石上面。 那人道:“好,现在你盘膝坐好,平心静气,全身放松,不要想任何事情,即使感到头晕也没有关系。等你将身体里的毒素完全排出来,我再教你如何破那个什么鬼尸阵,保管你一击成功。” 王重阳依言盘膝静坐,但是他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一幕幕往事在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止不住,也抓不住。不一会儿,酒劲一股股翻涌上来,他的脑子一阵阵的眩晕,感到浑身疲倦慵懒,直响躺下身来美美地睡上一觉。 王重阳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但是眼皮根本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睁开,很快便又合上,一连挣扎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昏昏睡去。 ------------ 第一一四章 悬棺洞 王重阳刚刚睡着,就听得一阵扎扎之声,急忙睁开眼睛,只见石龛里的石壁正在徐徐开裂,从里面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自己的肩膀,在电光闪烁中将自己攫进了石壁,咔咔的闪电声中,自己身上似乎也被打中了好几下,又疼又麻。身子一进去,石壁便扎扎合上,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王重阳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那人在里面。跟那人交往了这么多天,除了那只满是黄毛的胳膊,他还没有见过那人的相貌,现在终于要跟他见面了,王重阳心里很是高兴。只是里面太黑,什么都看不着。 那人把王重阳抓紧去以后便松开手,不再说话。王重阳道:“喂,老兄,把灯点亮呗。” 那人还是不说话,但是王重阳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他接着问道:“老兄,你在哪里啊?”说着话伸手去摸。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大概只有半间屋子大小,王重阳摸着石壁,不一会儿便转了一个圈,仍然没有摸到那人,他停下来,道:“老兄,跟我捉迷藏吗?我可要抓你啦。” 他手摸着石壁将两壁伸展,忽然向后面倒飞过去,落下来时后背正好抵在石壁上,这一下几乎是将石洞里面摸了个遍,但是仍然没有碰到那人。他心里感到甚是奇怪,那人到哪里去了?他伸手向头顶上摸去,洞顶距离他的头顶不到一尺高,不可能藏住人。 看那人的手臂又粗又长,他的身体应当十分的粗壮高大才对,两个人在石洞里面差不多已经将空间占去了一半,根本没有摸不着的道理。可是那人在哪里呢?他总不能就这样凭空消失吧。 王重阳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道:“老兄,赶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用法宝啦。”没有一点的反应,“好吧,你等着,等我撒泡尿再去找你,身轻之后一定能够抓住你。” 身后发出扑哧一声笑,王重阳反应迅速,立刻扑过去,蓬的一声,正撞在那人的胸膛上,他伸手搂住那人的身体喊道:“抓住你啦,抓住你啦。”感觉那人的腰身就像是一颗大树又粗又硬。 一只大手落在王重阳的头上,轻轻抚摸着,王重阳感到一丝温暖从大手传到了自己的头顶,刚想开口说话,那只大手忽然向下一滑,落在了他的脖子上面,使劲一收,将他细小的脖子紧紧攥住,王重阳立刻一点气息都透不转。 王重阳大惊失色,没想到那人一直好好的,竟然会突然下毒手暗害自己,当即用手肘向后面撞过去,一下撞了个空,刚才还在他后面的身体消失不见,他两手一起向后抓去,什么都没有抓到。想来那人伸长了胳膊将王重阳的身体高高举在空中,王重阳的胳膊短,够不着那人的身体。 他嘴里透不过气来,头脑开始发晕,两只手反过来抓住那只大胳膊使劲掐,但是那只胳膊此时变得想生铁铸成的一样,只抓得指甲都快要掉了,却抓不破对方一层皮。 挣扎了一会儿,他胸口憋闷,头脑昏晕,身体渐渐没了力气,双臂软软地垂下来。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这一切,这人为什么突然要杀了自己? 那只大手终于松开,但是王重阳此时只剩下一丝气息,全身绵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用说向对方反击了。 那人将王重阳的身体放在地上,大手在他的身体上来回摸索着,并不说话,接着两只到手放在王重阳的胸口使劲往下压,王重阳觉得胸口上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沉重的似乎就要把他压进下面的岩石中去。他拼尽全力挣扎着,却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两只大手压力越来越大,王重阳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要被压烂了,忽然那双手好像透进了他的胸口,压进了他的身体里,并且还在一点点地向下压,终于那双手透过了他的身体,压在了下面的岩石上,不过王重阳的身体并没有破裂。 王重阳正觉得奇怪,他的身体忽然恢复了自由,反身坐了起来,随即一阵扎扎之声想起,黑暗中透进一片微弱的光,石壁上裂开了一道口子,王重阳不慌不忙从口子里面爬出来,身上又挨了几下闪电的打击,不过他并不在乎,到了外面,抬头看看,天空上没有月亮,银汉高耿,星光熹微,重新从石壁中回到外面,他感到十分高兴。 令他感到古怪的是,经历了这一次凶险,他似乎并不怎么害怕,也许他知道那位老兄不会真的害了自己,不过从石壁中出来的那一刹那,感受到如水的夜风吹拂到身上,他觉得从未有过的爽快和兴奋,看到天空的星星,更是让他心旷神怡,全身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石壁已经合上,那只小葫芦还放在岩石上面,他拿起来一仰脖,咕嘟嘟将剩下的就喝了个涓滴不剩。他把葫芦重新放在岩石上面,擦了一把嘴,喃喃道:“真是好酒啊。” 王重阳站在石龛边上,四下看了看,辨别了一下方向,在熹微的星光之下看到远处矗立着一座黑魆魆的高山,嘴里道:“应当就是这座山了,待俺前去走一趟。”说完脚尖微微一点,嗖地飞到了空中。 他高高地飞在空中,心里感到无比的兴奋,但是却并不觉得奇怪,在他的身体里似乎发生了一次神秘的变化,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变化,但是这个变化却让一切都变得可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样奇怪事情,他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感到惊讶。 夜色如墨,除了头顶上的星汉,下面变得混沌一片,不过他很快便适应了这黑暗,将下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能够自由飞翔了,不用再救助于竖刁给的那件褐色大衫,变成一直枭鸟,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确实实能够自由飞翔了。 西山并不甚远,他故意向往别的地方飞,以西山为中心,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似乎是想好好体验飞翔的快乐,他感觉自己好久就没有好好飞过了,现在必须要彻底地舒展一下身体。 到了西山那里,他先找到了那面满是小洞的绝壁,飞身到了近前,到自己曾经藏身的那个小石洞,走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但是他仿佛生就一双夜眼,将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摸了摸那只刚放进去不久的白木棺材,向着里面躺着的人是个什么样子,就像白天在这里想的一样,他走到棺材的后面,猫腰躲在那里,前后看了看,觉得正好合适,外面的人看不到一点,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走到洞口。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刚刚出生不久的人,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兴奋,不住地瞧来瞧去,伸手摸摸那些够得着的东西,食指头尖都能够感到快乐。偶尔他也会想起胡雪燕,但是胡雪燕现在在他的心中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不是说他不在乎,他来这里就是要救胡雪燕,不过他以为那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星相,知道时间已近子夜,心想,那两个小鬼儿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要是他们不露头,那可就要麻烦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还是让人高兴的。 他又飞身到别的洞穴看了看,就像白天一样,心中有兴起了无限的感慨,就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他想人生在世,不论活多长时间,也不管你曾经做过多么辉煌的事业,拥有过多么大的权势和财富,最后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棺木,放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石洞里。这么看来有什么必要蝇营狗苟,斤斤计较呢? 懂得多,本领大,志向高远又怎么样,适足以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忧愁罢了,倒不如像那些蛇村的农人那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自己一家人的吃穿用度操心,过得实实在在。 天下人熙熙攘攘,那么多的人在修真求仙,可是从古到今又有几个人能够最后霞举飞升?千百年来也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但是也是传说的多,亲眼看到的又有几个人?此事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倒不如一声逍遥自在,随意而安来得实在。不过,即便是自己现在这样想,一转身就又变成了另一种心思。唉,人就是这样,想起来说起来总是很容易,要真正实践起来真是太难了。 王重阳站在悬棺洞的洞口,前面是莽苍世界,广阔无边,身后是一个小小的棺材,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是眼前这个广阔的世界的归宿,就是身后的这个小小的棺木,心中不免生起一种悲凉的感慨。想到这里,他心里产生一股欲望,想要仰天长啸,以舒胸中的郁闷。但是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便强自压制住了。 就在这时,从左手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王重阳扭头看去,只见夜空下一道灰暗的光线向这边飞过来,王重阳知道是那个仲师兄前来摆阵,他心里虽然不惧,但是想要看看他的那个九尸拘魂小阵到底是个什么阵势,便退到了悬棺洞的里面。 ------------ 第一一五章 九尸拘魂小阵 王重阳见那道灰线飞到近前,现出人形,瘦高个,黑衣白脸,正是那个仲师兄,他凭空站在悬崖的前面,看着那些悬棺洞,双手交叉,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都说些什么。念了一会儿,伸指连弹,八九道绿火从他的指尖弹出,分别飞向那些悬棺洞。 耳听得咯咯连声,王重阳藏身的洞穴里的那个白木棺材也是喀的一声大响,棺材盖砰的一声掉在一边。原来那些绿火飞过来,打在棺材盖上,去并没有将棺材盖点燃,而是用一股阴劲将棺材盖推到了一边,露出了黑洞洞的棺材孔。 耳听得砰砰连声,想来是别的棺材盖也被阴火给推到地上。 王重阳看了暗暗点头,觉得这个小鬼儿还真是有一手,他在悬崖前面,同时向八九个棺材弹出阴火,竟然都能准确打在棺材盖上,并且化直劲为横劲,将棺材盖全都推在地上,这股巧劲很是了得。 仲师兄从口袋里逃出一把小旗,用手指将他们一只只弹了出去,分别飞向刚才打开棺材的悬棺洞。王重阳见一只小旗向着自己缓缓飞来,到了洞口突然转向下面,啪的一声插在了洞口的岩石上。 王重阳见那只小旗呈三角形,上面画着一只骷髅头,一半黑一半白,看上去阴森森的透着邪气。夜风缓缓吹来,小旗却是纹丝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布做的。 仲师兄在对面将头发披散开来,黑色长衫也解开了,夜风吹来,头发和衣服都在慢慢飘舞着。他的手里举着那块铁牌,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然后双手合在铁牌上,往两边一分,铁牌一分为二,成了两块。 仲师兄一手一块铁牌,不断地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或者双脚朝上不断地旋转,或者弯下上身,将头和双手从两腿*间伸到屁股后面,或者想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就是没有端端正正站立的姿势。 王重阳看仲师兄的样子十分的诡异可笑,不知道他这时候做出这样的动作有什么用意。过了一会儿,仲师兄终于停止了那些奇怪的动作,慢慢转向悬崖这边。他将手中的两张铁牌相互一击,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随即用左手的铁牌朝着悬棺洞这边一指。王重阳隐约看到一条会先飞向旁边的一个洞中,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碎想,随即便没有了动静。 接下来仲师兄又用铁牌连连撞击,分别指向不同的悬棺洞,那些洞里都传出了窸窣之声,然后归于宁静。最后只见仲师兄双牌一击,左手牌指向了自己这边,一道暗灰的细线飞将过来,径射到插在洞口的那只三角旗上。随即看到那只小旗开始摇摆起来,旗面一下一下波动着,而随着小旗的波动,棺木中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碎响。 洞里面一暗,一个黑影从棺材里爬了起来,站直了身体。 只见这人的身材修长,体形袅娜,原来是个女子。这女子直挺挺地站在棺木里,一动不动,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冰冷的寒意。夜风不断地撩起她的长发,四散飘飞,形象甚是诡异恐怖。 不过王重阳心里只觉得她奇特,并不觉得怎么可怕,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种情形他以前也曾遇到过,他极力回忆过去有关的经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打从他被那人抓紧石壁中差点被掐死之后,王重阳便开始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看到那些平时熟视无睹的平常事物,常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兴奋,似乎好久没有见过一样,而看到那些本来应该感到害怕的情景,他反而觉得平淡无奇,一点都不害怕。这种感觉跟平常人的感觉正好相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王重阳看着眼前这个从棺材里站起来的死尸,很显然,这个女尸刚死去没多久,她的尸身和身上的衣服还都完好无损,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应当是年龄不大,这就是人们平时所说的凶丧。 在玄武谷这个地方,人们把老年人寿终正寝叫作喜丧,以为年纪老了,浑身都是病痛,活着也是受罪,孩子们也都跟着遭殃,不论孩子多么孝顺,老人也不会感到幸福,反而老人死了对于自己和家人都是一种解脱,因此虽然死了人,人们还是认为是喜事,叫作喜丧。 而另外一种丧事则是年轻人病死或者遭了灾祸横死,这种情况是人的寿命正在盛年,生命力比较强大的时候,突然间遇到变故,失去了生命,人们以为人虽然死了,但是他身体里的强大生命力并没有就死,还保留在他的身体里,化为他的三魂七魄,这三魂七魄一点受到什么刺激,便会出来作怪。世间那些诈尸,走尸,凶鬼恶煞都是指这些横死的年轻人。 王重阳经常见到有些老人死了,在祭吊和埋葬的时候,人们会有说有笑,表情轻松,根本就不像是死人的样子,那些就是所谓的喜丧。而年轻人死了,大家便都阴沉着脸,没有人敢随便说笑,直到把那人送进悬崖上的悬棺洞中,人们才会暗暗松一口气,似乎终于完成了一个非常沉重的任务。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一定是横死的,所以人们才会给她穿上一身的大红衣服来压压凶煞。这种穿红衣的年轻女尸一旦诈尸将会是最凶恶的一种,村里的人往往都是谈之变色,不敢随便说。老人们都说,这种死尸都是有知觉的,谁谈她谈得多,她就会去找谁祸害他。 王重阳屏息静气,看着女尸,唯恐自己忽然不小心发出一点声响,那个女尸会转身来将自己堵在里面,可就无路可逃了。 忽听得外面嗷的一声轻啸,眼前倏地一亮,女尸已经不见,只剩下了一个开着口的空棺材。 王重阳从棺材后面探出头来,向外观看,只见前面的空中出现了好几个人的身影,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更有两个没有穿衣服,只剩下了骷髅和骨架。王重阳数了一下,总共有九个,心想,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九尸拘魂小阵了。 那九个死尸围在那个仲师兄的周围,组成了一个圆圈。仲师兄手中的那对铁牌已经不见,他双手交叉胸前,抽中念念有词,忽然间身形展动,绕着那些围绕在他周围的死尸转了一圈,出掌如风,啪啪啪,在每个尸体的额头上各派了一掌,那些死尸头上中掌,身体却都站着一动不动。就在这同时,王重阳看到有八九道灰线从崖壁这边飞了过去,每道线分别射到一个死尸身上,消失不见了。 那些尸体吸收了灰线,忽然间似乎得到了灵气,从仲师兄身周散开,转身来到了他的身前,面对着这边的悬崖。王重阳在熹微的星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每个尸体的额头都站着一个不长的纸条,纸条上似乎画着什么符号,知道那是刚才仲师兄出掌时贴在他们额头上的。 那些尸体一字排开,挡住了他们身后的仲师兄。只听得仲师兄嗷的一声怪叫,一个尸体从排尸体中冲出来,照着悬崖这边扑过来,到了石壁上并没有停住身体,两掌横着摆向前面,蓬的一声打在石壁上,碎石纷飞,烟尘飞舞,接着听到碎石从石壁上滚下时的哗哗声。 这些尸体都是些本地的普通百姓,没想到被这个仲师兄用阵势召唤起来后,竟然变得如此的犀利。想来其他的尸体也跟这个尸体一样,已经有了魔法在身,不能再把他们看成普通的尸体了。 接着剩下的那八个尸体一个接一个地飞到石壁上试了试手脚,就连那两个骷髅骨架,看上去一碰就碎的样子,也是样的犀利骁勇。 一个一个试过之后,接下来仲师兄开始指挥那些尸体摆出各种阵势,活前五后四,或左三右六,或交叉在一起,火完全分开,那些动作僵硬的死尸竟然也能灵活地做出各种各样的阵势变化,有时候甚至是两个尸体自己抱在一起,来回摇摆旋转。 王重阳见这些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丝毫没有训练配合,再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竟然能将这些阵势演练得有模有样,心中也不免暗暗佩服仲师兄的本领。看来这个什么九尸拘魂小阵还真是有点看头,王重阳本来打算在对方阵势没有完全摆好的时候,给对手来一个突然袭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了对方阵势的演练,他改变了想法,他要让对方将阵势演练成熟之后,在光明正大地上前挑战。 在向四下呜呜嗷嗷的指挥声中,九个死尸将拘魂小阵演练了一遍,然后重新站成一排,崖壁上悬棺洞中的小旗发出一道道灰线射到他们的身上,好像是在给他们提供能量,然后仲师兄发出命令,他们重新启动,将刚才练过的各种阵势又重新演练了一番,第二遍比起第一遍来明显要好许多,动作干净利落,十分流畅,分明就是九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直到练完第三遍,仲师兄才觉得满意,停止了训练,他转到九个尸体的前面,对着他们在说着什么,听起来说的不是普通话,而像是在念咒语,念完了以后,他的手向着那个红衣女子一指,红衣女子嗷的一声尖叫,身体化成一道红影,风驰电掣一般朝着王重阳藏身的洞穴飞扑过来,身形快得惊人。 王重阳心道不好,站起身来准备迎敌。 ------------ 第一一六章 单身挑战 那红衣女尸来得好快,身形就像是一道红云,转眼飞到了洞中,王重阳单掌一立,就要迎上去拼斗,只听通的一声,红衣女尸落进棺材之中,直挺挺站着,脸面朝着外面,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接着洞外接二连三传来了通通通的声音,想来是其他的尸体各自飞回了自己的棺材里,等所有的尸体全都回到了悬棺洞中,王重阳看到红衣女尸弯着腰,在吱吱声中,女尸坐在棺材里,窸窸窣窣地躺了下去,周围重又恢复了暗夜的寂静。 仲师兄将手一招,王重阳所在洞口的三角小旗嗖的一声飞了回去,到了他的手里,他将小旗交到左手,接着右手连招,将其他八只小旗一一收回来,通通放到口袋里,然后长吁一口气,显出比较满意的神情,他抬头看看天空,然后嗖地飞走。 王重阳更不怠慢,随后从悬棺洞中飞出,远远地跟在前面那个灰影之后,他的速度非常快,前面的空气变成了猛烈的狂风迎面吹来,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发出多大的破风之声,连他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身体的声音,而前面的仲师兄也一直没有回头。 仲师兄转到了山的西面,飞进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坳中,朝着一面光滑名来的大石头飞了过去,到了石头跟前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了。王重阳怕对方发现自己,先找到一个地方隐蔽好身形,过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动静,这才慢慢飞到了那块大石头前。 到了跟前一看,原来这块岩石远处看上去像是大圆石头,到了近处才知道它就像是一面石头屏风,缝隙上面长着密密的藤萝,它的后面显出一个石洞。 王重阳刚到石边,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把身体贴在石缝的一边,侧耳静听。只听一人道:“师兄,阵势练得怎么样?”听声音正是那个崔师弟。 仲师兄道:“效果非常好。没想到在这样荒凉偏僻的地方,还能找到这么多保存完好的死尸,不用我们去掘坟墓,省了好多的力气,更重要的是那些悬棺洞里的尸体各种各样,男女老少新旧,当真是应有尽有,正好符合阵势的要求,阵势再好没有,我刚才演练了一番,效果阵势好得不得了。” 崔师弟道:“太好了,这我就放心了。等会天亮,那个黑小子只要敢来,一定逃不出师兄的手掌。” 仲师兄也是很有把握地道:“这个当然。不要说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就是正派那些自以为是的长老宗师,如果不懂得我这个阵势的奥妙,也很难讨到便宜。” 崔师弟笑嘻嘻地道:“这真是令人羡慕,师兄,在咱们三代弟子中,不但你的功夫最高,也最是聪明,竟然能够自己练成这套九尸拘魂小阵,绝对是第一人。可是师父为什么不喜欢呢?这真是威力这么大,师父好像并不支持你练。这我想不明白。” 仲师兄道:“师父也没有一定反对我练,他只是说这种阵法修练起来过于凶狠恶毒,有伤天和,稍微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崔师弟道:“有伤天和?你没有本领,在外面被那些自诩替天行道正道混蛋欺负时,他们难道就不是有伤天和,现在的世道完全是弱肉强食,你不吃别人,就会被别人吃掉,区别只在于你的本领强弱,天和天道都是屁话。” 仲师兄立刻呵斥道:“师弟不许胡说,对师父的话怎么能这么无礼。”等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师弟,师父那么做都是为了咱们好。” 崔师弟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服气。王重阳想,他们的师父就是竖刁,果然竖刁的为人跟自己见过的三名北邙鬼卒大不相同,他抢到了乌龟和白蛇的内丹却没有吃下去,反而又让我还给了他们,他对自己也算是比较客气,自己帮他疗伤,他还送给自己那件褐色大衣。 仲师兄道:“其实我觉得师父是二代弟子中对徒弟最好的一个人,他真的很关心我们。” 崔师弟道:“把我们师兄弟教得都成了另类,别门的是兄弟们都在嘲笑我们,如果不是有仲师兄你这样一个天才,早就被他们压制下去,你没见到他们看咱们时的眼神,我真想……” 仲师兄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打断他道:“算了算了,不要再怨气冲天,怨天尤人啦,自己功夫没练好,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比人身上。崔师弟,不是师兄说你,其实你的脑筋聪明得紧,但凡你能将一半的聪明才智放在正经练功上面,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水平。” 崔师弟不敢跟师兄斗嘴,听到师兄指责他不专心练功,嘻嘻笑道:“师兄,兄弟这毛病是天生胎带的,要想改只有等来世了。” 仲师兄道:“时间不早了,废话少说。那个小狐狸精怎么样了?你没有动她吧?” 王重阳听他们终于说到了胡雪燕,不由得往前伸了一下脑袋。 崔师弟道:“放心吧,师兄吩咐的事情,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色胆,也不敢捅那骚狐狸一指头,这半夜的时间,就坐在这儿看着她不停地咽唾沫了,这会儿口干舌燥,连口水都干了。” 王重阳听那人说得虽然污秽,但是知道胡雪燕安然无恙,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仲师兄道:“很好,在熬几个时辰,你就可以为所以为了。现在我要休息一会儿,等一会儿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擒拿。” 崔师弟道:“师兄你睡一会儿吧,让我守着洞口。” 王重阳听出胡雪燕到明天动手之前不会有事,便放心了,救人也不再这一刻,于是便离开了石缝,飞身向上到了山顶,在山顶一棵松树的下面端坐下来,开始修炼少阳神功。 一个周天走完,王重阳站起来,看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此时天空星星早已隐退,一片明亮,而大地还笼罩在暗沉沉的夜色之中,王重阳可以感觉到白天和黑夜的分界线正在以难以觉察的速度下移。 天阳终于露出了一点点脸面,被云雾分成了一道道的细条状,接着太阳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冲破云层,向上攀升,最后太阳奋力一跃,跳离了地面,飞到了空中。 他的心里充满了欣喜和激动,似乎好久都没有看到这样壮丽的景象,仿佛自己一直以来都被浸没在黑夜之中,到现在才终于迎来了黎明,一时间心潮澎湃,难于自已。 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享受这种快乐,他还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要在中午之前将胡雪燕救出来了。 王重阳从山顶飞身下来,到了那块大石头前面,冲着石头大声喊道:“喂,北邙山的两个小鬼儿,夹着屁*躲到了哪里?既然叫小爷来到西山赴约,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要是不敢跟小爷动手,那就出来说个怕字,再磕上几个响头,小爷大人不见小人怪,就网开一面,放你滚走。如若不然,叫我找到了藏身的巢穴,来个钟馗抓鬼,将你们揪将出来,那时候小爷就不会再给你讲客气,小爷要将十八层地狱中的所有刑具搬出来,在你两个小鬼儿身上一一实验,让你俩小鬼儿好好尝尝滋味如何。” 说完之后,他飞身窜到了石缝的旁边,侧耳倾听,只听得里面起了一阵纷乱的声音。 他又重新飞到空中,大声道:“两个小鬼儿听者,小爷现在没耐心满山翻找你的巢穴,我就到北边那片满是悬棺洞的崖壁前面等着,打死了你也好就地埋葬,是好的过来跟小爷分个生死强弱,不要夹着尾巴逃走,小爷先去了。” 他话一说完,立刻飞身到了崖壁上,找到一个石洞钻进去,看着那边的大石头。不一会儿,只见石缝里面钻出两个人来,正是那两个北邙鬼卒,伸着脖子四下乱望。 仲师兄道:“听声音正是那个黑小子,这么一会儿怎么不见了影子?他跑到哪里去了?” 崔师弟道:“我刚才听他说要到北边悬棺洞那里等着师兄。” 仲师兄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崔师弟道:“我就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出来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看到,想来只是他一个人。” 仲师兄听了点点头,道:“也好,倒省了我很多麻烦。”他回头看着崔师弟道:“你不要过去,在这里守着那个小狐狸,不要中了他们声东击西的诡计。” 崔师弟赶紧点头,道:“师兄你要小心应付。” 仲师兄道:“不消担心。”说完嗖的一声飞到空中,在石凹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加快速度向着山北方向飞去。崔师弟在石缝口仰头看着师兄飞得不见了人影,脸上显出一种古怪的笑容,转身进了石缝。 王重阳见那个崔师弟笑得古怪,顾不得先去会那个仲师兄,立刻飞身下来,到了石缝跟前,轻轻拨开藤萝钻了进去,只见里面果然有一个洞口,他慢慢走到洞口,刚要探头往里面望,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正是胡雪燕的声音。 王重阳听胡雪燕叫得甚是惶恐,脑子里闪现出崔师弟刚才脸上的古怪笑容,知道出了变故,顾不得再隐蔽身形,嗖地窜了进去。 ------------ 第一一七章 醍醐灌顶 王重阳窜进洞里,却见洞到了里面分成了两道,他不知道胡雪燕被关押在那个洞里,刚要开口喊胡雪燕,就听得左手的洞穴里传来一阵嘿嘿奸笑,一个人道:“妹妹,我已经憋了好久了,憋得我口干舌燥,屁股冒烟,现在实在是不能再憋下去了。妹妹,你大慈大悲,行行好,就成全了我吧。” 又听胡雪燕惊惶叫道:“呸,你……你……要是敢再动我一下,我立刻就咬舌头自尽。” 崔师弟赶紧道:“别别别,别来真个的啊。妹妹你听我说。” 王重阳赶紧走过去,到了一个石室门口,只听崔师弟道:“妹妹,你修炼了一千多年才修炼成现在的这副模样,怎么说死就死,一点都不可惜啊。人们都说狐狸精是迷人精,怎么你没有来迷我,我反过来求你都还不成?” 胡雪燕冷冷道:“你也算是人?也不撒泡尿瞅瞅,看看自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嘴脸。” 崔师弟听胡雪燕讽刺自己的长相,并不生气,道:“妹妹,你不知道,我们北邙山的弟子都是这模样,跟他们比起来,我还算是最英俊的一个。”等了一下,他接着道:“妹妹,虽然我的长相不算漂亮,但是我的功夫却是超一流的。” 胡雪燕冷笑道:“你的本领,可不要叫我笑掉大牙。昨天我弟弟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把你们两个小鬼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还敢来我跟前胡吹。” 王重阳听胡雪燕提到自己是,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其实自己昨天动手时并没有沾到多大的便宜,手掌被烧焦了,又被铁牌打得稀烂,最后还是没能将胡雪燕救下来。 崔师弟嘻嘻笑道:“妹妹,我说的不是这种功夫,我说的是……嘿嘿嘿,是另一种功夫。” 胡雪燕以十分鄙夷的语气道:“什么功夫?” 崔师弟嘻嘻笑道:“这种功夫可以说本派无人能敌,即便是在天下恐怕也少有对手,怎么样,妹妹想不想见识见识?” 王重阳正准备冲进去,忽然听他说自己有一种功夫天下无敌,心里也想见识一番,便站着没动。 胡雪燕道:“你是想跟我比试?” 崔师弟道:“谈不上比试,切磋,切磋一下。” 胡雪燕道:“怎么切磋,难道就这样封着我的穴道,绑着我的双手切磋?” 崔师弟赶紧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解开仲师兄点的穴道,我先给你把绳子解开吧。” 一阵窸窣之声,似乎已经将胡雪燕的绳索解开了。 胡雪燕道:“现在你有什么把戏尽管拿出来丢人现眼吧。” 崔师弟道:“妹妹,我这功夫不是一个人使用的,他需要另一个人来配合才行。” 胡雪燕道:“什么功夫还得别人配合?要不你把你师兄叫回来。” 崔师弟道:“我师兄去抓那个小黑鬼去啦,他没有时间,正好给我们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不如妹妹陪我练吧。” 胡雪燕笑道:“你说了半天,这功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崔师弟嘻嘻笑道:“这功夫正是妹妹所擅长的,床上功夫。” 胡雪燕好像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倒是想看看……”后面的话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崔师弟道:“妹妹,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清楚。” 随即听到橐橐的脚步声,忽听得啪的一下清脆的响声,崔师弟惊叫道:“你……哪里走?” 门口人影一闪,胡雪燕从石室里窜了出来,猛然看到一个人站在过道里,赶紧停住脚步,等看清这人是王重阳时,又显出了惊喜。 王重阳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知道崔师弟追了出来,一伸手抓住胡雪燕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 崔师弟从屋里冲出来,一眼看到王重阳站在过道中,不由得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你?” 王重阳冷冷道:“不错,是我。你刚才说需要有人来陪你演练一种功夫,我看不如由我来陪,你看怎么样?” 崔师弟眼珠一转,道:“论理你我来个分桃断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一向对相公不感兴趣,更不用说你这样的小黑猴子。” 崔师弟一面说,一面把右手慢慢放到了身后,而王重阳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这个动作,他不明白对方所说的分桃断袖是什么意思,又听他说自己是小黑猴子,还以为是说要吃桃子,便答道:“桃子多的是,就是不知道你长着吃桃子的嘴没有。” 崔师弟突然飞身跃上,口中叫道:“先打烂你这个毛桃再说。”右手从背后抽出铁尺,向着王重阳的脑袋打来。 胡雪燕在看到崔师弟眼珠转的时候就猜到他要耍阴谋,又见王重阳大剌剌站在那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一点对打的经验都没有,刚要出言提醒,崔师弟已经飞身攻来。赶紧叫道:“重阳快闪。” 王重阳仍然站着没动,似乎是被对方这一尺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发懵,连躲闪都忘了。 眼看那一尺就要打到王重阳的头上,就要出现脑浆迸裂的惨景,胡雪燕张着嘴,连喊都喊不出声来了。 却见王重阳一伸手,便抓住了那只猛击过来的铁尺,崔师弟飞扑过来的身体也被阻住,落下地来,他没想到王重阳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大的力道,自己电光石火般的进攻,竟然能被他漫不经心的一伸手便抓住。 他赶紧用力回夺,可是铁尺简直就像是被铸进了大铁块中,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仍然纹丝不动。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所以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是一个劲地往回夺自己的铁尺,连夺几次没能奏效,一张白脸憋得通红。 胡雪燕也看得呆了,他先是看到那个鬼卒突然出击,以为王重阳一定躲不开,当时是吓得呆了,接着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王重阳竟然用手抓住了对方那势在必得的一尺,这又让他彻底惊呆了。 胡雪燕做梦也没有想到王重阳会有这样的本领,适才转瞬之间,她的心情简直是从地狱到了天堂,心中的惊喜难于用语言形容。 只听王重阳冷冷道:“就这点本事,你还想找我跟你配合,依我看不如给你找个地方更合适。” 崔师弟一连多次想要夺回他的铁尺,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脸都憋成了紫茄子,现在他的心中惊惧交加,根本说不出话来。 王重阳道:“凭你这样的小鬼竟也敢来玄武谷中来撒野,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如果不给北邙山点颜色看看,只怕还会有小鬼老鬼来这里胡捣乱。我看你师兄摆出的那个什么找死就死小阵有一个死尸已经朽烂不堪,正好由你给不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王重阳说完,没等崔师弟回话,上前一步,挥起左掌拍向崔师弟的头顶。崔师弟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张狂,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王重阳的对手,王重阳刚才表现出来的本领,简直可以说是形同鬼魅,让他这个小鬼望尘莫及,一见王重阳的左掌打到,他立刻松手弃尺就逃。 没想到他的手粘在了铁尺之上,拿不回来,再要躲闪时已经来不及了。喀的一声轻响,崔师弟的头顶中一掌。 王重阳收回左掌,道:“给你尝尝醍醐灌顶的滋味。” 只见崔师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胡雪燕还以为他没事,忽然看到一股鲜血从他的头发里流下来,从额头流到鼻子上,再淌到是嘴和下巴,接下来一道鲜血接着一道鲜血从脸上流淌下来,脸上布满了鲜血。 胡雪燕看了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好一招醍醐灌顶,真是名副其实啊。” 原来王重阳那一掌打在崔师弟的头顶,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将他的天灵盖击碎,震伤他的脑髓,当时已经死去,不过人死得过于突然,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僵住了,所以能够保持原来的姿势,直立不倒。他的天灵盖已碎,裂成细缝,从外表看并没有伤痕,然后鲜血从头顶的骨头缝里冒出来,顺着头发流到了额头,然后又流了满脸,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端着一碗红色的醍醐从头顶浇下来,所以叫作醍醐灌顶。 胡雪燕看着崔师弟头上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一张白脸早就变成了关公,人已经死了,两只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仿佛知道死了之后,他仍然不能相信自己遇到的这一切,所以不肯瞑目。 胡雪燕好多次都差点被这人奸污,心里恨极了,见他还在瞪眼看着自己,走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她现在穴道还没有被解开,所以用不上内力,单凭着平常的力量并没有将崔师弟的身体踢飞,而是直接摔到了后面的石壁上。 崔师弟的尸体撞到石壁上便瘫倒在地,胡雪燕仍不解恨,又踢了他两脚,见他确实已经死绝了,这才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重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人那样。 王重阳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道:“燕姐。” 胡雪燕走近一步,歪着头继续看着王重阳,道:“你行啊,从哪里学到了这么厉害的功夫,竟然一直瞒着我和你师父。” 王重阳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胡雪燕提高声音道:“什么?你也不知道?那谁知道?” ------------ 第一一八章 偏向虎山行 王重阳在跟崔师弟动手时,心里并没有想什么,从抓尺到出言讥讽,再到挥掌击打他的天灵盖,他都觉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似乎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本领远远超过了对手,根本不用做什么准备。 不过事情过去之后,他也觉得奇怪,怀疑自己怎么能够做到,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本事,他自己也是比较茫然。所以当胡雪燕问起他什么时候学到了如此厉害的功夫时,他很自然地说自己也不知道。 胡雪燕不明白他的意思,提高声音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王重阳挠挠头,茫然道:“我真的不知道。” 胡雪燕知道他这个弟弟不会说谎,因此并不怀疑他的回答,不过这并不能完全消除她的疑虑。虽然她知道王重阳不说,她是找不到答案的,但是她还是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希望能够找一点一丝的迹象。 就在昨天中午的时候,王重阳为了救自己,还在跟两个鬼卒拼命,虽然没有被两个人打败,但是他打的也是非常的辛苦,手掌都被烧伤了,那种情形让她很是感动,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的功力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轻描淡写地便把这个穷凶极恶的鬼物给打死了。 这一切看起来只有一种可能的解释,那就是做梦,此时不仅仅胡雪燕是这样想的,连王重阳自己也以为是在梦境里。他不像胡雪燕那样遇到自己搞不懂的东西,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去想这些,因为下面还有他要做的事情。 王重阳伸手将瘫倒在地上的崔师弟抓起来,他个子比较矮,所以抓着那人的肩头,还得举起胳膊,才能将鬼物提离地面。他转身将伸指在胡雪燕身上一点,胡雪燕感到被封的穴道豁然而解。 王重阳对胡雪燕道:“燕姐,你赶快回去吧,师父找不到你肯定非常着急,说不定现在还在到处找你呢?” 胡雪燕抿嘴一笑,道:“那就让他慢慢找吧,我还要看看我兄弟横扫邙山小鬼儿哩,这么好的戏,如果错过,就再也看不到了。” 王重阳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跟仲师兄的对斗,他并不担心这场争斗,但是不知道怎么不愿意胡雪燕前去观看,便道:“这两个鬼物的师父竖刁说不定也在玄武谷,他的本领大得很,我怕师父在玄武谷里到处乱跑,万一碰到了竖刁,只怕……” 胡雪燕听了脸色一变,但还是说道:“放心吧,他这人看着老是,其实狡猾得很,就是遇到了那个老鬼,也有办法逃走,不必理会。” 王重阳听出她的话说得硬,但是内心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他本来想要给她开个玩笑,说一说竖刁的厉害,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道:“那个鬼物不值一哂,没有问题,你还是回去找到师父,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快就会回去,让他不要担心。要不然我在这里,心里还要惦记着师父的安危,只怕打起来要分心的。” 胡雪燕听他这样说,稍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回去帮你解除这个后顾之忧。”等了一下,她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回来时候你要将那个鬼物的脑袋给我提回来。” 王重阳知道她对这两个鬼物恨之入骨,自己也同样仇恨他们,便点头道:“这个我一定不辱使命。”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洞口,胡雪燕听王重阳说话时竟然咬文嚼字,歪头看了他一眼,道:“好,那我走了。”说完飞身离去。 王重阳看着胡雪燕飞得不见踪影,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像他一直都在盼着胡雪燕离去,心里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愿意跟胡雪燕在一起呆的时间过久,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手里提着崔师弟的尸体,飞身起到空中,向山北那道崖壁飞去。到了崖壁上面,他落到一块大石头上,放下死尸,看着前面,只见那位仲师兄正在前面的半空中左顾右盼,一定是在寻找自己。 王重阳飞到悬崖上,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发觉自己,心里好笑,就这样的本领,还要自大,真是不死都没有天理了。他站直身体对着仲师兄道:“喂,在找我吗?” 仲师兄忽然见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小黑孩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找了这么半天竟然没有看到,也算是瞎眼到家了。于是故作镇定道:“我早就看到你在那里了,我现在是怕有人来到这里,待会儿咱们动手时会祸及无辜,所以不得不在动手前看一番。” 王重阳觉得很是可笑,明明自己刚刚站在这里,他偏偏要说早就看到了自己,这真是白日见鬼了。他笑道:“看来你真的还是一番好心,我这里替他们谢谢你啦。” 仲师兄心里暗暗惊异,嘴里答道:“不必客气。” 王重阳道:“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指教尽管使出来吧。” 仲师兄看着王重阳,心里算计着,这小子很是棘手,怎么样把他引下来,然后发动阵势,那他就插翅难逃了。当即笑道:“不用这么心急,要去鬼门关也不在这一时。本人牌下不死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王重阳道:“我本来就是个无名之辈,报不报名字倒也无所谓。” 仲师兄道:“没想到你这么小小年纪,就懂得藏头露尾,不肯显露自己的门派师承,不说也罢,不过这样让我等会儿动手时没了忌讳,不用想得太多。好,那就下来受死吧。” 王重阳故意道:“为什么要下去,我看还是上来的好,下面那么多的棺材死尸,万一那个死尸耐不住寂寞,突然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张着嘴咬你一口,那可不得了。” 仲师兄听王重阳说出棺材死尸,而且假设的情况跟自己昨天演练阵势时招来死尸时是情形很是相似,心里颇为惊讶,但是看到王重阳说话时的神气不像是识破自己阴谋的样子,有稍稍安心,当即哈哈一笑,道:“小家伙真能异想天开,我倒想看看那些尸体是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情形一定非常有趣。” 王重阳见这人还在出言掩饰,心里觉得十分好笑,道:“这个你一定会看到的,只是到时候不要怕的叫娘就行。” 仲师兄笑道:“到底是小孩子,有事就知道喊娘。不过我这里没有娘,只有一个姐姐。你不想下来看看?” 王重阳假装吃惊,道:“我姐姐,她在哪里?” 仲师兄道:“想见她吗?你下来就会看到?”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相信,只怕我下去看不到姐姐,只能看到死尸。那可不把我吓死?” 仲师兄一惊,暗道,这小子说的话总是跟我的阵势不即不离,不知道是不是碰巧了,当下道:“如果你不下来,我能保证你的姐姐就会从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变成一个丑陋的僵尸。” 王重阳道:“是吗?这个我倒是想看看。你给我变变看看。” 仲师兄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变成僵尸,就再也变不回去了。” 王重阳点点头道:“没关系,最后都要做僵尸的,迟点早点有什么关系?” 仲师兄见蒙不住小黑孩,心道不必再跟他费口舌,等动起手来再将他一步步引到这边,照样可以将他困住。于是说道:“你这么想看,我倒有点舍不得叫你看了。留着那个骚狐狸还有用处,至少可以满足我师弟的愿望。” 王重阳冷笑道:“你的心思我都清楚,也不过是想要你的师弟奸污了燕姐,你得到他的内丹,只可惜你们两个都没有这个福气,无福还想硬吃,结果就是福去祸来,要倒大霉的。” 仲师兄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呆,但他很快稳定住心理,哈哈一笑,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凭,祸福之间本来就难说得很,就比如我们俩,你说我要遭祸,但说不定反过来遭祸的正是你。” 王重阳此时兴味已过,懒得跟他再斗嘴,当即道:“你的鬼心思我都知道,不过是把我引到这里,用你的什么找死就死小阵困住,然后你们可以为所欲为,逼迫我说出我的师承来历,然后再做定夺。燕姐藏在那边的山洞里,你和师弟两个人各取所爱,崔师弟得到美色,你吃下内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遇撞到我的手里。” 仲师兄听这些话,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打算这黑小子完全都知道,怨不得他先前说的都是话中有话,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知道不一定就能破掉,只要他落到阵势中,照样逃不出去。想到这里,他不再隐瞒自己,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你那个狐狸姐姐被关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山洞里,里面只有她跟我那个好色的师弟,虽然我离开的时候曾经嘱咐师弟不要去碰那狐狸精,但是据我对师弟的了解,只怕他不会听我的这句话,所以,现在他们俩说不定正在欲仙欲死理。” 王重阳听不懂他说的欲仙欲死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当即道:“你那个师弟欲仙已经不能了,欲死的愿望我已经帮他实现了,刚才我给他来了个醍醐灌顶,那模样看上去十分的有趣,你不想看看自己兄弟的形象?” ------------ 第一一九章 破阵 仲师兄心里虽惊,但是并不相信对方的话,那个石洞隐蔽得非常严实,不到跟前根本看不到,他这些话一定是在蒙自己,可不要上了他的当才好。不管那事是真是假,先将这小子困到阵中再说。于是说道:“什么醍醐灌顶?我师弟岂能喝你的醍醐?只怕他现在已经跟那个狐狸精哩也波哩也啰去了。哈哈哈。” 王重阳不知道他说的哩也波哩也啰是什么意思,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也不去深究,道:“你错了,他倒是想去那个哩也波哩也啰,只是兄弟情深,怕你在这里顶不住,便跟着我来了。” 仲师兄不相信,看了一下四周,笑道:“胡说八道,我会顶不住?真是无稽之谈。” 王重阳道:“你不过是靠着那个什么找死阵,不过那个找死阵能不能奏效,连你的师弟也没有把握,他不放心你,怕你使用的死尸不合适,于是跟着跑来,牺牲了自己来帮助你,给你送来了最新鲜的死尸,这份兄弟情谊可不小啊,连我都被感动了。” 仲师兄听王重阳说崔师弟牺牲了自己,为他送来了最新鲜的死尸,心里惊异,失声道:“你说什么?” 王重阳看看天色不晚,懒得再跟他解释,道:“你不应该怀疑你兄弟的情谊,不相信,就自己看吧。”说完,用脚尖跳起崔师弟的尸体向仲师兄踢过去。 仲师兄一见对面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还以为是一个暗器,刚要躲开,已经看出那正是他的师弟,怕王重阳在实体上做过手脚,不敢用手去接,手臂一抬,嗖,从袖筒里飞出一条麻绳,上前一绕,正好缠在崔师弟的脖子上面,尸体落下去,被麻绳带住,吊在半空中,来回地游荡。 看到师弟的尸体,他心里惊恐万分,眼见王重阳从对面的崖壁上面冉冉飞下,朝着自己飞过来,当即口中念念有词,暗暗将九尸拘魂小阵发动起来,那些悬棺洞中的尸体都立了起来。 眼见王重阳飞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嘻嘻而笑,似乎没有发觉身后那些死尸的异动,心里骂道:“臭小子,是你找死。”将一双铁牌那在手中,镗镗击了两下,向着王重阳的身后一指,两个尸体从悬棺洞中飞了出,悄无声息地向着王重阳扑过来。 王重阳浑然不觉,道:“要打就打,搞什么玄虚?” 仲师兄道:“我要让崔师弟亲自报仇雪恨,受死吧。” 他将右手中麻绳一甩,崔师弟的尸体便被带起来,飞向王重阳,这样,一前两后,共有三具尸体夹击王重阳。 仲师兄发动九尸阵势,九个尸体全都站立起来,已经激起了尸体中最邪恶的煞魄,变成了一具具极具攻击性的恶魔僵尸,崖壁之前空间里所有有血腥的活物全都在它们的攻击范围之内,除非你有极高的本领,不然想要从这些恶魔僵尸的包围之中脱身,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转眼崔师弟的尸体已经飞到了王重阳的身前,双眼中射出两道绿光,嘴里的两根狼牙突出在外,两手手指的指甲无辜变得又尖又长,呈鹰爪之状,到了跟前,身体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右爪朝着王重阳的心口当胸抓来,指尖发出的劲气将王重阳的衣袂逼得向后飞起。 后面的两个尸体却没有动手,而是真长脖子,张着獠牙大嘴,悄没声息的向着王重阳的后背咬了过来。王重阳双眼盯着前面的崔师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后面危险。 眼见崔师弟的长爪打来,王重阳微微侧身,让过了那只犀利的手爪,崔师弟见右爪武功,左爪倏出,朝着王重阳的肚腹抓去。 王重阳伸出左手的两根手指,搭在崔师弟的手肘处,轻轻往外一拨,便把那样犀利的一爪给拨了开去。崔师弟扑过来的速度极快,身形如风,这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而崔师弟的身体已经从王重阳的身侧窜向了后面,而后面的两个尸体也恰在这时扑到。 只见崔师弟并没有停下,双爪朝着那两个死尸的脑袋打去。 仲师兄见了大惊,急忙用手扯动那根套在崔师弟脖子上的麻绳,同时嘴里念动咒语,想要阻止住他。叭的一声轻响,麻绳断为两截,而崔师弟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迟滞。 原来仲师兄将崔师弟的尸身用麻绳套住之后,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便暗暗通过麻绳往他身上传输魔力,念动咒语,将他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僵尸杀手,但是因为时间太短,崔师弟又是刚死,尸身中煞魄不好控制,但是一旦利用起来,他的攻击力是相当强大的,所以仲师兄还是冒险使用,以为自己跟崔师弟师兄弟情意深,再加上是为他复仇,他一定会听自己的指挥。因此虽然他已经将九尸拘魂小阵发动起来,却仍然冒险使用了自己的师弟。 没想到崔师弟一招不中,窜过王重阳之后,看到了那两个尸体,凶性大发,不认敌友,仍然挥动双爪打了过去。仲师兄见势不好,急忙拉绳念咒阻止,却哪里还能阻止得了? 喀喀两声轻响,崔师弟的两只手爪全都插入了两个尸体的面门,身体旋转起来,伸展两条胳膊将两个死尸抡了起来,向着那边的崖壁飞去。 仲师兄见状不好,咒语失灵,急得大喊:“师弟不可。” 只可惜那个被他激活的尸体已经不再是他的师弟,变成了凶性大发的恶魔僵尸,根本不停他的声音,飞身到了石壁那里,分别将两具死尸想石壁上面掼去。 砰砰两声大响,两具死尸撞到了石壁上,因为崔师弟甩出的力量过大,而这两个尸体本来就腐烂不结实,撞到的石壁上,立刻散乱变成了好几大块,纷纷掉落悬崖。 仲师兄见了直急得连连跌脚,这样一来,他苦心摆下的九尸拘魂小阵就缺了两具尸体,威力大减。他本来是想要用崔师弟配合阵势,就可以轻松拿下王重阳,没想到崔师弟只是在一开始攻击对手,一旦冲过了对手,见到那两个尸体,同样凶狠地攻了过去。 他现在根本不辨敌我,变成了真正的恶魔僵尸。 仲师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用了自己的师弟不但没能增加自己实力,反而破坏了自己的阵势,心中疼痛不已。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招出尸体,怕被那个疯狂的僵尸再吃掉。幸好这时崔师弟的尸体见不到别的死尸,转头看到王重阳和仲师兄,又朝着王重阳飞过来。仲师兄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知道,崔师弟之所以没有冲自己来,并不是因为顾念师兄弟情谊,紧紧是因为自己距离较远,王重阳更近一些。 仲师兄知道崔师弟已经变成了毫无理性的恶魔,不敢再指望靠他获胜,暗暗念动咒语,加紧运动阵势,准备在崔师弟被王重阳打碎之后,继续跟王重阳周旋,万一崔师弟获胜,必然会转而攻向自己,还得用阵势来阻止他,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转眼间崔师弟已经冲到了王重阳的身前,双爪齐施,一上一下,一只攻向咽喉,一只掏向小腹,同时张开大嘴,咬向王重阳的心口。 王重阳这次并不躲闪,伸出一只又说,自上而下一拢,同时将崔师弟的两只手爪抓住,崔师弟的手腕很粗壮,而王重阳的手很小,而就是这样的一只小手,将崔师弟两个粗壮的手腕抓住,一动也动弹不得,同时将崔师弟飞扑过来的身体止住。 崔师弟冲不到王重阳身上,凶性无处发泄,哧的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头一甩,将手臂上的筋肉撕下一大块来。 王重阳和仲师兄看到崔师弟如此凶狠,各自暗暗心惊,王重阳不愿意再面对这样一个凶残的僵尸,右手一带,将崔师弟的身体转向了崖壁,左手啪的一掌击在他的脊背上。 崔师弟受了那一掌,身体朝着崖壁飞过去,到了石壁那里,径自钻进了一个悬棺洞里,仲师兄刚刚一愣神,就听得那个洞里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随即明白了声音的来源,那个洞里的尸体正是他起动起来参与到阵势中的,他赶紧念咒语,伸手连招,想要将那个洞里死尸找出来,但是接二连三从洞里飞出来的不是完整的死尸,而是断肢残躯和棺木的碎片。 接着,崔师弟从洞中飞出来,又朝着王重阳扑去,王重阳如法炮制,用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掌拍在他的脊背,崔师弟又向崖壁方向飞去,钻进一个悬棺洞中,噼噼啪啪一阵响,又是一片断肢残躯和棺木碎片飞出来。那个悬棺洞中的尸体也是他阵中的尸体。 仲师兄见自己的阵势还没有开始运转,转眼之间,已经失去了四个尸体,几乎占了整个阵势所需的一半,不由得又惊又怒,眼见得崔师弟从崖壁飞回,被王重阳手掌又送了回去,朝着另一个悬棺洞扑去,如此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九个尸体便会被他完全扫荡干净。 仲师兄发出一声厉啸,伸手连招,将剩下的五具尸体全都招了出来,一起飞出悬棺洞,围住了猛扑过来的崔师弟,利爪飞舞,血嘴开合,要将崔师弟碎尸万段。 仲师兄要先将自己的师弟解决掉,然后再全力对付王重阳。 ------------ 第一二零章 南柯一梦 五个尸体飞上来将崔师弟团团围住,纷纷挥起手爪,秃掌甚至是白骨,朝着崔师弟的身上招呼。崔师弟狂性大发,手脚并用,四下出击,转眼将那两个只剩下骷髅骨架的死尸打散,手里多了两根白骨棒,挥舞起来,将那三个尸体打得嗷嗷乱叫。他的身上也是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但是他们对此仿佛都没有感觉,仍然在血肉横飞中攻击对方。 仲师兄不断发出一阵阵厉啸,口中念动咒语,催动那些尸体攻击崔师弟,但是崔师弟刚死不久,煞魄非常厉害,再加上他本来就曾经修练过功夫,所以那些尸体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上一帮,立刻不便会被击出两三丈远,但是这些僵尸全都是凶猛之极,根本不知道后退,刚刚被打出去,立刻又疯狂反扑过来。 在这些僵尸之中,又数那个红衣女子最为剽悍,不但勇猛之极,而且疾如飘风,动作迅捷,围着崔师弟不停地转圈,瞅准机会便飞身上前,脚爪齐上,一旦得手,立刻飘身推开,急得崔师弟七窍冒烟,哇哇怪叫,却毫无办法。 王重阳看着这场血肉大战,不由得感到恶心,他不想再看下去,但是看那龌龊的场面,又不愿意上去沾一身血污,幸好这时崔师弟已经跟那三个僵尸的混战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除了红衣女尸的身体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之外,另外两个尸体已经残缺不全,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五官之中也同样缺少了好几种。 崔师弟看到对手非常狡猾,也学乖了,一旦红衣女子上来,他便全力以赴地飞身追击,红女子速度很快,但他紧追不舍,后面两个尸体也随着追来,他忽然会转身,径向二尸扑去,双爪齐施,血肉横飞,待到红衣女子明白了他的诡计,飞身赶回来救援时,一个尸体已经被崔师弟撕成了好几片,剩下的一个也只剩下了一条胳膊。 不过崔师弟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只腿只剩下半截,一只眼珠也被打出来,却并没有掉落,挂在脸上,来回晃荡,看上上去更显得吊诡恐怖。两只僵尸现在谁都不退,全力拼斗,不一会儿,便搂抱在一起,再也撕扯不开,另一个尸体被崔师弟一脚踢到了地上,只是在地上不停地蠕动,再也飞不起来。 崔师弟和那个红衣女子互相搂抱,誊不出手来,两个僵尸同时张开大嘴,朝着对方咬过去,结果两张大嘴咬到了一起,长长的獠牙深深咬进了对方的嘴里,撕咬了一阵,慢慢停止了动作,旋转着乡下掉落,噗通一声摔在了岩石上面,不动了。 王重阳转身看着仲师兄,只见那位仲师兄现在目定口呆,站在空中,不知所措。王重阳笑道:“不好意思,看来你的师兄弟对你所选的尸体不太满意,一个一个全都不中用,替你清理了,你得重新选一次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说声谢谢?” 仲师兄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重阳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就在玄武谷中静候大驾,等你找到上好的死尸,再带着他们过来找我,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的那个什么找死就死小阵,行不行?” 仲师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对方会就这样把自己放走,以为一定有什么阴谋,一时间不敢就走。适才王重阳身上表现出的能量,让仲师兄大为震惊,几乎无法相信那就是事实。现在他深深相信,自己甚至都顶不了对方的一根手指。只要对方愿意,他可以吹一口气就要了自己的性命,而现在他竟然要自己走。 王重阳见仲师兄惊呆在那里,便笑着对他道:“你要是不想走,那么现在开始也可以。” 仲师兄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摆着双手道:“不不不,我这就走,我……这就马上走。”说着话转身向远处飞走,一边飞一边还不住地扭头观看,唯恐王重阳从后面追来。 王重阳见仲师兄跑得飞快,转眼之间便没有了踪影,摇着头笑了笑,回头看看悬崖下面散落的断肢残躯,心中感到歉意,这些尸体都是本地土著居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过过几天悠闲的舒适日子,没想到到死后还要遭受分尸的罪。 他伸手一指,指尖上飞出一道烈焰,到了下面的岩石上,将那些断肢残躯连带棺材碎片全都点燃,看着他们燃烧成灰,呼地吹出一口长气,化成一股劲风,过去一卷,便全都灰飞烟灭。 王重阳双手合十,高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身向着玄武谷方向飞去。到了石龛那里,他伸手一指,石龛便扎扎裂开,他冒着闪烁的电光火焰钻了进去,刚到洞里,便觉脚下一空,他没有留意,闪得他向前俯跌下去,头冲着石壁狠撞过去。 他赶紧双手向前伸出去支撑,忽然被一双大手抓着脊背,向上猛地一提,便重新站好,心里不由暗叫一声侥幸,伸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刚要开都向那人道谢,就被那只大手推着向后退,一直退到了石洞的外面,那只大手又缩了回去,石缝扎扎响着关闭了。 王重阳到了石壁外面,看着那团烟雾慢慢消失,忽然一道明亮的闪电朝他打来,他赶紧伸手去挡,结果挡了个空,心道不好,大叫一声哎呀,抬头一看,只见自己好好地坐在岩石上面。 原来是南柯一梦。 原来没有邙山二鬼,没有九尸拘魂小阵,没有激烈残酷的僵尸大战,当然也没有胡雪燕的被救,自己也没有进入过面前的这面石壁。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王重阳呆了好半天,才慢慢缓过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面既有释然,又有遗憾,比较起来,王重阳还是希望这场梦境是真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胡雪燕已经获救了,对方的僵尸阵也被自己给打败了。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自己在梦中变成了一个功夫极高的超级强人。不敢遇到什么样的险恶对手,都能轻松拿下。 回想刚才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一切还都历历在目,似乎跟真的一样,但是梦境就是梦境,梦做得再好,终究还是要醒来的。 王重阳站在石龛里,怃然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天空,已经到了巳时,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从鹿皮囊里拿出那件褐色衣衫,披在身上,化成了一只枭獍,翅膀一举,冲天飞起,朝着西山的方向飞去。 到了西山的北边,他绕着悬棺洞的那面崖壁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岩石上面,四周静荡荡的,除了山风呼呼,草树招摇之外,几乎看不到一点动静。就在不久前,他在梦里,还在这个地方进行一场异常激烈的拼斗,将九尸拘魂小阵中的僵尸悉数扫光。那些情形非常清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 他从崖顶飞下来,落到一个悬棺洞的洞口,探身往里面一看,只见里面的棺材已经散成了碎片,棺材里的尸体也不见了。王重阳心里很是惊讶,他又飞到另外几个悬棺洞中一看,果然跟刚才梦中见到的情况一样,棺毁人亡。 王重阳心里一阵茫然,这都把他给搞糊涂了,难道是在自己做梦的当儿,真的有人来过这里,跟鬼卒的九尸阵大战一番,情形恰好跟自己做的梦一样?但是世上哪里有如此奇特巧合的事情?不过,不敢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至少有一点对自己有利,这些悬棺洞中的尸体不见了,对方就无法再摆设什么九尸拘魂小阵,没有这个阵势,自己取胜的机会就更大了。 他飞到下面岩石上查看了一边,并没有发现一块断肢残躯和棺材碎片,想来真的被山火给烧光了。带着疑问,王重阳举翅飞起来,朝着山西那边的凹陷处赶去,他要再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藏在岩石后面的石洞。 到了山坳那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光滑的大石头,就跟梦中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飞到了大石头跟前,王重阳看到石头后面果然有一个石缝,被藤萝掩盖着,他的心里反而慌张起来,因为非常希望石缝里面真的有个石洞,所以都不敢过去看。 心念动处,他已经恢复了人身,将褐色大衣脱下来,装进鹿皮囊中,慢慢拨开藤萝,钻了进去,里面果然有一个石洞。他先站在洞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但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蹑手蹑脚的地往里面走,走两步停一下。听听没有动静再向前走几步,慢慢地走到了左手那个石室的门口。 在前不久的梦里,胡雪燕就是被关押在这个石室里面,那个崔师弟在这里软硬兼施,想要沾她的便宜,最后被自己当头一掌打在天灵盖,给了他一个醍醐灌顶,将他打死在门口。 他下意识地向地上一看,只见门边的地上黑乎乎的一大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东西在门的另一边,不能过去看,尽管心里非常想知道那是不是一摊血。 他慢慢探头向里面看,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这才放下心来,走过门口,弯腰去看那摊黑乎乎的东西,还没有看清楚,他就知道那一定是一摊血。 因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鼻而来。 ------------ 第一二一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王重阳看到门口的那一滩黑色的东西确实血迹,而且似乎流下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时间,他心里的震惊几乎无法形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经历的一切有好多跟先前自己做的梦一样,这真是奇怪之极。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胡雪燕应当已经回去了,他心里又有些轻松,但是这毕竟不能当做实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他在石室中转了一圈,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走到右手的那个石洞,里面的情形跟左手的差不多,也是什么都没有。王重阳心想,不如赶回玄武谷中看看,胡雪燕是不是真的已经脱险了。 他从石洞里出来,刚刚钻出藤萝,抬头一看,当即愣住了。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就是在梦中仓惶逃窜的北邙鬼卒仲师兄。 仲师兄也跟他一样,看到他时大吃一惊。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距不到一丈远,一出手就可以直接打到对方身上,但是谁也没有动手。 王重阳道:“原来你并没有走。”王重阳的意思是说直接来到这里一直没有看到他们俩人,还以为他们已经走了,不过说出来之后,他立刻想到了梦里的情景,在梦里,这个鬼卒是仓惶逃走的。 仲师兄啊了一声,道:“我是要走的……不过……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一件东西忘在这里,所以……所以……”神色颇有些惊慌。 王重阳不知道仲师兄为什么这么会这样惊慌,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自己颇有忌惮,于是便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师弟流下的一滩血。你要是想收取那滩血,那就请进吧。”说完往旁一闪。 仲师兄听了立刻摇摇头道:“不不不,既然你说什么都没有,那就什么都没有,我……不必进去了。” 王重阳见他不动,他也没有话可说,想起梦中最后对仲师兄说的那句话,于是便顺口:“你不去寻找自己的尸体,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仲师兄听了,赶紧道:“是是,我这就去找。”说完这句话,看着王重阳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道:“后会有期。”嗖的一声飞走了。 王重阳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疑惑,看来这家伙也做了那个梦,梦中见到的情形跟自己的一样。这事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不过不管真假,总是对自己有好处,再遇到他们时,不妨把梦里的情景当作真实的事情说出来,看看他们怎么样。想到这里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拿出褐衣,披在身上,变成一只枭鸟,离开西山,朝玄武谷的方向飞去。飞在空中,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真实奇怪之极,现在他就盼着回到石涧的石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胡雪燕,那样他就完全相信了梦中事情变成了事实。 到了石涧,他先在里面环绕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于是便落在石洞口,恢复人形,收起褐衣,深吸两口气,迈步走进洞去。 还没有走到石室里,便听到里面有人正在招架,他赶紧走进去,只见四个人都在石室里,胡雪燕正在讲得起劲,声音很大,语气很兴奋,另外三个人都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听得很是认真,脸上的神情都是眉飞色舞。 王重阳见胡雪燕真的回来了,心里非常高兴,同时也更加疑惑,也没有听清楚胡雪燕正在说什么,怔怔地站在门口,心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四个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王重阳站在那里,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满脸惊异,谁都不说话。 王重阳看到他们都十分惊异,不知道他们惊异的理由跟自己是不是一样。他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咧嘴一笑,道:“你们正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带劲。怎么我一来你们不说了?” 四个人都没有答话,睁着眼看他,好像在看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怪物,过了一会儿,胡雪燕道:“你回来了。”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 胡雪燕道:“另一个鬼卒怎么样?解决了吗?” 王重阳道:“没有。他……走了。” 胡雪燕道:“怎么让他跑了?”那语气仿佛是在责怪王重阳,他本来可以轻松地将那个鬼卒打死,却让他逃走了。 王重阳想,她怎么会这么说,难道她今天早晨也做了个梦?跟自己一样的梦?还有那个仲师兄,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害怕,难道他跟胡雪燕一样,也做了那同样的一个梦? 原先自己做了一场梦,这一点他是深信不疑,自己根本不具备那种能力,可以轻描淡写地将崔师弟一掌击死,还给这一招起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名称——醍醐灌顶。还有那股藐视一切的雄心和霸气,是他根本就没有的。不过现在他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事实,到底是原先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还是现在自己仍然在梦中,尚没有醒来? 东方珂一只没有说话,看着王重阳和胡雪燕,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谁在说谎。这两个人是他最亲近的人,论理谁都不会欺骗他,不过他们俩所说的事情太过离奇,而且他们俩说的也不完全一样。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说谎,那么他宁愿相信这个人是胡雪燕而不是王重阳。因为他对王重阳太了解了,知道他不是个善于表演的人,就在他刚来见到他的时候,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通顺。 当然他也不相信胡雪燕会欺骗他,除非她想要开个玩笑。他的江湖经验比较丰富,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有人变成王重阳的样子做了这些事,这人能在举手投足间歼灭北邙鬼卒,他功夫应当是非常厉害的,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回来帮助王重阳? 他脑子里连续出现了好几个人选,一个是王重阳的父母,他们从铁围山尸陀林逃了出来,赶到这里正好看到王重阳跟北邙二鬼约好了时间争斗,于是便提前赶到西山那里,变作儿子的形象,将王重阳的对手一掌打死,并且救出了王重阳的姐姐胡雪燕。这种可能性很大。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一个正派的高手来到了玄武谷,然后暗中帮助王重阳,借王重阳的形象,将北邙鬼卒除掉,毕竟北邙山是武林的公敌,但是这个高手到底是谁,他却说不清楚,从胡雪燕描述的情形,他们谁都猜不出那是哪个门派的,也许就是龙虎山的道士,因为龙虎山和北邙山是死对头,另一种可能就是茅山,毕竟茅山在江湖中隐然是正派的领袖,见到北邙小鬼儿在这里放肆,自然会出手惩治。 一想到有可能是上清宫的长辈来到这里,东方珂不由得心中遽然而惊,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一定全都看到了这位长辈的眼里,虽然自己这些天来没有什么大过失,但是随意懒散的毛病还是有很多,譬如结交匪类,跟妖狐胡雪燕结成好友,甚至还有于飞之想,再譬如擅自将本山秘笈传授给王重阳,虽然自己并没有私心,是想为本山收罗一个奇特人才,但是毕竟没有经过本山长辈的同意,更不用说,自己早就发现他偷偷地跟胡雪燕一起修炼《上清玄诀》,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戳破。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时之间心中惶恐不安,本来有好多疑问要找王重阳解释的,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对站在眼前的王重阳已经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胡雪燕在一边看见东方珂瞪着眼发愣,以为他也被自己所说的经历给惊呆了,心里很是得意,伸手在他的背上一拍,道:“喂,发什么呆啊,自己的弟子超过了老师,你心里不舒服啊。” 东方珂背上挨了一掌,啊的叫了一声,才猛然清醒过来,听了胡雪燕的话,当即对王重阳道:“重阳,你的那些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重阳懵然道:“什么功夫?” 东方珂道:“就是你今天早晨使用的功夫啊。醍醐灌顶。” 王重阳道:“没有啊。我早晨在睡觉,做了一个梦……” 东方珂怫然不悦,道:“欸,重阳,这里没有别人,难道你对自己的师父都不能说实话吗?” 王重阳愕然道:“弟子不敢欺瞒师父,弟子说的都是实话。”随即将昨天夜里在石龛中因为要运功驱毒,喝多了酒,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一直到今天天光大亮才从梦中醒来,这些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东方珂听了以后将信将疑,扭头去看胡雪燕,却见胡雪燕站在一边也正看着自己,一脸的坏笑。 东方珂道:“那你姐姐是怎么回来的?”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回来就是要问问姐姐是怎么回事。” 东方珂皱着眉头,看着胡雪燕道:“你不是说是重阳将你救出来的,还打死了那个小鬼儿?” 胡雪燕见王重阳矢口否认,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随着他的意思,笑道:“是啊,我是说重阳打死了小鬼,救我出来,但是,我没有对你说,那是我做的一个梦。” 东方珂奇道:“做的梦?” 王重阳道:“是啊,那是我在梦里飞到了西山,找到了姐姐,打死了那个崔师弟,救姐姐出来,然后又跑到了北边悬崖那里,破了那个仲师兄摆下的什么九尸拘魂小阵。” 东方珂听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 第一二二章 元神,游魂,飞头 胡雪燕被东方珂追问,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见王重阳说的跟她一样,她还以为重阳跟她一样,是为了好玩才这么说的,没想到王重阳很是认真,说得都是实话。 东方珂听他们姐弟二人一唱一和,不跟自己说实话,只得作罢,道:“既然你们不说,那就算了。” 王重阳知道这件事太过离奇,连自己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当然更不用说师父了,便对东方珂道:“师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做了一个梦……” 东方珂摆手止住王重阳,他想王重阳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配合胡雪燕说这么一个谎言。事情一定有另外的隐情,不过看目前的情形,他是不会说的。这更增加了东方珂的忧虑,他既期盼那个利用王重阳的高手是本门的长辈,又害怕是,真是存心万段,无法平静。 东方珂笑了笑道:“好吧,此事到此为止。不管怎样,你们俩都是平安无事,我真是非常高兴。不过那个鬼卒随时都会回来,说不定会带来更加厉害的大鬼,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在玄武谷中四处招摇,最后隐蔽起来。” 胡雪燕听了点头称是,他刚刚经历了那一切,此时仍然心有余悸。王重阳也觉得最好现在不要在碰上那些鬼卒,自己可不会像梦中那样勇猛无敌,要是真的撞见鬼卒,说不定会被他们生生吞下去的。 东方珂道:“重阳,你这两天先回蛇村家里,顺便到学堂里去,告诉那些学生,就说我家里有了急事,来不及跟他们见面,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让他们这几天不要上学了。” 王重阳回到村里,路上碰到的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但是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先走到猪圈那里看了看,那些猪都还在里面,看到他之后,都跑过来冲着他噜噜直叫,显得很是亲切。 王重阳看到它们也是非常高兴,道:“嘿,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们啦,这两天饿坏了吧?” 那些猪都长着嘴噜噜直叫,好像是说他说的对,他们都饿坏了。 王重阳看看天色已近黄昏,道:“今天太晚了,你们在坚持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就来带你们去山上。” 他赶到学堂,见那里没有人,呆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再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匆匆赶来的财主,问他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害得猪群没有人管,不得已找了个人顶替他,结果丢了好几头小猪,所以不得已把猪群圈在猪圈里,雇人去山上大猪草,一天要话好多钱,谢天谢地他回来了,让他明天就去牧猪。 王重阳答应了他,并且按照东方珂的说法,对财主说了一遍,拜托他去对那些上学的家庭说一声,财主答应了,满意地离开。 王重阳晚上就住在自己的茅屋中,但是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合眼,他一直在想着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的事情,但是到底是那时候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从那时到现在他都是在梦境里,他不得已在自己的受伤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一下子跳起老高,如果不是他控制得好,几乎会把茅屋撞翻。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相信这就是真实的,因为他在先前的梦境中同样感受到了跟常人一样的经历和体验,结果后来才知道只是南柯一梦而已,那么凭什么就能肯定现在就一定是现实呢?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他就早早起来,走到猪圈那里,打开口带着猪群往山上走去,到了山坡上,天才大亮。他坐在石头上面,看着那些大小的猪都在满意地吃草,心里也很替它们感到高兴,这时心里想,其实做个人没有什么好的,倒不如做一头猪好,它们什么都不想,钱财啊,美女啊,武功啊,但是它们活得好好的,有东西吃它们就很满足,白天尽量吃,晚上尽量睡,哪里像人有这么多可恼之事。 他真想就这样呆在这里,永远与猪群为伍,不再踏入江湖一步,但是他不能,他毕竟不是一头猪,他是一个人,那许多招惹烦恼的事情他不能不想,也不能不去参与,这就是人和猪的不同。 王重阳离开山坡,回到玄武谷中,他记着东方珂的话,没有去石涧里找他们,而是直接到了石龛那里,拿了那个小葫芦,顺着山谷,赶到石罅洞中,自己先喝了半葫芦酒,然后才重新灌满葫芦,回到石龛里,将酒葫芦放在石龛中。 昨天夜里,就是在这里,他在喝了一葫芦酒之后,很快昏睡过去,然后就做了那个离奇的梦。他盯着岩石上的那个酒葫芦,心里想,或许就是酒这个东西让我产生了幻觉,才会出现后来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一连串事情。他很想端起葫芦再喝他一次,看看能不能再出现如此怪异的事情,但是这壶酒是给石壁里的那位老兄的,他不能再喝。 他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将眼睛转向别处。 就听得石壁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那人笑罢道:“想喝就喝,干嘛要让自己难受?” 王重阳见那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有些难为情地道:“这酒是给你的,我不能喝。” 那人道:“这就本来就是你的,你喝了也没有关系。” 王重阳道:“不,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我想喝还有。”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有,可是远酒不解近渴。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畅意的,如果想喝的时候没有,那可真是难受。你刚才说把酒送给我了,现在我再把它送给你,喝吧。” 王重阳并没有伸手拿酒葫芦,他道:“我并不是真的想喝酒,我只是想……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人道:“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把葫芦打开,一边喝一边讲,给我剩一半就行。” 王重阳听那人说得话很是诚恳,自己这时确实也是很想喝,便拔掉塞子了,喝了一口,放在岩石上。石壁扎扎向着开了一个小口,从里面伸出那只大手,抓着葫芦进去,然后又送了出来。 只听那人哈了一声,道:“真是好酒啊。你刚才说不是真的想喝酒,那是因为什么,说出来听听。” 王重阳刚才已经在石罅洞中喝过多半葫芦酒,现在这一口酒下肚,自然勾起了酒劲,精神有些亢奋,便道:“老兄昨天叫我喝酒之后驱毒,我喝过酒之后,还没有怎么运功,就头脑昏沉,忍不住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不是梦奇怪,而是这个梦醒了之后,有很多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做了梦。” 那人听了似乎很感兴趣,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王重阳便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一直说到今天早晨,最后对那人道:“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到底这些是梦还是真的。” 那人等了一下,道:“这个……确实是奇怪,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功夫高深的人,他的元神可以离开自己的身体,在天下任意遨游,做完了再回来,形神合一,但是你根本不会这门功夫。” 等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道:“据说不周山有一种功夫,叫作游魂术,说是学会了这门功夫就可将自己的灵魂飞出体外,到指定的地方办完事再回来,留下的身体还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站行坐卧,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只是不够精明而已,就像是夜游症一样。” 王重阳听了真是感到新奇,道:“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功夫。” 那人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还算不了什么,南方黎母山有一种功夫,可以将人的脑袋四肢分离,这些肢体可以同时朝四五个方向飞到百里之外,分别做不同的事,然后再飞回来,重新合为一体。西域还有一种比肩人,就是合体人,一个身体两个脑袋……算了,越扯越远,跟这事没有关系,不过你这样的情况却是还是没有听说过。” 王重阳听他说的那些事当真闻所未闻,正听得入迷,那人忽然不说了,心想,不错,还是先弄清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再说。他自己对此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只能看着石壁,期待那人找到原因。 那人道:“你所说的事情,这事没有亲身经历,我也不大清楚,要不然这样,你再多喝点酒,就在这石龛里睡一觉,我在石壁里面好好观察一番,如果你重新做了那个梦,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再做定夺,你看好不好?” 王重阳道:“好是好,只是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做那样的梦。” 那人道:“不试试谁也不知道。上次让你喝酒驱毒,你身体里的阴毒怎么样了?” 王重阳举起右手看了看,原来自己的右手早就好了,睡觉之前还是血肉模糊,做了一个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完好如初了,道:“应该没有问题了,我的手也变好了。” 那人道:“你瞧,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看来喝酒还真是大有好处,不仅将你的阴毒去净,甚至还治好了受伤的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对你也没有什么害处。” 王重阳心想也是,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事,与其一直昏头昏脑地胡猜乱想,倒不如按他说的去试试,说不定他能发现什么奥秘。想到这里,便道:“好吧,我就再喝半壶酒,看看能不能再做一次。” ------------ 第一二三章 梦征,台怀镇 王重阳跟石壁里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你一口我一口,不停地喝着酒,不一会儿便把那一葫芦酒喝光了,不知道是心疑还是真的,王重阳觉着那壶酒似乎全都让自己一个人喝了,那位老兄虽然不时把酒壶拿进了石壁里,似乎是喝了一口然后放了回来,但是王重阳觉得那酒并没有去多少,一次两次还不是很明显,次数一多,他便感觉出来,那人并没有喝多少,那壶酒差不多全都让他一个人喝了。 他心里隐约觉得那人似乎是故意这样做的,想要让他喝醉,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阴谋,因为那人一开始就说了让自己喝醉了在体验一次,自己也是在追求醉态,他没有喝酒那又怎么样呢? 为了复制那天的情形,王重阳喝完了酒,便盘膝坐好,开始修炼那人所教的少阳神功,过了不一会儿,酒劲慢慢涌上,头脑中一阵阵发晕。那人还在石壁中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是王重阳听起来觉得越来越远,再坚持了一会儿,终于头一歪,俯身在岩石上睡着了。 石壁在扎扎声中裂开了一条缝,王重阳心想,大手伸过来把我抓进去,果然那只大手在电光闪烁中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提起来攫进了石壁,然后石壁扎扎响着合在了一起。 石壁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他伸手摸了两下,没有摸到人,便不再乱摸,心想,那只大手硬挨攫住自己的脖子,使自己窒息发昏,心思刚起,那只大手果然掐住了王重阳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胸口异常憋闷,意识开始迷糊起来,这时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现在应该把握放在地上,两只手掌用力地压我的胸口,那人的动作似乎是在配合王重阳的想法,王重阳这边念头刚起,他便将王重阳横着放在地上,一双大手放在他的胸口,用力向下压,慢慢地,一点点压入了他的身体内。 等到那双手透过了他的身体,一直压到了岩石上面,王重阳想我该获得自由了。那双大手倏地抽了回去,王重阳便翻身跃起,就在这同时,石壁扎扎打开,他俯身从洞口钻了出来。 从一开始,这一切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但能够预料到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甚至发生的时间都能感觉得一丝不差。他心里暗暗惊诧,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都跟那天发生的一模一样,他心里暗暗高兴,看来那个离奇的梦境,马上就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他站在石龛上,放眼去望,虽然石龛在峡谷里,看不到很远,但是他仍然感觉到心胸开阔,非常爽快,他在石龛里来回走了几步,嘴里喃喃自语道:“现在时间比较充裕,可以同时做好几件事情,那么先去做哪件事呢?” 他犹豫了一下,心里似乎拿定了主意,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耸身跳到空中,化作一道艳丽的彩虹,向着西方飞驰而去。 这次他的飞行速度要快得多,原先还能够看到下面的山脉像海浪一样向后面退去,现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同样的高度,西面只有一些飞驰的幻影,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他试着升高了一倍,这才看到跟原先差不多的情形,不过那些浪花自然要小许多。 另外还有一点不同,就是这次几乎没有破风之声,他也感觉不到迎面扑来的强劲有力的风,他的速度虽然惊人的快,但是在他的前面似乎有一个保护罩,挡住了那些狂风,使他免受冲击。 天地浩瀚,他切实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如果不向下看,在广漠的天空下,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飞向何处,但是仍然信心满满,似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转眼之间,王重阳已经远远地离开了玄武谷,西山也早就甩到了身后看不到了,他正在飞向一个神秘而又熟悉的地方,心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却感觉到是要去故地重游。 这次梦境的前半部分,也就是在石龛里面的情形与上一次完全相同,但是出来之后并没有留在玄武谷,而是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速度飞向西边一个未知的地方。 大约飞了有一个多时辰,忽然感到一阵冷风里掠过,虽然他的身体被一个气罩包裹着,风吹不到身上,但他还是感受到那股风的寒冷。他知道快到目的地了,于是便降低了高度。 前方出现了五座高大的山峰,就像是五个顶天的柱子,摩天刺云,十分的雄伟壮观。五座山峰上下几乎是样的粗细,山上怪石嶙峋,松柏攫拿,而山顶却都是平的,并没有什么草木,就像是五个平台。 王重阳自言自语道:“终于到了。”他绕着那五座高峰转了一个大圈,远远的看到山中有不少寺庙,红砖绿瓦掩映在山石草树之间,小烟缭绕,梵呗声声,其间还不是夹杂着一两下钟声,在山谷间不停地回荡,此声未灭,彼声又起。 王重阳重新转到了来时的那一面,看到下面山峦间有一条弯曲的路,便慢慢降了下去。 此时正是盛夏季节,蛇龟山那里出了深幽的玄武谷谷底,到处都是热浪滚滚,十分的炎热,然而这里却是凉风习习,犹如深秋。看看四周的山石上,却是郁郁苍苍,十分茂盛,没有一点枯黄的意思。 王重阳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落到地上,看看四周没有人,又看看自己的身上,衣服已经好久没有换过了,又脏又破,好多地方都露着身体。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倏忽了,我该换一件衣服再来。”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在一条小溪中洗了洗手脚脸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大路走过去。 到了大路上,只见人们三五成群,络绎不绝,都是背着包袱,朝着五座大山的方向走去,他便随着这些人往前面走,那些人看到他浑身黑黝黝的衣服破旧不堪,不由得都很好奇,不住地瞪眼看着他,有人还问他是不是跟大人走散了,他说自己是本地人,不过那些人都不相信,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本地的口音。 王重阳并不固定跟随一群人,过一会儿他便换上另一伙人,到中午时刻,他们已经来到了五座大山里面,环视四周,就像是在一个高大的城墙里面,或者是在一个大井的井底。 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这条大路上,进入大山之后,路上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了,王重阳随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一直走到了半山坡上的一个市镇。路边有个一块大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斗大的楷字:台怀镇。 王重阳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只见楼房依山而建,高低错落,街道很是宽敞,两旁市肆并列,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当真是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买糖人的,买香火的,买佛像的,买各种玩具的,叫卖声响成一片看,热闹非凡。王重阳童心未泯,看着什么都感兴趣,这里待一会儿,那里看一会儿,山中黄昏来得早,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向晚, 王重阳这时恰好停步在一座酒楼前面,只听得里面刀勺叮当乱响,豁拳劝酒之声此起彼伏,酒香菜香一阵阵飘出来,吸到鼻子里,王重阳的肚子里不由得咕噜噜乱叫。 他伸手到兜里一摸,里面除了那个鹿皮囊,一文钱都没有,再看看自己现在的这副邋遢模样,心想自己要是进酒店去吃饭,只怕连大门还没有进去,就被小二揪住脖子提溜出来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想,与其在这里对着酒店食指大动,干咽唾沫,还不如现在离开台怀镇,到外面的山林中去摘些野果子充饥来得实在。谁知他这里刚刚转身要走,就听得楼上传来一声冷笑。 他听了那笑声,不知什么原因,心里竟然砰的一跳。心里疑惑,这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那人的笑声也不是特别的响,怎么到了自己的耳朵里竟然那么清晰,当下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二楼的窗户里坐着一个年轻人,身材颀长,相貌英俊,只是脸上神色忧郁,双眉紧皱不开。王重阳想起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见过他跟着一个美貌女子双双来到了玄武谷,跟自己说过话,听他们当时的对话,好像那个女子有什么伤病,需要玄武谷的藏宝,看男子此时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一定没有找到宝贝。 王重阳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他,只是没有看到那个女子坐在他的身旁,不知道后来她的病好了没有。王重阳冲着那个男子笑了笑,算是跟他打招呼,不想那个男子瞪了他一眼,将头扭转一边不再看他。 王重阳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这样,自己只在那天见过他一面,并没有得罪他,还好心告诉他玄武谷里很危险,他见了自己先是冷笑不止,接着有满面怒容,转头不理。 他心想,说不定他还是在担心那个女子的病情,没有心情跟自己说话,他有心上去对那人说说玄妙宫的事情,如果自己得到了里面的藏宝,一定会给他去救那个女子,转念一想,自己虽然过两天就要去玄妙宫,但是里面危险重重,能不能自保还两说着,又怎么能向人家做什么保证,当下转身离开了。 ------------ 第一二四章 显通寺 王重阳离开了台怀镇,但是台怀镇周围也都有很多人,他们三五成群,在山石上,或者在松柏之下,人人欢笑,个个虔诚。 一直到了深山沟里,才没有了人影,王重阳这才放开手脚,在山崖树丛中穿行,找到了一些桃李瓜果,尽力吃了一饱,喝了些山泉,用手擦了一下嘴,心里遗憾,可惜这里找不到猴儿酒。 他在一个石头上面盘膝坐好,运了一会儿功,等他再站起来时,天色已经黄昏,他自言自语道:“应该行动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东台之下,而他要去的地方却是在最高的北台之下,他知道这五台山乃是佛教圣地,高僧大德卧虎藏龙,所以不敢施展飞行术,仍用平时自己爬山的本领,在悬崖峭壁和山石树丛中飞驰,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赶到了北台之下。 五台山共有五座山峰,东台名望海峰,戏台名挂月峰,南台名锦绣峰,北台名叶斗峰,中台名翠岩峰。五座山都是直上直下,山顶上平坦如台,所以叫作五台山。 五台山是驰名中外的佛教胜地,是文殊菩萨的道场,而五台山又以其建寺历史之悠久和规模之宏大,而居佛教四大名山之首——故有金五台之称,五台山寺庙始建于汉明帝,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唐代因“文殊信仰”的繁盛,寺院多达360多处。现在虽然不如唐代时那么繁盛,但是大小寺庙也有一百多处。 这五台之中,就数这个北台最高,其台“顶平广,圆周四里,其下仰视,巅摩斗杓,故以为名。”康熙皇帝赋诗赞曰:“绝磴摩群峭,高寒逼斗宫。钟鸣千嶂外,人语九霄中。朔雪晴犹积,春冰暖未融。凭虚看陆海,此地即方蓬。” 现在王重阳就在这座北台之下,仰头上瞧,只见他就像是一个高大的黑黝黝的柱子,一直撑到了星空。 王重阳并没有向上攀爬,而是转向了北台的北边,在那里一个非常高的悬崖峭壁之下,有一个几位幽深的小山谷,他到了山谷的入口,四下看了看,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约莫向里走了有二里多地,前面传来了一根轻微的梵呗之声。王重阳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前去,转过一个弯,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点灯火,梵呗之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王重阳慢慢走到灯火的跟前,原来是一座小庙,门外没有灯火,大门紧闭,火光是从窗户里出来的。王重阳站在门口,抬头看去,只见大门上有一个匾额,微弱的光线之下,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三个字:“显通寺”,两边的楹柱上有一副对联,上联写道:“通真体于万化之域”,下联写道:“显德相乎重玄之门”,上下联的第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显通寺的名字。 王重阳抓住大门的门环敲了两下,梆梆的声响在黑夜里传出黑园,在山谷里面回荡。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精明的和尚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王重阳,又向他的身后看了看,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是不是跟大人跑散了?要是找不大大人,我领你去找他们,他们是不是在台怀镇?” 王重阳摇摇头。和尚道:“你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渴了?要不我先去给你找点吃的,然后再带你去找你父母,怎么样?” 王重阳仍然摇摇头。那和尚有些不耐烦,道:“听着小家伙,我们这里不接待香客,你不能在这里过夜,还是尽快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吧。”看王重阳仍然没有反应,那和尚接着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再不说话,我可要关门了。” 见王重阳还是不说话,以为这孩子是个呆子,他心里很是犹豫,想要把孩子拒之门外,又觉得这样做太危险,让这么一个小孩子呆在山谷中,即使不被虎狼吃掉,说不定也会失足掉到悬崖下摔死,可是寺里有规矩,不允许留宿任何外人,尤其是朝台的这几天。 那和尚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话就要把大门关住,王重阳一伸手顶住了大门,那人感觉他的劲头很大,但是也没有怎么样,他耐心地对王重阳道:“你在这等一小会儿,我去想师父禀报一下,马上就回来送你回家。” 那和尚用力推门,想要将王重阳顶到外面,但是他连推了两下都没有推动,心里不由得有些惊讶,然后用力猛推大门,但是大门仍然像是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和尚知道这个小孩子一定不是普通人物,说不定是来这里找事的。 五台山朝台盛会期间,经常会有一些江湖人士来到这里,用各种理由寻找寺里的和尚比武,当然寺庙里的人会尽力避免与人争斗,如果是在不得已,也会找一个非常僻静的地方,将来人制服,又保住他们的脸面,打发他们走。 这个小孩子在天黑以后来到这里,本身就是有些奇怪,而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这自己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他想试试这孩子的功夫,于是道:“这门不好使,该上些油了。”说着话,他暗暗运上内力,慢慢地推那扇门。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扇门仍然纹丝不动,他渐渐增加内力,一直到加大到了他的极限。那扇大门被他推得喀喀直响,似乎就要折断的样子,但是仍然是纹丝不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推一座大山。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受,心里疑惑,难道这扇门真的坏了?或者是什么东西卡住了门轴,不过即使是那样,凭自己目前的功力,用不到十成力也能将门推开,或者卡的东西被挤碎,或者门轴断裂,绝对没有纹丝不动的道理。 那和尚的脸色已经憋的得通红,但是看外面的那个小孩,一手撑住门,一副悠闲轻松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用力。他更加相信,一定是有一块铁板之类的东西掉在门轴地方,将大门给定住了。一个这样的孩子哪里能有这么大了力气?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他这里正累得气喘,门外那孩子忽然嘻的一笑,对和尚道:“显通寺毕竟是从别人那里抢夺来的地方,怨不得这么小气,还没有问清来人是谁,便要将他拒之门外。” 那和尚听小孩子说话口气这么大,不由得吃了一惊,气一松,手上的力量变小,顶不住那扇门,大门吱吱想着慢慢打开。 和尚道:“你……你……说什么?” 王重阳迈步跨过门槛,对那和尚道:“说了你也不懂,去叫度厄小和尚出来,就说故人来访,叫他倒屣相迎。” 那和尚刚刚喘过气来,听了小孩子这两句话,更是大吃一惊,度厄是他的师祖,现在方丈大师的师叔,早已经不问世事,退居寺后的石盆洞,安心静修,连本寺的弟子都难得见他老人家一面,外人更是以为他老人早就圆寂飞升了。这个小孩子是什么人,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竟然知道师祖尚在尘世,而且叫他是小和尚,说是什么古人来访,难道是度厄师祖的老朋友转世之后没有泯灭记忆,才来造访? 和尚双手合十道:“师祖云游天下,尚未回转,施主来的不是时候。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说不清楚。”他现在知道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子一定大有来头,所以说话时的语气便客气了很多,不再说你,而是称为施主。 王重阳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然可要进拔舌地狱的。度厄小和尚明明就在寺里,你却说他出去云游了。” 和尚愣了一下,道:“我没有骗你,每年到了朝台盛会的时候,因为人太多,寺中不堪其扰,所以方丈还有师祖他们都会提前离开这里,等过了朝台时间才会回来。” 王重阳道:“方丈不在寺里可能是真的,度厄一定在里面,就在后面的石盆洞中。” 那和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王重阳说的一点都不错,显通寺的方丈确实已经出去访友,但是度厄老和尚是不是在后面的石盆洞中,却是谁都说不清楚,因为石盆洞乃是本寺的禁地,出了方丈之外,别人不许他进一步。 王重阳道:“你去知会度厄一声,就说重玄观弟子王重阳来访。” 那和尚听他说是重玄观的弟子,心里疑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心下觉得事情重大,不敢怠慢,对王重阳合十道:“说实话,度厄师祖到底在不在寺中,我确实不清楚,施主稍等片刻,待我禀报师父,前来见你。” 王重阳点点头,道:“快去快回,我没有闲心等人。” 和尚领着王重阳走进大门,过了天王殿,来到知客寮,和尚将王重阳让进屋里,回头叫一个小沙弥献茶,然后对王重阳道:“请施主先用茶,我去去就来。” 王重阳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闻了闻,一股清香透鼻而入,不过他并没有喝,又放下了,他倒不是怕茶里有毒,这显通寺虽然幽僻矮小,比不上五台上的那些宏伟大寺,但是它的地位却远远高出外面的大寺庙,只是世人大多并不知道罢了,寺里的僧人绝对不会使出江湖上下三滥的招数。王重阳只是觉得茶虽香,比起猴儿酒来可差得远了。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贵客光降敝寺,老衲不曾远迎,望乞恕罪。” ------------ 第一二五章 清风掌加烈焰珠 王重阳坐着没动,只见一个高大的僧人,看样子有六十多岁,身披大红袈裟,手里拿着一串枣大的念珠,面如中秋满月,一看就是一个有道高僧。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小童,原先的那个和尚远远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这人正是显通寺的方丈无住大师的师弟,无生大师。方丈师兄云游期间,寺里的事情全都由它管理。他听到了守门弟子的报告,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亲自来会王重阳。 看到王重阳果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但是见到自己却丝毫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地坐着,看起来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比自己的师叔度厄还有身份,怪不得见了自己,屁股连欠都不欠一下。 不过他的涵养很好,从他二十多岁做强盗,三十五岁出家,五十岁做了显通寺的寺监,到现在为止,经历过无数的出生入死,见过各色各样的人,早就练就了一种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他要先试试王重阳的真实能力,看看他到底是一个受人指使的棋子,还是像他自己说的是一个转世的高人。 无生大师冲着王重阳合十道:“适才弟子报道,说施主是重玄观的弟子,恕我孤陋寡闻,这重玄观在什么地方?” 王重阳笑道:“我终于明白了显通寺的弟子为什么喜欢撒谎了。原来他们的有一个爱撒谎的师父。” 无生大师道:“老衲不明白施主什么意思。” 王重阳道:“你真的不知道重玄观?” 无生大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道:“施主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信不过老衲?” 王重阳道:“你自己不说实话,却要让别人相信你。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无生大师知道瞒不住他,便道:“对不起,是老衲的过错,不过这事关系到本寺的重大秘密,不得不小心从事。不错,我知道重玄观,不在别处,就在这里。” 无生大师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都是大吃一惊,那两个小童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门外的弟子终于想起来,他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师祖和方丈大师说起过重玄寺,不过并不知道重玄寺在什么地方,现在才知道原来重玄寺就在这里。 王重阳笑道:“这里这个词只怕有些模糊不清,你可能羞于出口,那就让我告诉你的弟子们。过去的重玄观,就是现在的显通寺。” 另外三个人听都是大吃一惊,打从他们出生,就知道这里是有名的显通寺,而且一向都是如此,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了重玄观,三个人都像头转向了无生大师,等着他的回答。 无生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显通寺原本就是重玄观。” 几个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无生大师亲口说出来的话,当然不会错。因为无生大师一开始的时候极力回避这个问题,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重玄观变成显通寺,这里面有一种不光彩的历史,所以整个显通寺才会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 王重阳笑道:“现在你相信我是重玄观的弟子了吗?” 无生大师道:“虽然不敢肯定你就是重玄观的弟子,但是施主一定跟这件事有莫大的干系,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本来就不多。” 王重阳道:“既然你不愿意多谈,我也就不再旧事重提,我这次来没有别的事情,只想拿走一件东西。” 无生大师似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道:“这个……恐怕我无法答应你。” 王重阳看着他,等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不错,你是做不了主。但是我没有时间等,这件东西本来就不是你们的。” 无生大师道:“不错,它不是我们的,不过也不是你们的。” 王重阳道:“天地生物,本来无主,先见者先得。这东西你们显通寺僭据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放手了吧?” 无生大师道:“话虽如此,如果你是重玄观弟子,受自己长辈的吩咐前来索取,我们当然无话可说,另外还有一点,施主要用这东西去做什么,老衲也想问个明白。” 王重阳脸色一沉,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死赖着东西不想给。” 无生大师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话。 王重阳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白费了这么多口舌,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自己动手。” 几个和尚一听,都是脸色大变,知道这个孩子要出手硬抢,于是大家都暗暗做好了准备。 王重阳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那四个人,道:“诸位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后面,看看度厄小和尚怎么说。” 无生大师见他小小年纪,却一再直呼师叔的法讳,心中恼怒,当即上前一步,拦在门口,道:“对不起,我师叔现在不见外客。” 王重阳道:“现在是我要去见他,并不是他来见我。”说着话,迈步便向外走。 无生见王重阳直接向自己走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他在来之前就听徒弟说过,知道这孩子的力量大得惊人,还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天生神力而已,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对王重阳已经彻底改变了看法,不但是王重阳能够知道过去一个不为人知的重大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王重阳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一种轩昂的气宇。 从无生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觉到了一种慑人的气势,虽然王重阳并没有刻意变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样子,但是他身上自然散发出一种威严,这种威严跟他的年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 无生已经明确表现出不许王重阳去找师叔的意思,但是王重阳似乎一点都没有当作一回事,径直向着拦在门口的无生走去。无生人高马大,身体粗壮,站在门口,几乎堵住了大半个门,他看到王重阳走向自己,伸手向前拦住,道:“施主留步。” 无生嘴里说得客气,暗中运动神功,手伸向前面,掌心内力缓缓吐出,此时他尚未见识王重阳的功力,唯恐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承受不了自己的掌力,所以不敢全力发出,只是用上二三成,即便如此也已非常客观。 只见王重阳身上的衣服无风自起,一起向后飘起,就像是逆风行走,可是风虽然大,那小孩的身形一点都没有迟滞,仍然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转眼到了无生的面前。 无生大为震惊,他使出的功夫叫作清风掌,这种掌法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阻止对手的,所以他的掌心发出的力道虽然强劲,但是并不凶猛,眼见王重阳身上衣服被吹得烈烈作响,但是前行的步子依旧迈得十分轻松,立刻将内力提高到极致。 没想到他这一加力,没有将王重阳阻止住,自身受到反冲之力也同样变得极大,他的掌力没能将王重阳的脚步阻止住,自身反而被反冲之力推得向后急退,喀的一声,腿脚将门槛撞成了碎片,四散飞舞,幸好站在门口的弟子眼疾身快,及时躲开,没被撞上。 无生被自己掌力反推到院子里,赶紧定住身体,深吸一口气,调理体内真气,见到王重阳从知客寮中缓缓走出,三名弟子一齐扑上去要拦住他,赶紧喊道:“退下。” 话音未落,三个弟子的身体呼的一声朝四下飞出,喀拉,砰啪转到了窗户和墙上,一个个撞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无生沉声道:“施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到我显通寺意欲何为?” 王重阳站在他的对面,道:“你自己说谎话说惯了,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满嘴胡话。我来此地的目的已经跟你说过了,只要你将那东西献出,我立刻走人。否则……” 无生道:“否则怎样?” 王重阳冷笑一声,道:“否则我就将这座显通寺拆掉,重新恢复重玄观的旧貌。” 无生也是一声冷笑,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王重阳不愿意在跟他啰嗦,道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掌。”说完,右手单掌中宫直进,径拍向无生的胸口。 无生见这小孩子如此小觑自己,第一招便是中宫直进,没有丝毫忌惮,心中恼怒,当即挫腰沉肩,挥出一拳,迎头回击。 啪的一声,掌拳相击,无生感觉自己的拳头就像是打在了一堵大墙上面,身体顶不住那股泰山压顶般的大力,腾腾腾连退三步。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听王重阳道:“再接我两掌。”挥掌又上。 无生知道抵挡不住对方的神力,不敢再用空手硬接,甩手将那串念珠打了过去,念珠一出手,旋转着向王重阳飞来。 王重阳笑道:“看家的宝贝也用上了,不如借我用用。”说着话伸手就向念珠抓去。 无生见他竟然敢空手来抓自己的烈焰珠,心中暗喜,忙用手指向前一指,那串念珠忽然变成了一串火球,带着熊熊烈焰朝着王重阳的手上套去。 王重阳看到念珠忽然变成了火球,而且那火球冒起的火焰都呈青蓝色,知道不是一般的火,但是自己说出了要借来一用的话,所以不便收回,当即运上少阳神功,将念珠抓在手中。 ------------ 第一二六章 壁观修罗阵 王重阳将无生的烈焰珠抓在手中,立刻感到了烈火的炽热,但是他受伤运起少阳神功,还可以将烈焰向外逼开,虽然炽热难受,但勉强还可以忍受得了。他故作轻松,将烈焰珠举到脸前看。 无生看了大为惊恐,没想到对方竟然赤手抓住自己的烈焰珠,还若无其事地慢慢观看,似乎那烈焰一点都伤不到他。无生的烈焰珠乃是他的成名兵器,那上面的念珠其实都是用赤铁烧红以后反复炼制而成的,每次都是将它烧得快要流化,才开始修炼,话了八年的时间才练成了十二颗。 这念珠跟随他几十年,每每在危急时刻救他性命,一旦发出去,便会发出强烈的火焰,一旦将人或兵器套住,就像将人物封进了燃烧正旺的炉火之中,即使钢铁也能炼化,更不用说人体。虽说比不上佛家的三昧真火,但是普通的水并不能将它浇灭,端的是厉害无比。 无生见烈焰珠被对方抓在手中,唯恐失去了他,一面暗念咒语,想要收回,一面一张嘴,从嘴里飞出一把宝剑,朝着王重阳非此过来,这本是他的声东击西之计,来势非常凶猛,却是一个虚招,只要王重阳去应付飞剑,抓着烈焰珠的手稍一松劲,立刻便能收回,同时上面的飞剑也便立刻飞回。 王重阳看到飞剑刺来,将右手中的烈焰珠向前一甩,恰好套在飞剑之上,将飞剑牢牢套住,飞剑在烈焰珠中一伸一曲,似乎想极力摆脱烈焰珠,但是已经被牢牢套定,逃脱不掉,而烈焰珠在套住飞剑之后,突然间光华大盛,烈焰熊熊冒起有二尺多高。 无生见状大惊,身心被强烈地震撼,甚至感到疼痛难忍,原来他这把宝剑是他用自己的心血炼制而成的,所以跟他的精神魂魄休戚相关,当宝剑被烈焰珠套住之后,他的身心也同样受到了震撼,火烧火燎的,知道不妙,当即念咒减轻烈焰珠的火焰。 没想到烈焰珠的火焰一减弱,他的身心同样受到了另一种的震撼难受,原来他的飞剑是用自己的心血炼制,与自己的性命相连,宝剑受制,心神皆震。而他的烈焰珠跟他在一起几十年的时间,慢慢的跟他的心神也同样的感应,虽然没有心血炼制的宝剑关系那么紧密,同样也是密不可分。 他刚才因为宝剑被烈焰珠灼烧,全身疼痛,直接的反应便是减弱烈焰珠的火焰,没想到烈焰珠的火焰一减弱,被它缠住的飞剑立刻开始反制,反过来攻击烈焰珠,他同样的起了心神感应,十分难受。 他不敢同时减弱飞剑和烈焰珠的功力,不然连宝剑也会失去,而不减少功力,两者都会受伤,从而波及到他的心神。一时间出现了一种奇怪的事情,王重阳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但是他手里的两件兵器的光华却是此起彼伏,一会儿这边剑光闪烁,一会儿那边烈焰珠烈火熊熊,但是不论那边的光芒强盛,受伤的都是他自己。 现在他自己是掉进了一个怪圈,不能自拔,无论怎么做对他自己都是十分不利,不一会儿,无生的头上竟然冒出了汗水,十分的难受。 旁边的弟子一见师父吃力,各自挺起宝剑,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无生见状更是惊恐,想要喊又不能撒气,只得用眼睛阻止他们,让他们先逃,但是弟子们看到师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都以为师父已经力竭,更是奋勇向前。 王重阳见那些小和尚为了救师父,竟然一个个都不顾性命,心里也是颇受感动,想起自己的弟子在自己遇到危难的时候,竟然悄悄溜走,心里更是产生了诸多感慨。眼见剑光闪烁,几把长剑同时飞到了身边,他不愿意伤害他们,于是他左手抓住无生的飞剑向外一抽,右手抓住烈焰珠一个旋转,呛亮亮,三把宝剑全都被那圈烈焰珠给收在其中,三个人同时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们的身体推了回去。 无生终于摆脱了那种进退维谷的困境,看到几位弟子都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跟这个小黑孩的本领相去甚远,这样斗下去只能自取其辱,但是在方丈师兄不在的时候,自己肩负着本寺的安危,如何能见危难就退?再说这人要去的地方是石盆洞,那里正是师叔度厄闭关静修的地方,要是让他进去,危及师叔,那自己可就是九死不能赎其罪了。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当即狠狠心,对三个弟子叫道:“大家退下,为师自有退敌的办法。”说完话,没等弟子退场,自己已经飞身翻越过后面的大雄宝殿,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大雄宝殿前面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原先那些梵呗声和木鱼声全都消失不见,只有大殿里的青灯射出一道道暗淡的灯光,驱不散外面的浓浓的黑暗。 王重阳一手提着烈焰念珠,一手提着无生的飞剑,穿越大雄宝殿,向寺庙后面走去。这个寺庙本来就不大,大雄宝殿后面不远处就是后围墙,王重阳见后面没有门,便轻轻一跃飞过了围墙。 围墙外面有一条弯曲的小径,顺着狭窄的山谷通向了黝黑深邃不可知的方向,四下一片寂静,连夏虫也都不再发声。王重阳沿着荒草的小径向前走去,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山谷中回响。 山谷越走越狭窄,到了最后几乎就是一个小巷,大约走了一里多地,前面已经到了谷底,那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盆地,四周都是光溜溜的石头,而谷底则是弧形,只有一点点的平地。 王重阳刚刚走进石盆的入口,忽听得一声轻响,四周闪过一片轻微的亮光,然后重新有恢复了黑暗。王重阳知道这一定是发动了一个阵势,但是他毫不在意,继续迈步向前。 就在他的双脚刚刚踏上石盆中间的平地上时,石盆里忽然一片明亮,却看不出光源来自哪里,而石盆之外仍然完全沉浸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王重阳站在石盆中央,笑道:“既然摆出了自己的阵势,为什么还有藏头露尾的?有什么破铜烂铁,尽管拿出来向我砸过来。”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飞了过来,悬在半空。 王重阳抬头一看,不由得非常诧异。 悬在他面前的那人正是刚才在大雄宝殿前面逃走的无生大师。不过现在的无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装束,身披一家烈火袈裟,左手拖着一个紫金钵盂,右手拄着一把月牙方便禅杖,从下面看上去更显得高大威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王重阳看了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是见到了分别多年的老朋友,但是他他将自己的反应深深压制在内心深处,并没有显示出这种惊喜,反而假装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王重阳道:“我说怎么急急忙忙赶了回去,原来是更衣去了。”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无生一番,然后点头道:“嗯,不错,这身打扮好看多了。跟戏台上那些做水路道场超度亡灵的头陀差不多。” 无生森然道:“你已经陷入我的壁观修罗阵,想要逃走是痴心妄想,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及早抛下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如实交代自己的图谋,我佛慈悲,或者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不要错打了主意,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王重阳举起手中的烈焰珠和飞剑,道:“这些破玩意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也没有打算要,早就想要把它们扔掉,就是怕你们还把它当作宝贝,找起来太麻烦,所以一直带在身边,既然你要,那就还给你。” 他将右手的烈焰珠向前一甩,唰,被套在里面的三把宝剑飞了出来,向着空中的无生刺去。无生站着没动,眼看着弟子的三把宝剑飞了过来,将左手中的紫金钵盂向前一伸,三把宝剑突然改变了方向,同时向钵盂的口飞去,那么长的三把宝剑倏地飞进了钵盂不见了。 王重阳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他的脸上还是显出了非常吃惊的样子,嘴里却道:“咦,这是什么东西,要饭的家伙吗?怎么什么东西都吃啊?” 无生嘿了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如此,别怪老衲下手无情了。” 说着话他将左手向上一抛,将紫金钵盂抛到空中,紫金钵盂倒转过来,飞到了他的头顶,慢慢旋转着,从钵盂的口里发出一种金黄色的光芒,成一种伞罗形状向下延伸,将王重阳笼罩在其中。 无生见小黑孩子已经被紫金钵盂的光芒罩住,便暗暗运功催动紫金钵盂,金光之中突然飞出无数明亮的细线,一齐朝着王重阳射去,到了王重阳的身周,它们突然停住。 无生道:“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你最好不要错过。” 王重阳笑道:“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就能把我吓住吗?你有宝贝,难道我就没有宝贝不成?瞧瞧我的法宝。”他将手里的那串烈焰珠嗖地向上抛去,烈焰珠上的火焰本领早就熄灭,恢复了红枣一样的念珠形状,现在被他抛在空中,立刻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在紫金钵盂的下面,将那些金光和明线阻挡住。 无生见他竟然会用自己的烈焰珠,急忙念咒想要收回,没想到烈焰珠竟然不听使唤,随他怎么运功,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 第一二七章 西域三法宝 无生收不回烈焰珠,便将手指向着空中的紫金钵盂一点,紫金钵盂立刻金光大盛,连同那些明线一齐射在烈焰珠上,烈焰珠上立刻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开始慢慢向下沉。 王重阳也用手向上一指,烈焰珠的青焰立刻熊熊燃起,暂时将金光顶住,不过那上面的压力依然巨大。过了一会儿,烈焰珠上的青焰慢慢变弱,似乎是被上面的金光所消耗,一点一点低减少。 无生见状,立刻减少了自己发出的功力,紫金钵盂的光芒当即减弱了很多,同时烈焰珠上的压力也减少了许多,金光和烈焰成相持之势,停在空中不动了。 无生见对方用自己的宝贝阻止自己的宝贝,一时间无法解决,双臂一举,披在他身上的袈裟滑落下来,立刻化成一团火焰,这团火焰翻转着向王重阳飞过来,到了王重阳的跟前,忽然化成了一道火焰,绕着王重阳一转便把他围在中间。 王重阳将右手中的飞剑放出,飞剑旋转着绕着王重阳,变成了一道亮闪闪的光墙,将袈裟化成的烈火挡在外面,烈焰虽然强烈,一时之间也难于攻破这道剑墙。 无生见对方又是用自己的飞剑挡住了自己的烈火袈裟,知道自己加大袈裟的威力,首先受伤害的是自己的飞剑,就像先前紫金钵盂和烈焰珠那样,所以不敢加大功力。心想,反正对方已经陷入自己的壁观修罗阵,这种阵势威力无比,乃是一种从西域传来的古印度阵法,而且中原武林人士知道的很少,如果不懂其中的奥妙,任你功夫通天,也休想从中逃脱。 这种阵势一旦发动,它的上下四周全都变成了不钢铁还坚硬的石壁,当真是百邪不侵,坚不可摧,即使飞剑惊雷也无法攻破,等着你功力消耗得差不多了,石壁上便会飞出无数的修罗鬼怪,凶狠恶毒,残忍无比,而且全都泯不畏死,杀了一个有一个,有恒河沙数那样多,真是杀不胜杀,知道被困的人精疲力竭而死。 度厄师叔的功夫虽然高强,但是已经闭关超过三十年,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怎么,但是即使他的功夫跟过去一样高强,甚至比过去要强得多,但是一旦让外来的人攻到了石盆洞,惊动了他老人家,即使被他老人家出手赶走,那也是方丈的严重失职。正是因为石盆洞有这个阵势保护着,所以方丈无住大师才会每逢朝台盛会就出外云游,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够攻得破这个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阵势。 现在无生将王重阳封进了这个阵势,他才放下心来,从别的地方拿来了几件法宝,到阵势中跟王重阳决斗,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靠着阵势将王重阳困住,等着他黔驴技穷,精疲力竭之后,再将他擒住,等方丈回来以后再行处理。 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要挣回面子,适才在知客寮和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两个人动手,当着自己徒弟的面可以说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先是自己出手阻拦,反而被对方的力量顶得退到了院子里,接着连使自己的拿手法宝,烈焰珠和飞剑,又全都被对方收去,当真可以说是败兴到家了。 他现在要将面子挣回来,所以他退到后面,预先赶到石盆洞,将封存在这里的三件法宝取出来,一件烈火袈裟,一个紫金钵盂,一把月牙方便禅杖,这三件法宝乃是一位西域胡僧丢在这里的,从他三十岁出家到显通寺来,它们就在这里了,而且据说已经放了一二十年了。 十年前,方丈师兄无住大师告诉他,他可以祭炼这三件法宝,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却不许他拿出寺外使用。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早就知道这三件法宝非同小可,心里非常高兴,于是便开始修炼。 最初的五年时间,三件法宝非常难于驾驭,它们的身上好像是有某种灵性,这种灵性一直在跟自己抗争,阻止自己掌握它们,自己话了五年多的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地控制住了它们。随后的四年多时间,他对三件宝贝的特性了解和掌握得越来越多,而三件法宝的威力也渐渐显现出来。 无生这四年多的时间,对法宝的秘密尚没有发掘出一半,但是它们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威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飞剑和念珠。他惊喜万分,虽然现在还不能外出使用,但是既然方丈师兄让自己修炼,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于是他更加沉下心来,勤奋修炼。 在前面被王重阳痛击之后,他立刻想到了这三件法宝,幸好石盆洞仍然属于寺中,并不算违背方丈的约束,当即赶过去拿出法宝,而王重阳也在这时赶到。 无生投鼠忌器,生怕自己的法宝受伤,不敢太过用功,于是右手一扬,将手里的禅杖放出,禅杖一出手,立刻化为一条黑色的长龙,剪头摆尾,舞动着尖利的长爪,向着王重阳攫拿而来。 王重阳见状似乎颇有些畏惧,左顾右盼,想要逃走,但是被紫金钵盂和烈火袈裟逼住,动弹不得,而他又没有了其他的法宝来抵挡,神色甚是慌张。 无生心中暗喜,看你还敢不敢再来显通寺放肆,他伸手一指,道一声:“疾。”那条黑龙更是夭矫飞腾,十分的勇猛犀利,绕着王重阳转了一个圈,然后停身在王重阳的对面,张着大嘴摇头摆尾,冲着王重阳伸着舌头不住地喷气。 王重阳看着那条黑龙,身体有些萎缩,同时从无生手里抢来的飞剑和烈焰珠的光滑也立刻显得暗淡下来,上面的紫金钵盂向下压了一大截,而烈火袈裟化成的火焰圈也缩小了很多。 无生知道王重阳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便不再拖延,大喝一声,黑龙的身体向后一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弓形,嗖地向前弹射而出,冲进了火焰圈,张嘴朝着王重阳的脑袋上咬去。 王重阳身子微微一侧,便躲过了龙头,一伸右手,抓住了黑龙的身体,黑龙那么粗的身体,被那么小的手掌抓住,竟然摆脱不开,而那个地方似乎是它的要害所在,就像是蛇的七寸,全身不住地伸缩扭转,但就是摆脱不开。 无生见禅杖化成的黑龙拼命挣扎,左右摇摆,但对近在咫尺的小黑孩既不用嘴咬,也不用爪去抓,只是一副想要逃命的样子。平时的修炼中,在这三个法宝中,威力最大的就是这只禅杖,没想到现在一招还没有过,便被对方制住,不由得甚是惊讶,赶紧发功往回收,但是黑龙已入对方手中,无法摆脱。 看到黑龙被捉,无生赶紧催动紫金钵盂和烈火袈裟,没想到自己发出的指令犹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应,他大惊失色,赶紧往回收那两件法宝,同样没有一点功效,慌急之中,误发了飞剑和烈焰珠的咒语,结果飞剑和烈焰珠倏地飞回手中。 无生惊疑不定,正想发出更强的指令,猛听得王重阳在烈焰金光之中哈哈大笑,眼前倏地一闪,烈焰金光乃至那只伸缩攫拿的黑龙全都不见了踪影。王重阳静静地站在当地,左手托着那只紫金钵盂,右手握着月牙方便禅杖,身上多了一件大衣服,正是那件烈火袈裟。 无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三件威力至大的佛门法宝,怎么会制不住这个小黑孩,反而被他抓在手中,恢复了原状,失去了原有的威力。他接连念动咒语,发出指令,但是都没有反应。 王重阳哈哈笑着,转动身体看,看着自己身上的袈裟,还有手里的钵盂和禅杖,然后又开始大笑起来,抬头看着无生问道:“喂,你瞧,穿在我的身上多合适。” 烈火袈裟穿在无生的身上正好,此时穿在王重阳的身上,又肥又大,几乎有一半拖在地上,而托在手里的紫金钵盂和握在手中的方便禅杖,跟他的身体比较起来也是很不成比例,显得大过了好几号。 他自己也觉得很滑稽,于是笑了起来,抬头对无生道:“看来得再等几年了。” 无生道:“你的本领不小,老衲甘拜下风,但是要想逃离此地仍然是痴心妄想。” 王重阳看着无生道:“怎么?” 无生道:“你已经陷入本寺的壁观修罗阵中,插翅难飞。” 王重阳歪着头,道:“壁观修罗阵?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无生笑道:“那是因为你有眼无珠。”等了一下,他接着道:“想尝尝厉害,不妨亲身试试。” 王重阳道:“我是要试一试,不能让你的一句话就吓死,对不对。” 他拖着长长的袈裟,绕着石盆底转了一圈,然后抬头看着无生的,道:“没有什么阵势啊,你在吓唬我是不是?” 无生道:“那就走啊。”一边说话一边暗中念动咒语,催动阵势。 王重阳飞身升到空中,对着无生点点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然后飞身冲向身后的那片光墙。 无生眼看着王重阳撞上那道光墙,知道他一定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全身麻木,短暂失去知觉,自己就可以乘机冲过去将他制住,抢回三件法宝,然后将他困在其中,等方丈师兄回来再说。 没想到王重阳飞身到光墙跟前,身形一闪,便到了光墙之外。 ------------ 第一二八章 黑暗世界的寂静和落寞 无生见王重阳尽然轻松地穿过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壁观修罗阵,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飞身追去,砰的一声,头正撞在光墙之上,这一下差点将他的脑袋撞碎,扑通掉下来,重重摔在盆底坚硬的岩石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头脑一阵发晕,竟然站不稳脚跟,手扶着头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光墙之外传来一阵笑声,只听王重阳在外面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先尝尝你想要尝的滋味。怎么样?很舒服吧?” 无生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设置的阵势困住,前额上凉飕飕的,伸手一摸,竟然沾了满手的鲜血,他将口一张,从嘴里喷出那把飞剑,向着王重阳声音传来的地方刺去,但是这把剑到了光墙那里就被顶了回来,它虽然一再地向外冲,但是就像是冻蝇钻窗一样,无法出去。 无生赶紧念咒收回阵势,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显然,不但自己的三个法宝被那人抢走,连这个威力无比的阵势应被那人控制了。他心中极为惶恐,不断地问自己:“这孩子是谁?他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然而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点头绪。 现在他被困到了阵里,如果没有人帮忙,他是无法摆脱的。 只听王重阳在外面道:“你不用担心,度厄小和尚一会儿就会来救你,如果他问起,别忘了告诉他我是谁。”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只听王重阳道:“来得好快。我现在有事在身,暂时不想跟他见面,代我向他问候吧。”说完这句话,外面便没有了声音,无生被困在光墙之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知道那个小黑孩到底走了没有。 不一会儿,他的眼前倏地一暗,光墙全都不见,一时间他的眼睛适应不过来,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是谁?” 无生听是自己师叔度厄的声音,知道刚才是师叔收回了阵势,救自己出来,赶紧躬身答道:“是一个小孩子,他自己说是重玄观的弟子,名字叫王重阳。” 度厄道:“重玄观?怎么可能?” 无生道:“弟子看着也不像,不过……不过……” 度厄道:“不过什么?” 无生道:“这人本领高强,远远超出弟子,而且他对这里的地势十分熟悉,直接便找到了这里。” 无生这时渐渐适应了夜色,看到度厄低头沉思着,自言自语道:“江湖中知道这里的人极少,那会是谁?” 无生道:“弟子见他直奔石盆洞而来,怕他惊扰了师叔,因此先赶到这里,取出那三件佛门法宝,并且发动壁观修罗阵,结果……” 度厄接口道:“结果三件法宝被他抢走,修罗阵也困他不住。” 无生惊道:“是,师叔你怎么知道的?” 度厄并没有回答他,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难道是他?” 无生看着师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明知道问了师叔也不会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度厄道:“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王重阳飞离显通寺,越过两道山陵,来到一座高山的绝壁前面,找到了一个小石洞,钻进去,将紫金钵盂和月牙方便禅杖放到一边,脱下烈火袈裟,叠好了放进怀中。 突然那个禅杖呼的一声跳了起来,向着洞外飞去。王重阳急忙飞身追上,将禅杖抓在手里,满面怒容,气哼哼地骂道:“蠢物,才过了六十年,就把老主人忘了吗?” 他提着禅杖走了回来,看到那个紫金钵盂在地上滴溜溜乱转,似乎也要飞走的样子,他一伸脚,将紫金钵盂踩住。骂道:“混蛋,怎么,你也想当逃兵吗?” 他重新坐下来,怕钵盂和禅杖故伎重演,心中很是生气,但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声骂道:“一群道貌岸然的贪婪之辈,竟然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 他一直骂了好一阵,才渐渐消了气,然后将紫金钵盂,月牙方便禅杖和烈火袈裟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盘膝静坐,开始对着这三个法宝慢慢运功,不一会儿,他就完全平静下来,心中一尘不染,忘掉了所有的喜悦和愤怒,沉浸到了一片空明的境界中去了。 王重阳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完全沉浸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什么都看不见,连自身也看不到。他回想刚才梦到的那些事情,一件件都历历在目,非常清晰。 他站起身来,慢慢地摸着搜索,将周围完整地摸了一遍,发现只是一个很小的石室,就是自己当初曾经梦到的那个石室,自己被那位老兄的大手抓进去的那个石室。当初是在梦中,那么现在怎么样呢?现在到底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记得前两次自己在这个地方,被那个人掐住脖子,然后又放在地上将双手一直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不管现在是不是在梦里,那人一定还在这里,于是便问道:“老兄,你在吗?” 他一连喊了好多声,并没有听到一点回音。他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大手过来抓他,最后他无奈地瘫坐在地上。 看来自己要被囚禁在这个黑暗封闭的石室里面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或者是一辈子,他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怖气息,将他的全身攫住,淹没。 他想自己没有被困在玄妙宫中,却被封进了石头里。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听不到鸟语啁啾,清风呢喃,嗅不到花香草气,吃不了桃李枣杏。 他蛇龟二山的风景一个个浮现在他的眼前,接着是那些熟识的人。师父东方朔,姐姐胡雪燕,还有那还不知道名字的姊弟二人,那一群哼哼唧唧的大猪小猪,戴发修行的妙慧,老尼姑妙空,出现在画卷上的霓裳仙子昙月禅师,接下来还有蛇龟二怪,竖刁,仲师兄和崔师弟,当然还有他到现在都记不清楚的父母。 现在看来,自己一定是中那人的计策,那人的心计真是深沉,他一开始他是偷了自己的酒,这种行为让自己对他颇有些同情,后来师父东方珂在玄妙宫中被幽冥灯煞打伤,他便传给自己少阳回春丸,于是在自己的心中已经将他当成了好朋友,自己心中有了什么话不能跟别人说,便跑来石龛里跟他倾诉,没有见过他的面,反而让自己距离他更紧,对他更加信任。 那人一定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接近自己的,如果他要是用正常的方式来跟自己交往,凭自己这种孤僻的性情,说不定会敬而远之,因为一向不擅长跟人交往,宁肯在荒野里跟飞禽走兽为伍,也不跟村中的人来往,现在他交往的两个人,一个是歌哭无常的怪异书生,也是一个孤僻奇特的人,另一个则是刚刚练成人形的妖狐。 现在那人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来跟自己成了一个一直都没有见过面的朋友,有时候自己心里觉得比师父和燕姐还值得信赖,但就是这样一个让自己无比信任的人,却欺骗了自己,陷害了自己,将自己投入到了这个狭小的黑暗世界。 他极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让他感到焦躁不安,他不断长长舒气,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焦躁生气一点用都没有,还是静下心来慢慢想想办法的好。在慢慢坚持了一段时候之后,他的心里一会儿焦躁,一会儿平静,就这样心潮起伏。 不过这样做虽然能够体现出来王重阳的超强的自我控制能力,但是这也让他心里产生的焦躁不能随时的发泄出来,慢慢积攒下来,后面又一再地压抑,结果到了后来这种越积越多的焦躁一旦控制不住,便强烈地爆发出来了。 平时非常安静,性格极为内向的人,一旦情绪爆发开来,当真犹如山洪暴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王重阳在感觉到心情难于控制的时候,便开始修炼功夫,过去的经验,在他心情紊乱的时候,他只要一用心练功,很快就会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功夫上面。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从来还没有过这种经验,他不怕那种刀来剑往的危险,却非常害怕这种狭窄黑暗世界的寂静和落寞。 他先练的是少阳神功,结果越练心情越乱,后来不得已改成了《上清玄诀》,随着一群群蝌蚪们的缓缓游动,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并不能像过去那样心净无尘,没有杂念。最后是昙月大师的修月掌,这种功夫虽然是一种内功,但却是用外功的形式演练出来的。结果王重阳是越练心里的烦躁越多。 一套一十三招的修月掌刚刚练到第七招火行掌,心里的烦躁和愤怒便爆发出来了。恰好这时他的手掌触到了石壁上面,于是下一掌便照着石壁上猛拍过去,他的脚步改纵为横,绕着石壁的空间慢慢旋转,上面的手掌越出越快,噼噼啪啪全都打在石壁上,剩下的六招施展起来,一连在洞里转了三四圈,出了二三十掌,上上下下,将石壁打了个密密麻麻。到了最后更是一边打一边嚎叫,似乎他打的不是石壁,而是那人卑鄙无耻的脸。 他胡乱发泄了一通,然后收掌,站在黑暗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着头将一肚子怨气猛喷出去。 他这一口气才一喷出,只听得四周一阵噼噼啪啪乱响,似乎猛然间有很多的石头瓦片朝他砸过来。 ------------ 第一二九章 贝叶微光 许许多多的碎石片打在王重阳的身体周围,噼噼啪啪,掉在地上,溅到了他的脚上,腿上。但是这些石头打在周围的石壁上,并没有飞溅起碎石,等掉到地上才崩到她的腿脚上。 好一会儿,噼噼啪啪的声音才渐渐稀少,这时候听出来,那些石头实际上是从石壁上掉下来的,并不是从别的地方打过来的。他心里好奇,难道是刚才自己那些修月掌打在石壁上,将石壁打碎了? 他上前两步,光脚踩在那些满是棱角尖刺的碎石头上面,他从小都是光脚跑路,不管什么样的地方,碎石,荆棘,蒺藜地,都伤不了他自己,现在也一样,但是这时的感觉却是非常清楚,他伸手到石壁上去摸索,果然上面坑坑洼洼,凸凹不平。 他心里突然灵光一闪,既然自己的手掌如此厉害,何不用它打出一条出路来呢?在他的印象里,石龛里的石壁并没有多厚,照刚才的情形,再用不了几掌就可以将石壁打开,重回人间。 一想到这里,他急不可耐,对着石壁就是一顿狂风骤雨般的猛打,这一次心里存着破石而出的强烈欲望,所以内力的发挥可以说到了极致,打完一个地方,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地方,不一会儿便将整个石壁打遍了,然后站在当地,等着那些碎石片像大雨一样地落下来。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他想听到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一点点都没有,他有些疑惑,伸手在石壁上面摸索,摸索到的都是像钢铁一样坚硬厚实的石壁,凉冰冰的,他在指头尖上感觉到了那石壁的拒绝态度。 他心里很是奇怪,刚才自己施展修月掌的时候,当真是碎石如暴雨,现在至不济也应该碎石如细雨,结果等了半天,连一颗石子都没有掉下来。他不死心,上去又是一阵狂打,只震得他的手掌生疼,石壁仍然屹然不动。 他呆立在黑暗中,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如果说石壁坚硬无比,怎么先前被打得随时乱飞,如果说石壁本来就是碎裂的,为什么现在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竟然一点石头都打不下来? 他重新伸手在石头上摸索,发现石壁上的凸凹不平的地方并不是凌乱的,而似乎是有图形的。他的手指顺着凸凹的线条慢慢地走,一会儿感觉像是一个正在练功的人形,一会儿觉得像是他在《上清玄诀》中看到的那些裸体人像上的红线条形状,一会儿又像是那些蝌蚪文字,但是他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一边摸索一边展开想象,想要在他的脑海中还原石壁上的图形,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那些图案都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并不能联想出任何清晰固定的内容。 他的希望又破灭了,颓然地坐在地上,地上的碎石片搁得他很不舒服,但是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心里充满了绝望,或许这里就是他葬身的坟墓,再没有阳光和活力。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前突然看到一线光亮闪过,他赶紧去看,果然石壁上有了一个裂缝,似乎是石龛中的那片石壁又裂开了一道缝隙,但是那道光亮一闪而过,并没有响起扎扎的声音。 他将手伸到石壁上刚才闪光的地方,但是一点缝隙都没有摸到,那道光亮也不见了踪影,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他并不死心,重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果然不一会儿,那道闪光又出现了。 这次王重阳看得比较清楚,那道光线不是一道长长的线,而是光亮从这头亮到了那头,但光并不是从石缝里漏出来的,而是穿透石头射出来的,也就是说那光源其实是在石头里面。 王重阳福至心灵,立刻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祈求那光源能够从石壁里出来,有了光明就有了希望。他的心事刚刚祷告完,眼前倏地一亮,果然石壁里的光源飞了出来。 只见那光源不大,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树叶,在半空里悠悠荡荡,婉转飘零,王重阳伸出手去,那光源落在他的手掌心,拿到眼前看时,果然是一片树叶的形状,就像是芭蕉叶的样子,只是太小,跟槐树也差不多大,莹莹地发射出淡青色的光晕。 他举起那片光明的树叶,在原地转了一圈,看到自己身处于一个一间房子大小的石室之中,四周围石壁浑然一体,看不到一点缝隙,也根本辨不出东南西北,不知道石龛在那一面。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先前他已经用手掌将每一面的每一个地方打了不下两掌,结果那一面都一样,犹如铜墙铁壁。 地下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碎石头落了满地,几乎没有了空隙,看那样子应当是每一面的墙上都掉了厚厚一层石头才是。他心里还是搞不清楚,怎么自己开始的掌力会那么大,轻轻松松地后来竭尽全力出掌,却没能打下哪怕指甲大小的一块。 石壁上坑坑洼洼,凸凹不平,猛一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人影,但是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么都没有看出来,有一部分很像是人形的线条,但是很快就被另外一个线条划断,而且所有的线条都不完整,刚刚看出是人体的那个部位,什么样的动作,便戛然而止。那些线条层层叠叠,一条阻断另一条,一条压着另一条。所以在猛一看的时候,感觉像是一个正在做一个什么动作的人形,但是当他定睛要去仔细辨认那个动作的时候,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体现在有些明白了,原来四面的石壁上面有许多雕刻,不知道是从外面一直刻到了里面,还是用什么办法只刻在了里面,外边却看不出来,因为先前他也摸过四周的石壁,并没有感觉出一点这样的图。不过现在已经无法去验证这些,本来的外表已经彻底成了碎片。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手掌中的那片小树叶上面,发现叶面上有许多小小的黑点,低头仔细去看,但是叶片太小,看不清那些小黑点是什么。他伸指轻轻一拨,那片树叶轻轻翻转过来,这一面没有那些小黑点,但是上面有许多隐隐约约的线条,似乎是很多人形,但是看不甚清楚。他张开嘴对着手掌轻轻一吹,树叶便被吹到了空中。 这次树叶没有在向下落,而是停留在半空中,慢慢地旋转。然后从叶面向上发射出一道光亮,在上面二尺高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光圈,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很多人物和景物,走马灯似的飞速滑过。仿佛是从这里向着非常遥远的某个地方穿越而去。 渐渐地,那些景色和人物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出现了一段空白,接着从光圈的远处有一片景物慢慢移近,越来越清晰,出现的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异域风光。 先是一条极其大河从远处流来,河面非常宽阔,两岸都是茂密的热带森林,遮天蔽日,看不到边际。接着图画离开大河,穿过郁郁苍苍的树林,来到了广袤无边的大平原上,正是夏日雨季,蒙蒙细雨连绵不绝,到处都是湿雾氤氲,看不到很远,人们都躲在茅屋中,长时间不出门,屏息静坐,细话家常。 然后在一座山上出现了一座寺庙,山门上的匾额写着几个梵文大字,门边的一个石碑上写着几个汉字:超岩寺。寺里面的大小殿阁十分的雄伟壮丽,但是年久失修,全都显得暗淡无光,现在么湿漉漉的雨水浸泡着,更显出一片衰败之气。 在寺庙后面的一个小茅屋中,一个老和尚坐在蒲团上,正在对他面前的一个年轻和尚说着什么,说完了,伸手向着外面,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便不再动了。那个年轻和尚双手合十,嘴唇蠕动,好像是在念经,面色十分庄严。 小茅屋上窜起一股股火苗,浓烟滚滚,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一片灰烬,那个年轻和尚从灰堆里捡出一些骨殖,还有几个闪着彩光的小圆珠,小心翼翼放进一个匣子里,用一件大红衣服包住,负在背上,一手托着紫金钵盂,一手握着一根大禅杖,迈开大步想画面外面走来。 年轻和尚身材高大,古铜色的皮肤,高鼻大眼,相貌十分英俊,他一个人走在荒芜的野外,先是草木茂盛的平原,接着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峡谷,在接下来是漫无边际的荒漠,天气也是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细雨霏霏,一会儿烈日炎炎,一会儿是黄沙漫天。他身上的衣服在这期间先是换了几件,后来便不再换,然后变得越来越旧,越来越破,许多地方都出现了破洞,露出了健壮的肌肤。 终于他来到了一个城堡,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一个国王模样的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正在接见这个年轻的和尚,这时他的头上已经长出了很长的头发,金黄色的,披散在脑后肩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雄狮,气势威猛,但是神情却很恬静。 国王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很诚恳,差不多就是祈求,但是那个那个年轻和尚始终不动声色,只是不停地微笑,最后他轻轻瑶瑶头。国王非常惋惜,但是只得将他送走。 接下来,年轻和尚继续着他的行程,继续高山大谷,荒漠沙碛,风霜雨雪,最终他终于来到了中原地区。 ------------ 第一三零章 身毒国超岩寺的小圣僧 年轻和尚来到了一座非常挺拔的大山下,慢慢的沿着大路往上爬行,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庙宇前面,山门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少林寺”。 年轻和尚被小沙弥领到了后面去拜见一位老僧,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从身上结下那个包袱,放在地上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颗珍珠一样的东西,那颗东西闪闪发光,而且那种光线的颜色还在不停地变幻,接着他有从匣子里拿出一片大树叶,那树叶是卷在匣子里的,展开来竟然有三尺多长,一尺多宽,那形状正是跟王重阳刚才看到的那片发光的小树叶一样。 这两件东西一出现,少林寺里那个老僧的眼光就直了,年轻番僧开始对那老僧诉说,老僧听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变成了惋惜,眼光不时飘向身前的宝珠和树叶。老僧长吁一口气,对年轻番僧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年轻番僧将东西收拾起来,重新负在背上,向着老僧合十拜别,老僧一直送他到了少林寺的山门外,番僧重新拜别。 接下来光圈里出现另外一座山脉,虽然不像嵩山那样的高耸入云,但同样的高大挺拔,而且连绵不绝,绵延上百里,山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梅花树,此时正是初春季节,山北的梅花开得正艳,远远看去就像是梅花的海洋,山南的梅花开始凋零,山风过处,千万片花瓣纷纷从枝头飘落,凌乱飞舞,就像是无数的蝴蝶在树林中翩跹穿越,景色十分的迷人。 番僧此时的金黄的长发更加茂密,卷曲着披散在自己后背,走在山间弯曲的小路上,山风吹来,将他的黄发吹得凌乱飞舞,他本来身材高大,这时看上去非常的威猛,而漫天飘转的梅花花瓣,顺风飞来,扑打在他粗壮的身躯上,又多了一种柔情的温馨。 他走进一个幽深的山坳中,踏着齐腰深的荒草,来到了一座寺庙前,山门边的一个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宝林寺”。门口没有人,番僧推门进去,发现里面跟外面一样,满院荒草,大殿中扑棱棱飞出了两只大鸟,草丛里有的地方乱晃,不知道什么野兽。 番僧穿过大雄宝殿,走进了旁边一个较小的配殿,那里面有一尊雕像,塑的是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这座雕像跟其他雕像不同,又矮又瘦,面目黧黑,而且相貌丑陋,丝毫没有佛像的那种肃穆庄严。但是番僧在其他的佛像那里都没有停步,到了这尊雕像前却跪在地上,干干净净的施礼。 接下来光圈里开始显现番僧在不同的地方打听寻找的情形,时间却是很多,大多都是一闪而过,那些山峰和寺庙也都没有名字,不过背后的景象还是显示出了春秋待续,四季轮回。他的头发越来越长,衣服越来越破,却只是不断地加补丁,从来没有换过。 慢慢地,光圈里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景象,有一些地痞无赖不断地攻击他,先是拳头腿脚,但是打在他那高大壮硕的身上,简直就像是蚍蜉撼树一般,不能打动他分毫,接下来便是棍棒石头,长枪斧头,但是这人好像是铜头铁额,那些棒石枪斧打在他的头上,立刻便被崩开,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理会那些人。人给他什么东西,他就吃什么东西,不论多少好坏,从不挑拣,也不抛弃,吃不完的便收在身上,后面再吃。 再后来是山间的那些强盗土匪,它们拦在路上,不让番僧过,不断地嘲笑,威胁,朝他身上吐唾沫,到后来刀枪并举,铁箭飞刀,滚木雷石,甚至还用上了烈火和蒙汗药,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番僧仍然是不理不睬,独往独来,那些十八般武器招呼到他的身上,那情形就像是大庾岭上的梅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身上一样。 最后是江湖人士,正邪各派,佛道各门,他们的本领不大,但是都来欺负这个番僧,冷嘲热讽,旁敲侧击,它们知道这番僧似乎有着金刚不坏之身,而且不管谁来攻击他,他都是从不还手,默默承受。所以它们有了什么新招便来他的身上实验,在哪里受了气,也到他的身上来发泄,无形中,他变成了众人练招撒气的活靶子。 就这样,番僧在无数的侮辱和欺凌之中继续他的四海漂流,只要到了那些大寺庙里他才开口说话,但是听到他说话的人都是一个动作,不停地摇头,他也不沮丧不放弃,仍然一如既往地奔向他的目标。 终于有一天,他在一座山上看到两个道士从悬崖上摔下来,便飞身将他们救了下来,身后飞来一个胖大的和尚,看到番僧救下两个道士,便对他说话,番僧也便对他说话,胖和尚伸手指着那两个道士,似乎还想要上前杀了他们,番僧拦住他,合十向他求情,胖和尚无奈,便对番僧说了两句话,好像是要告诫他,那两个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飞身离去。 番僧开始救治那两个道士,过了几天两个道士都恢复了正常,两个人对着番僧磕头谢恩,然后飞走,番僧继续走自己的路。这天他解开包袱,打开匣子,忽然惊呆了。匣子里的那个放出彩光的珠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想了想,便飞身到空中。从异域来到中原,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施展过飞行术,甚至都没有施展过轻功,一直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迈步行走。现在忽然飞到空中,急急赶去,一定是有什么急事。看来一定是去寻找那颗彩珠了。 番僧飞身来到一座道观前面,大声喊话,观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道士,其中一个正是他刚救过的人,不想那人见了番僧,扭头就跑,发僧飞身上去,伸出大手,一把将那道士揪住,厉声质问,其他道士立刻把剑冲上去动手。 番僧左臂一甩,几个道士被打得倒飞出去,一个从地上滚爬起来,一道烟向观中跑去。番僧还在厉声质问那个道士,从观里飞出两个人来,到了门口显出形来,是两个中年道士,看到番僧手里抓着小道士不放,双方没说两句话,一个中年道士挥剑冲上,番僧只用左手接招,便将那个中年道士打得连连后退。另一个道士看到这情形,立刻上前助攻,但是两个人两把剑仍然斗不过番僧的一只左手。 双方从地上打到空中,从观外打到观里,两个道士除了宝剑之外,有用上了许多法宝,但是那些法宝不是被番僧收去,便是被番僧摧毁,根本奈何不了他一点。两个人知道不是对手,一边斗一边后退,渐渐到了道观的深处。 他们斗到了道观之后一片悬崖之后,忽然悬崖上面的石壁崩开,从里面飞出一个人来,头下脚上从空中冲下,只用了一招便将番僧逼得退了两步,右手一甩,将一只抓在手中的那个小道士扔到了一边。 番僧跟从悬崖里飞出来的人打在一起,打得十分惨烈,飞雷火弹满天乱飞,飞剑禅杖夭矫如龙,悬崖都被崩塌了半边,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接连打了三天三夜,仍然不分胜负。 后来从空中又飞来三个道士,到这里先是劝解,劝解不成,便帮着道观里的人围攻番僧,番僧寡不敌众,身受数伤,落荒而逃。人在空中,身上还滴着血,他不时地张大嘴仰天怒吼,似乎是满腔的怒火无法完全发泄出来。 他飞身到了一个非常荒僻的山谷里,先是挥动禅杖在谷里一阵猛打,只打得山石乱飞,树木断裂,那里的飞禽走兽都遭了殃,鸟飞兽窜,走到稍慢的十有八九都丧了命,不用碰到他的禅杖,距离一两丈远被禅杖的风头扫到,便立刻断头折脚,身首异处了。 打了将近有半个时辰,番僧才停下来,整座山谷都被石粉灰弥漫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落下来,山谷中到处都是斗大的碎石头,但是番僧去不见了。 番僧再次出现在光圈里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卷曲的黄金头发更长,面上的神情不再是过去那样呆木,看上去十分的坚毅,目光犀利,仿佛是两把犀利的宝剑,一旦他转过头来,王重阳看了心里都会一紧,这人的目光好不厉害,似乎要刺进他的心里。 他来到一个道观之前,大声喊话,道观里出来几个道士,跟他理论,他不说也不走,出来的道士越来越多,等到几个重要的人物像是观主那样的出来之后,番僧对那几个人说了两句话,那几个人立刻大怒,飞身上前动手,结果三僧一举手便将几个人打倒在地,张着嘴不住地吐血,而番僧早就大踏步地走远了。 接下来,番僧又来到另外一个道观门外,于是同样的一幕又发生了一遍,留下了几个满口吐血的老年道士。 后面就像是快镜头一般,番僧一个人挑了一个道观有一个道观,留下了一片片不知道死活的吐血道士。到后来出现的不只是道观,也有寺庙,甚至还有一些非僧非道的不知名门派。 武林中卷起血雨腥风,人人谈番僧变色。 番僧现在不再是一个罗汉,而成了一个恶魔。王重阳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发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 第一三一章 剑光雷火中的金刚罗汉 杀戮还在继续。 番僧已经彻底变成了复仇的恶魔,到后来什么人物、教派都不分,也不再多话,碰到就动手,一出手就是狠招,对方非死即伤,尤其是对待道教和佛教弟子,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他现在不再像过去一样光明正大地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是行踪诡秘,神出鬼没,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点,让人们防不胜防,江湖中的各大门派领袖不时在一起商讨对策,分组四下搜剿,但是杀戮并没有停止,反而是他们在出去的时候,自己的门派遭到了番僧的攻击,死伤好多人,于是大家各各自危,不敢在随便离开,准备随时迎接番僧的到来。 光圈中出现了一片山脉,在群山深处出现了五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远远看去就像是无根支撑苍天的柱子,王重阳看了心中一惊,这副景象正是他在刚才梦中见到的——五台山。 一道白光从远处飞来,直落到中间那座高峰上的平台上,白光敛处,现出一个老年道士,手执宝剑,身上有伤,头上的发髻也被打散,他站在平台上向周围的四个台望了望,然后嗖地飞离中台,向着西面群山环绕的台怀镇飞去。 他这里刚走,从远处飞来一道金光,犹如长虹经天,来势十分猛恶,到了中台上显出人形来,不是别人,正是身披烈火袈裟,手执紫金钵盂和月牙方便禅杖的番僧。就在他显身的同时,周围的东南西北四个台上也出现了四个身影,两个和尚,两个道士,同时先来的那个道士也出现在中台之上,番僧的头顶上,他刚才还是向下飞向台怀镇,不知道怎么,现在却出现在了天上。 番僧丝毫不惧,脸上显出悲愤之容,双方说了没几句话便动起手来。看他们的相貌,三个道士和两个和尚都在六十岁以上,将番僧团团围住,五把飞剑从四面八方斩向番僧。番僧毫不退缩,将紫金钵盂祭在空中,钵盂口倒转发出一道伞形金光,将自己罩住,同时将披在身上的烈火袈裟甩出去,化作一圈烈焰围在身体四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放出月牙方便禅杖,与对方的五把飞剑斗在一起。 虽然是以一敌五,但是番僧并不落下风,道士发出的雷火打在烈焰和金光上不断爆炸,爆出巨大的火团,只震得地动山摇,但是金光烈焰稳稳不动,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而那根禅杖化成了一条黑龙,在空中夭矫飞腾,闪转攫拿,十分的勇猛。 王重阳看了这个情景,才知道,原来刚才梦中经历的事情真的有所本,自己竟然能够将番僧的三件兵器全都收回来,虽然不是真的,但他仍然感到很是高兴。因为看了前面的事情,他很是同情那个番僧,虽然光圈中出现的只有图像,没有声音,但是王重阳大致上猜到了一些事情。番僧似乎是为了完成师父的遗命,历尽千辛万苦,从遥远的超岩寺来到了中原,他身上带着的彩珠和大树叶一定是非常值钱的宝贝,他要用它们来跟少林寺的和尚交换什么,但是被拒绝了,接下来在宝林寺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开始漫游天下,到处寻找。 他有一身的功夫本领,还有奇异的佛门法宝,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过,到任何地方都是一步步走着去,可见他的心是多么的诚恳,但是中原地区的人太坏,无缘无故地欺负他侮辱他,而他丝毫不去计较,对于所有的欺凌都是默默忍受。 那两个道士最是卑鄙无耻,番僧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却恩将仇报,偷了番僧的彩珠,这个彩珠对番僧来说非常珍贵,是他用来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资本,番僧找到他们,向他们索要,反而受到他们的攻击,这才让他压抑在心里的所有愤怒全都爆发出来,才有了后面那些大肆屠戮的画面。虽然到了后面,番僧狂性大发,开始不分善恶,任意杀戮,但是究其原因,仍然是那些恶人欺凌所致,并不能将责任都推在他一个人身上,所以王重阳仍然对番僧充满了同情。 这时看到画面上的情形,让他想到了梦中的经历,虽然他看着番僧一开始不落下风,也期盼着他能够胜利,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祥之兆,如果番僧能取胜,他的法宝就不会留在显通寺中。 果然在经历了好几个黑白交替之后,场上的形势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在经历了千百颗雷火连续不断的轰炸之后,钵盂中发出的金光渐渐变得暗淡下来,而袈裟化成的烈焰的火苗也不像当初那样旺盛,禅杖化成的黑龙虽然还在奋力拼争,但是已经有了明显的倦态,动作和速度都慢了许多,虽然还没有露出败相,但是已经是攻少守多,不住地后退,距离金光烈焰越来越近。 王重阳看着光圈中的情形,心里非常的着急,但是空自着急,却是一定忙也帮不上只能双手紧紧握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道:“加油啊加油啊,打败那些混蛋。” 但是事与愿违,虽然王重阳不断地为番僧加油打气,番僧还是从相持开始落败。钵盂金光和袈裟烈焰变得暗淡,黑龙也退回到了火焰跟前,不敢再跟那五把飞剑正面相对,不住地左躲右闪,而雷火打在剑光火焰上面,将金光伞和烈焰圈震得左右摇摆,不停乱颤,而站在其中的番僧也同样有了感应,每次雷火爆炸,他的身体都会萎缩一下。 王重阳现在已经不敢再在心里喊加油,目不转睛盯着光圈看,心却是越来越沉重,手心里满是汗水。 再过一会儿,在雷火的打击下,金光开始散乱,闪闪烁烁,明灭不定,而烈焰的火苗也开始变得暗淡短小,时起时落。很明显,番僧的功力已经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再过不了多长时间,金光伞和烈焰圈就会不被彻底击破,那样的话,只怕两件佛门法宝会完全被毁掉,而番僧也逃脱不了被打死的命运。 忽然间金光烈焰一闪,倏地全都不见,黑龙也回到他的手中,恢复了原状,番僧身披烈火袈裟,手持紫金钵盂,当空而立,在剑光雷火之中,当真犹如金刚罗汉,面对可以将他打成粉碎的所有剑光雷火,满脸鄙夷,丝毫不惧。 剑光雷火到了他的面前,全都停住,绕着他的身体慢慢转圈,而番僧对近在眼前可以彻底毁灭他的危险,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坐在五个台顶的三道二僧,也都飞身来到了番僧的身前,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僧人越众而出,到前面对着番僧说话,番僧并不答话,甚至目光都不看向那些人。 矮僧一直在对番僧说着话,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脸上的神情差不多就是哀求的样子,但是番僧不为所动。一个瘦长道士飞身向前,戟指番僧大声呵斥,同时一只飞剑向着番僧飞过去,矮僧一看来不及拦不住,急忙将阔大的衣袖一拂,飞剑受力微微一片,从番僧的胸膛穿刺而过,立刻血流如注,喷涌而出。 番僧身体晃了两下,但是仍然矗立不倒,也不点穴去阻止血水。矮僧似乎是怕有人再动手,便飞身上前,到了番僧跟前,出指如风,点了他胸口的几个穴道,帮他止住血流。 他对着番僧说了两句什么,番僧轻轻摇头,矮僧刚要再说什么,后面的那个瘦长道士又厉声说了一句什么,矮僧无奈摇了摇头,衣袖一卷,番僧身上的袈裟,紫金钵盂还有月牙方便禅杖倏地不见,似乎是被矮僧完全收入了他的阔袖之中。 矮僧收去了番僧的兵器法宝,然后说了两句话,伸出手掌,似乎是在让番僧走。番僧并不着急,而是将站在他眼前的人一个挨一个地看了一遍,然后掉头飞走,转瞬不见了踪影。留在原地的那些道士和尚还在争论不休,好像是在争论该不该放他走。 接着景物开始转换了好多地方,番僧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他的头发凌乱,直披到腰下,脸上胡子拉茬,卷曲凌乱,犹如猥毛,身上的僧衣破烂不堪,很多地方都露出了肌肤,他的肤色本来是古铜色的,现在已经变得黝黑,而他的双眼目光更加深沉,神色更显得坚毅,只是动作却更加沉稳。 他生活的地方一只都是在荒僻的高山深谷中,再也没有到过村镇之中,饿了就摘些野果子吃,渴了就掬把山泉喝,其他的时间全都用在练功上面,他的身体早已经恢复,但是神情却是非常凝重,他练一会儿便停下来,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接着再练,有时候一个招式会练好多遍,最终还是不满意。 他的脾气变得暴躁不安,时不时会爆发出来,便突然间失去了控制,在山野间挥拳乱打,虽说他的拳头坚硬无比,那些石头树木碰到了不是粉碎就是断折,但发泄完了之后,他的拳锋上面还会肿破流血,而他似乎不知道疼痛,还不在乎这一点。 后来他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王重阳一见那地方,眼睛都直了。 因为那地方不是别处,分明就是蛇龟山,玄武谷。 ------------ 第一三二章 头顶飞出一个小人 番僧在玄武谷中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了石龛上面,四下看了看,然后在石龛里跪下来,双手合十,面色十分的虔诚,神情异常的坚毅,天上一轮明月,将周围的山峰分成黑白两半,而山谷的一大半全都沉浸在神秘的黑暗之中。 他的身上披上了圣洁的月光,看起来更像是一尊雕像。祈祷完毕,他慢慢站起身来,会转身看着山谷中的惊醒,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充满了深情的依恋,又有果断的决绝,甚至还有准备赴汤蹈火的英雄气概。 就那样呆了一会儿,他缓缓转过身,将手冲着石龛里的石壁一指,石壁从中间裂开,慢慢向两边分开,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洞穴。王重阳对这种景象非常熟悉,因为他已经看过了很多遍,经历了两次,而且现在正置身其中。 番僧俯身从裂口钻了进去,在他钻进去的时候,裂口闪烁着电光,冒出了轻烟,在他跨进石洞之后,石壁慢慢合住,仍是一面完整的墙。 接着画面转到了洞里,里面有一线光亮,正是那片小树叶发出的,将小小的石室照得像是在月光之下一样,番僧结跏趺坐在石室中央,双目微闭,似乎是在练功,又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思考。 洞中无日月,也分不清他到底坐了多长时间,他终于站了起来,然后开始在里面演练一套功夫。很显然,这套功夫他并不擅长,或者说他很不熟悉,总是练练停停,再想想,然后再接着练,有时候一个动作招式能练不下一百次。 终于,他可以将那一套功夫从头至尾完整地演练一遍,然后是第二遍,然后是第三遍,第n遍。招式已经滚瓜烂熟,但是他的演练速度并没明显地加快,而且几乎每次演练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王重阳本来对外用功夫一窍不通,只是在不久前才学了一套修月掌,这时看着番僧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演练这一种功夫,他一开始满心疑问,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什么目的,但是后来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套功夫身上。 那是一套奇特的功夫,有些地方跟修月掌的某些招式有点相似,但只是一点点相似而已,而且练起来似是而非。因为光圈里的景象一直就是这套功夫,一成不变,除了招式本身稍有变化之外,几乎没有不同的地方。王重阳看得百无聊赖,先是眼里看着,心里想着,慢慢地开始伸出双手,随着画面演练,再后来便站起身来,认认真真随着对方演练那些招式。 又练了不下二十遍,他都把那些招式练熟了,可是画面上的番僧仍然在一丝不苟,不厌其烦地演练。到后来,王重阳闭着眼睛也能将光圈中图像想象的一丝不差。在番僧开始演练的时候,看了两三招之后,他把眼睛闭上,在脑子随着番僧一招一式地练,等到后面,他睁开眼睛,自己的脑子里的图像动作跟光圈里的完全一致。 终于,那人停止了演练,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演练另外一种招式,他将原来的那套功夫一招招拆开,练一招原来的功夫,然后再连一招新功夫,如此这般,一招一招地进行,每一招旧功夫后面都有一招新功夫,到后来王重阳也看了出来,他后来的那些功夫,完全是针对先前的功夫的。 他好像是在用一种功夫去对付另外一种功夫,一招一式挨个儿破解,只是有些破解似乎不能令他满意,所以他在反复地修改演练。 王重阳跟着光圈中的番僧学会了先前的那套功夫,紧接着又学会了后来的对应的功夫。 番僧将两种功夫全都练熟,但是脸上的神色很显然表现出他并没有什么信心,在演练过许多遍之后,他停了下来,静坐思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忽然一拍脑门,从他的头顶飞出一个小人,这人的形象跟番僧一模一样,只是要小得多,只有番僧的拳头大小,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那小人飞到空中,转过身跟番僧相对,双方一起微微点点头,小人的身体忽然开始膨胀,转瞬之间已经跟番僧的身体一样大小。双方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两个人各自出掌,开始对打起来。 只看了两三招,王重阳已经看了出来,这两个一模一样的番僧用的正是刚才演练过的两种功夫,后来的功夫果然是专门用来破解先前的功夫的。这样一对打,两种功夫的精妙之处便全都表现出来了。第一套功夫犀利而又严谨,但是第二套功夫还是找到了它的不少破绽,并利用这些破绽打败了它,但是也有很多招式并不是这样,后来的破解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于是他便重新开始研究那些招式,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定出更加准确使用的破解招式。 不过这个方法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能想出一招的破解,但是有的并不顶用,有的顶用但是并不能达到最佳效果,有的却是一直无解。先前的那套功夫共有一百零八招,尚有二十多招没有解,不过番僧已经放弃了。 他不再苦苦思索那些无解的招式,而是开始跟那个从他顶门飞出来的裸体番僧演练,一会儿他使用最初的招式,裸体番僧使用后来的破解招式,过一会儿,两个人互换角色,由裸体番僧施展最初的功夫,而番僧施展破解的招式,双方的对斗非常的认真,一旦失招,便会被对方打中,将他的身体打得直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使出了全力,以性命相搏,下手凶狠,不留丝毫情面,就像是仇人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两个人反复多练,直到最后,大家都使出全力,谁使用先前的功夫,谁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两个人这才彻底停止,裸体番僧的身体忽然缩小到拳头大小,嗖的一下飞到番僧的头上,从顶门钻进去,消失不见了。 番僧盘膝坐下,垂帘内视,静坐了好一会儿,脸上忽然显出一种非常诡异的笑容,然后睁开双眼,瞪着光圈外边,目光犀利的像是两把刀,射到王重阳的身上,他不由得身上一阵寒冷,打了一下哆嗦。 王重阳感觉到了两道目光中蕴含的毒火,似乎是要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都烧成灰烬。王重阳看到这样的目光,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经历,想到了他最后的惨烈抗争,脑子灵光一闪,感觉适才番僧演练过的第一种功夫跟最后在五台山上与他对斗的三个道士的功夫有许多相似之处,心里恍然大悟。 原来番僧来到玄武谷这个荒凉僻静的地方,隐藏在石龛里面,是为了破解道士的功夫,现在看来,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虽然道士的一百零八招尚有二十余招没有想出破解之道,但是这已经足够了,如果再次跟那些道士相遇,突然使出这些破解的招式,用不了两招就可以将对方制住。 番僧躲到这里是卧薪尝胆,为将来再去寻仇做准备。王重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寒意,比先前番僧犀利的目光刺向他时产生的震撼还要强烈得多。他一直非常同情这个番僧的遭遇,但是他明白了这一点,还是感到非常恐怖,那种怨毒的怒火不光是会烧毁道门的那些道士,似乎会将整个世界都能焚毁。 他隐隐约约觉得,一旦这个番僧在石龛里修炼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重新出去的那天,一定是整个武林浩劫的开始。在他没有被打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大肆屠戮,在五台山被对方引入埋伏,竭尽全力抗争,到最后一败涂地,束手就擒,他完全是一种藐视的目光,鄙夷的脸色,最后老和尚将他的法宝全部收走,保住了他的一条命,但是他一点感谢之意都没有。 王重阳想,在他临走之前,他逐个地看着那三个道士和两个和尚,似乎是要将他们的形象印到自己的心里。那时候他一定是抱定了报仇雪恨,死而后已的想法。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王重阳想象的那样,番僧仍然呆在石龛里面,并没有出去寻仇。他在静坐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修炼起了另外一种功夫,这种功夫跟先前的那一套迥然不同,王重阳有了前面的经验,稍稍一思考,便看出来了,这套功夫应该是那两个僧人的功夫,佛门功夫跟道家功夫是武林中最大的两种门派,它们的功夫从理论到内功再到外在运用完全不同,几乎是相对相反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先前景象的翻版,先是番僧自己回忆,思考,修炼佛门功夫,然后再想破解它的功夫,最后那个裸体的小人又从他的头顶飞出来,两个人又开始对练起来,就连结果也都是非常相似,七十二招的佛门功夫有十几招没能找到破解之道,其他全都破解。 王重阳又跟着光圈中的影像,将后来的佛门功夫,连带破解它的功夫全都学会练熟了。王重阳练会了这些功夫,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自己学会了番僧的这些功夫,那么自己也应该能够像番僧那样能够自由出入这个石壁,不过现在自己的功力不够而已。 王重阳心里一阵狂喜,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 第一三三章 我不见了 王重阳一旦想到这一点,立刻施展刚刚学会的功夫,在石壁上转着圈猛打了一通,结果跟先前一样,石壁纹丝不动,甚至都没有掉下一点点的碎石。他愣了一会儿,很有些失望,但是并不气馁,心想,或者自己现在的功力不够,等功力够了,自然会出去。 恰好在这时,前面光圈中的影像消失不见了,但是光亮并没有熄灭。他想自己最好抓紧时间修炼,于是便静心呆了一会儿,开始修练起来,他先练道家功夫,后练佛门功夫,然后再练两种功夫的破解招式,从头至尾一连演练了不下五遍,最后一掌拍向石壁,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石壁竟然颤动了一下。 王重阳心里一惊,慢慢缩回手来,把手掌放在自己的脸前看,同样的一只手掌,在完整演练了对方的一套功夫之后,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原先打过不下五百掌,石壁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这一掌因为是收势,所以并没有用上多大的力量,但是石壁竟然震颤了一下。 他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呆住不动了。 这是谁的手掌啊,好大的一个手掌,张开来足有小簸箕那样的大,十指又粗又长,骨节突出,手背上筋脉纠结突出,还长着许多金黄色的长毛,自己的手掌又小又黑,这哪里是自己的手掌? 他赶紧伸出左手,结果看到的手跟右手一样。他的目光从双手慢慢上移,看到自己的手腕,接着是小臂,手肘,大臂,只见这一双手臂十分的粗壮,上面也是长满了金黄色的长毛,其中的一个手臂上还有许多伤痕,好像是被烧伤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 他心里砰砰直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地向下一看,看到了一蓬纷乱的须发。他慢慢抬起右手,颤抖着向自己脸上摸去,果然入手的是一大把乱蓬蓬的胡须。 他简直是惊呆了,不住地在脸上摸索,高鼻子,深眼窝,粗糙的皮肤就像是纱布一样,手指不住摩挲的时候,将额头的长发披散了下来,那是一绺卷曲的长发,金黄色的。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头发,也不是自己的鼻子眼睛,自己没有胡须,还有这双手,这两条长臂,实际上完整的这个人没有一处是自己,可是有明明就是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条右手臂上,那只大手,那些金黄色的长毛,还有手臂上的那些烧焦的伤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终于想起来了,但是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惧和恐慌,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现在这里的人是那位老兄,那么我呢?我到了哪里?” 他的身体完全被恐惧紧紧攫住,心里一急,大叫一声,跳将起来,头撞在石室的顶上,摔到地上,当即昏死过去。 王重阳从纯净的练功状态中猛然醒转,三件法宝经过他的一番祭炼,已经不再有那种想逃的苗头了,安安静静呆在他的面前。他朝外看了看,然后将三件法宝全都在洞中藏好,走出洞外,嗖的一声飞到空中,朝着西方飞去。 这一次飞了好长的时间,等到他来到一座高山之前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他略微辨别了一下方位,朝着那山的那坡飞去,到了山腰的一片空地上面,先隐身在一个岩角,偷偷地想那边观瞧。 空地的后面是一片楼房,那些楼房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看上去非常凌乱,反而是高大的山门显得很不起眼,此时正陆续有人从外面回到那个道观里,他没有动,一直等到没有人从外面回来,他才从上面慢慢走下来,穿过一片竹林,又过了一片花草地,已经到了山门前面的牌坊跟前。 在山门前面站着两个弟子,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一身浅蓝色的长衫,腰悬长剑,直挺挺地站立不动。王重阳看了,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看到大门的左手有好多高大的樟树,看准了距离和角度,用手指轻轻一弹。 那颗石子从他的手上缓缓飞出,刚刚离开手指时,石子的速度很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到了那边的第一棵樟树那里,正好打在一根细小的树枝上,将那根树枝压成了弓形,然后嗖的一声,石子被树枝弹出,改变了方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啪的打在另一棵樟树上,迸出老远去,滚到了草丛中。 门口的一个小道士立刻飞身过去,人还在空中,已经不拔剑在手,在窜进树林之前,先出剑刺向前面,然后向着两边分刺两剑,这才窜了进去。而另外一个小道士,并没有动,只是已经将宝剑拔在了手里,游目四下观瞧,很显然,这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王重阳又拾起一粒石子,如法炮制,朝着右手方向的松树弹去,耳听的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那边石子的声响一起,那名道士倏地转过头去,但是他仍然没有动,很显然这时他们平时训练过的,如论如何要保持门口有一个人在。 王重阳知道这样一个大道观,它的空中一定有预警,只要一被触动,立刻便会响起警报,再要想进入观中势必比登天还难,所以还是从正面大门进去最为安全。 门口的两名小道士非常警戒,先前飞身出去的道士此时已经回来,两个人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便瞪大眼睛,四下寻找可疑踪迹。 王重阳正要再想别的办法,忽然身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王重阳回头一看,只见远处山路上走来了四五匹马,马上之人一律玄色劲装,手里拿着弓箭,有的胳膊上还停着兀鹰。 他隐住身形,悄悄飞近那些人,只听一人道:“少庄主好箭法,今天射了两只香獐,六七只野鸡,当真是箭不虚发啊。”另外几个人也都齐声附和,大赞少庄主功夫了得。 一个年轻的口音道:“就是没有射到一只兔子,未免美中不足。” 一人接口道:“这个可不能怨别人,只能怨少庄主自己了。” 另一人道:“此话怎讲?” 那人道:“少庄主将这方圆四五十里内的兔子射得干干净净,其他地方的兔子也都互相告诫,不敢到这终南山附近来串门。唉,要想尝尝香喷喷的兔子肉,那可是难上加难啊。” 少庄主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一人道:“少庄主,前面就是草楼观,要不要进去拜见一下观主姜真人?” 少庄主道:“算啦,天色已晚,没的去打扰人家神仙日子,老黄,要不你去走一趟,送一只香獐,三只野鸡给真人下酒。” 一个人答应了一下,便在马鞍上解野鸡。王重阳见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用手一指身前的一块大石头,那只石头上面便出现了一直雪白的大兔子,正在吃草。王重阳用手一拨身边的荒草,发出唰的一声轻响。只听有人嘀声惊叫:“什么东西?”随即没有声音。 随即听到弓弦蓬的一响,嗖,一支箭射来,破空之声甚是强劲。 王重阳立刻收回幻影,人从大石头后面站起来,刚站直身体,那只箭正好当胸射到,噗,正中他的胸口,直贯到了后背。他大叫一声:“哎呀。”仰身倒在草丛中。 那边连起几下惊咦之声,脚步杂沓,几个人向这边跑来。 那位少庄主打了一天猎,竟没有碰到一只兔子,这时天已黄昏正要回庄,没想到在大路边看到如此大的一直白兔,当即拉开弓,两眼觑得亲切,一箭射过去,满以为这下可以射个透穿,没想到这里箭刚发出,那只兔子忽然不见,从石头后面站起一个人来,被那只箭射了一个透心凉,当时惊呆了。 两个随从跑过去,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孩子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心口插着一只长箭,血流得倒不是很多。弯腰看时已经没有了呼吸,但是心口还在微微跳动。 他们抱着孩子跑回来,对少庄主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跑到这里来玩……” 少庄主惴惴道:“怎么样?还……活着吗?” 一个人点点头,道:“还没有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少庄主满脸惊慌道:“这……这……是怎么说?我……我……” 他的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看着随从怀里的那个孩子,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一身补丁衣裳,知道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便暗自放心,即使不幸死了,多花几个钱,没有摆不平的。便跳下马背,道:“过来我看看。” 他伸手按住黑孩子的耳根,感觉到微微的脉搏跳动,再看看胸口的箭,正射在左胸,不过看位置很难确定是不是射中了心脏,他自己功夫不错,也懂一些外伤的治疗,不过似这种奇特的箭伤还从来没有见过,当下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几个人都看着管家,一个人道:“莫管家,怎么样?” 莫管家哈哈一笑,道:“这就要看这小子命硬不硬了。”他瞪眼四下望了一下,道:“他自己不幸遇到了强盗,挨了一箭,咱们少庄主英武,虽然打退了强盗,但是却不能……唉。” ------------ 第一三四章 荧惑犯太微 几个人一听便明白了管家的意思,他要将此事推到强盗身上,少庄主一下子便从凶手变成义侠。反正现在四下无人,没有证明,还不是凭自己几个人的嘴心口雌黄。 少庄主入世不深,还不明白几个人说的话,他一心都在那孩子身上,便问道:“莫管家,他……到底怎样?” 莫管家做了个怪相道:“不好说,现在还没有断气,但是……” 少庄主赶紧问道:“但是怎样?” 莫管家道:“要是带他回庄,他又经不起颠簸,说不定会死在半路上。放在这里当然也是个死。所以……” 少庄主道:“无论如何都是死。” 莫管家点点头道:“恐怕是的。” 少庄主抬头四下观看,忽然停在那边的一个高大的石头牌坊上面。他忽然道:“莫管家,草楼观的道士能救他吗?” 莫管家道:“不知道。论理……应该能,不过……” 少庄主打断他道:“快把他抬进观里。” 几个人急急赶到草楼观的大门口,两个守门的道士见了问道:“少庄主今天好兴致,来观里玩玩?” 少庄主抛下一句“找你们观主有事”,便急急走了进去。两个道士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道:“今天少庄主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似乎跟道观里的人很熟,在进去的时候不断有人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没有停步,一直到了第一层院落的西厢房中,那里好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到了屋里,他们将王重阳放到床上,看看他,仍然跟以前一样,半死不活。少庄主道:“老黄,快去请观主来。” 老黄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还没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啊的一声大叫,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那个小黑孩从床上一下子蹦起老高,扑通又摔了下去。他赶紧跑回去看。 只见小黑孩不住地挺着身体,莫管家伸手点了他身上的穴道,他才静止不动。莫管家看了看他,回头对老黄道:“不用去了。”他回头对少庄主道:“虚惊一场,看来没有射中心脏,把箭拔出来,敷些金创药,很快就会好的。” 少庄主跟管家等人都走了,只留下一个年轻的随从。那人见王重阳已经熟睡,呼吸甚是平稳,知道没事,在屋里呆得无聊,便出去找小道士们说闲话去了。 王重阳见那人走开,便从床上爬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他大摇大摆地往里走,穿过灵官殿,斗姆堂,玉皇殿,邱祖堂,靖虚祠,后堂,一直走到了道观的最后面,从后面的小门出去。路上虽然有人向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但是他并不在乎,径自向里走去,他的身形很小,表情极其自然,而且对道观中的路径很是熟悉,丝毫没有犹豫迟滞之处,所以并没有引起他们更多的怀疑。 道观的后面紧挨着一道崖壁,王重阳到了这里,才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他先闪身在一边,抬头像上面看,只见一道台阶直通崖顶。此时这里没有人,王重阳不敢施展飞行术,他侧耳听了听,没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便迅速像上面爬去。 他手脚并用,一窜一窜地向上蹦,接连十几下,便窜上了百丈高的崖壁。上面是不大的一个石台,后面是更高更陡的一片悬崖,在平台后面是一个石洞,石洞的旁边坐着两个年轻道士,但是他们跟大门外的两个道士不一样,非常地轻松,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这笑话。 王重阳隐身在最后的几级台阶上,不敢稍有大意,他知道楼观派没有一个是庸手,虽然自己的本领远超过对方,但是并没有把握可以一招将对方制住,一旦让对方有一点点机会,便会向下面的道观中发出警报,自己即使能够脱身逃走,但要想再来这里取回那件东西势必比登天还难。所以他不敢有任何闪失,必须一击成功。 只听得一个道士道:“师兄,我听别人说,近一段时间荧惑直犯太微,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只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哩。” 另一个道士答道:“我也听说了,大家都是胡乱猜疑,莫衷一是。” 第一个道士道:“欸,师兄,你是怎么看的?” 另一个道士道:“这个很难说,据说师父他们在掌门师祖那里开过好几次会,还有人说掌门师祖曾经拜访过从来都不出关的太师祖,看来确实是事关重大。” 第一个道士道:“师父他们应该知道的,都闭口不谈,也不允许弟子们问,所以大家才会胡乱猜疑。所以我很想听听师兄的意见。” 另一个道士道:“从星相上来看,应当是应在西北方向,如果我猜得不错,应当是太行山一带,而且事情一定不是小事。至于要发生什么事,那我就不清楚了。” 第一个道士道:“怨不得这些天掌门师祖告诫全观弟子,不让随便出去,又在周围派出弟子放哨。还有,这个老君台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派人守过了,从我进观就没见过派人守护,现在突然开始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守护。老君台在我们楼观的后面,上下都是绝壁,一般人根本到不了,去不知道要防范谁。” 另一个道士唔了一声,没有接腔。 第一个道士并不死心道:“师兄,这个老君洞中到底有什么宝贝?为什么要这样严密守护?再说我们楼观派一向横行武林,从来不惧怕任何门派,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如临大敌?” 另一个道士感叹了一声道:“要说横行武林,谈何容易?说说可以,谁敢真的这样做?不要说我们,即使如嵩山少林寺和武当玄武观这样立派上千年的大门派,也不敢说无敌天下。至于老君洞里的东西吗……”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似乎是在四下观瞧。 王重阳俯身在石阶上面,一动不动,如果那道士过来查看,他无处躲藏,立刻便原形毕露。幸好两个道士并没有过来,另一个道士压低声音再说着什么。 王重阳身处险境,无心再听下去。他将身体离开台阶,附在石壁上,慢慢向一边移动,到了距离那两个道士较远的另一头,那边上下的崖壁练成一体,他顺着石壁向上面爬,然后在往回转,探头乡下一看,那两个道士都面朝外,谈得正起劲。并没有回头向后面望上一眼。 他手脚一松,整个人都开始向下坠落,就像是一只蜘蛛有蛛丝吊着一样,轻盈无声,慢慢落到了洞口,脚刚一落地,立刻倒退着向洞里走去,一直到里面的转弯了,看不到外面的两个道士,他才转过身去,只听得外面传来了两人的嬉笑声。 王重阳顺着洞穴往里面走,心里想着,如果让人堵在洞口,那自己可就无处可逃了。洞穴的尽头是一间石室,也不过是一间房子大小,里面有一大一小两雕像,太上老君和他的弟子尹喜,太上老君正把一本书——《道德五千言》递给尹喜,一只手指着树上对他说着什么。 雕像的前面有一个香案,香鼎里的香已经烧了大半,香烟袅袅升起,弥漫了整个石室。香案的前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蒲团,已经很旧了,有些破损,此外别无长物。 王重阳一进石室便开始仔细寻找,他找得非常仔细,但是石室很小,不一会儿就找遍了,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不死心,又从头开始找,这一次找得更加仔细,用手摸着石壁慢慢滑动,室顶地面,雕像的后面,甚至香案和蒲团的下面他都看过,仍然是一无所获,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石室,石壁上别说石门,连个石缝都看不到。 接下来是第三遍,第四遍,结果都一样,王重阳还是不死心,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雕像发愣。 忽听得洞外一人道:“哎呀,忘了续香,应该烧完了。” 另一人道:“没那么快,不用着急。进去看看。” 王重阳一惊,赶紧找藏身之地,但是石像紧靠着石壁,根本没有可以隐身的地方。他倒不是怕那两个道士,但是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起对方的注意,再要到这里来盗东西,只怕要难上加难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老君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心里一动,再看时,仍然是严肃沉着的一张脸,两眼斜着向下看去。王重阳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他走到跟前,伸手在书上一翻。 唰啦,那本石头雕成的书本竟然被他翻过了一页,同时,咔嗒一声,老君像的胸口打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门。 王重阳一阵惊喜,心道:“在这里了。”赶忙过去伸手到小门里面摸索。 身后的洞穴里传来橐橐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但是王重阳并不慌张,他已经顾及不到这些,只要找到了自己的东西,就是被他们发现,量他们也拦不住自己。 可是他的手在里面四处划拉,什么都没有碰到,里面的空间似乎很大,他的手臂在里面四下乱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感到奇怪,抽回胳膊,将头凑过去往里面瞧。 小门里面是一个过道,过道的尽头似乎是个院落,看上去很大,跟正常人家的过道和院落差不多。他感到很是奇怪,一个拳头大的小门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过道和院落? 他心里好奇,忍不住往里面伸头去瞧,没想到这么一身脖子,他的大脑袋竟然真的就伸进了那扇门里。 ------------ 第一三五章 叫我等了五十年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重阳想既然头进来了,那身体就能进来,先在这里躲一下也是不错的。于是他便爬了进去,站起身来,他举起手来都摸不到过道的顶,里面的地方果然非常宽敞,跟普通房屋一样,他回头一看,身后是两扇大门。 他刚好赶在那两个道士进来之前将大门关住,他隔着门缝看出去,外面的空间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但是他处身的这个本来只有拳头大小的空间,现在却变得跟正常的过道一样阔大。 只见那两个道士从桌子上面拿起三根香,恭恭敬敬插到香鼎里,然后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倒退着走了出去。 王重阳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往过道里面走去,到了小院子里一看,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只是比外面的老君洞稍大一点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雕像,没有香案,没有蒲团,周围光溜溜的,只有正面有一个浅浅的石龛,里面坐着一个瘦长的雕像,面朝里看不到他的容貌,一身道服落满了尘埃,而头上的发髻也是花白的。 王重阳心里疑惑,什么人雕刻这么一个人像,只雕人的脑勺和脊背,倒是挺省力的。他转着身子,四下里打量,忽听一个人道:“你终于来了。” 王重阳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等他不再寻找,那个声音又道:“你终于来了,叫我等了五十年。” 王重阳道:“你是谁?在哪里说话?” 那人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的声音有些生涩。 王重阳把目光落在那个石龛里雕像身上,道:“这就是你吗?” 那人道:“你看着是就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王重阳道:“你说你在这里等我五十年了?你知道我回来这里?” 那人道:“是。” 王重阳奇道:“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还会等下去?” 那人道:“是。” 王重阳道:“要是我永远不来呢?” 那人道:“那我就永远等下去。” 王重阳道:“说实在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到这里的。” 那人道:“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已经来了。” 王重阳想那人说得不错,不管前面什么情况,问题是自己来到了这里,跟那个等自己的人见了面。他道:“你等我做什么?” 那人道:“等你来帮我渡过我的最后一道难关。” 王重阳道:“什么难关?我能帮你吗?” 那人道:“只有你能帮我。” 王重阳道:“我该怎么做?” 那人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静静地听我说就行。” 王重阳听那人说要自己帮助他渡过他最后的一道难关,以为一定是非常艰难的,也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没想到他所说的帮助竟然就是站在这里听他说话,不知道他所说的难关是什么,如果只是心中有怨苦,想要找人倾诉,天下人多得是,何必要自己来听? 那人道:“那天你来到草楼观……” 王重阳打断那人道:“我什么时候来过草楼观?你是不是弄错了?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那人道:“我不用看,你也不要再问,只管静静地听就行。”等了一下,他接着道:“那年你来到草楼观,一脸闯过好几道关口,观中弟子抵挡不住,于是便跑到后面老君洞向我求救,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十来个弟子被你打伤,其中三个事后伤重不治。我见你凶性大发,便不再问你,直接上前和你动手,发觉你的功夫跟中原武林的任何门派路数都不相同,便怀疑你是西域来的头陀。” “跟你一交手,立刻感到了那种强大的威力,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我很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来历,只想跟你决一高下。因为……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人动手,一旦动手,便突然兴奋起来,而且,我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动手的原因变得可有可无,而动手本身,我才最感兴趣。” “过程虽然艰苦,但是这种艰苦很让人激动,结果也同样令人满意。最后我胜出了一招半式,将你打败。但是过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偷了你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粒舍利应当就是传说中的佛顶舍利,它里面蕴藏着无限的能量,可以移山倒海,翻天覆地。” “这是一件旷世之宝,以你的能力应当可以参透其中的秘密,即使不是全部,只是一小部分,也可以极大地提高你的功力,但是就你跟我动手的情形来看,很显然,你对这颗舍利一点都没有挨过,我心里很是好奇,想问问你为什么?没想到你让我一等就是五十年。” 王重阳道:“因为那不是我的。” 那人好奇道:“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王重阳道:“是我师父的,我带着它是为了完成师父的愿望。” 那人道:“我能知道是什么愿望吗?” 王重阳点点头道:“重新振兴佛教。” 那人听了似乎被惊住,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错在自己的的人,虽然他们罪不至死,但是毕竟我的弟子是始作俑者,而我不问青红皂白边跟你动手,最后让你受伤而去。我当即离开草楼观,开始到处寻找你,在寻找你的过程中,我听到了一些你的片段经历,让我感到非常的后悔。我必须阻止你大肆杀戮,因为你每杀一次人,我就会感到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但是我总是晚到一步,直到那一场震惊武林的五台大战。你被佛道两家联手打败,身受重伤,还被收去了法宝,从此以后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知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卧薪尝胆,刻苦自励,我找不到你,于是便重新回到老君洞里,开始闭关封洞,石龛静坐。我知道你一定会为自己定下一个期限,于是我也给自己定了个期限,我的期限就是你的期限,你一旦重出江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来的。” 王重阳道:“你就这样一直坐了五十年?” 那人道:“我不知道自己要做多少年,或者两年,或者二十年,或者……一百年。因为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决定权在你的手里。不过我这样作者能够让我的良心稍微好受一些,我想用这种方式向你表达歉意,陪你坐一天,就等于分担了你的一些痛苦,也是宋太祖灼艾分痛的意思。” “前几天几位师侄前来拜见,说是天上出现了异相,荧惑频繁侵入太微,大家都担心天下会出现重大变数。我因为当时已经罚下重誓,你不重出江湖,我绝不踏出老君洞一步,所以不能出去夜观天象,但是听他们所说确实事关重大,只能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变故。” “不过我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就是这此异相变数说不定会跟你的重出江湖有关系。没想到果然被我言中,只是大师这次重出江湖到底是天下之福,还是天下之祸,贫道可就说不准了。” 王重阳听了,不由得无明火起,气往上撞,冷笑一声道:“有道是祸福无门,唯人自造。他们死在贫僧手下,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那人道:“没想到大师这么多年过去,火气还是没有消解。大师说得不错,如果那些作恶的人被大师打死,当然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大师想过没有,大师这样做说不定正是成全了他们,害了自己。” 王重阳道:“此话怎讲?” 那人道:“如果他们真的作恶多端,那么他们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而大师这么快将他们打死,反而让他们轻易地解脱了罪恶,那不是帮助了他们吗?如果他们作恶不多,或者无心作恶,大师如此做却只能增加自己的罪恶。” 王重阳气哼哼道:“照你这么说,世上作恶的人都不能去管,便任由他们肆意横行不成?” 那人道:“大师说出此话,可见心中的怨恨尚未消解。即如大师本身的遭遇,且不说那些连情况都没弄明白便无辜死在大师手下的佛释道三家弟子,单说本门弟子,偷窃大师法宝固然有错,但是错不至死,大师下手毫不留情,很显然畜怒已久,将过去多年所受的欺凌和侮辱引起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他们身上。” “虽然大师这次发怒是有原因的,但是恕贫道直言,大师的心中也早就有了恶根,那些外在的欺凌和侮辱只是激起了大师心中潜在的恶性而已,大师所做的一切恶事最终还是要有大师自己一个人承当,不会因为那些人曾经作恶,就能减少大师的罪恶。这其中的道理想来大师比贫道更清楚。” 王重阳听那人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的心事,他思考了一会儿,道“贫僧秉师父遗命,带了佛顶舍利和贝叶古经来到震旦,心想佛教本来就是由身毒国传来,现在贫僧逆行法显玄奘取经之路,将佛经重新请回身毒国,这本来应该是理所当然之事,,没想到贫僧一秉至诚,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徒步来到震旦,既然受到如此的侮辱和欺凌,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这里,他刚到两股怒气从脚底板直冲到顶门,甩手一掌,啪的一声打在石壁上,只打的石室剧烈摇晃。 ------------ 第一三六章 佛顶舍利 那人听到王重阳发怒,等了一会儿才道:“你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被很多人欺凌和侮辱,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但是你有没有换一个角度考虑这个问题?说不定这正是你的机会。你身上肩负着重振佛门雄风的重大使命,这虽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佛经里面也在讲此时已在末法时期,兴衰自有定数,要凭一人之力扭转整个世风只怕非常非常的困难。” 王重阳道:“相当年,我佛释迦牟尼一个人对抗千万外道,最终仍然在菩提树下成道,佛光普照四海之内,天地之间。佛门虽有兴衰,但是佛法万世永存,这就像是天上的太阳,阳光普照万物,又时候会被乌云遮住,看不到,但是乌云终有散去的时候,阳光会重新降临,并且不会被损及一丝一毫。阳光就是阳光,乌云也仅仅是乌云。” 那人听了王重阳的慷慨陈词,似乎被深深打动,发出一声赞叹的叹息,道:“大师的勇气可嘉,贫道十分敬仰。我知道你所经历的苦难,知道你所遭受的侮辱,所有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但是事情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中国古圣贤孟子有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王重阳听那人的这段话,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那人接着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成就大事业的人必须有承受大苦难的能力,而且承受的苦难越多,对他的锻炼就越多,他的能力也就会越强大,距离自己的事业也就更近了一步。贫道觉得大师既然选择了这条逆天而行,充满坎坷和荆棘的道路,就应当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准备迎击那迎头泼来的脏水,不管过程如何,结局如何,只要坚定不移,勇往直前,而不是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很显然,我觉得你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打骂侮辱,在世俗人看来是无法忍受的痛苦,而在修行者来说,说不定是难得的锻炼和成全,应当视之为宝。凡事都它的两面,要看你怎么对待它。即如你一直想要夺回去的佛顶舍利,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蕴藏着多大的能力,他可以造福,同样也可以造恶,不会以为他是佛的顶骨就会有所不同。” 王重阳大喝一声,道:“住口。你竟然敢在我的面前侮辱佛祖?” 那人道:“我不侮辱任何人,我只是在讲真理。” 王重阳道:“你以为真理掌握在你的手里?” 那人道:“你认为我认为都没有什么区别,问题不在自己的感受。即如你现在所追求的事业,你想在身毒国重新复兴佛教,但是佛祖早就知道佛教从西方转向东方。其实,在东在西又何区别?是兴是衰又有什么不同?信与不信是他们的事,传与不传是自己的事。慧能大师说过一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必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尽人事而听命可也。” 王重阳道:“听天命?这就是你们道家的真理?你们不是也说我命在我不在天吗?怎么会在命运面前屈膝下跪?看来我来得对了,佛顶舍利放在你这里,本身就是侮辱,你不配保存它。” 忽然彩光一闪,一个彩珠从石龛里飞出来,缓缓向王重阳飞来,王重阳伸手接住,举起来一看,果然是那颗被偷去的佛顶舍利。他的心里一阵激动,手都有些痉挛。 那人道:“这些年来,我因祸得福,有了真正可以静心思考的时间,一直对着这颗彩珠沉思,可能是受到了佛祖的感染,我真的想到了许多过去没有想到的事情,也明白了一直侵扰自己的疑问,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的赏赐。” 王重阳道:“能听听你的高见吗?” 那人道:“我倒是非常想说说我的感悟,但是大师现在的心境,似乎不大能听进去,无论如何,大师将来的路还有很长,在余下的历程中,大师自然会明白。我只想说一句,善由自造,孽由自造,不怨天不尤人,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王重阳道:“就这些?还有没有别的高论?” 那人不再说话,石室里寂然无声。 王重阳知道那人不会再跟自己说话,他所说的话也有些触动了自己的心灵,但是一想到自己所受的苦难,立刻便怒火满腔,按捺不住。而所有这些都跟那人有关系,他现在竟然道貌岸然跟自己谈什么大道理,完全是一副真理在握,教训人的语气。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对着石龛道:“你以为将舍利还给我就完事了?你以为你这样藏头露尾我就会饶过你吗?再不出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里面还是寂然无声,王重阳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挥掌朝着石像的脊背打去。啪的一声,正打在石像的背心,喀喇,石像从中间断裂开来,上半截一歪,从上面掉下来,摔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 从石像的下半截里飞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小人,看情形正是当初那个跟自己动手的老道士。只见道士升到半空,冲着王重阳微笑点头,道:“谢谢成全,我终于还清了账,无牵无挂了。”说完了话,便冉冉飞升,直飞进石壁之中,不见了。 王重阳知道那人已经飞升,听他自己所说的话,好像他一直在等着自己的这一掌,没有这一掌,他还不能飞升。他弯下腰一看,果然地下摔坏的那些碎片,都是人体骨头,不过已经石化得厉害,一半都变成了石头。 他猜想,那道士内功早已圆满,外功也只差自己这一掌,想来他别的恩怨都已经解决,只有对不住自己的事情无法解决,所以便闭关坐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到来。如果自己不来,那么他便永远不能飞升,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来到这里。自己完全可以先去办完别的事情,最后再来这里。不过现在已经晚了,自己亲手成全了自己的仇人。 他走到石龛那里伸头一看,只见剩下的那半截身体只是一个空壳,那人从这里面飞升,就像是蝉蜕壳一样。他张开手,看着那颗彩光闪闪的佛顶舍利,现在自己失去的一切都已经回来了,不过,自己还能够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事业吗? 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外走去。从大门处跳下来,他回头一看,只见老君胸口的小洞仍然是拳头大小,心下很是奇怪。但他并没有兴趣去探讨,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伸手把那片书页再翻回去,咔嗒一声,那扇小门关上,老君的胸口看不出一点痕迹。他看看香鼎里的香快要烧完了,双手合十,对着老君施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还没有走到洞外,两个道士已经听到了动静,同时窜到洞口,厉声喝道:“什么人。” 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孩子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都很惊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那孩子不慌不忙走到了洞口,站住脚,看了两个道士一眼,道:“香快烧完了,该续香了。” 两个道士听了一愣,道:“你说什么?”接着立刻问道:“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王重阳道:“我叫王重阳,来这儿拿件东西。” 一个道士问:“什么东西?” 王重阳伸出手,张开手掌,道:“就是这个。” 两个人见王重阳的手里有一颗彩珠,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既然是从老君洞里拿出来的,一定非同小可,便道:“把东西好好放回去,饶你一命。” 王重阳将手掌一握,道:“这个可是你们的祖师爷给我的,你们两个小徒孙敢违背他的旨意不成?” 两个道士听了一惊,随即知道小孩子是在骗他们。他们这两天一直都在老君洞里值班,哪里有什么祖师爷。一个道士笑着走上前来,道:“是吗?我祖师爷还说什么?” 王重阳刚要张嘴说话,那道士倏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外猛地一扭,叫声:“撒手。” 他这一招有个名堂,叫作错骨手,十分凶狠,一旦手腕被他抓住,往外一转,被抓的人反应快的话,赶紧撒手,转身,还可以保住手臂,稍微慢一点,小臂就会被扭断。 那道士见那颗珠子彩光闪闪,又是从本派禁地老君洞里拿出来的,一定是个重要的宝贝,不敢大意,所以才对这个小孩使出这样的狠招,但是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一旦小孩撒手,他就立刻停止,避免将他飞手肘拧断。 小孩的手腕很细小,握到他的手掌心,价值就是一根细小的秸秆,他一下手便后悔了,心想这小家伙的手臂不保。 没想到小孩的手臂被他扭到了意想不到的位置,不过小孩的手臂并没有断,甚至他的手掌也没有张开,仍然握得紧紧的。 道士见小孩的小手臂被反扭得几乎到到了大臂的外面,但就是没有断。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手上加力,但小手臂这时突然变得像一根铁棒,异常坚硬。 旁边的道士不知道就里,怕伙伴伤到无辜,赶紧叫道:“不要伤他。”这个道士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涌来,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便腾空而起,向崖壁下坠落。 ------------ 第一三七章 天罗剑网 另一个道士见状大惊,挥掌向前打来,同时甩下崖壁的那个道士还没有落到地上便拔出长剑重新飞身上来。 上面的道士一掌拍来,啪,正打在小黑孩的胸口,他正害怕自己用力过大,会要了他的性命,没想到手臂一疼,连带胸骨都断了两根,双腿一软,瘫坐在石台上,不能动弹。 从崖壁下面冲上来的道士一声叱咤,长剑化成一道长虹,直射向王重阳的胸口。同时下面的道观里响起了警报钟声,当当的钟声在黑夜中传出去老远。 长剑刺到王重阳的胸前,王重阳站着没动,一伸手便将那道明晃晃的长剑抓住。道士大惊失色,急忙往回抽剑,但是长剑好像已经铸在了小孩的手中。 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小孩竟有如此功力,自己的飞剑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是也有了十几年的祭炼,普通刀剑一碰即断,更不用说是血肉之躯了。没想到这小孩竟然单凭一双赤手就这样抓住了他的宝剑,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道观里突然变得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松明火把到处亮起。王重阳将手轻轻一抖,那道士全身巨震,手腕臂骨断裂,五脏受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王重阳随手将飞剑扔到石台上,头也不回走了下去。 王重阳按原路从后门进入道观,突然发现刚才还乱糟糟的场景忽然变得安安静静,不再有那些火把和乱窜的人。他知道这一定是他们训练好了的,这样才能防止外人进来火逃走。不过王重阳并不在乎这样,他依然大摇大摆地穿楼过殿,向外面走去。 刚走到斗姆宫前,眼前倏地一亮,四周围出现了无数火把,将院子里照得犹如白昼,但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王重阳站在院落中央,抬头看着天空,冷冷道:“客人已经到了斗姆宫,主人却藏头露尾,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吧?” 只听一人道:“那要看看来人是客人还是敌人,是客人自当悉心招待,是敌人嘛也会全力周旋。” 王重阳道:“人已经在观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敌友尚且不分,也算是颟顸到了极点。怨不得天虚子不愿意再见到你们这些徒子徒孙。” 对方惊道:“你见到了天虚祖师?他老人家在哪里?” 王重阳道:“他看着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庸才生气,一气之下便心灰意懒,告别尘世了。” 只听三个人齐声惊叫道:“什么?” 人影一闪,三个人站在了王重阳的身前。王重阳见这三个人都在六十岁之上,一个个相貌清癯,目光矍铄,长髯飘拂,一看就知道是有道真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更是身形高大,气宇轩昂。那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阁下所说的告别尘世是……什么意思?” 王重阳微微一笑道:“天虚子只是说他尘缘已了,没有做进一步解释,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就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道士道:“刚才门下报道,说你从老君洞中盗取本观法宝,并且打伤护观弟子,阁下作何解释。” 王重阳伸出手掌道:“你是说这颗佛顶舍利?” 三个道士一见那颗舍利,立刻瞪大了眼睛,很显然他们也没有见过这颗彩珠,听了王重阳的话之后才知道这是佛顶舍利。前面的道士道:“不错,正是这颗佛顶舍利。” 王重阳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法宝,五十年前被你们观中的两个道士盗走,我来这里索要,天虚子老眼昏花,不辨是非,竟然跟我动起手来,合全观之力将我打败。后来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十分的愧疚,便一直等着我来,今天我来了,他才算彻底解决了最后一件心事,安心离去。” 三个道士听了心里都很惊讶,因为五十年前那场大战他们都在观中,是十多岁的小童,不过事情的经过以及大战的结局,观中除了有限的几个长老观主之外,别人都不甚了了,现在听了王重阳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他们没有见到天虚祖师,单听王重阳一面之词,自然不能让他带着法宝离去。 前面的道士道:“阁下所说的事情不知是真是假,我们没有得到师祖的允许,不能前去见他老人家。你现在将法宝留下,我们也不会难为你,让你离开。” 王重阳仰天哈哈大笑,道:“我忍辱负重五十年,此番重出江湖就是要锐意复仇,但是听了天虚子的一番言论之后,看在他的面子上,心里已经宽恕了草楼观的罪过,打算拿了自己的法宝自行离开。”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目光如刀,刺向对面的三个人,沉声道:“怎么,难道你们三个要自讨没趣吗?” 三个人被他目光一扫,不由得向后一缩,似乎是要避开他的锋芒。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犀利的目光,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怨毒和能量,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呆在那里。 王重阳说完这句话便迈步走向三个人,三个人正不知道该动手还是让开,忽听嗖的一声急响,一道剑光从观后老君台那边射来,飞到头顶,还没有显出人形,便嘶哑着嗓音喊道:“师兄,师祖他……他老人家……被……被这厮害了。” 三个人听了大惊,眼见王重阳已经走到了跟前,顾不得再问那人,同时将手向前一指,道声“疾”,三把飞剑同时飞出,拦在王重阳的身前。王重阳见这三把飞剑光亮刺眼,冷气森然,知道非同小可,跟刚才在老君台上的那两个道士的飞剑不可同日而语,不敢用手去抓,当即停住了脚步。而飞剑也只是拦在他的面前,并不刺过来。 当前的道士颤声问道:“齐师弟,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个赶来的齐师弟悲愤地道:“我听到警钟,看到老君台方向有异,便飞去查看,刚到那里,就看见两个弟子被这厮打下石台,这厮正在从台阶上往下走,看他的样子并不是要逃走,而是要到观里去,回头看到观里已经安静下来,知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这厮便有天大的本事,插翅也休想逃走,心里放不下师祖,便走进了老君洞,只见《道德五千言》已经被人动过,知道不妙,赶紧打开老君心房,到里面一看,师祖他……他……”他哽咽着道:“已经被这厮砍成两截,上身被打得……粉碎。” 几个人听了都是一愣,没想到师祖竟然会被这个小孩子害死,接着几个人齐声叱咤,四把飞剑,三前一后向王重阳夹击过来。 王重阳听那道士说天虚子是他给害死的,也不解释,见飞剑刺来,伸出右手,身体滴溜溜转个圆圈,当当当当四声大响,四把飞剑全都被荡了开去。四个道士同时心神大震,看到飞剑被打了回来,赶忙伸手接住,定睛再看那个小孩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奇型兵器,是一把不常见的佛门兵刃,独股金刚杵。 前面的三个人本来不相信师祖会死在这个小孩子手里,一招过后便不再有任何怀疑。大家都是满腔悲愤,同仇敌忾。前面的道士叫一声:“天罗剑网。” 四个人同时向周围散开,将王重阳围在核心,同时又将手中的飞剑放出,这一次不是向着王重阳身上刺来,而是飞向空中,到了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转眼之间四把飞剑变成了三十二把,在空中来往穿梭,编织成一掌密不透风的剑网。 四人见天罗剑网已经将那小孩罩住,知道他已经逃不了,这才强压住内心的悲愤。观主对着王重阳道:“你是什么人?跟本观有何仇怨,为什么要害我们师祖?还不如实招来,免受那万剑攒心之苦。” 王重阳被剑网罩住,但是他神色自若,并不慌张,听那观主喝问,微微一笑道:“你这人难道是聋子不成?适才我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信不信由你,你要是想听谎话,那我现在就旋编造一个,你想听吗?” 观主看王重阳的神情语气不像是说谎,心下骇异,难道这人是五十年前那个头陀的徒弟?当即喝道:“速速放下兵器,跟我到大殿候审,待问明缘由再行定夺。” 王重阳道:“凭你们几个恐怕还不够资格将我留下,识相的赶快躲到一边,恭敬送我上路,不然……” 身后的道士打断他的话,骂道:“放屁,死到临头还想耍阴谋诡计,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来撒野?” 王重阳一声冷笑,道:“什么地方?你们自以为是龙潭虎穴,小爷看来也不过是康衢大道,来去自如。嘿嘿,不给你们看点真章,只怕你们不死心,小心了。” 他将手一张,手里的金刚杵立刻飞到空中,突然涨大到一丈多高,胳膊粗细,两头的杵尖倒弯着,闪着黑黝黝的光。王重阳向着金刚杵一指,金刚杵立刻翻转着向上面的剑网冲去。 耳听得镗镗镗镗一连串大响,只震得人的耳鼓嗡嗡作鸣,火花四溅,就像是元宵夜放烟火一样,满空爆开,四下乱射,打在下面大殿楼阁的顶瓦上,喀喀有声,嗞嗞乱响。 有几棵树的树枝被打中,竟然冒起火来。斗姆宫的外围起了一阵骚动,好像是埋伏在那里的人被飞溅下来的火星打中,吃不住,纷纷退了开去。 ------------ 第一三八章 横扫草楼观 四个道士的飞剑与自己心神相通,同时受到大震,又见飞溅下来的火花到处乱蹦,唯恐祸及大殿。他们没有料到对方的金刚杵如此厉害,竟然同时让自己四个人的飞剑受伤,而看对方的金刚杵虽然也有损缺,但似乎远比不上自己飞剑所受的伤害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怕自己的飞剑要跟对方的金刚杵同归于尽了。 但是此时如果撤下天罗剑网,草楼观未免太没有面子,如果不撤,又怕下面殿阁引发火灾,同样没有面子,观主想到这里,对其他三人喊道:“五行挪移。” 三个人会意,知道掌门师兄是要将战场移到观外,于是四人同时施展挪移功夫,天罗剑网突然缩小,小到不到一间房子那样,紧紧包裹住王重阳,然后向观外飞去。 岂知他们这里尽管施展出五行挪移功夫,而天罗剑网却并没有移动,当当之声已经连成一片,分不清楚单个的声音,不住地向外喷射出火花,这一下不同先前,先前剑网在天空,迸射出的火花落到地上并不集中,现在就在斗姆宫的大院里,至一会儿功夫,斗姆宫的前窗已经冒起了火焰。 掌门见势不妙,用手一指,一道冷风过去将刚刚燃起的火焰吹灭,同时叫道:“撤阵。” 话音未落,还未容得四个人撤剑,就听喀的一声大响,天罗剑网从中间裂开一道大缝,四人知道不好,同时回收宝剑,宝剑入手,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宝剑上满是缺口,已经接近废品。 四个人手持宝剑站在空中,作声不得,再看下面的小黑孩时,他手里的独股金刚杵,两头也快被飞剑削光,差不多只剩下手握的那一截。双方差不多扯平,但是对方那一面是以一敌四,仍然是对方占了明显的上风。 观主大为恼怒,将左手中拂尘,拂尘飞到空中,杆上丝下,那些马鬃似的长丝突然向外暴涨,变成了千万根闪着幽光的钢丝,钢丝的一头异常尖利,从四面八方向王重阳攒射过来。 王重阳将手中的金刚杵重新抛出,迎风而长,因为刚才的对斗中,金刚杵两头倒卷的尖刺已经被四把飞剑削掉,所以金刚杵现在化成一根丈许长的棍棒,横着旋转开来,将四周攒刺过来的钢丝阻住。 旁边的一个道人见掌门师兄的拂尘被阻住,不能见功,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小绳子,朝着王重阳打去,那条绳子就像是一条小蛇,在空中躲过钢丝和铁棍,从下面向王重阳扑过去,到了身边一绕,将王重阳缠在中间,而绳子的两头还在不停地伸长,转眼只见已经将王重阳捆了二三十圈,连双手也缠在里面。 其他三人见状,齐声叫好。 只见王重阳扭动着绳子,使劲挣扎了几下,并没有将绳索挣掉,他的身体忽然涨到了几倍,只是那绳索极具韧性和弹性,被撑得细如钢丝,却仍然没有断。王重阳身体连涨三次,并没能撑断绳索,反而被绳索深深勒进身体里面,疼痛难忍。 四个道士看出便宜,同时将手中残缺不全的飞剑放了出去,飞刺向王重阳,王重阳在下面身体挣扎的更急,但还是挣不脱,眼见飞剑已经当头刺到,四个人很有默契,四把飞剑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斩向王重阳的脖子,准备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就在飞剑快要砍到他的脖子上时,王重阳忽然不见了踪影,四把宝剑锵的一声斩在一起,火花四溅。 四个人定睛看时,只见飞剑之下有一圈绳子,绳子中间缠着一个小人,原来在飞剑斩到的一瞬间,王重阳突然将自己的身体缩小到跟一只小猫差不多,从而躲过了飞剑。幸好那条捆仙绳集聚灵性,在他缩小的同时,也立刻缠紧,并没有让他逃脱。 四个人见捆仙绳把小孩捆住,刚要指挥飞剑再斩上去,忽见王重阳的身体一下子变大,大得犹如寺庙前面的丈二金刚,同时全身上下也像钢铁一样坚硬。 啪啪啪,捆仙绳被撑断,变成了好几截,掉在地上不停地蠕动,却再也飞不起来。 四个道士见状,大吃一惊,来不及收回飞剑,就听得当当当当,嗤,几声响过,四把飞剑同时折断掉在地上,空中细毛飞舞,那把拂尘也被金刚杵打散。 王重阳有些遗憾地道:“我原以为你们一定学会了天虚子的化胡神掌,没想到你一个个都不成器,打来打去就只有这些破玩意,小爷没兴趣陪你们玩了,知道你们也不想再见到我,后会有期的话不说也罢,俺去也。” 话音未落,人早已化作一道乌光,转眼消失在夜空中,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四个人这才知道,小黑孩子的功夫深不可测,刚才之所以跟自己缠斗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想让自己使出草楼观的神功——化胡神掌。只可惜自己四人都不会这门功夫,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会了化胡神掌,难道就能抵得住这孩子吗? 四个道士降到院子里,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断剑和断绳,知道已经无法恢复,但大家还是收拾起断剑。身后传来啪啪的声响,大家回头看时,只见斗姆宫的窗户上面余火未熄,有弟子跑过来用力地拍打,轻烟袅袅升起。 四个道士绵绵相觑,一时怃然,全都说不出话来。四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这个小孩子手下留情,那么自己四个人都不会是这副模样。 但是,那孩子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呢?四个人想了好多天,谁也没有想出半点头绪。 王重阳飞回五台山附近的那个小山洞中,将烈火袈裟、紫金钵盂和月牙方便禅杖拿出来,他从怀里掏出那颗佛顶舍利,放在架上上面,一时间心潮起伏,好长时间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盘膝坐好,开始练功,不一会儿,便沉入一片空明境界之中。 王重阳倏地从梦中醒来,他顾不上别的,先伸出双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但是他的手掌看到的仍然是那个身高马大,长发披肩,满脸猥毛吗,长腿长胳膊上都是金黄色的长毛的老兄,而不是又黑又瘦又小,浑身光滑的小黑孩子。 他双手停住不动,好一会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我是谁?”这句话问了无数遍,但是他想破了头也显不出答案。 王重阳瘫坐在地上,过一会儿,就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通,希望有一次忽然摸到了原先的自己,但是每一次都一样。 他想,从感觉上来讲,我绝对是我,我的想法,我的感受都没有变,但是身体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好分属不同的人。还有,过去是自己的,但是梦中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隐约感觉到,梦中的自己跟现实的自己恰好调转了个,困在石室中的这个人,灵魂是自己的,身体是别人的,而梦中出现的那个人,身体是自己的,但是灵魂却彻头彻尾是别人的。 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梦中所向无敌,每次出发都是走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他总是信心满满,而且看那些地方游都是那样的熟悉,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自然不过。在梦里,他似乎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本领,虽然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直一无所知,但是事到临头,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做,就像他早就想好了一样。 也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他终于从飘飘荡荡的想象中回到了现实,知道在想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从这里出去的实在。 他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石壁上,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石龛。他仔细看着石壁,看到的又是一道道零碎的人体线条,这些线条不认真看还没事,一认真去看,立刻便觉得眼花缭乱,出现了不断晃动的幻影,似乎有很多的人影一闪而过,看不真切,片刻之间便让他觉得头晕。 他闭上眼睛,让昏晕的脑袋恢复正常,然后再睁开眼睛,不过现在他不敢再盯着石壁看。他感觉到石室里仍然有光亮,知道光源来自那片树叶,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那片树叶。不过那片指甲盖大小的树叶,现在变成了二尺多长的大长叶子。 叶面上似乎出现了很多字迹,王重阳伸手去拿那片大长叶,没想到那片叶子一下子飘开,没能抓到手。随后微光闪耀,空中出现了一行字迹,他读完了那行字之后,字便自动消失,随后出现了另外一行字,如此一行接着一行不断出现。 空中出现的字大意是说,我的名字叫式叉摩耶,是身毒国僧人,自小父母双亡,被师父收养。此时身毒外道盛行,佛教已经濒临灭绝,师父临终前对我说,现在佛教的真谛已经转到了东方震旦国,只有从震旦国将佛教的真谛取回,才能够重新振兴身毒佛教。而佛教的真谛存在与两件法宝中,一件是当年达摩祖师的衣钵,另一件则是达摩带到震旦的《金刚经》。 我将师父法身荼毗之后,便带上了他的舍利,还有他留给我的两件法宝,佛顶舍利和贝叶古经,开始向震旦出发。为了表示我的诚心,我选择了晋朝圣僧法显和唐朝高僧玄奘到身毒取经的路线,逆向走向震旦,一路上经历了千辛万苦,不但磨练了我的意志,而且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古代圣僧的伟大,这更加坚定了我取回法宝,重新振兴身毒佛教的决心。 ------------ 第一三九章 式叉摩耶 我到了震旦之后,便沿着当初达摩祖师所走的道路,自南至北,先到了健康城,在当初梁武帝接见达摩祖师的钟山大爱敬寺朝拜了达摩祖师像,然后一苇渡江,到了江北,最后来到黄河边的嵩山少林寺,先到祖师庵,然后到少林寺拜见了方丈法云禅师,说明了我的来意,并呈上了佛顶舍利和贝叶古经。 法云禅师非常赞赏我的勇气,但是他告诉我我所要的法宝全都不在少林寺,已经在八百年前由六祖大师带到了南方,并告诉我六祖大师当年驻锡在大庾岭的宝林寺。 我离开少林寺,重新回到江南,到了大庾岭,找到了宝林寺,可惜现在的宝林寺荒废已久,连个僧人都看不到,更不用说我要找的衣钵和《金刚经》了。 但我并不灰心,开始一边打听一边云游,找遍了任何一个可能跟衣钵经书有关的地方,用震旦的一句话就叫做有志者事竟成。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人开始攻击我,我对这些都不在乎,他们都是一些普通人,他们并不了解我,可能只是因为我的长相,或者我的奇怪语言,我知道他们对我没有仇恨,何况他们也伤不到我。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渐渐不同,一些武林人士开始加入攻击和侮辱我的行列,其中不乏佛道两家弟子,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攻击我,但是我能够感受到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态度。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如此强烈地激发他们的恶根。 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们把我当作异类对待,采用各种极端恶毒的手段对付我,偷袭,下毒,放火,列阵,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在我身上做试验,看看自己的功夫怎么样,反正我也不会反击。 普通人我不在乎,但是这些所谓的修真人士这样做,让我心中产生了怒火,还好,我一次次都忍住了,我有自己的大事要做,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直到有一天,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如火山爆发。 那天我碰到两个道士被一个和尚追杀,从崖壁上掉下来,我救了他们一命,那和尚本来还要杀掉他们,是我拦住了,和尚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他们不是好人,你要小心。”我以为是他的计谋,想让我放掉两个道士,所以没有理会。 没想到这两个道士果然丧心病狂,我救了他们一命,他们回报我的就是偷走了我的佛顶舍利,可能觉得舍利像是一颗宝珠,而贝叶古经并没有看中,给我留下了。 我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跟踪追击,一直追到了终南山的草楼观,他们拒不承认,观里的主持也出来护短,我终于出手,大闹草楼观,将他们打了个稀烂,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便把我引到后面,从崖壁中冲出一个老年道士,这人的功夫奇高,我竭尽全力跟他周旋,一直斗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败在他的一套掌法之下。 羞怒之下,我开始放手报复,先是遇到道观就上前挑战,大肆屠戮,后来杀红了眼,也不管是道观还是佛寺,只要是山林建筑,便上前挑战,敢于出门迎战的人一律打倒,作为出家人,我不能要他们的命,但是他们不是折胳膊就是断腿,一个个都受到重伤,受尽苦楚。 我知道草楼观的那个老道士正在四处找我,我现在还不是听到对手,我尽可能躲开他,同时更加凶狠地大肆屠戮,故意激怒他。终于有一天,我上了当,被人引到了五台山,陷入重重包围,被三个道士两个和尚围攻,三个道士中有一个用的正是草楼观道士的神掌,而更厉害的则是和尚用的功夫,其实我早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和尚似乎一直都没有施展全力。 到最后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干脆放弃抵抗,听凭他们作为,道士想要我的命,但是和尚制止了,他苦口婆心劝我放弃复仇,真心忏悔,求得佛祖和苦主的原谅,但是我那是正在气头上,对他的好心丝毫不领情,甚至用鄙夷的目光蔑视他们。 最终在那个和尚的坚持下,只是收去了我的三件法宝——紫金钵盂,烈火袈裟和月牙方便禅杖,将我逐出五台上。我身受重伤,遍地仇人,知道自己在北方存身不住,便马不停蹄感到岭南,到处寻找隐身之地,但是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差一点丧命在毒瘴之中。 不得已,还是偷偷地回到了北方,在太行山的一个僻静的小山谷中找到一个存身之地。这几年的时间我已经打听明白,当初打败我的道士所用的功夫叫作化胡神掌,而在五台上的那个和尚所用的功夫叫作大日无畏印,乃是当今佛道两家最顶尖的功夫,单单一种我就不是对手,更不用说两者联合了。 我知道这是留给自己的最后机会,如果自己再出现时任然不能打败这两种功夫,那自己就只有偷偷回到身毒国,不再抛头露面。在来太行山之前我就一直在研究这两种功夫,但是找不到一点破绽,在找到这个藏身之地时,我便决定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在进入岩洞之前,我就向佛祖发誓,如果不能够破解掉这两门佛道功夫,便不踏出岩洞一步,否则便终身受天火罡雷之厄,如果五十年之内我还不能破解掉,那就是我的天赋不够,一辈子也破解不掉,五十年期限到了之后,我就灰溜溜回到身毒国,终生不再踏入震旦一步,再也不会再提复兴佛教的话,默默无闻过完自己的一生。 我开始了岩洞中暗无天日的生活,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可以让我集中精力,全身心投入到武功的研究中。事情一开始进展的很不顺利,或者可以说一无所获,震旦佛道两门的功夫我都很陌生,不要说找到破解它们的办法,想了好长时间都没能将当初看到的招式想清楚。我后来干脆先忘了破解这档事,全身心去领悟这两套功夫的精髓所在,并且开始认真去修炼它们。 等到我渐渐领悟到它们的妙处,我真心佩服创造这两门的功夫的人,他们的聪明才智绝对是超一流的。但是随着对这些功夫掌握和理解的深入,破解的方法也慢慢变得明显了。一旦突破口找到,后面的事情就变得轻松而自然。 洞中无日月,更不用说我将全身心都用在了练功上,但是我自有记录时间的方法,就是那片贝叶,每过一年,在它的叶面上都能清晰地显现出来。一直到四十年头上,我终于将能够记清的招式都找到了破解方法,但是每种功夫都还有一二十招模糊不清,自然也找不到破解的招式。 当初我发誓的时候,并没有清楚地说是破解能够记清的招式,我想我当时的意思就是破解全部的招式,现在我已经不可能破解全部的招式,虽说这其中有当初想象不到的客观因素,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当初发过的誓不能不算数,所以我还是决定待下去,最后的十年时间,我要将这四种功夫练得滚瓜烂熟。 我开始认真修炼这两对四套功夫,单日练佛道功夫,双日练破解功夫,等到四套功夫全都练到极致,我便将自己的元神飞出,跟元神对练,不断互换角色,反复修炼因为对打时用上了真功夫,所以将石壁震碎了,后来不得已只好用法术禁锢住,不然有可能将整个岩洞震塌,那样可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提前出洞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准备停当,单等时间一到,从洞里出去,便开始去实践我当初的誓言,彻底打败震旦佛道两家,高扬身毒武威。 字迹消灭了,王重阳看完了这个人的自述,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同情,有仇恨,有遗憾,也有敬佩,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全都涌上心头。对于式叉摩耶这个来自身毒国的僧人,王重阳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 低头看时,原来二尺多长的贝叶又变回了指甲盖大小,他伸手去拿贝叶,没想到贝叶向旁边一飘,那一下竟然没有抓住,王重阳觉得这是偶然发生的,所以又伸手去拿,但是贝叶又是一飘,躲到了一边。连续两下出手无功,王重阳这才知道贝叶有灵性,是在跟他开玩笑。 第三下王重阳用上了所学的功夫,出手如风,一下没有抓住,便跟踪追击,接二连三,一下快似一下,一连抓了十多下,竟没有一次碰到那片贝叶。王重阳好奇心陡起,一声长啸,跳起身来,双爪齐施,不间断地抓向贝叶。 那片小小的贝叶就像是随着一阵狂风飞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石室很小,它围着王重阳不停地转圈,王重阳转着身子追逐,竟然抓它不住。 叶子越转越快,王重阳便也跟着越转越快,到后来他使出了不久前刚刚学会的修月掌,手上带上了内力暗流,但同样不能阻止住贝叶的流转,也不能把它抓在手里。 就在王重阳不停地转圈的时候,忽然对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挥起一掌朝王重阳打来,来势甚是凶猛。 ------------ 第一四零章 化胡神掌与大日无畏印 王重阳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自己一掌打来,他反应敏捷,立刻向后闪去,躲得很快,但是没有想到石室里面的空间很小,一下子撞到了石壁上,直撞得脊背似乎都断裂了,但是他顾不上疼痛,伸着双掌护住胸前,定睛看时,眼前什么都没有。 他四下看了一下,仍然没有看到人影,但是刚才他分明清清楚楚看到了一个人影,挥掌向自己扑过来,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影身形高大,面目依稀像是那位式叉摩耶。 这让她感到十分奇怪,难道是那位番僧回来了,用隐身法跟自己开玩笑?后来一想,自己现在的形象才是式叉摩耶,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但是这里并没有镜子,也没有水,怎么会有倒影?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转到刚才的方向时,眼前又是一闪,似乎又看到了刚才的那个人影。 他重新转了一圈,没错,果然又看到了那个人影,刚才的速度比较快,所以看得比较清楚。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一定是自己在转动时看石壁,石壁上的那些线条就变成了人形。这么说来,刚才那片贝叶躲开自己的手掌,实际上是为了引导自己看石壁上的人形。 他猜想既然贝叶这样引导自己,那么这个石壁上一定有什么秘密。他开始慢慢旋转起来,最初速度比较慢,所以出现了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影子,他慢慢加快速度,果然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到后来他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身形,不错,正是那位番僧式叉摩耶。 式叉摩耶似乎是在演练一套功夫,他转了两三圈之后,开始看出来了,他练的正是自己刚刚学会的功夫。不过式叉摩耶的动作非常快,快得几乎难于分辨出各个动作来。 转了一会儿,王重阳感觉出来了,当自己的速度变慢时,对面看到的人影的动作却是非常快,而当自己的速度变快时,对面的人影的动作反而变得慢了一些。于是,王重阳开始不断加快速度,果然对面的人影动作的速度变慢了。 王重阳一直在不停地加快速度,当他的速度到达极端的时候,眼前的人影突然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情形,式叉摩耶的动作先是慢到了极端,紧接着他的动作开始变成了分解,一个动作慢慢完成,然后突然停住,中间有一个停顿,虽然停顿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这其中却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就是在他的身体里面隐约出现了一道线,那道线并不明显,但是王重阳已经感觉出来了。 那因该是他做那个动作时,身体中内力运行的路线。 王重阳一旦掌握了石壁的秘密,心中非常的兴奋,当下不再休息,立刻开始旋转起来,根据自己的不同需要,不断地改变着自己的旋转速度,时快时慢,而最终总是要归于极致的分解动作和内力路线。 这时他看到的是道家功夫化胡神掌,等到将这套功夫修炼完毕,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先前他是顺时针旋转,现在他开始逆时针旋转,果不其然,眼前出的是另外一套功夫,正是破解化胡神掌的功夫。 在正转反转了无数圈后,王重阳已经将一套道家化胡神掌和它的破解功夫全都练得滚瓜烂熟,连内力的运用细节也都准确掌握。歇息了一会儿,他想还有两种功夫,一定也藏在石壁上,但是顺时针逆时针都转过了,接下来还能怎么样呢? 他接连尝试了好多方式,都没有再出现那种佛家功夫大日无畏印,和它的破解功夫。最后他偶然将身体上倒转过来,果然看到了第二种功夫佛门大日无畏印,还有它的破解功夫。 这种功夫因为需要倒着转动身体,所以练起来难度较大,费时较多,但王重阳本来在岩洞里无事可做,他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将大日无畏印和破解功夫全部掌握。 王重阳在洞中狭小的石室中,黑暗中没有日月,也没有别的东西分心,所以可以倾注全部精力去修炼两套四种功夫,对于时间自然有了非常大的错觉,当他觉得时间过得像蜗牛一样慢时,其实时间过得飞快,但是当他觉得时间像箭一样快时,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他全身心修炼四种功夫,全都准确掌握,演练熟练,也不过是两昼夜的工夫,但是在他感觉中,似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他练熟四种功夫之后,忽然起了一种想法,想要像番僧那样自己跟自己对斗,但是他的身体里面没有那个小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能凭着想象去做。练到后来他忽然又出现了新的念头。 他感觉自己应当是被式叉摩耶给欺骗了,所以无法消除内心的怒火,他正练着大日无畏印的破解功夫,心里忽然想为什么不反其道而行,用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反制他想出来的破解功夫? 王重阳想到便做,他先是在出招时想象着一个人在跟自己对斗,后来他干脆开始旋转着与对面出现的幻影对斗,这样做虽然非常困难,但是王重阳做得津津有味,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式叉摩耶本身就是一个不世出的武林奇才,他在岩洞里心无旁骛,花费了四十年的功夫才想出来的破解功夫,果然是非常高明,远不是王重阳这样年龄的人,在刚刚误入武林殿堂的时候所能够推翻的,他能够理解接受掌握已经是非常罕见的天才了。 但是王重阳对这一切全都不懂,他就是凭着一时的气愤,硬是要从那破解功夫中找到破绽,并且用原来的功夫再去反制它们。用了没有多长时间,他果然想出了几招的反制方法,便急不可耐的实验起来,他旋转着跟眼前出现的幻影过招,不过虽然他能够清楚地看到两人过招的动作,但是毕竟对面出现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无论他使出的招式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是一成不变地做着他们动作,并不能真实感受到破解掉它的快乐。 于是王重阳突发奇想,要用左手和右手对斗,要做到这样,必须一心二用。好在王重阳此时年纪不大,涉世不深,各种思维尚未成为定式,所以对于一般武林人士来讲非常困难的事情,对他却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便做到了。 他开始进行双手互搏,一开始还比较顺利,但是当他后来开始用上内力时,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最初的双手互斗,引发了他身体里的两股内力互斗,最初两股内力的纠结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副作用,但是当他在互搏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增加内力,内力达到一定程度时,事情便发生了突变。 突然之间,他体内的两股内力就像决堤的河水,不可遏制,当两股洪流冲击到一起时,激起了千重浪花,同时两股洪流合成一股,开始倒灌,气血倒流,直冲向心房,他想要阻止住,可是洪流太强大,根本阻止不了。 他听到头脑中轰的一声大响,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王重阳飞翔在万山杂沓之上,这里的山不像太行山,没有那种危崖刺天的雄伟壮丽,但是绵延不见尽头,而且山中全都笼罩着缭绕氤氲的云气,常年不散。王重阳正是朝着云雾最浓的深山之中飞去。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山谷是通向什么地方,但是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目标,而且好像是好久以前就计划好了的,就这样,他毫不犹豫,沿着早已经想好的陌生路线前行。 正行之间,忽然前面的云雾之中飞起一个大彩球,到了空中噗的一声爆裂,彩丝四下飞窜,然后消失。王重阳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便加快速度向前飞去。 转过一个崖壁,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空地,但是被沉沉的云雾笼罩着,看不到下面的情形。这时又有一个大彩球从下面冲破云雾飞到了空中爆裂开来,王重阳鼻端闻到一股腥臊之味,知道厉害,马上屏住呼吸。恰在这时,一群小鸟从这里飞过,被爆散出来的彩丝扫中,十几只飞鸟立刻翻转着掉落云雾之中,连叫声都没有发出一下。 王重阳屏住呼吸钻入云雾,慢慢降落。但是这里的云雾与别处不同,云层很厚,一直压到了谷底。他没有看清下面的情形,差点跳进潭水之中。 低头看时,只见下面全是潭水,只是潭水之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绿藻,看上去倒像是一片绿茵,王重阳的脚踩到浮躁上面,感觉下面一虚,知道不对,立刻飞身向上,悬在空中。只见刚才脚踩到的地方出现了一片裂痕,从裂痕中涌出一股血红色的液体,窜起老高,然后掉下来,一股刺鼻的味道不过来。王重阳赶紧闪到一边。 他定睛细看,目光穿透云雾,看到整个山谷里面没有一块陆地,全都被这种血液绿藻所覆盖。紧挨着绿藻便是氤氲浓郁的雾气,这种雾气不想别的地方那样轻飘飘的,仿佛是有比较沉重的质感,一直稳稳浮在山谷潭水之上,一点都没有飘散出去。 王重阳看着眼前这种奇异的景象,嘴里喃喃自语道:“大*(法)场。” ------------ 第一四一章 大*(法)场 王重阳来到了他所说的大*(法)场,早已运起护身神功,将自己保护起来,深入毒雾之中,在里面略微观察了一下,身体向后退,躲到了崖壁下面一个石龛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他知道他来得很巧,他想要看到的景象马上就要出现了。 沉沉雾气笼罩的湖面,不时窜起一个彩球,到了山顶爆裂,响声很轻,彩丝流散,飞开消失。但是初次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情形并没有什么改变,彩球出现的频率既不变高,也没有降低,一直那样一成不变。他的心里慢慢有些疑惑,难道今天不是那怪物出水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身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似乎有一只鸟从他的身旁飞过,在水潭上面飞远,迷失在云雾中。 王重阳心里感到奇怪,这是什么鸟,竟然不怕大*(法)场的毒瘴,敢飞进来。要知道这里的雾气都是剧烈的毒气,是藏身潭水中的各种毒物喷射出来的,里面多的是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任何一种毒物喷出的毒气,有人吸到肚里,立刻便会中毒昏厥,重者会因此丧命,更不用说五种毒气混合在一起,同恶相济,已经发生了裂变,更是远远超出一种毒气的二十倍。 这里四面环山,悬崖峭壁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围城,密不透风,而里面的水也是死水一潭,在水潭的底部后一座火山的口,定时喷出热气,将潭水加热直沸腾,更增加了谷中的毒气,所以即使山外的风吹不到这里,即使连绵不绝的大雨不停地浇注,但仍然不能浇灭雾气。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个日夜,都是雾气氤氲。 普通的人和禽兽不要说来到这里,在十里之外,嗅到一点点流散出来的云气,便立刻会感到头晕目眩,呕吐不止。空中的飞鸟从潭上飞过,一旦被飘起来的雾气沾上,便会立刻失去知觉,翻转着掉进毒雾之中,在血红的潭水里化去,只剩下一点点骨架。 当地的人都称这里的为“大*(法)场”,意思是说这里就是行刑的大*(法)场,不管什么人只要误入其中,一定是有去无还,而且连尸身都没有人敢去寻找。 自古以来,那地方就是一个死亡之谷。 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各种各样的毒虫,就是腐烂的果实树叶,除此之外在没有什么鲜活的生命。 而这时却有一只大鸟飞进了法场之内,并没有被雾气毒倒,拍打着翅膀径直飞到那边去了。王重阳想这是一只什么鸟,不会是那一只鬼车鸟吧,或者它真的有能力在这里自由飞翔。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没想到那边又传来了扑棱棱的翅膀声。那只大鸟有呼扇着翅膀飞了回来,王重阳见它的身体足有二尺长,一身灰黑色的羽毛,翅膀上没有一根羽毛,是透明的肉色,张开来超过四尺,三角形的脑袋是铁黑色的,两只小眼睛射着精光,从王重阳藏身的石龛便飞过的时候,转头向他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他,但它并没有转过来,径自向前飞去。 王重阳转头侧耳想要听那只大鸟飞向那里,这时前面的水潭里起了一阵汩汩之声,就像是水烧开时的咕嘟之声,下面水面的绿藻还是浮动起来。王重阳赶紧将头转向前方,两眼紧盯着云雾。 这时身后又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但是这次比先前距离远了许多,王重阳听那只鸟飞向前面水声沸腾的地方,知道要出事,急忙飞身升到空中,他刚刚冲出雾气,只听得下面哗啦一声大响。 那只大鸟从云雾中窜上来,直冲天空,随即从下面飞出一条怪物,似龙非龙,似夔非夔,长着鳄鱼的长脑袋,一丈多长的蟒蛇身体,脊背上长着一丛长毛,四只长爪,一条粗大的长尾巴,长着大嘴跟在灰鸟的后面向上猛追,眼看就要追上,忽听一声叱咤,一道红光从左手山巅飞来,快如闪电,那条夔龙怪物发现上当,赶忙反身想要返回到云雾中时,已经迟了。 那道红光拦腰向着夔龙斩来,夔龙知道厉害,不敢用爪去接,闪身躲到一边,又想返回下面潭水中,但是那道红光很是狡猾,专门拦在夔龙的下三路,不让它回去。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三四个回合,那只怪鸟也返回来,绕着夔龙不停地转圈,得住机会便冲上去用尖锐的长嘴啄它一下,锋利的长爪抓它一下,然后立刻举翅远扬。但是夔龙身上有一层铠甲护着,嘴爪打到身上,划出一溜火星,竟不能伤到它分毫。而那道红光也打不到它的身上,一时之间成相持之势。 王重阳飞到云雾之上,便退向就近的一片悬崖,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相斗,知道夔龙没有危险,便转头向飞出红光的山峰看去,只见峰巅的一棵弯曲的松树下面站着一个矮胖的人,穿一身大红大绿的长袍,头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看样子像是苗疆的蛮人。 那人见红光无功,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话,立刻飞下山峰,还没有到跟前,便飞出一把弯刀,亮光闪闪,旋转着斩向夔龙。夔龙正跟那只大鸟和红光周旋,见弯刀转成一个圆盘,向着自己的腰身削过来,无法抵挡,一张嘴喷出一团火焰,卷向迎面飞来的矮胖蛮人。 夔龙喷出的火焰就像是没有充分燃烧,裹着浓浓的黑烟,蛮人见状赶忙躲到一边,似乎对那道火焰非常忌惮,但是弯刀并没有因此停下来,继续削向夔龙。 夔龙想要躲闪,但是身体被大鸟的嘴爪和那道红光逼住了,无奈张嘴喷出一个暗红色的圆球,圆球不时向外发出一道又一道光波,将弯刀阻止住,那只鸟一看到那颗红球,立刻舍下夔龙飞向那边,张大嘴巴向着红球啄去。 夔龙见状,赶紧往回收红球,红球一退,旋转的弯刀也跟着进来,它不敢完全收回来,但是又不能停住不动,只得左摇右摆,躲闪大鸟。对面的蛮人看大鸟啄不住红球,伸手从脖子上拿下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项圈,扬手摔了过来。 金项圈一出手,立刻化成一道黄色的火焰,径直套向夔龙的头,夔龙想要躲闪已经无法脱身,它嗷的一声怪叫,倏地收回内丹,张嘴喷出一道浓烟滚滚的火焰,正射向那个矮胖的蛮人。 蛮人身形不动,倏地横移出去两丈多远,躲开了那道烈焰,伸手向着那道金项圈一指,那道黄色的火焰立刻变得大盛,凭空涨大了一倍有余,整个向夔龙身上套去。 眼看着夔龙已经无处可躲,马上就要被金光火焰圈住,忽听右手山上一声娇叱,一道蓝光飞来抵住了金项圈,夔龙得住机会,一个转身,从上面一头栽进云雾之中,转眼不见踪影,那只大鸟追得过急,一个倏忽,被夔龙的大尾巴啪的打个正着,一下打出老远,疼得它呀呀直叫,扑扇着翅膀一偏一偏向左手山峰飞去,想来被打得够呛。 等夔龙一入云雾,那道蓝光并不恋战,立刻飞回右手山峰。矮胖蛮人一见到手的宝贝被人给搅黄,不由得大怒,对着右手山峰戟指怒骂:“无耻贱婢,又来坏你家小爷的好事。这毒虫又不是你家养的,凭什么不让别人来抓?念在你快要做我浑家的份上,我一向让你三分,谁知道你竟然得寸进尺,不知退让,今日不说出一个一二三来,这大*(法)场就是你我的花烛洞房,我要跟你立刻拜天地。” 右手山峰上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女子道:“丑八怪,也不撒泼尿看看自己什么狗模样,就癞蛤蟆想吃天鹅屁。”说着话,一个人影从山峰上飞下来,到了潭水上面停住。 王重阳看时,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也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头上插着一朵碗大的牡丹花,笑眯眯地悬空而立。 那个矮胖蛮人本来满脸怒容,一见女子显身,立刻笑容满面,飞近一点,嘻嘻笑道:“其实这个毒虫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它才来的。我是为了你才来的,那个小毒虫只不过是个诱饵罢了。只要你肯嫁给我,何止大*(法)场里的一条小虫,整个苗疆都会是我们的。” 女子道:“依我看你跟下面那条夔龙倒是一对儿,可惜连它也看不上你,见了你就躲。” 矮胖蛮人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岳丈大人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爹是南苗王,岳丈大人是北苗王,南北联姻,统一苗疆,从此再没有战乱争斗,一起抵御明朝的侵犯,是众望所归,这既是你我二人的好事,也是整个苗疆的福祉,何必这么在乎皮相?” 女子道:“苗疆福祉?我看是苗疆的祸患,这么多年来你们父子所做的一切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的双眼,你嘴里说统一苗疆,到底是统一到南苗,还是统一到北苗?” 蛮人道:“既不是统一到南苗,也不是统一到北苗,而是统一到……”说到这里,他憨笑两声,道:“你我的双苗。” 女子道:“呸,痴心妄想。” 蛮人道:“要不就是统一到咱们的孩子——小苗身上。你我成婚之后,至少要生……” 他话没有说完,女子早已按捺不住,一声怒斥,手上飞起一道蓝光,径斩向蛮人的粗腰。 —————————— 纵横的审查真是快让人疯狂了。 ------------ 第一四二章 玉瓶吸蜃气 蛮人见女子动手,只是东躲西闪,并不反击,也不生气,不断嬉皮笑脸跟女子说着调情的话。女子一言不发,指挥蓝光不断斩向蛮人。不过蛮人看似蠢笨,动作却是十分的彪悍快捷,蓝光虽然猛恶,却总是追不上他的身体,一招招全都落空。 女子出招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不停地娇叱呐喊。眼看着连出数招都挨不到对方的一点衣襟,不禁开始焦躁起来,一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把金钗,扬手打过去。 金钗化作一团黄色的火焰,径奔蛮人面门,蛮人见了赶紧用金项圈一套,将火焰套进项圈里,金钗在项圈里四下奔突了一会儿,最后恢复了原形,蛮人一伸手将金钗抓住,拿到眼前看了看,笑道:“跟我的项圈正好可以凑成一对。” 女子见状大急,又飞出一道白绫,卷向蛮人的双脚,蛮人一指那道红光,红光便迎上去拦截白绫,女子知道红光厉害,怕白绫被它点燃,嗖地收回来,左手一扬,一片金星飞向蛮人。 蛮人急忙将身体飞起来,下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爆炸声,蛮人脸色大变,道:“我一直对你礼让有加,没想到你这么狠心,竟然用星雷金针炸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敬畏未来的丈夫。”说完话,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盒盖,道:“迷离,去。” 从盒子里飞出一条小虫,全身墨绿,闪着微光,小虫蜷伏不动,似乎还在沉睡,一阵山风吹过,那条绿虫仿佛大梦初醒,一阵蠕动,女子只觉眼前一花,一条小虫变成了四五十条,密密麻麻排在他的面前,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女子见了大惊失色,有心逃走又有些不愿,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金蚕唰的一声散开来,将女子围在核心。蛮人道:“乖乖随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不然……” 女子呸啐了一口,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有本事放马过来。”虽然如此说,但是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了绿蚕的攻击。 蛮人似乎心有不忍,一直没有发出攻击的口令,那些绿蚕围在女子的周围,并没有进攻,只是发出嗞嗞嚓嚓的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到耳朵里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下面忽然又传来一阵咕嘟嘟的水声,矮胖蛮人听了脸上显出惊惶之色,一声厉啸,向着左手的山峰飞去,那四五十个绿蚕也跟在身后亡命逃去。 一道彩虹从云雾中飞起来,朝着逃走的绿蚕追去,落在后面的十几只被彩虹追上,一卷,纷纷向下坠落。彩虹并没有停留,仍然向着蛮人追去。双方势子都快,转眼之间已经追到了山巅。 矮胖蛮人落到原来站立的松树之下,回转身子,发出嘿嘿狞笑,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个小小的羊脂玉瓶,口中念念有词。那道彩虹见状立刻停止前趋之势,掉头想要往回跑,但是为时已晚,从玉瓶的小口里飞出一片隐约的白气,将彩虹吸住,彩虹极力挣扎,但就是摆脱不了那片白气,只是片刻之间,彩虹便被白气制服,慢慢被吸进了玉瓶的小口里。 那个玉瓶只有酒杯大小,瓶口更是小得像一个玉米粒儿,那道彩虹露在雾气外面的部分就有四五十丈长,更不用说被雾气遮掩的不分,宽度也有两三丈,但是被小瓶子吸着,就像是长鲸吸水一般,转眼已经吸进了许多。 原来蛮人适才逃跑,完全是诱敌之计,将彩虹引到远离潭水的地方,要将它全都吸走。女子见上了当,同时将手中的蓝剑,白绫放出,飞上前去,似乎要跟对方拼命。 蛮人见蓝剑白绫飞过来,微微一笑,因为怕火焰叉烧了白绫,便用金项圈迎住白绫,火焰叉抵住蓝剑,他并不使用全力厮杀,只是将蓝剑白绫拦住。而在她们缠斗的同时,彩虹继续被玉瓶吸进去。 女子徒自惊惶,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彩虹被吸走,干着急没办法,一张白脸都气红了。 王重阳一直在石龛里冷眼旁观,看到局势急转直下,知道那个蛮人志在收取潭水中的蜃气,此人看起来蠢笨,其实十分狡猾,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那女子已经黔驴技穷,再过一会儿,彩虹恐怕就会被玉瓶吸光。 王重阳知道这彩虹乃是潭水中的千年老蜃喷出的毒气,乃是整个大*(法)场毒气的精华,一旦被这人收走,用在好的方面还可,用来作恶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不可不管。另外从一开始王重阳就对这个蛮人十分的厌恶,而对那个丽装女子心生好感,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 王重阳离开石龛,向着对面的山峰飞去,那个蛮人早就看到了有人躲在对面的石壁上,但是他生性自傲,觉得方圆千里之内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并没有放在心上,适才跟女子斗法,显出了自己的本领法宝,心想那人就是不被吓跑,也不敢再上前自找没趣。现在忽然看到那人竟然飞了过来,心想,难道这人吓傻了吗? 眼见那人只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孩子,蛮人更加不放在眼里,心想,不如用这个小孩来警戒一下自己的心上人,省得她老是看不起自己。想到这里,他用手一指空中的金项圈,项圈金光大盛,一下子便将白绫给荡了回去,然后金项圈闪电般飞向小黑孩,女子见项圈去势甚疾,知道蛮人动了杀机,但是自己无力相救,不由得惊叫一声。 叫声未息,金项圈已经飞过去套在了小黑孩的脖子上,仍然在不停地旋转,然后猛地向一边飞去,想要把小黑孩的脑袋切下来。 金项圈越转越快,不断地向着四周摆动,就是无法将小黑孩的脖子切断。这一下矮胖蛮人和那个丽装女子都是大为震惊,两个人都知道这个金项圈不是普通的饰物,而是一个极其厉害的法宝,名字叫作太一金钢圈,能够锁拿各种兵刃,打中岩石树木,简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即使普通的飞剑也能照拿不误,先前女子发出的金钗,也是一件厉害法宝,金钢圈轻松便把它拿下,端的是厉害非常。 没想到太一金钢圈套在小黑孩的脖子上,转了不下五十圈,竟然一点都没有伤到小黑孩,蛮人知道不妙,急忙往回收金钢圈,但是金钢圈一点都不听使唤,手连招三四下,金钢圈仍然在小黑孩的脖子上旋转不停,并不飞回。 只见小黑孩,一伸手抓住金项圈,低头看了看,笑道:“是纯金的,谢谢你。”看来他是把那个法宝当作是蛮人送给他的礼物了。 这时矮胖蛮人和丽装女子都停下手来,看着小黑孩。蛮人听了小黑孩的话才惊醒过来,用手一指火焰叉,火焰叉冒着熊熊烈焰,径向小黑孩刺来。丽装女子喊道:“小孩,快躲开。” 话音未落,火焰叉已经飞刺到小黑孩的胸口,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小黑孩一伸手便把飞叉抓在手里,叉尖上的熊熊火焰忽然消失,只剩下一直钢铁打就的长叉。他将金刚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来几遍,摇摇头道:“这个铁叉不好,用来叉粪草还行,不过买不了几个钱,我不想要,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话,将手一甩,金钢叉慢慢向着蛮人飞去。 如果说刚才金项圈被小黑孩拿住,矮胖蛮人还怀疑是什么地方出错了,现在他们取信无疑:这个小孩子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眼见火焰叉缓缓飞到,蛮人一伸手将金钢叉抄在手里,刚要开口发问,忽然金钢叉冒起熊熊火焰,蛮人措不及防,手被烧伤,慌不迭撒手,太乙金钢叉咣当一声掉在岩石上面。 矮胖蛮人没想到自己的金刚叉会把自己烧伤,手上被烧出了燎泡,衣袖上也着了火,连着拍打了好几下都没有弄灭,反而将另外一只袖子也给燃着了。他顾不得再拾地上的金钢叉,用手一招空中的羊脂玉瓶,准备转身逃走。 但是连招两三下手,玉瓶并不飞回,举头看时,只见彩虹早已不见,也不知道是被玉瓶吸光了,还是剩下的飞回潭里了,玉瓶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在玉瓶的上面,有一个倒转的紫金钵盂,从钵盂口中射下一片金光,将玉瓶罩住。 矮胖蛮人再招两下手,见玉瓶仍没有动静,知道今天讨不了好去,狠狠瞪了小黑孩一眼,一跺脚,嗖的一声飞走了。 王重阳见那个蛮人逃走了,一招手将紫金钵盂收回来,然后飞上去拿住那只小玉瓶,飞身下来到了丽装女子的跟前,将玉瓶递给她道:“这个给你吧。” 丽装女子接过玉瓶,赶紧弯身下拜道谢,王重阳对着女子下拜。丽装女子道:“小侠客,是你帮忙夺回了我的蜃气,理合我拜你。” 王重阳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姑娘应该是黎母山的人。” 丽装女子脸现惊异之容,点头道:“不错,我是黎母山的三小姐,名字叫白莲花。” 王重阳道:“有一位白度母仙女,不知道是你什么人?” 丽装女子道:“那是家祖姑母,你……怎么知道?” ------------ 第一四三章 北邙山幽冥使 王重阳道:“五十多年前,我师父从这里路过,误入大*(法)场,触动了潭里面的蜃气,中毒昏厥,被你家祖姑母救回山去,用药除毒,才捡回一条性命。” 丽装女子道:“我听父亲说过这件事,不过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你要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你师父是个高大头陀,对不对?” 王重阳道:“不错,我师父是身毒僧人,名字叫式叉摩耶,我叫王重阳,今天从这里路过,看到小姐跟那人争斗,看你的装束跟师父说过的那位恩人白度母有些相似,忍不住上前动手,抢回了这只玉瓶。没想到真是恩人的后人,看来这也是天意。” 丽装女子道:“今天不是小兄弟出手帮忙,差一点就吃了那厮的亏,这里距离敝寨不远,请兄弟到敝寨小坐,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王重阳道:“不瞒小姐你说,小弟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请小姐回寨替我拜上恩人,改日再行上寨拜谢。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话,不等丽装女子回话,倏地化作一道黄光,眨眼消失在天边。 丽装女子看着天边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古怪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古怪徒弟。” 王重阳办完了这件事,就像是卸掉了压在心头的所有包袱。该报的仇报了,该报的恩也报了,失去的法宝也取了回来,心情无比轻松,便在空中欣赏起下面的景色。从南到北,风景渐渐不同,岭南一带山重水复,雾气氤氲,到了江南则是山明水秀,清明旷朗,过了长江,时有孤峰突起,遮天蔽日,森林似海,风过如涛。再向北到了黄河流域,平畴万里,村庄星罗棋布,而山脉绵延千里不绝,山上鲜有树木,大多长满荒草,怪石嶙峋,荒凉中更显雄伟壮丽。 赶回太行山时,正是黄昏时刻,夕阳衔山,余晖飞满半边天,一缕缕的白云都被染成了紫红色,天空不时有归鸟急急飞过,这儿哪儿传来阵阵牛羊的叫声,一片安详和睦的景象。 他落到崖壁的顶上,四下看了一阵,这景象其实司空见惯,极其平常,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欣喜与留恋。仿佛好久没有看到过,很快又不能再看到了一样。 他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于是便飞身下到石龛里,对着石壁一指,石壁扎扎离开,他弯腰钻了进去。他还记得上一次进洞时不小心闪了一个大跟头,这一次便留了心,迈腿的时候没有那么实在,以防跌倒。不想他心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腿脚却有些不发使唤,明明已经探到下面是空的,还是没有控制好身体,一个跟头栽了进去。 他摔倒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刚要翻身跃起,就被一双大手压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上一次一样,那双大手从他的胸口按进身体里,一直按到了下面的碎石块上,然后他的身体被大手抱起来,从石壁上的洞口送出来,放到了岩石上面,又在噼噼啪啪的闪电之中缩了进去。 王重阳倏地醒转,一下子跳了起来。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和衣服,看到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身体,他立刻长出一口气,心里一片释然。还好,他终于又百分之百地恢复了自己,不再只是百分之五十,或者心是自己的,身体是别人的,或者心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现在终于心和身体都是自己的了。 他抬头看看,只见西边的太阳刚刚西山,天空的彩霞仍然十分明亮,跟刚才梦中的时间景色恰好衔接住,心中不由得一阵茫然。不过他这一次虽然仍是疑虑重重,因为有过一次经历,却并不怎么震惊,转着身体四下看时,石龛里除了那个小酒葫芦,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想自己这次梦里的经历跟石洞里的老兄有关系,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做了一个跟我同样的梦,于是伸手拍着里面的石壁,喊道:“喂,老兄,在里面没有?”一连喊了好几遍,里面没有传来一点回音。 王重阳想在梦里他经历了至少有十天的时间,但是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你在梦里经历来到很短的时间,而现实中已经过了好长时间,有时候则正好相反,因此他不着调这一次到底过了多长时间。 他想起门里曾经学过两套四种功夫,低头回忆了一下,感觉一招一式都清清楚楚,历历在目,于是便在石龛里演练起来,一套化胡神掌从头至尾,竟然非常清楚,一点不错,似乎真的练了好长时间。他接着又练了大日无畏印,还有这两套功夫的破解招式,全都是非常熟练记得非常清楚。 他在练功到时候似乎听到石壁里传来一声咦,但是随后便什么都没有了,练完功夫,他又伸手拍打石壁,叫了几声,仍然是没有一点反应,他只得作罢,转回身来。 就在他转身的当儿,他感到胸口亮光一闪,低头看时,原来是一个项圈,金光闪闪的项圈,正是他在梦中从那个矮胖的蛮人手里夺来的,不仅又是一阵怃然。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离奇古怪,不可理解,不仅当时的事情是真是梦他弄不清楚,甚至现在是梦是真他也没有把握。他曾经为这样的事想破了头皮也没有答案,当初的事情比这还要奇特十倍,被鬼卒抓走的胡雪燕硬是让他在梦里救了出来,相比较而言,从梦里得到一个金项圈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心想,要是在梦中缺胳膊掉腿,难道醒来后便真的成了残废?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看来以后做梦也得注意,不能掉以轻心,一切都要当真的一样对待了,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此时天上的彩霞渐渐失去了光彩,地下的景象已经开始变得一片迷离。他感觉那个金项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很是别扭,但是拿下来又没地方放,只得让它继续挂在脖子上。 他伸手拿起岩石上的小葫芦,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这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了不少,原来下落三四丈就得找个地点点一下,来减缓下落之势。从石龛到谷底,需要点上十几下,这次不一样,直落到七八丈高才感觉需要减缓,从上到下少点了一半的次数。 到了谷底,他抬头看了看崖壁,仍然是高入云霄,一点都没有降低,难道自己在梦中练功得到的功力也变成了真的?那两套四种功夫,他现在都能熟练的施展出来,看来功力也是的。他心里很是高兴,觉得找到一个练功的捷径,将来他醒着睡觉都能练功,那样一来,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练功,那样一来,他的功力就会比别人快一倍。 他一边走一边想,转过一个大弯,忽然看到两个人影迎面走来,此时玄武谷里的光线已经很微弱,双方的距离虽然不远,但是人影却比较模糊,王重阳定睛看时,感觉前面的一个人有些像是师父东方珂。 他刚要开口问,就听对方咳嗽一声道:“兀那小孩,怎么到这时还没有回家,在山谷里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高高的个头,细条身材,一身黄褐色衣服,长得比较俊美。你看到没有?” 那人正是东方珂,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王重阳以为师父跟他开玩笑,但是他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一直走到王重阳跟前才站住脚,不住地翻着眼睛想要示意,似乎是要王重阳注意他身后的人。王重阳这才知道他为什么刚才罗哩罗嗦说个没完,原来是怕自己开口叫师父,说露了馅,所以不停地说,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直到他到了自己跟前,能够看清他的眼色为止。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一边抬头向东方珂身后看去。 只见东方珂身后的那人中等个头,身材瘦弱,却顶着一个大圆脑袋,足足比别人的脑袋大一半,一副弥勒佛的面相,喜眉笑目,乐呵呵地看着王重阳,并不作声,看上去就像是过年过节时跳神的人头上戴的娃娃头像。 王重阳一看那人的面相便对他起了好感,觉得他是一个慈爱可亲的人,忍不住也对着那人笑了一下。 东方珂一直在使眼色让王重阳赶紧走,但是王重阳似乎没有明白他的用意,便又开口道:“你真的没有看见?天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家,一会儿这里会有虎狼,小心丢了你的小命,赶紧回家吧。”他再说到丢命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王重阳知道师父是在暗示自己躲开,猜想身后的那个人可能是师父的仇人,师父一定是被那人胁迫着。想到这里王重阳更是不打算走了,他要想办法把师父救走。于是便结结巴巴道:“我……我……从石壁上下来,找不到回家的路,在这谷里呆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办法回家,叔叔,你们到哪里去,把我带出去吧,我家就在蛇村旁边。” 东方珂道:“你是蛇村的?怎么会掉到这里面?”说着话回头看看身后的人,道:“幽冥使大人,你看,要不先把这孩子送上谷顶,再去找人?” 身后那人笑眯眯道:“这孩子能自己从上面下来,当然就能自己上去,这倒不必你我操心。不过他既然在这里面呆了好长时间,应当对这里面的地形比较熟悉,不如让他领着咱们转转,找到那个妖狐再送他回家不迟。” ------------ 第一四四章 出梦第一战 东方珂听了一愣,一时无话可说。他今天下午不小心碰到了北邙山的幽冥使,动手不过三招,便被对方制住,被他逼着去找妖狐胡雪燕,他无法逃脱,只得带着幽冥使在玄武谷中乱转,连转了三圈都没有碰到一个人,正想着说不定会搪塞过去,没想到天黑的时候竟然撞到了王重阳,于是赶紧使眼色,说暗语让他逃走,谁料想王重阳不走,那人又要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找。 东方珂无奈,只得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对着王重阳大声道:“那就赶快带路,抓不到妖狐,休想回家。”那意思实际上是告诉王重阳说,这人是来找胡雪燕的,你要把他带到别的地方。 没想到王重阳冲着幽冥使道:“你说的是那个妖狐吗?我知道她的老窝在哪里,我带你去吧。” 东方珂听了大吃一惊,不知道王重阳是不是真的要去找胡雪燕,但是这时又不能问,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王重阳并不看东方珂,仍然对着他身后的幽冥使道:“找到了是不是有好处?” 幽冥使嘿嘿一笑,道:“那当然,我这里好东西多的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王重阳歪着头想了想,道:“什么都行。不过……” 幽冥使道:“不过怎样?” 王重阳道:“这人不知道,可不能让他分我的好处。” 幽冥使道:“那个自然。” 王重阳道:“我不放心,你还是让他走吧,省得他见了跟我抢。” 东方珂这才明白王重阳的用意,他是想骗那人放了自己。不过这样一来王重阳又陷入虎口,东方珂又怎么放心得下? 幽冥使摇摇头道:“这个不行,这人也是我要找的人,不能把他放走。不过我保证他不会分你的好处。” 王重阳也摇摇头道:“我还是放心不下,要是不放他走,那我就不带你去找那个妖狐老窝。” 那人愣了一下,看了看王重阳,又看了看东方珂,随即笑了笑道:“他是我的对头,不能放掉,你又不愿意让他跟着。这样吧,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一掌打死省事。”说着话,举起手掌朝着东方珂的头顶拍落。 王重阳见状大吃一惊,一面喝道:“不可。”一边飞身上前,一拳捣向幽冥使的小腹。 幽冥使嘿嘿笑道:“果然是一伙的。”他右掌不变,继续向东方珂的头顶拍落,左手张开来接王重阳的小拳头。 原来这人是北邙山的幽冥使木魁,幽冥使在鬼教中的地位比二竖还要高一些,只是他手下的鬼卒要少得多。不过幽冥使在江湖中的名声要响亮得多,因为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在教外,所有北邙山在江湖干的那些龌龊恐怖事件大多出自他们的手。 竖刁受伤回到北邙山,说起在玄武谷受伤的经过,因为当时他是听到第一个鬼卒说的话才赶去的,那个鬼卒没有说到王重阳,他也就没有提,只是说了妖狐和龙虎山道士,还有阴森恐怖的玄妙宫以及宫中可能藏有的珍宝。 木魁听了竖刁的话,心里不妙有所向往,恰好他有事经过太行山,于是便来到了玄武谷,刚到谷里便碰到了东方珂,东方珂因为王重阳好长时间没有回茅屋,于是到谷里来寻找,木魁的装束跟北邙山鬼卒不一样,所以并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一般来寻宝的人。 两个人都知道这玄武谷不是一般人所能进来的,所以都对对方起了疑心,又都想向对方打听消息,没说两句话便翻了脸,动起手来,东方珂哪里是木魁的对手,只用了两三招便将他擒住,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就是自己寻找的龙虎山道士,心里还在疑惑,他的本领这样差,而且刚才所用的功夫没有一招是龙虎山的功夫。 后来问他妖狐的事情,东方珂虽然极力否认,但是因为过于关心,所以不免在神色上面显现出来,木魁便逼他去找妖狐,东方珂无法,只得带着木魁在玄武谷里面转来转去,就是不去胡雪燕所在的地方。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天黑的时候没有碰到胡雪燕,却迎头撞上了王重阳,两个人对话时言辞闪烁,王重阳又不善于作假,说谎时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木魁老于江湖,早就看出其中有猫腻,于是将计就计,伸掌一试,两个人立刻露陷。 这幽冥使木魁长相虽然像个喜庆娃娃,但是心狠手辣,极端残忍,在江湖中有个绰号,叫作大头屠魔,很多人都是因为他的长相上了当,最后惨死在他的手中。王重阳刚才也是被他的长相所迷惑,木魁已经出掌打向东方珂,他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救助。 木魁一出掌,东方珂便感到自己周围都有了压力,知道已经被对方的掌力所笼罩,逃走已经来不及了,本能地举起双臂去迎,木魁并不改变出掌的位置,啪的一声轻响,三只手掌打在一处,东方珂觉得好像一座大山当头压到,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同时双臂巨疼,一起弯曲下降,眼看就要打在头顶上。 耳听得旁边啪的一声响,手上的压力立刻减轻,双臂自然伸直,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响,压力消除了一半,当即站起身来。第三声响过之后,头上的那只手掌已经移开,东方珂顾不得看原因,立刻飞身向一边连窜两下,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回头看时,只见两个人影打在一处,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是一高一低,很显然就是木魁和王重阳。 他心里甚是惊讶,不知道王重阳从哪里突然得来的本事,竟然能够跟幽冥使相抗衡。想起几天前,胡雪燕被鬼卒抓走,说是王重阳把她救回来的,自己还不相信,问王重阳时,他却说自己是在梦中救胡雪燕的,难道这王重阳真的学会了神奇的功夫,却瞒着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他又往回走了几步,只见两个人掌声呼呼,人影幢幢,打得甚是激烈,王重阳的使出的掌法果然从来没有见过,只见他的掌法时而阴柔,时而阳刚,时而堂堂正正,时而诡谲怪险,看起来根本不是一套功夫,似乎是拼凑成的,但是威力却是很大,木魁那么大的本领,竟然一时都奈何不了他。 他对王重阳在了解没有,在他没有来蛇村教书之前,他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王重阳一点功夫都不会,但是因为天生神力,禀赋异常,整天在山上奔跑,所以骨骼非常的坚韧,远不是一般江湖人士可比,于是自己才起了收他为徒的想法,只是因为自己现在仍是上清宫弃徒,所以无法亲自授他功夫,自己虽然会许多其他杂牌功夫,但是怕把王重阳带坏了,也没有教他。知道后来从妖狐胡雪燕手里夺得那本《上清玄诀》,才找到了一个奇妙的办法,王重阳自己学会了上面的功夫,救了胡雪燕一命,从而让他们二人化敌为友,成为恋人。 后来王重阳从一位神秘的人物那里学会了一套疗伤的内功心法,并用这种功夫救了东方珂的阴火之伤,此外便再没有别的功夫,但是这些功夫都是内功心法,并不是外用功夫,他刚才所用的功夫却是非常勇猛的外功,而且看起来不是一种功夫,也不是一两年能练就的。 那么他的功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的有所谓做梦得到功夫的事情? 他这里满心疑惑惊疑,没想到跟王重阳对斗的幽冥使木魁也同样震惊。适才他看出两个人有关系,便伸掌拍向东方珂的头顶,东方珂的功夫他刚才已经很清楚,所以那一掌使用了五成功力,而东方珂立刻便被打得跪在地上,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眼见得王重阳跳过来,挥起小黑拳头打向自己的腹部,他伸手去接,只用了不到两成功力,没想到小拳头打在自己的手掌心,简直就像是铁锤夯过来似的,胳膊都受到了震动,他大惊之下,急忙提高左掌的功力,右掌上的功力便相应减少,所以东方珂利用这个机会伸直了双臂。 眼见王重阳的第二圈又打过来,他仍然用手掌去接,不过这次已经用上五成功力,啪的一声,拳掌相接,木魁的右臂仍然感到巨震,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压在东方珂头上的右掌力量又减少了一大半,东方珂乘此机会站直了身体。 王重阳见自己打了两拳,对方都用手掌接住,而压在师父头顶上的手掌仍然没有收回,心里焦躁,第三拳便使出了全力,呼的一声照着木魁的大头打过去。拳头还没有到,一阵劲风直逼过来,将木魁的头发和衣襟吹得向后飞起。 木魁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手黑小孩子,竟然有如此强劲的内力,虽然自己施展内力未必会输于他,但是刚才自己一再疏忽,已经两次被他占了上风,如果这第三次再输给他,一旦传出去,即使自己制住这孩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当下不再犹豫,急忙收回右掌,迎着小黑拳头拍过去,这一下他使出了八成功力。 放眼天下,能够让他使出八成功力的成名人物,也是屈指可数的。这孩子虽然功力强劲,但木魁感觉他最多也就是自己的七成功力,这一下如果受实了,只怕立刻就会臂骨折断,五脏受伤。 而王重阳显然不知道这个危险,仍然一拳正面打来。 ------------ 第一四五章 移功换体的神秘人物 王重阳连续几掌都见了功效,第一掌让师父躲过了灭顶之灾,第二掌让师父站了起来,第三掌便让师父逃脱了魔掌,逃得性命,不由得信心大振,第四章跟着击出。 他没有想到对方之所以被他打得有些手忙脚乱,只是因为对方完全忽略了他,以为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即使练功功夫,功力也不会有多高,所以第一下吃了亏,第二三下虽然连续提高了自己的功力,但是小孩子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准备,所以仍然被打退了一步,硬生生从他的掌下将东方珂救出。 一旦他感受出小孩的本领,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情况便不可同日而语。王重阳一脸三次都沾了大便宜,第四掌依然使出全力,心想至少也要将对方震退一步。 啪,一下清脆的声响,拳掌相交,王重阳感觉自己的拳头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之上,虚软不着力,跟前三下的感觉完全不同。刚想撤掌,已经来不及了,全身突然大震,五脏六腑似乎都错了位,接着一股大力涌来,直把他推出去有一丈多远。 王重阳急忙吸气准备反击,一口气刚刚吸到一半,对方的掌影已经飘了过来,不得已只得挥拳反击。对方一掌接着一掌,掌掌都似有雷霆万钧的力量,压得他胳膊酸麻,双腿发软,不得已接一掌退一步,五掌过后已经后退了五步,背后距离东方珂已经不远。 王重阳这才真正领教了对方的实力,他现在已经竭尽全力,但是仍然抵挡不住,很显然对方比自己强得多。而对方出掌的力度和速度拿捏得很好,正好紧紧逼住王重阳,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从一开始那口气被逼住之后,王重阳就一直没有缓过劲来,不管他采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摆脱对方。 那人就像是一条深海鲶鱼紧紧缠住他,让他行动滞涩,呼吸艰难,胸口越来越憋闷,鼓胀,无论他怎么用力挣扎,就是摆脱不开。 木魁心中也是非常的惊讶,他看出这个孩子却是只有十二三岁,并不是那种修炼百年还保持童颜的修真之士,但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顽童,怎么能够拥有如此强劲的内力?难道他就是人们所说的带功转世的前代大侠? 他想看看到底这孩子的真正功力是什么,凭他的见识和江湖阅历,只要再过十来招,就应该能够看出他的师承来历,从而确定他的身份,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发力,只是一成不变地按原来的方式出招,保持一定的压力,逼迫对方使出自己的本门功夫。 王重阳这里也是想着赶紧摆脱这种被动局面,所以不断地变换这招式,先使用的是道家的化胡神掌,这套掌法十分繁琐,速度非常快,施展起来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但是一连使了二十多招,木魁并没有被打退,对面的压力依然是那么沉重。 接着王重阳换了那套佛家的大日无畏印,这套掌法跟道家的化胡神掌正好相反,并不以繁琐快捷取胜,施展起来缓慢简洁,不过也只能是堪堪抵挡住木魁的进攻,并不能缓解他胸口的憋闷。 在使了十几招之后,他不得已又换上了化胡神掌的破解功夫,这功夫本来是专门用来对付化胡神掌的,所以更加不灵,他很快又换成大日无畏印,结果和刚才一样,仍然无法缓解自己的困境。已经过了将近五十招,那半口气一直没能缓过来,王重阳心里越来越焦躁。 他这里越来越心焦,而对面的木魁却是越来越心惊,他原来以为这孩子的内力虽然强劲,招式却未必学到多少,一般修真弟子像他这样的年龄能学到一两套基本的功夫就不错了,所以觉得不出十招就能看出他是哪个门派的,没想到已经过了快五十招了,仍是看不出来。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孩子的招式十分的古怪,跟普通的招式大相径庭,所以径看不出一点踪迹来。一会儿看得像是道门功夫,可是一转眼便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接下来竟然又像是佛门功夫,再过一会儿既不像是道门又不像是佛门,而跟一般俗家的功夫也大为不同。 木魁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么多的诡谲的招式,即使当代的宗师一类的人物也没有如此多的奇招。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不断搜索者江湖中所有那些奇异诡谲的武功,并没有找到一家相似的。 他心里怀疑这孩子背后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功夫不用说一定出奇的高,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竟能让他调教出这样的惊人的本领,那人的功夫可想而知。木魁横行江湖二三十年,一向极少忌讳,下手无情,现在却不觉想得多了,仿佛突然间背后多了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冷冷地看着自己,让他感觉脊梁骨上凉飕飕的。 但是木魁毕竟是一个枭雄,并不会被这种虚幻的感觉吓住,反而提高了自己的内力,对王重阳施加更大的压力,他一直有意不让王重阳缓过气来,知道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王重阳一定憋闷异常,内息越来越不流畅,虽然在招式上他赢不了王重阳,但是用这样的方式同样可以让王重阳缴械投降,而且他坚持的越久,受的伤就会越重。 东方珂在一边看着两个人动手,他简直是惊呆了,王重阳使出的功夫他从来没有见过。先前他是在惊讶王重阳的内力,现在开始惊讶他的招式了。这些招式都是非常奇诡特异,但是看起来又是堂堂正正,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邪气,他往往能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击,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所以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眼看着王重阳已经不行,但是突然使出一记怪招便能改变情形,虽然不足以让他反败为胜,但总是能够暂时摆脱危险境地。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如此厉害的内力和如此神奇的招式的?仅仅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只是一个禀赋超群的普通人,但是现在已经俨然是一个高手了。这真是让他难于相信的现实。 在十多天前,开始有一个神秘人物教他功夫,让他救自己,东方珂很清楚那人是在用这种办法逼王重阳练那种少阳神功,在很短的时间里,王重阳的内功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但未必就一定能够胜得了了自己。即使他的内力能够超越自己,但是从来没有练过一招一式的外功,自己也从没有见他练过招式。 难道那个神秘人物在这几天里将他自身的内力全都注入到王重阳的身体里了?修真界确实有这样一种移功换体的功夫,可以将一个人的内力注入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这样解释王重阳突然增强的巨大内力是合理的,可是那个人跟王重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他呢?再说内力可以移功换体,那些诡异的招式呢?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从一个人移注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的,看他现在施展的这些招式,已经可以将内力和外招完全融合到一起了,没有个两三年的时间,一般人怎么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东方珂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个中缘由,一时间完全陷入想象中,正眼看着两个人对斗,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耳听得啪啪两声响,将他从幻想中惊醒,急忙先前看去,只见两条人影分开,又飞回战在一起。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两个人对斗的速度明显较先前快了许多,这时光线更弱,太阳早就下山,而星月还没有升起,东方珂眼力再强,也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不知道现在谁占优势,心里着急,忍不住向前移动,要看清楚战局。 适才木魁跟王重阳缠斗在一起,过了将近一百多招,王重阳并没有一招是重复的,而且看起来他毫不慌张,似乎还有无数的奇招怪招没有用上,可以慢慢地一一使出。但是木魁却没有耐心了,一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看出一点头绪,心想语气这样耗下去,不如把这小子抓起来,逼迫他说出更好。 他当即加大攻击力度,也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发起了一阵狂风骤雨般的进攻。王重阳本来就已经憋闷异常,内力一会儿不如一会儿,这时更是应付不过来,不得已步步后退,他知道师父在自己身后,不敢一直往后退,便绕着圈子后退。 木魁见状,突然斜着向前疾趋两步,挡住他的退路,呼呼拍出两掌,出招的角度和方位十分巧妙,让王重阳躲无可躲。王重阳没有办法,只得出掌硬接。 啪啪两声大响,王重阳倒退两步,觉得气息一滞,无法喘气,同时他的内息也停止下来,王重阳知道不妙,刚想躲闪,眼前掌影闪烁,木魁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王重阳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抵挡,但是他还是奋力挥掌上迎,啪啪啪啪,一连四掌,王重阳以为自己一定要被打趴下了,不想对方的掌力似乎突然间减轻了许多,四掌过后,他竟然将木魁迫退了一步,一直没有缓过来的那半口气终于吸了进来。 ------------ 第一四六章 修月掌对五阴手 王重阳在最艰难的时候被木魁连击四掌,连他自己也觉得完了,一定会被打倒,没想到四掌一过,他感到身上一轻,那股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巨大力量忽然消失,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立刻觉得胸口大爽,已经停滞倒转的内息变得流畅起来,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在危急中使用的是玄妙宫的修月掌。 原来木魁跟王重阳相斗时,一直都用一种功夫,名字叫作五阴手,是北邙山十分厉害的一种功夫,专门攻击人身上五种阴背处的要害部位,下阴,后脑,小腹,背心,腰椎,极其阴损歹毒,难于防范。 但是这种功夫表面上阴损怪异,实质上却是以道家五行为基础,加以改变而成的,只是伪装得十分巧妙严密,一点都显不出五行痕迹,不是十分了解这种功夫的人,很难找到破解它的方法。 王重阳完全不懂得五行,当然也就看不出五阴手的秘密,实际上他的实战经验有限,即使能够看出来,也不知道如何对付。在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只能是会什么用什么,什么熟悉用什么,根本谈不上分析对手,寻找对策。 到后来他被逼得喘气都困难,胸口一场憋闷,头脑渐渐发昏,木魁早就在等着这一刻,知道再加上一点压力,这小子就会被打倒昏厥,当即使出五阴手中的几个杀招,惊雷闪电般打了过去。 王重阳在晕晕乎乎之中看到对方的掌影飘来,而自己的双臂已经像灌满了铅水,非常沉重,抬都难于抬起,但他还是费力挥起,迎了上去,这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功夫。 人在危急关头,往往没有思考的时间,主要是凭着感觉做出反应,而这时大多会使用自己最初学会的本领,因为这些本领印象最深刻,记得最牢固,就像人们突然遇到危险,都会喊娘喊天一样,其实根本没有想的时间,是最自然的第一反应。 王重阳挥掌迎上去,自然而然用上了他所学的第一种掌法——修月掌。没想到这无心的变招救了他一命。 昙月大师霓裳仙子燕羽衣教他这套掌法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这套掌法其实是运行玄妙宫阴阳微尘阵的简捷方法,可以帮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根本不懂阵法的情况下可以运行它,以之同艳尸抗衡。还专门告诉他,修月掌在玄妙宫中使用可以说是威力无穷,而在宫外使用却收效甚微,因为它的一招一式都是用来发动微尘阵法的,而不是用来攻击和防御敌人的。 王重阳一开始还记得此话,所以并没有用修月掌,一直都在用刚刚在梦里学会的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还有它们的破解功夫,这两套四种功夫都是当今第一流的厉害功夫,但是王重阳初学乍练,功力不足,再加上没有实战经验,碰到的第一个对手便是凶残狠毒的北邙山高手,虽然一再让木魁感到惊异,能够抵抗得一时,但是仍不足以扭转被动局面。 此时危急中想也不想,使出了修月掌的功夫,当真是歪打正着,五阴手内含五行挪移的道家功夫,修月掌对别的功夫不见效,对它恰恰具备反制能力。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啪,第一掌相交,木魁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掌被一股横向的力量一带,径歪到了一边,其时动手极快,来不及思考,第二三四掌连续击出,啪啪啪,木魁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似乎是打在了又圆又光滑的尿泡上面,横竖不着力,手掌被一股内力引带得歪七扭八,最后连体内的真气也被带乱,胸口隐隐作疼,不由得大为惊骇,急忙撤掌后退,暗暗深吸两口气,好不容易才平息如潮涌起的纷乱内息。好在对方也停下了手掌,并没有乘胜追击。 战局突然发生这样的大转变,两个人都不明就里,各自胡乱猜疑,王重阳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突然撤掌后退,让自己缓出那一口气,难道他不想打了?虽然这样想,但是本人已是惊弓之鸟,不敢放松警惕,两眼紧盯着对方。 木魁心里更是震惊,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时候的是什么功夫,但是这种功夫专门克制自己的五阴手,那是毫无疑问的。原来对方这么长时间的被动抵抗都是装出来的,用来迷惑自己,到最后突然使出这种功夫来反制自己,自己果然上当,差一点就栽了大跟头。 他站在那里,一边不停吸气平息内力,一边脑子飞转,猜着对方是谁,一般的仇人绝对想不出这样的功夫,所以他将范围缩小到江湖中最有名的及大门派,难道死对头龙虎山这两年中偷偷创造出了专门对付北邙山的功夫?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暗自惊心,觉得自己想的不错,不然无论什么功夫,怎么能够在瞬间将自己的五阴手破解的如此干净彻底?既然对方能够破解自己的五阴手,那么其他的功夫说不定也都能够破解,想到这里,一时愣在那里,没敢再出手。 但是木魁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人物,心里虽然认定对方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但是他也探出了王重阳的内力,目前最多达到自己的六成,只要自己小心在意,尚不足以真正伤到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好好跟他周旋一番,看看他还有哪些专门针对北邙山的功夫,回去以后也好商量对策,早作准备。于是便挥掌再上。 这一次他不敢再用五阴手,换了另外一种功夫,王重阳见一用修月掌,便立刻扳回了颓势,内力恢复通畅,当即继续使用修月掌,没想到这次不再灵光,虽然他更加用心用力,但是修月掌还是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不得已再次后退。 幸好木魁已经有了先入之见,以为刚才小孩子狼狈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故意引诱自己上前攻击,然后突然使出克制自己的功夫,此时心有余悸,虽然看出王重阳重新陷入困境,已经抵挡不住,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再次被他中了他的埋伏。 转眼间双方又斗了二十多招,这回轮着木魁不断变换招式,没有一种功夫最多用五招,五招一过,立刻换做另外一种功夫,唯恐被小孩子看出自己的招式,突然使出反制功夫。王重阳使出修月掌,虽然抵挡不住对方,自己仍然被逼得连连后退,但是情形却不像先前那样狼狈,至少没有再喘不过气来,每次对方手掌打来,明明已经把自己逼入绝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快便撤回去,改变了另一种功夫,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发起最后的进攻。 他不知道对方是因为怕自己在使阴谋诡计,忌惮刚才的情况再次出现,还以为是修月掌果然厉害,因此没有再变换功夫,一直用修月十三式跟对方周旋,遇到危急时刻,便催动内力,加快招式,而对方恰在这时攻势减弱,一连几次都一样,更加相信修月掌的威力。 双方就这样各怀心事,你来我往又斗了一会儿,后来木魁渐渐看出,小孩子所用的招式虽然简洁舒缓,但是非常精妙,似乎暗含着深奥的武学真谛,只是一时还看不透它,还没有确定下来最后的攻击。正斗只见,他忽然看到旁边有一个人影在移动,这才想起先前从自己掌下逃走的龙虎山道士。心中一喜,原来他还没有逃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一边跟王重阳游斗,一边慢慢向东方珂那边靠拢,而东方珂并没有发现危险,仍然在不住地靠近两人的战场。木魁见东方珂已经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当即一掌拍向王重阳的面门,王重阳身体后退,伸手去格,却格了一个空。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木魁便扑向了东方珂,耳听得他喝道:“先废了你再说。”知道不妙,赶紧飞身向前,双掌齐施,照着木魁的背心打去,想要以此来逼他回转身来。 东方珂因为担心王重阳,夜色迷茫中看不甚清,不追不觉中慢慢走近两人,刚刚看清相斗的情形,忽觉冷风飒然,扑面而来,知道不妙,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便赶紧挥起双掌在身前奋力一封,同时脚下用力,身体向后面弹射。 啪的一声,手臂上挨了一掌,掌力甚重,幸好先向后跳起来,虽然那一掌的力量挨了个十足,却并没有伤害到他,只是将他打得飞射出去。砰,撞在崖壁上,直撞得他脊背疼痛欲裂,眼前金花乱迸,他怕对方跟踪追击,顾不得疼痛,急忙向旁边一闪,才抬头向前面看去。 只见两个人又缠斗在一起,而王重阳已经完全处于劣势,虽然极力抵挡反抗,但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东方珂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帮忙,但是只迈出一步便停下来,知道凭自己的本领,上去也是白饶,说不定连圈内都冲不进,就会被两人发出的劲风给打回来,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而且说不定现在王重阳的劣势正是由于自己造成的,北邙山幽冥使刚才那一招真实的用意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利用自己搞乱王重阳的心理,乘乱取之。 可是眼看着王重阳被对方逼得跌跌撞撞,不住后退,要在这时作壁上观,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心,正在犹豫不决,只听王重阳喊道:“师父快走。这人抓不住我。” ------------ 第一四七章 鬼手抓魂 木魁一愣,随即想到王重阳的话不错,看他刚才对斗的情形,虽说打不过对方,要是想逃走,恐怕还是有机会的,对方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要能逃出十丈以外,就能躲藏起来不让对方找到。 他正要逃走,忽听幽冥使嘿嘿冷笑道:“你已经成了我的掌下游魂,还说什么大话。你师父在这里还可以为你收拾,他要是走了,你的身体可就只能喂虎狼了。” 东方珂听了对方这句话,当即定住脚步,无法再逃。他知道还是王重阳说的在理,自己在这里只有扰乱他的心理,影响他的战斗力,自己走了之后,他可以心无牵挂,说不定就能抵挡住幽冥使,至少也会多一些逃走的希望。但是听了幽冥使的话,他根本就没法走,把他僵在那里。 王重阳见师父不走,便叫道:“师父快走,师父快走。”他不知道该讲什么道理,另外在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也没有多说话的机会,只能一再催促他快走。 木魁一边加强进攻,一边笑道:“你想把你师父置于无情无义的境地吗?你还小,不知道像你师父这样的成名英雄,宁可牺牲生命,也绝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你要让他现在逃走,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一边说一边加紧攻势,要逼出王重阳的狼狈相让东方珂看。 果然王重阳在他的一轮强大攻势之下,立刻变得手忙脚乱,啪啪,手臂上连中两掌,疼痛彻骨,但是他强忍着,不敢叫出声来,怕师父听了更不会走,但是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拼命地坚持。 东方珂见到王重阳的狼狈情形,心里非常焦急,但是这种景象反而让他更清醒地看到了自己的尴尬境地,如果说自己逃走之后,王重阳便会被幽冥使抓住,那么很显然,自己在这里只能让这种结局更快地到来,于是咬咬牙,狠狠心,一跺脚,嗖地飞走了。 王重阳见师父终于逃走,心里一轻,便开始全新应付幽冥使,这时他见修月掌久战武功,一直没能让自己摆脱困境,反而屡遭危险,便改变了战法,开始重新使用化胡神掌,这一来,他的攻击力便明显增强了很多。木魁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退几步,战况重新陷入僵持状态。 东方珂一边向悬崖上飞逃,一边不住地回头观瞧,此时天上出现了许多星星,谷里不再那么阴暗,东方珂目力很强,远远地看到王重阳果然摆脱了劣势,知道自己选择对了,便不再犹豫,飞快地伤到崖顶,在崖壁后面向另一面转去,到了对面的崖顶,悄悄爬到峡谷边,探头向下看,一看之下呆住了。 下面静悄悄,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适才还在激斗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东方珂向四下瞧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现。他顾不上危险,从悬崖上慢慢飞下来,到了两个人拼斗的地方,地下满是凌乱的足迹,别的什么都没有,四周的石壁上也没有人影。 东方珂呆立在当地,他离开的时候王重阳已经明显摆脱了困境,跟幽冥使互有攻防,自己知道幽冥使的厉害,不敢过于靠近,绕到远处转到峡谷的另一面,即便如此,前后也不过一刻钟左右,看当时的情形,王重阳在坚持一两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谁知道就是这短短的一刻钟时间,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到底是王重阳打败了幽冥使,还是幽冥使打败了王重阳,他不知道,不过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是王重阳占了上风,将幽冥使赶走,他一定会满山谷跑着喊自己。 其实东方珂心里也知道王重阳不会战胜那个幽冥使的,因为他从来没有一次占过上风,最多是打幽冥使一个措手不及,一时乱了手脚而已,幽冥使很快就会稳住阵脚,而实际上,幽冥使一直都没有使出全部的功力。 他在当地站了一会儿,便离开那里,开始顺着山谷找,走的地方正是自己刚才领着幽冥使走过的地方。他猜的不错,在他逃走后不一会儿,王重阳便被幽冥使擒获,并且押着他去找东方珂,他们走后不久,东方珂便转了回来,等了一会儿便顺着山谷去找他们,所走的路线恰好跟幽冥使他们所走的一样,正好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双方相隔大约有二三里地,所以谁都没有发现谁。 原来东方珂走的时候,王重阳正好无意中换了一套功夫,不再使用修月掌,换成了化胡神掌,幽冥使措手不及,被他逼得退了两步。然后两个人开始对斗,十招以后,幽冥使有渐渐占据了上风,王重阳被逼得连连后退,但是他的化胡神掌完全可以抵挡得了,一时之间不会被幽冥使打倒。 幽冥使见王重阳又开始使出先前用过的功夫,知道再打下去也不会看出他的门派,或者对方真是一个神秘人物的弟子,他的功夫自己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看来,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打败对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幽冥使突然招式一变,使出了一种奇特的爪式,他的手爪并不直接抓向王重阳的身上,而视隔空抓向他的头顶和心口,第一招刚刚使出,王重阳立刻感到意识变得一糊涂,对方一掌拍过来,他刚才这么一糊涂,便来不及躲开,只得奋力挥掌相应,啪的一声,他被震退了三四步,刚刚站定,对方又是一爪隔空抓过来。 王重阳刚要躲闪,头脑又是一阵糊涂,便没有了躲闪的时间,啪地又对了一掌,被震出四五步,接着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全都如法炮制,每一爪发出,王重阳都会头脑一阵糊涂,仿佛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明知道这一点,但是就是躲不开,因为对方并不是要打到他的身上只是隔空一抓,便会让他魂不守舍。 王重阳躲不过对方手爪,而他头脑糊涂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越来越严重,到了对方第十爪发出,王重阳头脑一糊涂,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脖子一紧,已经被人掐住,喘不过气来,胸口接连几个地方一疼,被那人点中了穴道,内力不再能运转。 那人松开了他的脖子,站到他的对面,看着他笑道:“小子,这鬼手抓魂的滋味怎么样?” 王重阳这才知道对方使用的功夫,叫作鬼手抓魂,这是北邙山的绝门武功,功力高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隔空将对方的魂魄直接从身体里面抓出来,然后任意处理对方的身体和灵魂,端的是厉害非常。幽冥使木魁刚练习这门功夫不久,功力还差得远,所以并不能将王重阳的魂魄抓出,但却可以让他的魂魄暂时移位,变得糊涂,这为他下面出招制造了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种功夫,虽然一直用到第十招才将这个小孩子制住,但是他仍然感到很是欣慰,毕竟还是一击成功。 其实他的成功也有很大的侥幸成分,如果不是王重阳不久前有过那种奇特的经历,恐怕他的鬼手抓魂对王重阳一点作用也没有。 王重阳的年龄虽然小,而且刚刚开始学功夫不久,但是他天生禀赋超群,意志力非常强,在没有练功之前,魂魄与身体就极其凝固,后来所练的功夫都是超一流的高明功夫,身心关系更加融洽稳固,不要说想幽冥使这样刚刚学会鬼手抓魂功夫不久的人,即使是比他本领高几倍的人也未必能得手。 但是就在前几天,王重阳在石龛那里,连续遇到了两三次离奇的事情,仿佛他的灵魂跟身体完全分离,尤其是最后一次非常严重,一直拖延了好几天,身心的距离超过了万里,不久前他才刚刚魂游回来,身心复合不到两个时辰,所以幽冥使的鬼手抓魂才将他的魂魄抓得移了位,一时昏厥糊涂,给了幽冥使以可乘之机。只要让王重阳休息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早晨,这鬼手抓魂便不会再对他起到作用了。 王重阳被点中了穴道,使不出内力,但是师父已经逃走,他还是感到很高兴,听那人出言讽刺,并不生气,笑嘻嘻道:“我尝到了,味道甜甜的,有点像是砒霜。” 幽冥使看着王重阳,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道:“看你不出,还真的不简单。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谈这些事,你师父在哪里?对了,还有那个笑骚狐狸。” 王重阳闭口不说话。 那人道:“你不说我也能把他们找出来。”说完上前抓住王重阳的胳膊,带着他顺着山谷向前走去。他并没有飞起来,也不是一步步踩着地走,而好像是在水面上滑行一样,既快又稳。 王重阳被他抓着脚不点地向前滑行,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前面转弯的地方,这正是通向胡雪燕石室的方向,再向前走五六里路程,就到了那个石涧的入口,王重阳心里很是焦急,但是丝毫没有办法,不敢在神色上表现出一点。 再向前走了大约二三里,王重阳忍不住道:“这是要到哪里去?” 那人道:“找你的师父和狐狸精去。” 王重阳嘿嘿冷笑,并不说话。那人也不吭声,带着他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游走了二里多地,距离石涧只剩下一里多地,很快就会到。王重阳心里徒自心急,却无可奈何,他知道现在根本不能再说话,再说只能引起更大的怀疑。他只盼着师父和燕姐都不再洞中,那里面又没有别的东西,他什么都不会发现的。 转过一个弯,已经能够看到石涧的入口,幽冥使突然停下脚步。 ------------ 第一四八章 约定——月圆月亏 幽冥使看着王重阳,道:“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的师父和那个小狐狸揪出来。你信不信?” 王重阳听了一惊,以为幽冥使知道了石室所在的位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幽冥使并不知道石室的位置,但是他老于江湖,经验丰富,老于心计,一直在暗中观察王重阳的面色反应,当他们走到一个先前没有走过的地方时,王重阳的脸上明显紧张起来,他就知道他师父的藏身之地一定就在这附近。 先前东方珂领着幽冥使在山谷里转了两三圈,就是没有来到过这里,现在一到这里,王重阳就紧张起来,两相印证,他更坚信自己猜得不错。不过他知道那地方一定非常隐秘,王重阳也一定不会给自己指出来,要找到恐怕还要大费周折,于是便换了一种方法。 他见王重阳不说话,便接着道:“你师父自以为聪明,其实我早就找到了他的老巢,我之所以不动手,只不过是想要熟悉一下玄武谷中的地形,东方珂不明就里,领着我到处乱转,自以为得计,不知道正合我的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王重阳,见王重阳不吭声,便接着道:“我这次来有更重要的事情,东方珂和小狐狸在我的眼里可有可无,我既可以举手杀了他们,也可以不理会他们,这一切要看我的事情办得如何。”说到这里两眼灼灼望着王重阳。 王重阳一听幽冥使的话,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幽冥使看出王重阳毕竟年纪小,幼稚得很,笑了笑道:“近来玄武谷一带不时有宝气冒出,很明显是一个前辈留存的宝物即将出世,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吸引了很多人来到这里寻宝,正邪各派,善恶丑俊都有,但是总是来得多,走得少,有一些人的尸体被人找到,更多的人凭空消失,连尸骨都没有看到,生死难卜。” “北邙山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一死三伤,所以我来到这里,要查一个水落石出。不管留存这个宝物的前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他留下的是什么样的宝物,在宝物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可见就是一个凶物。我想把这个灾星找出来毁掉,以免它留在这里继续害人,你一直生活在这里,一定知道那东西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请你带我到那里去,找到那灾星,你师父和小狐狸得罪北邙山的事情便一笔勾销,既往不咎,怎么样?” 王重阳听了不仅动容,他本来对这个长相跟瓷娃娃一样的人就没有恶感,听了他刚才一番慷慨陈词,正气凛然,全然是要为天下人除害,并不想过去碰到的那些人只想着将宝物据为己有,更重要的是他答应了会饶恕师父和燕姐,王重阳心里已经答应了他。 他没有直接说出口,是因为他考虑到玄妙宫里危机重重,竖刁那么大的本事,刚刚进去就被打伤,这人的本领虽然不低,只怕也不是那朵幽冥灯煞的对手,所以一时犹豫不决,是不是该领他去玄妙宫。便道:“玄妙宫我知道,只是那里面很危险,师父和你们北邙山的竖刁都在里面受了伤……” 幽冥使惊讶道:“你见过竖刁?啊,是你带他去的,对不对?”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他跟我师父都是被一朵碧绿的灯焰打伤的。我师父差点要了命。” 幽冥使道:“幽冥灯煞,果然是在这里。”说着话眼里射出一道亮光。 王重阳道:“对,是幽冥灯煞,我也听别人说过。” 幽冥使道:“好吧,你这就带我去。”语气有些急促。 王重阳道:“你不怕幽冥灯煞?” 幽冥使笑道:“幽冥灯煞确实厉害,不过我的名号也有幽冥两个字,并不怕它,你尽管放心,到了那里我自有办法。” 王重阳想起不久之前,北邙山的竖刁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结果刚进玄妙宫就被幽冥灯煞给打伤,看他的情形伤得非常严重。这个幽冥使难道比竖刁还有厉害? 幽冥使看出王重阳神色犹豫,似乎是在为他的安危担忧,心里暗笑这小子幼稚单纯。幽冥使心里早有打算,让王重阳领自己进玄妙宫,真正到了危险时候,脱不开身,就把他当作替死鬼,这就是先前他没有再逼问王重阳的原因。到时候他师父找上来,自己可以推说不知道他是谁,也可以将罪过推到玄妙宫。 他唯恐王重阳拒绝,便道:“我的功夫跟竖刁师弟在伯仲之间,可能在内力方面稍稍胜出一筹,这幽冥灯煞虽然厉害,却有一个特点,就是在十五月圆之夜,它的阴煞光波可以达到顶点,十分的厉害,但是过了十五,随着月亮的亏缺,他的光波也会日渐减弱,到了三十初一月黑无光,他的光波也就降低到了极点,然后再开始一天天增强,到十五恢复到最强。竖刁师弟功夫虽然不弱,但是来的不是时候,又不知道实情,所以才冷不防吃了亏。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它,而且正是灯煞威力最弱的时候,所以我不怕它。” 王重阳听了幽冥使的话,不明就里,但是觉得很有道理,他抬头看看天空,果然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月亮,满天的星星都在眨着眼睛,一闪一亮,可能真的不会有月亮吧。他刚想说那就一起去试试,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刻问道:“今天初几?” 幽冥使道:“今天应该是七月三十。” 王重阳道:“真的?不是八月初一?” 幽冥使想了想道:“我也记不大确切了,反正不是三十就是初一。” 王重阳道:“好吧,我带你去。”说着话放开脚步在前面猛跑。 幽冥使跟在他的后面向前慢慢滑行,他心里有些疑惑,刚才自己软硬兼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他带自己去,他却一直在犹豫,问了自己今天的日子后,却突然不再犹豫,立刻在前面带路。难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吗? 原来王重阳听幽冥使说幽冥灯煞的威力会随着月亮的盈亏而变化,现在正是它威力最弱的时候,那就应该是三十或初一,忽然想起当天在玄妙宫的坐忘庵里,昙月大师的大弟子妙空曾经对自己说过,让自己在半个月后,下月初一再到玄妙宫,帮助大师除掉那个恶魔。 他从玄妙宫出来,便忙着给师父治伤,后来又被人困到了石龛后面的石室里,也不知道在昏蒙和黑暗中度过了多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变故,出来之后已经将妙空约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幸好刚才幽冥使的话提醒了他,这才忽然想起,差点误了大事,不管三十初一,他都要立刻赶到玄妙宫中,所以撒腿就跑。 王重阳一边跑,一边感到后怕,要是自己在石龛里面再多呆一天,要是自己在梦里面多转悠一天,自己就会错过曾经答应过要回来的日子。虽然在所有这些离奇的事情中,自己都是被迫无奈,无法自制,但是回想起来,在长达五六天的时间里,根本没有一次想到过自己还要回到玄妙宫去兑现自己的诺言。 他越想跑得越快,到后来简直就像飞起来一样。因为刚才幽冥使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他唯恐今天就是八月初一,再过两个时辰就会到初二,错过了日子,所以便使出全力狂奔。 幽冥使木魁跟在王重阳的身后,不疾不徐地向前滑行,感到十分的不解,以王重阳刚才表现出来的功力,早就远远超过了他的师父,但是他现在却是纯粹在用体力奔跑,显然没有用一点内力轻功,更不用说飞行术,这有些不合情理。说他不会轻功飞行术鬼才会相信,说他并不着急,看看他倾尽全力狂奔的样子也知道答案。 这孩子虽然没有使出轻功和飞行术,但是他这一发足奔驰,当真是疾愈奔马骇浪,幽冥使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单凭自己的身体的力量,可以跑到这样快的速度。先前动手时,王重阳的内力和招式都跟幽冥使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他简直闹不清这是一个什么状况。 从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起,幽冥使就刚到他的身上有很重的神秘色彩,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这种神秘色彩不但没有淡化,反而越来越浓重。木魁心中充满了惊奇和疑惑,暗想,到了玄妙宫中,无论如何也要先高清这个孩子是身份,免得铸成大错。 王重阳终于停下脚步,站在阴沉沉的崖壁跟前,幽冥使站在王重阳身后一看,果然看到崖壁根有一个洞口,黑乎乎透着一股阴森之气。他问道:“就是这里?”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这是骷髅阴风洞,一直通到玄妙宫。” 幽冥使唯恐里面有埋伏,对王重阳道:“前面带路。” 他随着王重阳走近空穴,迎面扑来一股寒气,吹到他的身上竟然他激灵灵打个冷战,当即集中精力,暗自运起内功,提高了所有感官的感应力,时刻留心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木魁伸指一弹,飞出一朵幽火,飘飘悠悠在前面引路,他斜眼看王重阳,只见这孩子面色自如,没有一点惊讶,知道当初竖刁来这里的时候一定也用过幽火引路。 ------------ 第一四九章 名门弟子 两个人走了有一里多路,木魁见还没有走到尽头,便问道:“还有多远?” 王重阳道:“还没有走完一半。” 木魁道:“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用力地跑?” 王重阳一边快走,一边道:“我想早点赶到玄妙宫。” 木魁道:“既然想早点赶到,干吗不用轻功?” 王重阳愕然回头道:“轻功?我不会啊。” 木魁想原来他没有学过轻功,可能从一开始他师父就没有教他这种世俗的功夫,于是道:“施展飞行术更省劲。” 王重阳道:“我也不会飞行术。” 木魁听了立刻站住脚步,目光灼灼看着王重阳,想看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王重阳见幽冥使突然站住脚步,以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即转着头四下乱看,周围只有黑黝黝的石壁,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转回头看着木魁,看到木魁仍然满脸惊异,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于是疑惑道:“怎么?” 木魁惊疑道:“你不会飞行术?也不会轻功?” 王重阳道:“是啊。”他也是满脸惊疑,不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木魁道:“那你那些掌法都是谁教的?” 王重阳道:“没有人教,都是我自己学的。” 王重阳确实没有被人教过,他的功夫都是自己学的,到目前为止,他总共学过五套七种功夫,茅山派的《上清玄诀》,石龛里的老兄所传的少阳神功,玄妙宫宫主昙月大师霓裳仙子燕羽衣在画卷上所演示的修月掌,再就是在石室里睡梦中所学的道家化胡神掌和佛家大日无畏印,以及这两种功夫的破解招式。 所有这些功夫中,只有少阳神功是那位老兄一句句传授给他的,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把它当做功夫来学,而是把它作为治疗师父内伤的方法学的,所以说功夫都是自学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木魁不相信,追问道:“自己学的?在哪里学的?” 王重阳道:“在梦里。” 木魁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是看王重阳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那神情好像是对自己问这些问题很疑惑。 木魁心想,或许他是不不想告诉自己实情,这样也好,省得自己等一会儿动手时有所顾忌。他在先前给王重阳讲了那么多大道理,但是实际上仍然是在觊觎玄妙宫中的藏宝,但是他对自己的本领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有了王重阳这样一个功夫奇特而又特别幼稚的人,他自然想到将他作为挡箭牌使用,在危急时刻可以舍车保帅,李代桃僵。 木魁虽然满腹疑虑,但还是闭口不问,点点头道:“过去确实有过这样的事情,瓦岗寨的程咬金那三板斧就是神仙在梦中传授的。” 王重阳见对方相信了自己的话,心里很是高兴。两个人继续向前走,木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重阳说着话,其中一大半的回答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也没有深究,问过便罢。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疾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玄妙宫的大门口。木魁站住脚步,只见宫门大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从门洞里面传出来,窸窸窣窣,有些像是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的声响,同时鼻端嗅到了些微的清爽气息,跟一直在阴风洞里嗅到的那股阴寒之气不同。 他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这阴沉沉的洞里还有什么草木不成? 王重阳见宫门大开,也是微微一愣,但是他并没有想那么多,迈步走上台阶,径直向宫门里走去。木魁见他如此鲁莽,刚要开口阻拦他,转念一想便作罢,心想,让这小子在前面趟一趟也不错,倒省了自己好多的时间和力气。 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王重阳刚刚踏上最后的一个台阶,门洞里忽然传来了两声清叱,随即飞出两个人影,径向王重阳扑过去。木魁见那两人身形甚是快捷,知道不是庸手,怕王重阳还没有进门就被人给废了,他还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利用他,于是喊道:“快退。” 王重阳没想到里面会有人冲出来。他来过两次,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只碰到过一些明器翁仲变成的怪物,被师父和燕姐一打就碎。耳中听到他们的喝斥,还有后面幽冥使的叫声,要想转身逃开已经来不及了,两股劲风迎面扑来,他急忙挥起双掌向前一挡,啪啪两声脆响,王重阳的身体被打得向后飘飞,掉下台阶后又跌跌撞撞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而偷袭他的两个人也被震退了两步,脸上均现惊容。 木魁看那两个人时,长相都很英俊,但是装束兵刃并不相同,一个面目黎黑,上身穿着皮衣,脖子上围着一圈貂茸,背后插着一把九耳大环刀,身体一动,环刀相碰,发出哗哗的声响。另一个人白净面皮,眉清目秀,穿一身洁白长衫,一尘不染,腰悬一对吴钩。 皮肤黑的这个人是西域祁连山雪狼洞的弟子,名字叫做满克图,白净面皮这人则是广东罗浮山黄龙观弟子成飞。两个人一个在万里之外的西域,一个是在遥远的岭南,素未谋面,都是为了玄妙宫的藏宝而来,两个人素未谋面,一开始相遇时还起了争执,互相争斗了一番,他们都是名门弟子,学了一身惊人的本领,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间分不出胜负,打成了好朋友,结伴同探阴风洞玄妙宫。 到了玄妙宫立刻便陷入阴阳微尘阵中,用尽心力也逃脱不出,正当他们精疲力竭,渐渐绝望时,微尘阵忽然一闪消失,一个身着黄衫,面目娇丽的女子站在他们的面前,问明了他们的姓名身份和功夫便要二人跟她走。 二人都是好色之徒,而这女子不仅面目姣好,而且看人时总是斜睨,自然流露出一种荡人心魄的气息,两个人从见她第一眼心里就咯噔响了一下,一颗心一直吊在嗓子眼,就没有落下来过。听说女子要他们俩跟她走,就像听到圣旨纶音,嘴里连声答应,脚步早就迈了出去,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女子身后,微光中看那女子的衣服似乎是轻纱一样透明,隐隐可以看到里面丰满的身形,更是一阵阵心猿意马。 女子领着二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隧道,来到一个石室里,对他们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寓所。两个人以为这女子就是玄妙宫的主人,对自己如此有情有义,顾不得看石室里的情形,扑通,同时跪在地上,对着女子大磕其头,连喊仙姑不止。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笑声,二人急忙回头看时,只见这个石室向里很深,他们的身后或坐或站,有七八个人,正在看着他们大笑。二人刚才的丑态被他们看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又是羞愧又是愤怒,回头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那些人却并不惧怕,笑得反而更加响亮。 幸好这时女子过来打圆场,告诉二人,她不是仙姑,只是仙姑的丫鬟,仙姑将他们请到这里来是有事相求,现在还不到时候,让他们现住在这里,用得着的时候她就回来通知。 二人见这女子如此美艳,仙姑的相貌更不用说了,当即问仙姑在哪里,女子道:“我家仙姑正在闭关修炼,过两天才能出关离定,到时候就会来拜见大家。请大家稍安勿躁,安心住在这里。” 女子走后,二人跟屋里的人一交流,才知道,里面的人跟他们一样,也都是名门大派的二三代弟子,功夫都很了得。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一进宫就陷入阴阳微尘阵中,然后被刚才的女子引到这里,说的话也都完全一样。有人说他们能到这里是被仙姑在暗中挑中的,因为他亲眼看到跟他一起进来陷入阵中的人惨死在面前,但是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过了两天,石室里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也有互相认识的,不用说也是被那个女子领来,几天后为仙姑做事的。 到了七月三十这一天,那女子叫出满克图和成飞二人,让他们到宫门那里守卫,不允许外人再进来。二人问为什么不干脆把大门关上,女子笑着道:“仙姑自有安排,只管去做,不必多问。到时候仙姑一定不会亏待二位,我有时间也会去看望二位。” 两人听了这才欢喜而去。谁知道从早晨守到天黑,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天黑后,女子果然来看他们。二人自是不愿让她走,各自使出浑身解数,甜言蜜语奉承不停,那女子听了以后只是看着二人咯咯娇笑,也不多说,直笑得二人骨*肉麻,心痒难耐,恨不得搂住女子的娇躯亲个够。只是两张嘴,一块肉,神都不敢先下口。 就在这时,阴风洞那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女子脸现惊容,一摆手,示意二人隐藏起来,两个人在门洞后藏好,回头看时已经不见了女子的身影,以为她也藏了起来,而外面的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两个人都想在心爱的人面前露一手,所以王重阳刚刚走到台阶上,两个人还没有看清来人是大是小,是男是女,便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谁都不甘落后,挥掌向来人打去。 来人被二人打飞到空中,但是二人也被来人掌力震得后退两步,胸口血气翻涌,十分难受。等看清王重阳的身材相貌时,更是大为吃惊。两个人站在当地,都瞪眼看着王重阳,满脸惊疑,无法相信刚才将他们二人震退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 第一五零章 以硬碰硬 幽冥使木魁看到王重阳被两个人震飞,虽然落地时跌跌撞撞,十分的狼狈,但是并没有受伤,知道刚才他是被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论真实的本领,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于是便放了心,上前一步,冲着两个人道:“二位何人?为何还没有见面就出手伤人?”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看木魁的形象,简直就是一个大头瓷娃娃,两个人差一点笑出声来。但是想到刚才这个小孩所表现出来的功力十分强大,这人应当是他的师长,功夫当然更高,当即敛容答道:“在下祁连山雪狼洞满克图。”“在下罗浮山黄龙观成飞。不敢请教来人高姓大名。” 木魁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对方的问话,道:“你们一见面就对这样一个小孩子下毒手,果然名门正派的作风。不过依我看,要是光明正大地挑战,你们俩合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成飞虽然地处偏远的岭南之地,但是罗浮山也是道家圣地,一向跟中原地区联系紧密,知道中原地区到处卧虎藏龙,遇事尚能谨慎隐忍,不敢贸然出手。但是想到身后还有那个风韵诱人的女子睁着一双俏眼在看,又不愿落后。 满克图刚刚从西域来到中原,雪狼洞常在西域一带活动,很少有别的门派跟它抗衡,一向自大惯了,对中原武林所知不多,入关之前,暗中已经有了横扫中原武林的念头,听了木魁这句明显讽刺的话,哪里还能忍耐得住,率先跳前一步,指着木魁大声喝道:“放屁,小孩子胜之不武,我先拿你这大头鬼开个利市。快来通名受死。” 木魁并不生气,仍然笑嘻嘻的道:“看你这黑不溜秋的西戎蛮夷,人长得不怎么样,头脑倒是很聪明,明知道打不过这孩子,所以避重就轻来向我挑战。凭你的本领向我挑战还差得远哩,等你先过了小孩这一关在说这些大话不迟。你要是害怕被他打死,那就先躲到一边,等那人先来送死也是一样。” 满克图还没有听完,早已经暴跳如雷,回头看了一眼王重阳,气哼哼道:“好,我就先拧断这小子的脖子,然后再打烂你的大脑袋,省得你再说嘴。” 满克图听了,赶紧向后退开两步,给他们俩让出动手的地方。 满克图转向王重阳,道:“小孩,拿出你的兵刃来,让我空手跟你过几招,省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没有兵器。” 满克图道:“你还没有学会兵刃,那可不能怨我。动手吧。” 王重阳仍然摇摇头道:“我不跟你动手。” 满克图一愣,道:“什么?” 木魁在一边接口道:“他怕自己功夫学得不到,分寸拿捏不准,一个失手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 木魁能言善辩,他这句话中包含着一对相反的意思,王重阳无论点头还是摇头,都会让满克图感到不爽。他点头的话就是说他的本领远远高过满克图,即使不想要他的命,一不留心还是会把他打死。他摇头的话,就是说他的功夫已经学到了位,分寸能够拿捏好,可以不要满克图的命。即使是老于江湖的人猛听之下也很难立刻转变过心思,更不用说王重阳这样幼稚天真的小孩子了。 王重阳果然摇摇头,道:“不是。” 满克图瞪着王重阳道:“不是什么?你是说你的功夫很好?” 王重阳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 满克图脸色更加难看,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会要我的命?” 王重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闭口不言。满克图怒容满面,嘿嘿冷笑,道:“果然猖獗得可以。既然你的本领这么大,那还不赶紧来拿我的性命,还等什么?” 王重阳仍然不言不动。 满克图道:“既然你懒得来拿,那我就主动把性命送给你吧。”说完话,猛地跨上一步,挥拳打向王重阳胸口。 王重阳将对方动手打来,不得已举掌相迎,啪的一声,拳掌相交,王重阳飘身后退,满克图后退了半步,接着很快飞身冲了上去,呼呼呼连续打出三拳。 王重阳仍然不躲不闪,出掌拦击,啪啪啪,王重阳被打得不停向后飘飞,身体差点就撞到石壁上面。表面看来,满克图占据了明显大的优势,他除了第一拳被对方震得后退了半步,后面三拳打出去,拳掌相交,每一次都将王重阳的小身体打得倒飞出老远,而他自己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滞,没有再后退半步。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王重阳倒飞出去后,落在地上,气定神闲,神情轻松,两眼盯着满克图,似乎仍然在等着满克图来攻。看起来他真的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本领远远高过满克图,唯恐一招不慎,分寸拿捏不准,失手将他打死。 相反,占尽优势的满克图却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原来三拳打出去,打在对方的手掌上,感觉就像打在了棉花团上面,丝毫不着力,但是他的身心却突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虽然不想第一次那样把他震得倒退半步,但是力量全都让的内脏承受,体内受到的震撼更大,一时间内息紊乱,不得已全力压制失去控制的内力,好不容易才将翻江倒海般的内力压制下去,经脉已经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害。 王重阳刚才被对方一掌打飞,知道对方厉害,又见对方动手前已经暴跳如雷,显然动了震怒,不敢有丝毫大意,后来不敢开口说话,早早将少阳神功运起,全力施为,在对方一拳打过来时便用最大的功力相斗,同时身体向后跳跃。 少阳神功属于阳刚强硬的内力,正好跟满克图的雪狼洞功夫属于一类,以硬碰硬,满克图的内力不及王重阳,却又毫无保留的进攻,所以直接受伤。此时满克图经脉受伤,内力不稳,只要趁着这个机会上去攻击,满克图立刻就会败下阵来。 但是王重阳并不知道对方已经受了内伤,确切地说他不但不清楚对方的本领有多高,连自己功力也不清楚。适才连续被对方打飞,以为对方的本领远超过自己,见对方四拳一过,便停下来,还以为对方不想再打,心里正在庆幸,自然不会上去反击。 其实按他的性格,即使真的知道自己的本领比满克图强,知道满克图现在已经受了内伤,他也不会抓住机会去反击,因为他本来就不想动手,也没有争强好胜的意思,除非保命或者救人,他不会跟别人动手,只要满克图住手,他自然也就罢斗。 王重阳这时不明就里,但是作为旁观者的幽冥使木魁却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这次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王重阳不会输,另外他也知道王重阳到底有多傻。于是便笑着对满克图道:“深呼吸,深呼吸,然后从背上拿下你的大环刀来。” 奇怪事情发生了,满克图竟然真的按照听说的话去做,而且他说一项,满克图照做一项,等他的话说完,满克图正好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将背上的大环刀取下来,握在手中。 其实并不是满克图在按照木魁的话做,而是木魁看出了满克图内息失去控制,需要深呼吸平息内力,而他在吸气的时候目光飘向了右肩头上的刀柄,便知道他想用兵刃,所以便提前喊出来,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他在发出命令,而满克图听了以后立刻照办,其实现在满克图满心都是想着打败王重阳,捞回面子,木魁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这时候满克图凶性大发,早把他自己说的什么以大欺小的话抛到了脑后,大刀一摆,发出哗的一声大响,喊道:“着打。”大刀翻转着飞向王重阳,斜肩带背,猛砍下去。 王重阳见对方的大刀离手飞来,他手里面没有兵器,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只得向旁闪身躲开,但是大刀似乎长着眼睛,一招不中,便立刻追身砍来,王重阳只得再次跳开。好在他的身体非常灵活敏捷,跳上蹿下,趋前退后,就像是一只狸猫,洞里的空间又小,大刀虽然锋利沉重,但是一时之间还是追不上王重阳。刀锋过处,常常会扫中石壁,在石壁上划出一片火星,但是石壁上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掉下来,只留下一个白道。 王重阳在前面不断跳跃,他不敢转身逃,只能面对着大刀向后跳,最初很不习惯,连续几次都差点被大环刀斩到,不得不冒险用手掌从一边将大刀拨开,这样做非常危险,稍微不慎就会将他的手指削掉,但是王重阳使出修月掌法,做起来竟然很顺手。 连着倒跳了三四圈之后,王重阳渐渐熟悉了这种飞跃方式,开始做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大刀渐渐威胁不到他了,他还可以瞅准机会,用手掌去拍大刀,虽然拍了几次都没有拍到,但是大刀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一人一刀就这样在玄妙宫之外的空地上来往驰逐。 木魁和成飞都很惊讶,成飞的惊讶只是因为王重阳表现出来的功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满克图的功力他很清楚,虽然自信不会输给他,但也没有把握能拿下他的大环刀,两人的本领应该在伯仲之间,现在看那小黑孩子竟然敢空着双手跟满克图的大环刀相斗,心里不由得感到骇然。 ------------ 第一五一章 体力,内力,轻功 一人一刀前逃后追,王重阳面对满克图的大环刀,向后面跳跃,他的速度远不如大环刀,不得已只能不断地改变方向,忽东忽西,倏上倏下,即使这样也仍然摆脱不开,他不会飞行术,甚至不会轻功,完全靠体力跳跃,速度虽然惊人的快,差不多已经到了人体的极限,但毕竟不能跟飞刀相比,好几次都差点被大刀砍到。 幽冥使见王重阳危机重重,随时都肯能在刀下毙命,他虽然与王重阳没有关系,而且一向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但是王重阳现在是他手里的一个筹码,他不想过早失去,所以暗暗运动飞剑,随时准备出手解救王重阳。有时候王重阳从他身边窜过,他见大刀威力很大,有心伸手替他拿下,但还是忍住了。 他要看看这个黑瘦的小子到底怎么来应付这场危险的争斗,因为到现在为止,虽然王重阳频遇危机,却仍然没有使出飞剑法宝。 一人一刀不一会儿便在玄妙宫之外的空间里转了有七八圈,王重阳倒跃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他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轻松,十圈一过,他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手忙脚乱,跟大环刀之间的距离稍稍拉长,接下来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距离,而他的动作早已经变得从容不迫。 原来王重阳被大刀追击,手里没有兵刃相抗衡(幸好他手里没有兵刃,如果有一把刀剑,他一定会用来格挡,而普通的刀剑根本拦不住满克图的大环刀,立刻就会连兵刃带人身被砍作两段,死于非命),只能飞跃躲避,大刀逼得很紧,不敢转身,全靠着灵活转身才能躲避开,如果看不到大刀的来势,那很快就会被砍到。 连续被大刀追着砍,虽然都没有砍中,但是频频遇到危险,刀风扫到身上仍然火辣辣的疼痛,他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危机之中自然继续不断加大力度,连续多次用力之后,力度忽然提高了很多,跳跃的距离远了很多,一下子将大环刀甩到了后面。王重阳并不知道各种原因,仍然继续用力。跳跃的速度和距离果然都提高了不少。 原来他在体力用到极限之后,仍然不停地用力,慢慢地牵动了内力,终于在外力不继之后,用上内力,一旦用上了内力,自然让他的力度速度都增加了很多,只是他现在完全是被动地使用内力,并且不明所以,不会自如运用,还不能充分发挥内力的作用。 所谓的轻功,主要是将内力用到轻身功夫中,虽然大家运用的法门各有不同,但是都是以内功为基础,内功的高低决定着轻功的高低。王重阳没有学过轻功,他体内已经积攒了很大的内力,只是不会运用而已,现在在危急中突然用上了内力,身体变得轻灵了许多。他不明就里,用上内力之后,仍然用着体力,所以他现在的飞跃仍然不能称为纯正的轻功,而是体力内力的混合体。 王重阳先是感到大环刀的速度忽然慢了许多,终于让他缓了一口气,后来才发现自己的速度更快,身体更加灵活。他不敢放松警惕,唯恐这是对方使出的阴谋。再转两圈,他终于觉得大刀已经砍不到自己,心里变得轻松,这样一来,他因为紧张而发挥不出的功力,现在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王重阳在倒退的过程中,看着大环刀在自己脸前飞上翻下,风声呼呼,感觉它越来越慢,忍不住出手向刀背抓去。这一招打出众人意料,满克图手忙脚乱,指挥着大刀赶紧躲闪,差一点就被他抓住。 满克图发出大环刀追击王重阳,见王重阳只是退却,并不反击,不用担心,可以全力发挥大刀的威力,已经将大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每每都是在间不容发之际被他逃走,正当他心中懊恼,想着用别的办法时,对方的速度突然加快,将大刀甩到了后面,赶紧加力催促大刀,但是他的内力已经用到了极点,大刀无法再快。而对方的身法竟然越来越快,应付大刀似乎变得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到了后来,突然出手去抓自己的大刀。 从一开始的狼狈逃避,到后来的从容不迫,再到突然出手反击,这一切变化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再过一会儿,王重阳已经不用再那样亡命逃窜,时不时停下来与大刀相持,偶尔反击一两招,还能将大刀逼退一段距离。再斗片刻,王重阳有进有退,已经不落下风,跟大刀成拉锯之势。 满克图和成飞都极为震惊,谁都没有料到片刻之间,事情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他们现在开始相信旁边那个大脑袋所说的话,这个黑瘦小孩真是本领高强,一开始那些惶遽情状都是做作出来迷惑他们俩的,现在才开始慢慢显出实力。 其实在一边观战的幽冥使木魁心里的惊讶,丝毫不比他们小。他先前跟王重阳动过手,那时候他就对这样一个小孩身体里蕴藏的巨大能量感到惊讶,单靠内力和招式一时制服不了他,不得已最后使出鬼手抓魂,趁着他短暂的昏厥,才将他制住。 在来玄妙宫的途中,他见王重阳跑的虽快,却是全靠体力,事后问起来才知道他不会轻功,更不会飞行术,心里感到奇怪,教小孩功夫的这个人当真是与众不同,他的内力和外功都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竟然还不会轻功。 适才王重阳被大刀逼得狼狈不堪,几乎丧身刀锋,那时候他情急之状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有什么可以保命的本领肯定都会施展出来的。后来王重阳突然加快了速度,木魁已经看出来,他的跳跃用上了内力,虽然内力的运用不很充分,但是已经让他受益匪浅,暂时摆脱了危险。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了。王重阳已经无师自通,被满克图逼着学会了轻身功夫。 先前木魁对王重阳所说的没有师父,梦中学功夫的说法,以为全都是无稽之谈,鬼话连篇,现在却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判断了。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危急中自己掌握轻身功夫是真的,那么在梦中学得本领为什么就不能呢?木魁静静站在一边,看着人刀角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照这种情形发展,用不了多长时间,恐怕自己就不能在制住他了。”想到这里,头皮竟然隐隐发麻。 他这里正在忧虑,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王重阳内力流转越来越快,脚下的速度变也加快,手上内力强劲,招招拿向大环刀的刀背,竟然逼得大环刀不住后退躲闪。 满克图的这把大环刀就是雪狼洞的镇洞之宝——雪狼刀,锋利沉重,刀身发出的劲气弥漫了整个空间,刀头之上隐隐可以看出一道白气,这股刀气威力不亚于真刀的刀锋,施展开来,方圆一丈之内都在刀锋刀气的笼罩之下,刀气扫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嚓嚓声,火星四溅,声势甚是惊人。 成飞应付这股刀气有些困难,已经一步步从门口的平台退到了大门洞里,木魁虽然不惧,但也得运起护体神功,拦住不断扫来的刀气。此时王重阳首当其冲,头发和衣服被逼得向后甩去,身上却丝毫无损,很显然他也有护体功夫,只是像木魁这样的大行家都没有看出来,有时候刀气似乎毫无遮拦地斫在他的身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重阳针锋相对,两只手掌犹如两把砍刀,招招劈向大环刀,虽然没有打到大刀上面,但是掌风激得刀身不住地颤抖。雪狼刀渐渐被对方的掌力罩住,转动不灵,颤抖不已,被逼得连连后退,而王重阳见猎心喜,在后面穷追猛打,似乎想要夺下自己的大刀。 满克图见雪狼刀竟然抵挡不住小孩的一双肉掌,不由得大为惊骇,此时他早已忘掉了大门洞后面还有一双俏生生的眼睛盯着自己,只能考虑再见到生死胜败了。 他披散开头发,仰首发出一声长啸,声音非常的凄厉,犹若雪野狼嚎,余音在石洞中远远传开,不时有回声荡回来。 王重阳听了如此凄厉的啸声,忍不住斜眼去瞟满克图。一看之下吃了一惊,只见满克图现在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他的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向外射出一尺多长的红光,耳朵向上竖起,长满了灰毛,嘴巴向前突出,嘴里的牙齿伸到外面,又长又尖,上面还不断地向下滴着馋涎,头发在他的脑后伸展开,俨然就似乎一丛乱蓬蓬的狼尾草。 满克图已经变成了一头名副其实的雪狼。 这只雪狼冲着王重阳张大嘴巴又是一声厉嗥,王重阳忽然觉得胳膊上一阵巨疼,急忙向后跳开,只见胳膊上鲜血淋漓,已经被大环刀拉开一道口子。身前疾风飒然,刀锋已然临头,他不敢再用手去接,闪身躲开,定睛看时,只见大环刀也变了模样。 大环刀亮光闪闪,刀锋上面长出了好多长刺,比锯齿长了好多,更像是满克图嘴里的长牙,到被上面的那九个小铜环全都离刀飞起,在空中来往飞舞,不是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锵锵声,冲入王重阳的耳朵里,让他心烦意乱,无法集中精力。 刀光环声中,王重阳连连后退。仓皇之中没有注意身后地形,一脚绊到台阶上,身体一个趔趄,雪狼刀搂头盖顶直劈下来。同时身后响起一声叱咤,两道电光径奔王重阳的后心刺到。 ------------ 第一五二章 化狼 雪狼洞的满克图跟王重阳斗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从占尽优势,变成了尽落下风,不得已使出了雪狼洞的绝招,将自己变成了一头凶性大发的野狼,连他的大环刀也变成狼牙模样。 这是雪狼洞的保命绝技之一,名字叫作化狼,在遇到危险,生命不保的时候,一旦施展化狼功夫,可以将自己变成一头恶狼,瞬间激发自身潜在的能量,可以将自身内功提高两倍有余,暂时打败敌人,或者保住自己的性命逃走。 但是这种功夫不能持久,前后只能保持一刻钟左右,一旦过了时间,立刻便恢复原状,浑身虚脱,软绵无力,就像是大病一场。而且这种功夫对人体有很大的损害,因为他在瞬间激发人的兽性,将人身体内所有的能力榨取干净,全都爆发出来,全身经脉穴道都受到极大伤害,非得有一个月的休养治疗,不能康复。 满克图一使出化狼功夫,功力立刻暴涨,王重阳立刻被大刀将手臂划破,抵挡不住,连连后退,在台阶上绊了一下,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喝斥,两道白光如电而至,飞刺王重阳的后心,急忙回头看时,正是成飞的两把吴钩。 一开始成飞见满克图抢先出手,心中甚是恼怒,但他自重身份,不肯跟满克图联手对付一个小孩,站住脚步在一边观战,两个人相斗的过程他全都看在眼里。成飞的本领虽然不及木魁,但也算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同样看出王重阳的功力在短短一会儿之间就提高了一倍有余,照这样下去,再过一会儿,只怕两个人联手也制他不住。 恰在这时,满克图使出了化狼绝招,将王重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趁此机会,拔出双钩从后面偷袭,双钩离手飞出之后才大喝一声,以示自己只是光明正大的夹击,不是偷袭。 王重阳本来已经被雪狼刀逼得节节后退,没有还手之力,那里经得住后面再来偷袭,听的脑后破风之声,急忙躲闪,嘶的一声,衣角已被削下一片,捎带腿上劈掉一块皮肉。 他闪身向后急跃,两钩一刀随后赶到,如影随形,从刀背上飞起的那九个铜环也都从空中追来,接二连三地打过来,王重阳躲过上面躲不过下面,不一会儿已经被打中了四五下,身上又留下了两道口子,血液汩汩而出,流了一身。 木魁见局势急转直下,王重阳应付不过来,已经受了好几处伤,虽然伤得都不是要害,但是这样下去,毕竟非常危险,当即叫道:“还不用飞剑法宝更待何时?” 王重阳一边倒退躲闪,一边结结巴巴道:“我……没……没有……”这一开口说话,稍稍走神,又是连续遇到危险,急忙躲闪,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木魁根本没有想到他要说的是没有飞剑法宝,喊道:“没有什么?” 王重阳道:“飞剑法宝。” 木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克图和成飞听木魁叫王重阳使飞剑法宝,唯恐他缓出手来取出飞剑法宝,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指挥吴钩和雪狼刀全力进攻。西域雪狼洞的功夫纯是刚猛一路,而罗浮山黄龙观的剑法则是阴柔一道,两者相配,恰好刚柔相济,阴阳相辅,威力大增,很快便将王重阳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不容他逃出来。 木魁见王重阳被三件兵器围住,已经没有了生路,到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仍然没有拿出飞剑法宝,知道他的话不假,眼看着吴钩、雪狼刀还有空中的九个铜环一阵乱攻之后,突然后撤一步,摆开阵势,知道对方就要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一拍脑门,放出飞剑,正要指挥飞剑上前帮忙,忽然看到王重阳脖子上亮光一闪,急忙止住飞将,叫道:“用你的项圈。” 他连喊两声,王重阳都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木魁叫到第三遍,王重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脖子上还有一个黄金项圈,赶紧伸手拿下来。而这时包围在身外的钩刀已经发动了攻势,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 危急之中也顾不上想这个黄金项圈能不能挡得住周围的进攻,眼见得一把大刀,两把吴钩和九个铜环同时打到,王重阳大叫一声,手持黄金项圈横扫出去,身体疾转一圈,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王重阳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所有兵器都磕出去了,身体不敢停下,继续疾转。 果然又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虽然没有一开始那样繁密,但是也没有间断过,于是他更不敢停下,更加快速旋转。 不久前王重阳在石室中的石壁上面发现了番僧式叉摩耶练功留下的痕迹,偶然发现旋转着看就能看出人形动作招式,正身转看到的道家功夫化胡神掌,反身转看到的是佛家功夫大日无畏印,顺时针转看到的是佛道两门功夫,逆时针转动看到的是两门功夫的破解招式。 为了学会这些功夫,王重阳也不知道在里面转了多少圈,当真是正转反转,顺转逆转,快转慢转,无不遂心如意。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王重阳更是越转越快,转个不停。因为转得飞快,王重阳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只管挥动着项圈飞转,一开始还能听到兵器撞击的叮当声,到后来声音越来越稀少,最后终于听不见声音。 虽然已经听不见声音,王重阳看不清周围的形势,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已经走了,还是仍然站在旁边找机会攻击自己,所以不敢就停,仍然转个不停,直到听到有人喊他不要转啦,他才慢慢放缓,看到周围果然没有了那两个人,便停下来。 木魁笑眯眯地问道:“转得不错,头晕不晕?”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事。”一边四下观瞧,一边问道:“那两个人呢?” 木魁道:“早被你打跑了。” 王重阳有些不相信,但四下却是看不到他们的踪影,只见到地上有一把半截吴钩,还有几个铜环,都已经破损了,看来那两个人真的已经走了,不由得看看手里的那个黄金项圈。 木魁道:“刚才你转起来就像是一个陀螺,简直就像是脚不沾地,我从来还没有见过有人能转这么长时间头不晕的。这是什么功夫?” 王重阳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了对方也未必信,还不如不说。 木魁道:“你这个项圈是什么法宝?”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 木魁道:“这时谁给你的?” 王重阳道:“是……是我从一个……一个蛮人手里夺来的。” 木魁道:“什么蛮人?就在这里吗?”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得又矮又胖。不是在这里,是在一个叫作大*法场的地方?” 木魁面现惊讶之容,道:“大*法场?是不是满是毒雾的山谷?”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啊,就是你说的样子。你去过哪里?” 木魁道:“没有。不过我听朋友说起过那地方。”他等了一下,接着问道:“那地方远在苗疆,距离这里有万里之遥,你是怎么到哪儿的?” 王重阳道:“我是……是在梦中到那儿的。” 木魁已经听到过一次梦中学习功夫的事情,但是听了这句话后仍然非常惊讶,机械接口道:“梦中?” 王重阳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何况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事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木魁道:“你都到过哪里?” 王重阳想了想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玄武谷。可是……可是我在梦里到过好多地方,五台山,终南山,还有苗疆的大*法场。这都是近几天的事情。” 木魁道:“终南山在最西边,大*法场在最南边,凭你现在的脚程,要想走完这些地方,至少要半年时间。” 王重阳点点头,道:“我也知道。其实我在梦里都疑疑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醒来之后更加糊涂了。” 木魁跟着王重阳一起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伸手要过王重阳的黄金项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道:“你说这个项圈是你从蛮人手里抢来的?” 王重阳道:“是。” 木魁道:“可惜你不知道他的厉害,只会拿着它乱砸瞎撞,真正的威力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不然那两个人一个也跑不了。” 王重阳道:“是,我见过它的威力,蛮人用它把女子的兵器全都给收走了,很是厉害。” 木魁道:“蛮人对这个法宝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不知他是怎么得到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被你叫作项圈的东西,应该是太一金钢圈……” 王重阳忽然想起自己在梦中确实将它叫作太一金钢圈,便连连点头,道:“不错,是太一金钢圈。” 木魁道:“这太一金钢圈本是青城山涵碧洞的法宝,很早以前便失落江湖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落到了南方苗疆之中。它无坚不摧,还能锁拿各种兵刃,十分厉害。落在你的手里,嘿嘿。”他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王重阳听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应该是落在你的手里,当真是浪费。又看到木魁手臂一曲,仿佛是想将金钢圈放到自己的兜里,突然有停下来,伸手还给了自己。道:“好好保存,不要弄丢了。” 王重阳将太一金钢圈重新套在脖子上,看到地下的那几个铜环,便弯腰去捡,木魁见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住了嘴,任由他去捡。 ------------ 第一五三章 破阵 王重阳将地上的几个铜环拾起来,在手里来回看着,见每个铜环都被崩掉了一块,有的直接从中间断开。看来都是被自己拿太一金钢圈打坏的,从脖子上拿下金钢圈看了一遍,金钢圈完好无损,一点痕迹都没有,心里很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第一个兵器。 木魁看着王重阳道:“刚才你都快被那两人打死了,为什么不用兵器法宝?”他知道王重阳说过没有,但是忍不住还是要再问一遍,因为只要这样才能消除内心的无法消除的疑虑。 果然王重阳道:“我没有兵器法宝。” 木魁道:“你师父怎么只教你内力招式,不教给你法宝兵器,也不教你轻功和飞行术?他是不是他认为你单凭内力招式就可以天下无敌?” 王重阳道:“我没有师父。” 木魁笑道:“是,你没有师父,你的功夫全都是梦里学的。那刚才的那个书生,你怎么叫他师父?” 王重阳道:“东方师父是我书塾的老师,他只教我读书识字,没有叫我学过功夫。” 木魁点点头,他相信王重阳所说的话,一方面东方珂的本领稀松平常,王重阳比他强大得多,另一方面两个人的武功路数也不对,东方珂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师承门派,也没有用茅山派的招数,但是一动手木魁就试出他的内力应当是上清宫的路数。 王重阳的功夫很杂很乱,一会儿是道家,一会儿是佛家,一会儿又什么都不是,但是偏偏就是没有用《上清玄诀》的内功,因此,木魁没有看出他们俩相同的地方。 木魁心想,这小功夫很是了得,但是他似乎不大会用,所以发挥不出威力,后边遇到了拦截,最好不要让他出手,不然他的功夫还会飞快地提高,他可不想让王重阳超过自己,到时候让他做替死鬼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好在这小子脑筋也不是很灵光,总是有机可乘的。 木魁对王重阳笑道:“咱们进去吧。”没等王重阳回答,他当先迈步走进玄妙宫的大门。 王重阳听了木魁的话,忽然哎呀一声,急忙在后面跑过来,追上木魁没有停步,从他的身旁绕过,径直跑向前面。木魁见他跑得这样急迫,怀疑前面就是藏宝的地方,便加紧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王重阳跑过门洞,到了大厅,并没有继续向里,而是转向右手,木魁心思缜密,便在大厅口停下脚步,转头看王重阳。 只见王重阳跑到右边的石壁跟前,在石壁上面看来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木魁便也把目光落在石壁上面,只见石壁上全都是画,上面有山有水,有草有树,甚至还有飞禽走兽,无不栩栩如生。 再看王重阳对面的那些画,一座大山孤峰突起,直插云霄,山上怪石嶙峋,松柏夭矫弯曲,流云山岚环绕其上。一条细细的瀑水从崖壁上面飞流而下,在半空中散开,变成无数的雨点洒下,远远看去正像是白练轻纱随风飘舞。 木魁见那画面非常逼真,但是看不出上面特别的地方,难道里面隐藏着上面秘密不成。再看王重阳时,他还在画面上看来看去,去不住地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很明显,他没有从画面上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木魁重新将目光转向身前的大厅,只见大厅只有二亩大一点,四周围的石壁上面都有一些壁画,或山或水,或丘陵,或平原,各各不同。大厅中间似乎弥漫着一片轻雾,看不深圳切。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一定有机关。 定睛看时,刚才还一无所有的空间里,忽然出现了许多似真似幻的景象,上面天河高耿,星光灿烂,广阔深邃看不到边际,下面则是沉沉夜色包裹着静谧的大地,只见山脉绵亘,田园广袤,村舍犹如棋子散布其间,隐隐能听到鸡鸣犬吠之声,只是看不到人影。 这分明是大千世界的缩影,除了变小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切自然,木魁知道这应当是个阵势,里面一定有埋伏,不敢轻举妄动,先将飞剑法宝准备停当,运起护体神功,然后闪目往阵中观瞧,过了一会儿,终于被他看出了一些眉目。 木魁并没有被那小缩小的景象所迷惑,而是仔细搜寻景象背后的东西,果然看到景象背后隐隐有某些东西在运行,不一会儿便看出来,那行运行的东西正是金木水火土的五行。 五行不是具体的物质,但却是构成这个世界万事万物最基本的五种元素,木魁曾经精研过五行生克之术,一旦看出这个阵法是以五行为基础的,立刻便轻松了许多。接下来又看了一会儿,果然看到里面的运行规律跟自己判断的完全吻合,当即收起小心谨慎。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罡步斗,来回走动着,过了一会儿,右手手指像那片缩小的世界一指,那片景象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木魁见状,知道已经破解成功,便迈步向阵中走去,忽听得旁边有人叫道:“站住。” 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王重阳。 王重阳听木魁说进玄妙宫,忽然想起与妙慧的约定,刚才一场恶斗之后,又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时想起,赶紧往里面飞奔,一进去先拐到右手,去看石壁上的画,只见山水风景依旧,飞瀑上下都没有看到那个娇弱的人影,不知道妙慧是还没有来,还是等不到自己已经独自走了。 他不放心,便重新把那片画中的地方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妙慧的身影。他呆立在石壁的前面,耳中又响起妙慧分手时的话,此时听起来既急切,又有些埋怨,似乎是恨他失约。 王重阳呆立了一会儿,又将壁画细细看了两遍,仍然没有看到一点迹象,这才垂头丧气转身往回走,刚转过头就看到木魁迈步走向前面的大道,心里一急,大声喊道:“站住。” 木魁愕然止步,转头道:“怎么?” 王重阳跑过来道:“前面不能去,到了里面就出不来了。” 木魁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重阳道:“我在半个月前来过这里,师父和燕姐都被困在里面。好长时间才跑出来。” 木魁道:“你跟他们一起来的,怎么没有被困在里面?” 王重阳用手指着右手的石壁,道:“我在那里看石壁上的画,没有跟着他们,看到他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刚走了两三步,人便小了一半,再走几步便看不见了,喊他们也没有回音。后来听师父他们说,他们觉得在里面困了好多天,其实我在外面只有几个时辰。” 木魁指着眼前伸向前面小宇宙的大路道:“就是这条路?” 王重阳道:“是。” 木魁道:“让我试试。” 王重阳刚喊了一声“千万不可”,木魁已经迈步走上前去,王重阳一把没有拉住他,又不敢追着他走,记得直喊回来。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木魁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并没有变小,他回头看着王重阳道:“是这样吗?”说着话又向前走了两步,他的身体仍然是原来的大小,这下王重阳张大了嘴巴合不拢。 木魁已经向前走了四大步,不但他的身体没有变小,脚下的大路也没有变小,而他眼前出现的那些微小的景象似乎消失了一小部分,他身体的周围都是空空的石室空间。 没看见王重阳惊讶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便逗他道:“我在往里面走走,如果看我不行,你可要赶紧救我啊。”王重阳还没有回答,木魁已经继续向前面走去。 王重阳目不转睛地看着木魁,只见他走过的地方,那些在他身前出现的微缩景象便会消失,但是他走过以后,那些景象便又重新回来,到了前面,木魁的身体已经陷在景象之中,周围全被幻景包围,但是他的身体四周二三尺之内全都是空白。 这个阴阳微尘阵竟然不能将他陷进去,他可以在里面任意活动,而丝毫不受阻碍。这一下让王重阳感到大为惊讶,原来他知道这个阵势,刚才自己还为他安危担心哩。 木魁站在幻景之中,回头对王重阳道:“你师父和那个什么燕姐就是这样困在里面的吗?”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你的本事很大,这个阵势困不住你。” 木魁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阵势?” 王重阳点点头,道:“阴阳微尘阵。” 木魁道:“阴阳微尘阵,不错,名字挺好听的。”等了一下,他接着道:“我玩个把戏给你看看。” 木魁说完,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在微尘阵中踏罡步斗,来回走动,手指不住地向着四周连点,但是四周的景象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王重阳一直看着他走来走去,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不过始终都没有什么变化。 木魁忽然倒立起来,不住地逆向旋转,两条腿一会儿弯曲,一会儿伸直,一会儿一条腿直一条腿曲,这样转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停下来,一个跟头倒翻起来。对着王重阳微微一笑,道:“怎么样?” 王重阳刚想说不怎么样,眼前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奇特的景象。 ------------ 第一五四章 大板刀 王重阳看到包围在木魁周围的那些幻景渐渐起了变化,那些幻景突然间就像是湖面的波浪一样,不停地起伏动荡,过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然后那些幻境突然变了颜色,东边是青色,南边是红色,西边是白色,北边是黑色,而木魁身体所在的中间是土黄色的。 这些不同方向不同色彩的幻景慢慢向着四周退去,在移动的过程中,东边的景象变成了无数的滚滚落木,南边则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西边是一片片灰白的金属闪光,北边则是黑魆魆的墨云,而正中间围在木魁四周的是沙尘暴一样的黄色尘雾。 这些不同色彩的景象,慢慢向四周退开,到周围石壁那里,倏地一下穿进石壁之中,消失不见,中间的黄色尘雾分成上下两层,分别飞进了石室的顶部和地下,所有的幻景全都消失,石室中只剩下木魁站在正中间,王重阳站在大门洞的入口。 王重阳并不懂得什么五行阵势,所以也就不知道这些不同方向上的幻景怎么会出现不同的色彩,但是整个阴阳微尘阵由一变五,突然分裂开,在上下周围的石壁中消失,让他感到很是惊讶,同时对木魁的本领也是非常的佩服。 幻景消失之后,大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石室,虽然比一般的石室要大好几倍,但也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四面的石壁上各有一个甬道入口,黑魆魆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但是幻景消失之后,在石室的地下,出现了那些幻景更小的模型,山川河流,丘陵草原,村舍蒙包,流云草木,甚至天上的河汉星辰,具体而微,无一不全,无一不精,只是看上去有些生硬,少了一份生机和灵气而已。 王重阳这才放心走进去,到那些模型跟前看,伸手摸了一下,跟普通盆景没有什么区别。他抬头看看木魁,道:“原来都是假的。” 木魁道:“是真是假也很难说,你以为它是真的,它却突然变成了假的,你以为它是假的,他有突然变成了真的。如果他完全是假的,那你的师父和燕姐怎么陷到里面出不来?” 王重阳听了木魁的话,不由得陷入沉思。他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离奇经历,那些事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一开始他对梦中和醒来的界限分得很清楚,但是这些天的事情将这个界限搞得渐渐模糊,许多梦中的东西又出现在现实中,到最后,王重阳甚至对现实中的许多事情都怀疑起来。 木魁看着王重阳道:“现在咱们该往哪边走?”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知道。”他指着对面的一个入口道:“上一次师父他们就是在那里,幽冥灯煞也在那里。” 木魁看了看那个入口,掐着手指算了一番,道:“不错,这边正是炎方,幽冥灯煞是该在这边,不过藏宝似乎性不属火,而属金玉,所以应当在西边。跟我来。” 王重阳跟着木魁向右手那个甬道入口走去,刚到洞口,忽听咚的一声大响,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胖大的巨人,仿佛是从室顶上掉下来的,王重阳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边跳开。只见那人十分高大,但是腰部更是肥硕无比,横向跟竖向的长度差不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两头尖的大陀螺,既威武又滑稽。 那人手里握着一把大板刀,刀把往地下一戳,喀的一声,刀头乱颤,显然那人力大无穷。那人站在洞口,几乎将空间完全堵住,他并不说话,伸出一只大手,对着木魁和王重阳一张,示意他们停下。 木魁本有心让王重阳跟大块头动手,忽然有改变了主意,他怕王重阳在动手的时候功力继续提高,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尽快将这个人处理掉,以免夜长梦多。当即假装没有看出对方的意思,笑道:“多谢迎接,前面带路吧。” 巨人哼了一声,右手挥起大板刀横着向木魁看来,声势相当惊人。 木魁急忙疾退,大板刀从他的身前扫过,劲风直吹脸面。大刀一过,木魁向前疾趋,一下扑到了那人的跟前,脸跟脸几乎就要贴上,那人嗷的喊了一声,呼地一掌打过来,木魁又疾退会来,笑道:“原来不是个哑巴。” 那人哇呀呀怪叫着,单手持刀又往回砍来,大刀刚刚砍过,那只簸箕大小的手掌又拍了过来,随即一刀一掌轮番打到,不给木魁抢进身边的机会。他的力气很大,那么重的一把大砍刀,抓在他一只手里,就像是玉米秸秆做的一样,显得十分轻灵,而手掌打出去风声呼呼,力量刚猛。 木魁找不到间隙冲进去,便在刀光掌影中来往穿梭,不住游走,有时候眼看着大砍刀剁下来,已经没有了躲闪的余地,他闪电伸手,在大砍刀上面轻轻一拨便拨到身边,或者是大手掌当胸*推到,他的头胸和双腿不动,腰身突然间向着横里移开,堪堪躲过巨灵手掌。 两人斗了一会儿,过手二三十招,一个刚猛绝伦,一个轻敏快捷,大人没能打到木魁,木魁也不能再前进他的身前。王重阳见那大人刀猛掌重,十分的犀利,而且力大无穷,打了这么一会儿,一点都不气喘,要想等他力气衰减,照着等情形至少要在二三百招之外了。 木魁没有反击,甚至没有格挡,全都在躲闪趋避,虽然他的身体非常灵活,轻工造诣极高,但是这样下去,时间一长总有倏忽的时候,面对巨掌大刀,一定会吃亏的。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兵刃,跟自己一样,不由得为他担忧,想起自己脖子上的这个太一金钢圈,木魁说它很厉害,不如借给他用用。 他伸手不太一金钢圈摘下来,想要抛给木魁,但是二人相斗正急,根本找不到机会,等了一下,木魁的情形似乎更加危险,于是在后面叫道:“喂,快回来。” 木魁听了,倏地退了回来,那个巨人也收刀后撤,站在洞口,并不追赶,看他那样子,似乎他们不进那个洞,巨人就不理会他们。 木魁看着王重阳问道:“叫我回来干什么?” 王重阳把太一金钢圈递过去,道:“你用这个。” 木魁愣了一下,道:“你以为我没有兵刃就赢不了这个吃才?” 王重阳道:“他有大刀,你什么也没有,这样不公平。” 木魁哈哈一笑,道:“不公平?好吧,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公平。” 他的双臂往上一抬,然后缓缓落下来,身体里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好像全身的每一个骨节都在变动。 木魁回头看着王重阳道:“看好了。”迈步向前走去。这一次他没有施展轻功,就那样一步步向前走,到了巨人近前,巨人抡起大刀,斜肩带背朝他砍下来,他也不躲闪,举起胳膊去拦挡。 王重阳见他用胳膊去格挡对方的大板刀,吓了一跳,还没有容他叫出声来,喀的一声,大刀砍到他的小臂上面,火星四溅,大板刀向上弹起,锵地撞在室顶上面。 巨人的大掌呼地打到,木魁举起左掌迎了上去,啪,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相交,巨人的硕大身躯向后飞去,砰地撞到石壁上面,身体忽然断裂成好几截,哗啦掉了下来,大脑袋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咣当,那把大板刀也在这时候掉到了王重阳的脚边。 这一下变故来得过于突然,王重阳看得目瞪口呆,而当巨人的大脑袋滚到一边,大板刀掉到他的跟前时,王重阳的手里还拿着那只太一金钢圈,伸向前面。 他没有想到木魁竟然这么厉害,依照之间便将那个巨人打成了碎片。他记得半个月前,他跟着东方珂师父和胡雪燕来到这里,两个人跟那些明器对斗时,都费了好大的力气,并且还遇到了很多危险。而木魁举手之间便将他给解决了。 木魁还以为王重阳是被巨人身体断成几截的现象给惊呆了,便对他道:“这个是坟墓里的明器,被人用妖术复活,适才被我破了他的妖术,他就恢复了原状,当然承受不了我的神掌。” 王重阳道:“我见过这些明器,不过他们都是陶器做的,一打就碎,这个很厉害,是岩石雕刻成的,我师父跟这样的明器打了好长时间才将他制服,那还是用了计谋,不像你这样以硬碰硬。” 木魁笑道:“你很喜欢把我跟你师父相比较,是不是?” 王重阳道:“不是。” 木魁道:“到这里才不一会儿,你已经两次提起你师父。” 王重阳道:“你比我师父厉害多了。” 木魁摇摇头道:“不不不,我跟你师父差远了。你师父很是平庸,但是培养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弟子,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王重阳听他夸赞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以为木魁实际上是在讽刺自己,便无话可说。 木魁踢开脚边的碎石块,向王重阳走过来,顺手捡起横在地下的大板刀,看了看,见刀刃竟然没有没有多少缺损,原来这把大刀整体都是用生铁铸成的,虽然笨拙,但很结实。他伸手抓住王重阳手里的太一金钢圈,重新把它套到王重阳的脖子上,道:“这个你留着自己保命用吧,我再给你一个更实用的。”说着话将大板刀塞到他的手里。 ------------ 第一五五章 红衣销魂 王重阳觉得手里一沉,大板刀将他的身体坠得向一边歪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端正了身体,大刀虽然沉重,但是王重阳即使不用内力也拿得动。不过这把大板刀对于他来讲还是太大了,他的个头太小,大刀太长,拿在手里显得很滑稽。 王重阳见木魁看着自己笑,自己抬头低头看了看,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好,有这样一个大砍刀握在手里,肚里无形中胆壮了好多。 木魁笑道:“我就是关公,你就是周仓。” 这个王重阳倒是知道,玄武谷虽然偏僻荒凉,但是也有关公庙,关公的手里没有拿刀,而是拿着一本书在看,据师父东方珂说,那本书不是武功秘笈,而是一本历史书,名字叫《春秋》,是孔圣人写的。关公是武圣,不知道为什么不看武功秘笈,而看孔圣人的历史书。 拿刀的是周仓,站在关公的身边,手里握着那把青龙偃月刀,他的个头不高,身体胖墩墩的,那把大刀比他高出了一倍有余,这一点倒是真的跟王重阳现在的模样有些相似。不过,在王重阳看来,木魁却完全不像关公,关公可没有长那样一颗大娃娃脑袋。 王重阳跟在木魁的身后走进西边的洞口,木魁见左手一个石室的门开着,便推门往里走,王重阳有心阻止他,人已经走了去,只得跟着往里走,板刀太大,他忘了顺过来,被石门挡住,横着试试还是不能,这才想起来应当顺着,便退后一步,重新走进去。 石室里面只有一个床,床上躺着一个红衣女子,高高地翘着二郎腿,裙衣下摆滑落下来,整条腿都露在外面,白嫩细腻,柔和的光线下看上去真像是汉白玉琢磨成的。 两个人站在室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女子,木魁是因为好色眼睛离不开,王重阳年龄还小,感觉不到性的诱惑,只是觉得那女子修长的白腿看起来很好看,心想他的面容也一定好看,可惜那女子头转向里面,似乎睡着了,只见她的胸部高高挺起,微微起伏。 这时女子忽然嘤咛一声,慢慢举起了双臂,伸了个懒腰,身体侧转过来,小腹下面微微一闪,又被衣服遮住。王重阳感觉旁边的木魁似乎颤动了一下,他刚想回头看木魁,床板吱吱响了两下,床上的女子慢慢转过身来。两个人都是眼前一亮。 只见那女子长相娇丽,面色红润,睡眼惺忪,神情甚是慵懒,胸口的扣子没有扣紧,衣服被斜斜扯到了一边,裂开了一个小口子,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里面将衣服撑起来的东西。 那女子微微睁眼看了他们一下,然后又闭上了,似乎他们俩是他经常看到的人,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接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涨起很高,然后又轻轻啊了一声,那声音圆润悦耳,就像是小猫在打呼噜一样,听起来让人心里一阵发痒。 旁边传来一下粗重的呼吸,王重阳回头看木魁时,只见他的胸口也在剧烈地起伏,似乎是呼吸困难,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对劲,见他的两只眼紧紧盯着对面床上的女子,眼睛红红的,似乎要喷出火来。 他感到很是奇怪,以为这一定是因为那个红衣女子的缘故,便转头接着看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现在侧身朝着外边,身体的曲线完全呈现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连绵起伏的丘陵。 红衣服从胯部分开,露出了腰胯的外侧,不多不少,正好可以勾动人的魂魄,让人想入非非,何况起伏的丘陵仍在不停地起伏。 王重阳觉得这个女子很是奇怪,他凭直觉感觉到她早已经醒来,但是却仍然在装睡,她的那些样子都是故意做出来的,虽然没有睁眼睛,但是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王重阳的旁边,木魁的身上。 王重阳看到那女子手缩在衣服里,细长的手指弯曲过来,然后慢慢转动手腕,手指对准了自己身旁的木魁。他隐隐感觉到不大对劲,刚想提醒木魁注意,就听嗒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东西向这边射过来。 王重阳本能地伸过手中的大板刀在木魁身前一挡,铛的一声大响,大刀被一个东西撞得向后荡开,碰到了木魁的身上,叮的一声,有细小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木魁猛然从迷蒙中惊醒,只见一团红影迎面扑扑过来。顾不得多想,身体凭空向旁边错开一尺,回手一掌打向那团红影。 那红衣女子屈指如钩,凌空抓向木魁,手指上都长着长长的指甲,呈墨绿色,闪着幽光,显然是喂有剧毒,见木魁突然闪开,当即飞起玉腿踢向木魁,上身微转,手爪横扫,打向王重阳。反应敏捷,变招甚快,脚踢手抓,同时攻击两个人,招式也非常的凌厉, 木魁一掌打过去,对方的身体忽然扭转,眼前出现了一条白生生的玉腿,这一掌便无法打下去,只得再次闪身躲过。接下来一连几次,木魁出掌都是半途而废,因为出现在他掌下的不是高挺的胸部,就是浑圆的臀部,再不就是那张俏生生的脸庞,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这一来,王重阳可就倒了霉了。这女子的功夫非常了得,当他看出木魁出手有顾忌之后,便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主要的精力全都用来对付王重阳,王重阳立刻便被女子打得节节后退。 王重阳手里虽然有大刀,但是他并不会用,何况大板刀全都是生铁铸就,十分沉重,王重阳虽然力大,拿着倒还不觉得怎样,舞起来便立刻觉得有些吃力,笨手笨脚,面对红衣女子凌厉的手爪攻势,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应付不过来。 其实他要是把大板刀给扔了,使出刚刚学会的任意一种功夫,都不至于这么狼狈,有这把刀在手,不但帮不了他的忙,反而成了累赘。但是他的心里并不清楚这一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扔大刀的念头,虽然处境越来越危险,但还是拿着大刀乱砍乱斫。 红衣女子身形飘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十分的快捷诡异,十指如钩,冒着幽幽的绿光,还没有抓到身上,就一股凌厉的劲风扫过来,带着一股温嘟嘟的香味,让人闻到以后脑子里一阵眩晕。王重阳赶紧闭住呼吸,将大刀抡圆了,试图将女子逼开一段距离,但是女子身形太快,而且根本不怕那把没有开刃的钝口大刀,反而逼得王重阳不住地后退。 幸好木魁在一边不是出掌骚扰,虽然不会真的下手打在红衣女子曼妙的身体上面,但毕竟还是让她有所顾忌,这每每给了王重阳喘息的机会,勉强还能自保。 转眼间三个人已经在石室里面转了三四圈,王重阳在前面节节后退,红衣女子在后面步步紧逼,木魁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出掌骚扰一下,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的脑子里浑浑呼呼,一点都不清醒,明明知道这女子十来害自己的,但是面对如此诱人的曼妙身躯,他无论如何下不了狠手。 王重阳挥舞着大板刀,不停地拦击红衣女子,谁知道他挥舞得越急,自己就越危险,但是越危险就挥舞得越急,这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难于自拔。 终于红衣女子一爪将大刀拨开,飞身上前,径向王重阳的咽喉抓来,王重阳上身向后急仰,仍然没能完全躲过,脖子被指尖扫中,有几道火辣辣的印迹,也不知道破了没有,这一来王重阳更慌了神,手中大刀一震,被红衣女子打掉在地,不得已使出佛教的大日无畏印跟女子对斗,没想到这一来,反而改变了被动局面。 王重阳本来不会使用兵器,就在玄妙宫的大门口跟雪狼洞的满克图和罗浮山黄龙观的成分对斗的时候,他在木魁的指导下使用了从梦中得到的那个太一金钢圈,但是那也谈不上什么招式,就是拿着金钢圈飞快地转圈,不过这招对付满克图和成飞的吴钩和雪狼刀正对卯。 现在不一样,他面对的是玄妙宫中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她的功夫非常奇特,阴险毒辣,而且在宫中她有非常强大的靠山,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施展他的本领,毫无保留地进攻。 不过这女子也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她被主人派到这里拦截进宫的人,看到拦在洞口的大石人一招之间便被木魁打成好几截,知道他的功夫十分厉害,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于是便决定用计取胜。她一开始使出了迷魂之术,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两个人一进屋,她虽然面朝石壁躺着,看不到两个人,但是凭直觉就能感到木魁已经中了她的招式,这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着他继续利用自己的美妙的胴*体,施展迷魂威力,木魁果然越陷越深,神情慢慢痴呆麻木,红衣女子便暗暗在衣服下面发出她的独门暗器销魂针。没想到竟然被旁边的那个傻小子看破,坏了好事。她恼羞成怒,决定现除掉王重阳,在对付木魁。 他本以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开始王重阳却是显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一边追击王重阳,一边暗中观察木魁,实际上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木魁身上。没想到在她准本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王重阳突然变得强大起来,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 第一五六章 大日无畏印 红衣女子看出木魁的功夫厉害,于是便在石室中摆下迷魂阵,恰好木魁又是个好色之徒,在进门的那一刻已经不知不觉中了道儿,所以后来才会显得那样失态。幸好王重阳年纪还小,对于这种诱惑还没有反应,又能明察秋毫,看出红衣女子手上细微的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木魁一命。 即便如此,仍没能将木魁从迷糊状态中惊醒,红衣女子知道此事关键是要先拿下这黑瘦的小孩,然后再对付大头人,所以追着王重阳一阵猛攻,王重阳一开始挥动大刀跟红衣女子对斗,但他从来没有学过兵器,大板刀又太长,使起来颇不顺手,所以越打越危险,直到大刀被红衣女子打掉,使出大日无畏印,才转危为安。 红衣女子将大刀打落地上,然后一招锁喉扣,抓向王重阳的脖子,准备了结他,没想到王重阳突然使出一招奇怪的招式,啪的一掌正打在红衣女子的手臂上,力道极猛,差点就将她的臂骨打断,这一下打出她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一个已经变成抓下游魂的小孩子竟然能够绝地反击,而且攻击如此凌厉。 接下来一连几招被王重阳打了一个手足无措,不住闪避退让,竟然缓不出手来还击。红衣女子一声厉啸,使出全力想要扳回劣势,双爪飞舞,犹如骤雨狂风,向王重阳反扑过来,但是王重阳的掌势并没有加快,仍然不紧不慢,但是威力随着红衣女子爪力的增强而增强,红衣女子的十指攻不穿掌影,仍然没能摆脱劣势。 原来佛家的大日无畏印与道家的化胡神掌不同,不以招式取胜,它的招式比较简单,速度也不快,主要是以内力的运用布局为主。并不会随着对方的招式变化,每一掌拍出,都是出于自身状态的考虑。 大日经四曰:“以智慧手(右手)向上作施无畏形。颂曰:‘能施与一切众生类无畏。若结此大印名施无畏者。’”又曰:“举毗钵舍那臂作施无畏手,是施无畏者印。”守护国界主陀罗尼经曰:“右手展掌,竖其五指,当肩向外,名施无畏。此印能施一切众生安乐无畏。” 施无畏印的意思是全然无惧的人,或者是令人心安,平静者,这种功夫在自己遇到危险时使出最为有效,它一旦使出,首先将自身守御得十分严密,但又不是完全被动的守御,每一招都是从守御开始,但招式本身就蕴含着强烈的对外进攻趋势,让对手不敢轻举妄动。 大日无畏印总共分为七大式,分别为拔济狮子,拔济虎,拔济狼,拔济鬼魅,拔济贼盗,拔济水,拔济火,狮子虎狼,鬼魅,盗贼和水火基本上概括了世界上可畏可怖的所有方面,而佛祖可以将众生从七怖之中拔济出来,得到安慰。 它的招式施展开来,不想别的功夫那样收缩出击,幅度很大,它的招式基本上都是在远距离施展,双臂并不回收,最多手肘处弯成直角,便再次击出,手掌跟手臂一直都保持直角,但是手腕处非常灵活,手臂动作的幅度不大,但是手腕处的动作非常多,不停地旋上转下。所以他虽然主要是防守,但是由守转攻也快得很。 这种功夫施展开来,不管手掌打向何方,它的内力并不会集中一点,也不会立刻消散,而是会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坚韧厚实的内力围墙,保证自己不会被对方打倒。对方的拳掌兵刃打到这堵内力围墙上,自然就会被围墙阻挡住,即使不能完全挡住,也会有效的减缓对方的攻势,自己的手掌运行虽慢,照样来得及阻拦。 面对红衣女子的凌厉进攻,王重阳没有以攻对攻,而是使出了自保的大日无畏印,而且无巧不巧,所用的正好又是第四式拔济鬼魅,正是对付红衣女子这种阴鬼功夫的利器,所以一旦使出,立刻便扭转了被动局面, 红衣女子不明所以,眼见小孩子掌法速度不快,便以快制慢,不断加快自己的速度,王重阳一招未出,这里已经攻了不下三招,但是她的手爪明明已经让过了王重阳的手掌,攻进了他的破绽处,但是长爪抓上去,竟像是抓到了一堵坚韧的墙壁上,震得指尖隐隐作疼。 连续几次得手之后,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使自己的手爪疼痛不已,她不断变换手法,抓向王重阳身上的不同位置,但是那里都是一样,每一爪抓上来,先是被坚韧气墙挡住,紧接着被王重阳的小手掌打中,不但手臂受到震动,连内脏也有了感应。 双方这时候已经不再追逐,就站在石室中你来我往的斗,过了一二十招,黄衣女子越来越心惊,自己这双腐骨掌,不要说人的骨肉,即便是坚硬的岩石,也是一抓就成粉末,没想到抓到小孩子身上,不但没能抓破一点,甚至让自己的手爪受了伤。这样打下去,有败无胜。 木魁此时站在一边冷冷观瞧,现在他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去做了,在他内心里,反而盼着红衣女子赶快将王重阳打败,那样他们俩似乎就可以一同步入温柔乡,共享于飞之乐了。 王重阳此时全力防护,眼见红衣女子攻势凌厉,心里只是想着加力加力再加力,也没有想到要站在旁边的木魁帮忙。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占着一定的优势,只感觉在丢了大板刀,使出大日无畏印之后,自己不再像先前那样窘迫危急,但是对方的手爪还在他的眼前凌乱飞舞,自己跟本就抵挡不住,不时被她打到身上,又疼又痒,但是无论他如何拼命拦击,就是挡不住红衣女子。 他只知道自己的感受,并不明白红衣女子的感受,所以以为红衣女子一定是在玩弄自己,她本来可以随时将自己打倒,但是却并没有这样做,还是不停地跟自己游斗,不知道是何用心。 红衣女子见腐骨掌不占优势,激斗正酣之际,她忽然闪身向后,右手四指连弹,四根销魂针疾飞过来,打向王重阳全身的四个穴位。王重阳一见红衣女子退后,就怀疑她有什么阴谋,又见她的手指弯曲,搭在拇指下面,脑中立刻闪现出适才木魁受攻击时的情形,急忙飞身向上窜去,堪堪躲过那四根销魂针。 啪啪啪啪,销魂针全都打在他身后的石壁上面。 红衣女子见王重阳竟然躲过了自己的销魂针,眼见他身体飞到了室顶,左手一扬,嗤嗤连声,又朝王重阳发出四根销魂针,不过这次他多了两个心眼,没有像刚才那样将四根销魂针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连根射向王重阳的身体,两根射向他的下面,这样无论他是停留在室顶,还是掉下来,都逃不过自己的销魂针。 石室不大,两人相距不远,这里手指一弹,销魂针已经飞到,只见人影一闪,王重阳从室顶的一角窜到了另外一角,四根针又全部落空。红衣女子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了方向,随后双手十指连弹,销魂针接连不断地射出,但是王重阳小小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轻捷的狸猫,在室顶上面窜来窜去,丝毫不做停留,也不掉下来。 转眼间,红衣女子接连发出了二十多根销魂针,但是没有一根擦着王重阳的衣角,石壁异常坚硬,销魂针打到墙壁上面,插不进去,被弹射开,在室里乱窜,倒把红衣女子和木魁弄得乱跳乱蹦,不住躲闪,好不慌乱。 红衣女子见销魂针打出不少,一点效果都没有,这种针炼制起来很是费时费力,只得停下来。只见王重阳身体倒附在室顶,就像是壁虎一样,并没有使出什么轻功和飞行术,完全是靠手掌的吸力靠在上面,似乎也是没有用上轻功和飞行术,回想起适才他在什么面来回窜跳的时候,不由得暗暗吃惊。 红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木魁,只见木魁正涎着一张脸看着只见傻笑,知道迷魂阵已经见效,不再理他,掉转头一张嘴,噗地喷出一道亮光,闪电一般飞向王重阳。 王重阳一个跟头从上面跳下来,正落在大板刀的旁边,但是有了前面的教训,他不敢再去拿刀,一伸手从脖子上摘下太一金刚圈,恰在这时,红衣女子的飞剑也转向飞到,王重阳将金刚圈一挥,镗的一声大响,流光四溢,已经将飞剑荡了开去。 飞剑刚刚退开,随后又飞回来,到了王重阳的身前,金鸡点头一般,突突突,接连几下,分刺他的脑袋和双肩。王重阳侧身闪向一边,挥起手中的金刚圈,朝着飞剑砸去,当的一声,又将飞剑荡开。 红衣女子见王重阳用一个金光闪闪的项圈阻挡自己的飞剑,以为这一下一定会将金项圈连同他的人头全都削成两半。没想到那只项圈非常坚硬,竟然能够将自己的飞剑挡开,不仅如此,似乎自己的飞剑还被它给打伤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仍然指挥飞剑去刺,但是接下来又撞击了一次,她才相信那个项圈一定是一个厉害的法宝。 她不敢再让自己的飞剑跟精钢圈相撞,于是便指挥飞剑绕着王重阳转圈,王重阳只得跟着飞剑转圈,飞剑越转越快,王重阳便也越转越快。 ------------ 第一五七章 销魂针,跟踪追击 王重阳见明晃晃的飞剑绕着自己转圈,知道它想转到自己的背后给自己来一下,不得已只好跟着它转,飞剑转得快,他也只好转得快。红衣女子看出便宜,知道王重阳除了手里的那只金项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抵挡自己的飞剑,于是便指挥飞剑越转越快,心想你转动的速度毕竟跟不上我的飞剑。 没想到王重阳别的本事没有,这种转圈的本领却是无人能比,他在石龛后面的石洞里转了不下几千上万圈,而且为了看那些功夫的分解动作,他必须将身体转得飞快,所以飞剑虽然速度快,但是它的圈子也大,王重阳在中间转动身体,竟然完全能够赶得上飞剑。 红衣女子已经将飞剑的速度发挥到了最大,仍然不能甩开王重阳,而且转了四五十圈,王重阳没有一点头晕的意思。她突然停下飞剑,然后开始往回转,王重阳便也跟着往回转,两者的速度都是一样的快,红衣女子见王重阳倒转跟正转一样厉害,便开始忽快忽慢地运行飞剑,王重阳也跟着忽快忽慢。 这一招果然顶用,王重阳不知道飞剑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所以总是慢了半拍,飞剑便能错开他的正面,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不时斩刺,这样王重阳应付起来果然困难了很多。再过一会儿,飞剑更是一会儿顺转,一会儿倒转,王重阳更是应付不过来,给飞剑刺得左躲右闪,前趋后退。 红衣女子看出便宜,于是便不停地运动着飞剑,这里刺一下,那里刺一下,看着王重阳狼狈躲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木魁看着王重阳的狼狈相,不但没有上来救助,反而跟着红衣女子一起笑起来。 王重阳趁着红衣女子大笑疏神之际,猛地将手中的太一金钢圈朝着飞剑上套去,红衣女子以为他又要用项圈去砸自己的飞剑,急忙指挥飞剑躲闪时,已经迟了一点点,被金钢圈套了个正着。 红衣女子见飞剑被金钢圈套住,急忙往回收剑,但是飞剑只是在金钢圈里不住地跳动,并不飞回来,这一下让他大惊失色,更加拼命地往回收剑,宝剑在圈子里更加剧烈地跳荡起来。 王重阳见宝剑不住跳荡,唯恐它再飞走,便使劲拿着太一金钢圈将它套牢,这一用力,自然运起了内力,将内力注入了金钢圈中,这样虽然他并不懂得金钢圈的用法,但是强劲的内力注入金钢圈中,仍然使金钢圈发出了一道道光焰,死死地将飞剑套在圈中。 红衣女子竭尽全力往回收剑,但是飞剑尽管不停地挣扎跳荡,却被金钢圈牢牢吸住,不能脱开。她见收不回飞剑,便突然指挥飞剑砍向金钢圈,想要将金钢圈砍断,但是飞剑已经被牢牢吸住,根本动弹不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只见金钢圈上的光焰越来越大,渐渐将飞剑的白光淹没,红衣女子见势不好,嗷的一声怪叫,合身扑上,双爪抓向王重阳的胸口,王重阳一手握着金钢圈,不能松力,另一只手拦不住对方的两只手爪,不得已向一边一闪。 红衣女子双爪抓空,忽然转身,右手四指连弹,嗤嗤声中,四根销魂针飞刺王重阳的面门。王重阳刚刚闪身到一边,脚下还没有站稳,无法用力再躲,头向旁边一歪,手里的太一金钢圈连带圈里套着的飞剑向身前横扫过去。 嗒嗒两声,两根销魂针给金钢圈磕飞,剩下的两根从他的耳边飞过,他这么使劲一甩金钢圈,将飞剑给甩了出去,正好飞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知道胜不了王重阳,适才那一招全是虚的,只是为了逼开王重阳,然后夺门而出。 他的身体已经飞到了门口,突然听到身后有破风之声,以为是飞来了暗器,回头看时,却是自己的飞剑,用手一招,飞剑似乎有些不听话,并没有直接向他的手里飞去,仍然刺向她的身体,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影追出来,速度快得惊人,顺手一掌将飞剑打到一边。 原来适才飞剑被王重阳的太一金钢圈套住,被金钢圈上发出的火焰烤炙,将飞剑上的白光消除了很多,一时之间灵性被蒙蔽,竟然辨不出主人的命令,仍然刺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飞剑竟然会不认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差点被刺伤。 木魁自恃太过,从一紧石室便重了红衣女子的迷魂阵法,头脑不清楚,一直痴痴看着红衣女子,目不转瞬,以至于在两个人的对斗中倾向于红衣女子获胜。后来看到红衣女子突然向室外冲去,想都不想便跟着冲了出去,正好看到那只飞剑不听命令,径直向红衣女子刺过去,当即一掌拍去,将飞剑拍到了一边,手上一疼,头脑便清醒过来。 木魁一离开石室,意识便有所恢复,适才为救红衣女子,竟贸然用手掌去拍她的飞剑,幸好刚才飞剑被太一金钢圈套住,无法挣脱,被消去了一多半的灵性,威力也大不如前,不然他这样硬生生地用肉掌去打飞剑,手掌肯定不保。 红衣女子见木魁追了上来,帮她打掉了那只飞剑,不但没有心生感激,反而趁机去攻击他。她眼见木魁身体飞到石室门口,转动不灵,突然回身用手抓朝着他的大脑袋插下去。 木魁手上一疼,头脑已经清醒了一多半,看到红衣女子五指抓向自己的头顶,知道不妙,本能地挥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红衣女子一声惨叫,身体被打飞,直撞到过道的石壁上面。 王重阳想,这一下应该撞成了碎片,没想到耳朵里并没有传来哗啦的碎裂声,而发出蓬的一声闷响,红衣女子的身体贴着石壁慢慢滑落下来,瘫倒在地上。 木魁此时意识已经如梦初醒,知道刚才着了红衣女子的道儿,在这个傻小子面前出了丑,不由得又羞又怒,大声喝道:“无耻贱婢,拿命来。”飞身上前,一掌打向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 女子本来躺在地上不动,木魁冲到跟前,红衣女子忽然一一挥胳膊,长长的衣袖向木魁拂来。木魁见对方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力量,于是便挥掌去迎,忽然眼前出现许多直竖起来的粗树干,挨挨挤挤向他滚过来,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蓬的一声,手掌击在最前面的树干上,力量很大,将前面的树干向后撞去,后面的树干被撞得四下乱飞。这些树干凭空出现,却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粗重结实的大树干,被木魁一掌打得四散飞舞,突然又什么都不见了,再看地上时,也是什么都没有。 红衣女子就在这一会儿突然消失了。 原来这个红衣女子不是明器变的,而是真人,所以挨了一掌,撞在石壁上并没有碎裂,木魁愣了一下,刚刚清醒的头脑又开始有些迷糊起来,抬头看时,只见甬道的尽头似乎有红影一闪,叫道:“哪里走?”飞身赶去。 王重阳刚想喊木魁小心上当,见他已经冲出去老远,唯恐跟他失散,只得跟在后面跑过去。 木魁到了甬道尽头,只见甬道向左拐转,眼前又是红影一闪,消失不见,当即展开飞行术向前猛追。他心里刚刚熄灭的欲*火又开始燃烧起来,只顾急追红衣女子,根本不顾后面的王重阳能不能赶上。 王重阳眼看着木魁越来越远,心里着急,自然而然用上了内力,使出了刚刚学会的轻身功夫,虽然不会用巧,只是笨拙地使用内力,但是他天生神力,善于奔跑,加上这半懂半不懂的轻功,速度还是快得惊人,他已经看不到红衣女子,只能咬紧牙关远远地跟在木魁身后。 那条甬道曲里拐弯,似乎没有尽头,木魁一边向前追,一边注意身周的情形,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迹兆,红衣女子跑得甚是慌张,看起来不像是引诱自己,不过他对自己的本领十分自信,一入宫门就破了对方的什么阴阳微尘阵,看来宫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红衣女子如果是用计赚自己上当,正好可以将计就计,直捣老巢,夺取藏宝,毁掉玄妙宫,擒走红衣女子好好享受。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激动,加紧催动内力,向前猛追。 王重阳渐渐被甩到了身后,这还是甬道一直在转弯,不能完全展开飞行速度,即便这样,没有过一会儿,王重阳已经看不到木魁的身影,幸好甬道没有岔口,只是一条直筒,所以不会走错路。 追了一会儿,三个人的速度都是飞快,感觉已经飞了有二三十里路,但是甬道还在不断地从对面飞来,似乎没有尽头,木魁的心里也开始产生了警觉。照这样的距离计算,他们离开宫门也太远,哪里有距离宫门二三十里的宫殿?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木魁心中一犹豫,飞行速度自然减慢,奇怪的是几乎在他速度减慢的同时,红衣女子的速度也减缓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仍然保持原样。木魁看着眼前不断闪烁的红影,脑中自然浮现出那条修长白皙的美腿,还有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的身体,心中狠一狠,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管他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刚刚下定决心,眼前倏地一暗,已经冲入了一个阴沉沉的大厅之中,转头看时,不见了那个红衣女子的踪影。 ------------ 第一五八章 销魂曲,至死不悟 木魁不敢贸然行事,站在大厅入口,用眼睛慢慢扫视了一遍,大厅里阴沉沉,冷飕飕的,透着一股瘆人的古怪气氛,但是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四面的石壁上隐隐约约有图画,但是光线不亮,看不甚清,厅里也很安静,但是木魁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一种细微的声音在响,竖着耳朵听,却又听不出来什么。 他迈步走进厅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看时,身后没有人影,王重阳并没有跟来。刚才木魁一心一意追赶红衣女子,并没有注意身后的王重阳,以为他还没有赶来。他虽然跑得快,但是毕竟跟飞行术相差很远,这二三十里的路程,怎么也得一刻钟。反正过来的路只有一条,没有分岔,迟早他总会赶过来的。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自然向着来时的甬道看去,却突然发现甬道不见了,石壁上面光溜溜的不见一个洞口,他唯恐自己弄错了,急忙转了一圈。四周的石壁都是光溜溜的,他已经处在一个没有出口的死室中。 木魁定了定神,心想一定是红衣女子将出口给封住了,目的是想将自己跟王重阳分开,各个击破,他并不畏惧,只要有出口,凭自己的本领自然能将它照出来打通,逃出去并不是问题。王重阳不在自己身边正好可以为所欲为,不必顾忌。 木魁游目将室内又看了一遍,高声道:“仙姑将在下引导这所密室,不知意欲何为,何不现身出来?” 周围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十分的甜美悦耳,只是声音飘忽不定,时东时西,让人捉摸不定她的确切位置。红衣女子笑过之后,慢慢道:“你这么急着见我,是为宝还是为色?” 木魁并不隐瞒自己的欲望,道:“一开始是为了藏宝,但是见了仙姑的容貌之后,藏宝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红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道:“果然是头大不闷,你这人很会说话,嘴巴甜得像摸了蜂蜜,说得我心里又甜又痒,有些把持不定,真恨不得马上嫁给你才心满意足。” 木魁听了心里一荡,道:“那还等什么,今日正是良辰吉日,这密室正好可以做洞房。请仙姑赶紧现身吧,我都等不及了。”他这几句话本来是开玩笑说的,但是到了最后语气变得诚恳而又急促,已经动了真感情。 红衣女子嘻嘻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还想考验一下你对我的心意是真是假。” 木魁道:“在下一片真心,天日可表。不过仙姑既然信不过,在下愿意经受任何考验,请仙姑出下题目来。” 红衣女子没有接口,似乎是在想题目,等了一下道:“你爱我只不过是爱我的色相,并不是真正爱我这个人,一旦我这人变老变丑,你自然会移情别恋,弃之如敝屣。” 木魁听红衣女子的语气似乎真的在考虑两人的关系,心里一阵激动,道:“放心,我这人一向忠贞不渝,从一而终,绝不会中途变心,另谋他欢。” 红衣女子叹息一声,道:“好吧,我本来是要好好考验一番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只说了两句话便被你给俘虏了。常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今后如何,我且享受着难得的春宵一刻吧。” 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轻柔,就像是女子温馨的气息吹到木魁的耳朵上面,让他的心理嗞嗞发颤,奇痒难耐。忽听得身后呼的一下微响,急忙回头看时,不是红衣女子是谁? 红衣女子此时悬身站在空中,但是曼妙的胴*体依然完全呈现出来,鬓发松散,披覆脸上,如烟似雾,一副春睡初醒,春*情难耐的模样。下面胸衣微敞,双峰高挺,像是两个堡垒正对着他,似乎是在逼迫他彻底缴械投降。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将红色的长裙撩起,露出了白玉般的修长双腿。 木魁心里突的一跳,身体里热血澎湃,头脑一阵阵发晕。 红衣女子对着他妩媚一笑,柔声道:“还等什么?”说着话飘身飞了过来。木魁不由自主张开双臂将红衣女子揽在怀中,软玉温香在抱,他自己都感觉已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原来红衣女子逃进这个石室,立刻施法摆下迷魂阵,再加上这个大厅本来就是给男女群聚淫乱的处所,自然带有一股蚀人心魄淫*荡气息,木魁有了前车之监,心中有所准备,但他生具淫*根,平时又总是肆意淫*乱,所以一进石室,仍然陷入阵中难于自拔。 他抱着红衣女子,正要给她宽衣解带,鼻端忽然闻到一丝腐臭之气,虽然味道不大,又被包围在温香之中,但是只吸到一点点,还是让木魁感到钻鼻刺肺,昏沉沉的脑子突然一醒。就在这时,眼前白光一闪,一张大嘴朝着他的咽喉猛咬过来。 木魁知道上当,他的双臂搂着红衣女子,来不及抽回来,只得将头颈向旁边一躲,同时双臂运起真力,将红衣女子的腰身向里面狠命一抱。只听得怀中喀喇喇一阵响,红衣女子的身体已经被他硬如钢铁的双臂抱断。而他的肩膀上一阵巨疼,被那张大嘴深深咬进骨肉里。 木魁收回右掌,用掌缘朝着肩头猛扫,砰的一声,将整个脑袋打飞了出去,肩头上被撕下一大块肉,急忙向后跳开一步,定睛看时,哪里有什么红衣女子,地下一堆碎裂的骨架,那颗骷髅被自己的手掌打飞,仍在在地上轱辘辘滚动,嘴里衔着一大块血肉。 他这里惊魂未定,石室里又响起了红衣女子得意的笑声,木魁怒道:“你……你……好狠心。”直到现在,木魁仍然不能对红衣女子口出恶声,那语气更像是埋怨。 红衣女子笑够了,慢慢道:“这就是负心人的下场。” 木魁惊讶道:“你……你说什么?你我尚未……分明是你绝情无义,怎么能说我负心?” 红衣女子不慌不忙道:“你刚才还对我山盟海誓,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负心食言,对你这种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木魁不明白他的话,问道:“我哪里负心食言了?” 红衣女子道:“刚才我说自己会变老变丑,你是怎么说的?” 木魁想了想道:“忠贞不渝,从一而终。” 红衣女子道:“着啊,适才我去亲你的时候你不但不扭头躲避我,还一掌把我的脑袋打掉。这不是负心食言是什么?” 木魁奇道:“你?你是说刚才那个骷髅是你?” 红衣女子道:“是啊,那就是一百年之后我的模样。” 木魁听了红衣女子的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笑道:“还说什么海枯石烂,情天不老,刚刚消去血肉,你便动手将我打烂。世人常言多情女子负心汉,果然不差。你喜欢的只是色相,不是我的本相。” 木魁无话可说,他知道刚才是红衣女子使的计谋,然后有强词夺理,但是这话说得甚是严密,让自己无法反驳。 红衣女子道:“不过,你我相识一场,总算有缘,既然你喜欢色相,那就给你饱餐个够吧。” 眼前人影一闪,红衣女子从石壁中飘了出来,衣衫不整,鬓云蓬松,仍然是那样一副春睡初醒的样子,尤其是那一双半睁半闭的惺忪睡眼,似乎将木魁的灵魂都钓住了,她有意无意的向他这边瞟一眼,都会让他浑身一颤,如痴如醉,灵魂都飞到了半天空。 红衣女子在木魁的身前,不断地搔首弄姿,做出各种凸显身材的动作,有意无意地露出一点身体的隐秘部位,只把木魁引逗得浑身奇痒难耐,欲*火中烧,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刚刚吃过这女子两次亏,不能不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点记性。 木魁现在浑身憋闷,胸口发胀,整个身体都是灵与肉的战场,无所适从,十分难受。面前的这个女子曼妙无比,艳丽迷人,浑身上下,连头发丝上都散发着让人诱人入迷的气息,木魁恨不得扑上去搂住她的娇躯狠狠亲两口,甚至是咬两口,不过他还是抑制住了这种强大的情*欲冲动,知道这个美丽女子转眼就会变成吸血恶魔。 红衣女子看着木魁嫣然一笑,然后慢慢举起双臂,转动着娇躯,双袖飘舞,用低低的声音嘤嘤唱道:“劣冤家,今日里与你说个的当。扭住在牙床上,狠骂一场。薄幸人,负心贼,一味将人欺诳。曾说下山盟和海誓,许我地久共天长。想起万语千言也,你说那一句依前讲?”声音非常凄迷,似乎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怨恨。 木魁见了红衣女子这般凄美的模样,心中又是同情,又是怜悯,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嘴里叫了一声“妹妹”,举起胳膊就要走上前去,忽然肩膀上一阵疼痛,转头看时,右肩头一片血肉模糊,正是刚才那个骷髅头咬的,想起适才危险的情形,心里打了个冷战,将荡漾在胸中的柔情蜜意一下子去了一多半,当即停住了脚步。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但是并没有停止舞蹈,仍然甩着衣袖,转动娇躯,摇头唱道:“肩膀上现咬着牙齿印。你实说那个咬,我也不嗔,省得我逐日间将你来盘问。咬的是你肉,疼的是我心。是那一家的冤家也,咬得你这般样的狠。” ------------ 第一五九章 洞箫落魄,冰弦移魂 王重阳跟在木魁的身后向前疾奔,虽然他本来就非常擅长跳跃奔跑,使上内力之后,更是能够一跃两三丈远,奔跑起来简直就像是飞一样,但是仍然被拉得越来越远,跑出十多里之后,他已经看不到前面那两个人的身影,甚至连声音也听不到。幸好这个甬道一直都没有岔口,倒不用担心走错了路。 又奔了半个多时辰,他身体中的内力越来越强劲,奔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到后来感觉真的就像是在飞一样。 他的速度达到最高之后,又奔了将近一刻钟,心里疑惑,怎么这个玄妙宫中有这么长的隧道。心里还没有想出一个答案,眼前突然一亮,出现了一个小屋子,王重阳没有停步,直接跑了进去,到里面一看,没有一个人影,木魁和红衣女子都不见踪影。 王重阳甚是迷惑,两个人在前面跑,自己在后面追,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看到一个岔路口,怎么会追丢了呢?一定是在石壁上有一条暗门,他们从那个小门中跑到别的地方了。他在小屋子里连着转了三四圈,也没有看到一条小缝,还有拉环按钮之类的东西。 难道他们就这样突然从隧道中蒸发了不成? 他扯着嗓子大声喊了几下,声音从远远的隧道中传了回来,除此之外,一点别的动静都没有。王重阳在屋里呆立了一会儿,不死心,又将石室里面上上下下,两屋顶和地面都仔细搜索了一遍,结果仍然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现在呆在这里也不是,顺着甬道往回走也不是,当真是进退两难,干脆靠着墙壁坐到了地上。 过来一会儿,他的耳朵里听到一阵乐声,低沉婉转,就像是洞箫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随风飘来,若有若无,时断时续,而且他也听不出这乐声传来的确切方向。 他一跃跳起来,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听,刚才还听得见的乐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感到石壁凉冰冰,硬梆梆的,让他感到十分难受。他站直身体,那阵乐声又响起来。他绕着石室转了一圈,似乎每个地方都传来了乐声,此时不再是洞箫,变成了弦琴。 王重阳听着那微弱的琴声,似乎里面有无限的冤屈和怨恨,他不由得对弹琴之人产生了同情,想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轻拭去她脸上滑落的泪水,跟他满声细语,轻轻抚慰她充满伤痕的心灵。 他无缘无故将那人想象成一个女子,长得非常美丽,但是遭遇却非常坎坷,或者是她深爱的人将她抛弃,她想移情别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这样让自己的心不住地被自己最深爱的人一次次伤害。 或者是她已经远离亲人,远离家乡,一个人在外面跋山涉水,四处飘泊,经风雨,冒霜雪,每当看到夕阳西下,羊牛下山,又或是满月初圆,流云飞渡,又或是雁字成行,秋叶飘零,她都会陷入深深的孤独,脸上掉下一行行思乡的泪水。 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歇,而王重阳还是在沉浸在隐约营造的气氛中,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那情形就像是从天空落到到了地上。 王重阳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声音虽然非常小,但是却是极为深沉,仿佛一下就传到了他的心里,不,简直就是在他的心里叹息一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自己在叹息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从自己不清楚的雷雨诞生,到荒山野岭的独自奔波,那时候他都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的,接下来事情发生了突变,他的父母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虽说长相都是非常俊美,但是在他看来,他更愿意父母保持原来的样子,丑陋的,痴呆的,甚至有些龌龊,那就是天下最亲切的形象。 他忽然变成了一个孤儿,虽然过去大多数时间他也是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山野中,但毕竟不一样,只要他觉得疲倦,只要他想要找一个安全温馨的地方休息一下,他就可以回到那个破旧的小茅屋中。父母会给他想要的一切,甚至都不用说一句话,抛一个眼神,只要回到屋里,坐在他身边就行。 但是这一切都在不久之前被彻底改变了,他失去了父母,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被那人的葫芦吸走,即使他们没有被人带走,对于王重阳来说,也等同于死去了,他无法接受这样一对突然空降的父母俊美,高雅,精明,武功高强。 现在他从形式上的孤儿变成了实质上的孤儿,幸好他有了东方珂,有了胡雪燕,有了石龛里的那个从没谋面老兄,这些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难耐的寂寞,忘记了那些烦心的疑惑。但是真正的解脱却是后来那些不断发生的离奇事情,他被搞得彻底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连睡梦和觉醒都分不清,哪里还有精力去品尝苦恼和孤独? 过了一会儿,音乐的作用慢慢消失,他终于从感情的旋涡里挣脱出来,不再想那些让自己心烦的事情。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道:“你又来了?” 声音犹如金莺啭喉,让人听了很是舒服,王重阳感觉自己真的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后来一想她刚才说的话,才想起来,她就是上次自己跟师父燕姐他们一起到玄妙宫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说话的那个女子。 王重阳道:“是。我又来了。” 那女子道:“你的胆子还真不小。你是无行的徒弟?” 王重阳道:“无行?无行是谁?”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无行是谁,怎么会有那枚紫焰扳指?” 王重阳道:“紫焰扳指?”他想起了那天在石洞老兄给他的大玉扳指,正是紫色的,后来在玄妙宫对方幽冥灯煞抛了出去。老兄告诉他扳指自己能飞回,其实是在骗他,怕他不用,他后来因为胡雪燕被鬼卒抓走,想要再借一次,才知道玉扳指没有飞回,心里觉得很对不起石洞老兄。现在听那女子一说,便道:“那是一位老兄借给我的,是不是落到了你的手里?请把它还给我好吗?” 那女子听了没说话,王重阳说出了这句话也觉得过分,这女子是敌是友尚不清楚,上一次自己三个人冲进玄妙宫,对人家很是不敬,自己使出紫玉扳指之后,女子曾经惊骂过无行,看来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很好。现在自己竟然向对方索要被人家收去的法宝,当真是太过急切了,对方现在不说话,一定是在暗笑自己。 他想的不错,那女子听了他的话先是一错愕,接着笑起来,适才她用甬道将两个人分开,木魁在前面,功夫虽然不错,但是他已经中过迷魂阵,是个好色之徒无疑,以色相诱人,然后在将他擒获,这正是红衣女子的专长,所以便将木魁留给红衣女子。王重阳是个小孩,功夫不强,但是他曾经来过玄妙宫一次,手里拿着无行尊者的紫玉扳指,一定跟无行有很密切的关系,说不定就是他新收的弟子。 更重要的是,上次他们在逃走的时候,这孩子竟然念动咒语,让阴阳微尘阵短暂失灵,得以轻松逃脱,这使那女子大为震惊。这阴阳微尘阵乃是天地间最精微的阵法之一,不要说破解,能够从阵中成功逃走,在世上也应该是屈指可数,绝对称得上是大宗师级的人物,这孩子才十二三岁,竟然能够掌握阵法的秘密,这事只怕无行尊者也未必做得到,事关重大,不可不查,于是便将王重阳引到了另外一个石室中,亲自来盘查。 她怕王重阳人小鬼大,不肯吐露真情,所以一开始先用音乐对付他,箫乐的名字叫《落魄》,琴乐的名字叫《移魂》,都不是普通的音乐,而是用来攻击对方精神魂魄的武器,十分的厉害,再加上女子本身乃是极为厉害的魔头,施展出来,功力更是了不得。 王重阳天生魂魄坚固,精神凝定,这类直接攻击心灵意念的功夫本来不易见效,但是近几年频遇不幸,屡遭挫折,又刚刚受了石洞老兄的暗算,身体魂魄分离了好长时间,所以在这一方面极易为人所乘,适才在洞外被木魁用鬼手抓魂给擒住,就会因为这个原因。 女子眼看着王重阳已经被他的魔音所侵蚀,而她明白这种魔音对人的作用最难的就在开始,一旦人的意念被它引动,下面就会乖乖地受摆布,不会再有反抗。没想到事情并不像过去屡试不爽的情形,王重阳虽然被引动,但是王重阳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柔弱,他的意念并没有被完全控制,仍然有相当强的自主能力,不但一开始的回答大出女子的意料,后来的请求更是让她大吃一惊。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刚才施展魔音的时候是不是心神不属,以至于功力大打折扣。 等了一下,那女子见王重阳一秉至诚,并没有别的意思,说过之后立刻脸现愧容,知道是小孩子头脑简单,口无遮拦,或者是无行尊者向他催要的急,他才会这样说,想到这里,对王重阳的敌意减少了许多。但是王重阳的身世来历,以及他跟无行尊者的关系,还有他从哪里学会了阴阳微尘阵的秘密,这些疑问都必须要问个明白。 ------------ 第一六零章 五行阵 红衣女子载歌载舞,木魁看得是神魂颠倒,如果不是刚才有过一次教训,让他的甚至仍然保持着一点点的清醒,他早就扑过去故伎重演。他强自压制着内心蓬勃的欲望,阻止住了飞身上前的冲动,一动不动欣赏着红衣女子的表演。 女子嘤嘤唱罢,对着木魁嫣然一笑,木魁的心里突的一跳,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向木魁轻轻勾动,一阵微风吹过,撩起她的衣衫,衣服上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被风一吹,衣衫大大张开,似乎是披在身上的一片蝉翼。 胴*体毫无遮拦,完全呈现在木魁的眼前,纤毫无遗。 木魁两眼立刻发直发僵,再也不能转移开,他把自己的阳光当成了自己的双手,尽情地抚摸着那丰腴的胴*体,每一条曲线都让他绷紧的心弦发生一阵颤动,这种颤动又会在全身各处引起共鸣,每一个神经末梢都会感到异常的惊喜兴奋。 他的目光从女子的头发梢慢慢向下滑动,犹如水波上面的落花,不住地起伏摇荡,一直到她的脚趾尖,又从脚趾尖慢慢向上滑动,再回到头发梢。他能够感受到女子皮肤的光滑柔顺,犹如丝绸一般,温馨同时又凉丝丝的,极大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目光停留在女子的脸庞,忍不住又将自己的目光当成了舌头,轻柔地在女子的脸上来回舔舐,说也奇怪,当他将自己的目光想象成舌头去*舔舐对方时,女子似乎也同时感受到了他的舌尖的触动,开始做出各种奇痒难耐的神情,身体不住地扭动,嘴里同时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听到了木魁的耳朵里,却相当的惊魂。 木魁一面感到非常销魂,一面又觉得非常奇怪,他的目光舌头一旦触到对方的敏感位置,对方立刻就有了非常强烈的反应,而当他的目光舌头移到一般部位时,对方的反应便平淡了很多,而在这一过程中,女子始终都没有向他飘过一眼。 木魁以前听说过一种特殊的精神交接,男女双方可以不通过肉体,单单依靠意念想象就可以互相抚慰对方,甚至还能够因此而怀孕生育。据说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就修炼过这种功夫,天宝年间,他曾率兵道南方攻打南诏,一去就是三年,等他回来的到时候,他的妻子刚刚为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别人都说他的妻子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跟人偷情,所以才会怀孕生子。杨国忠并不怀疑妻子的忠贞,因为他跟妻子曾经一起修炼这种精神感遇之术。 木魁不是一个弱者,不过因为色迷心窍,所以无法抵挡红衣女子的迷魂阵和肉体消魂大*法,但是红衣女子错过了第一次机会,木魁肩膀上撕下了一个大口子,不时隐隐作疼,这也使得木魁心有所忌,每每在难于自拔的时候,将自己从悬崖边拉追回来,明明肥肉就在嘴边,只是干咽唾沫,就是不敢下口。 红衣女子双臂一举,长衫就像是一片蝉翼轻轻飞起,飘到了空中,翻卷着在空中来回飘荡,红衣女子的身体现在是一丝不挂,光溜溜地悬在空中,缓缓旋转,将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呈现给木魁看。 过了一会儿,木魁尽管表现出了非常急切的冲动,但是始终没有再上前一步。红衣女子知道这一招不起作用了,当即一边转身,一边慢慢移动,绕着木魁慢慢转圈。木魁不敢让红衣女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于是便随着红衣女子一起旋转。 红衣女子转了四五圈,见木魁仍然不动,于是她将一条腿高高抬起,在木魁双眼猛地睁大的一刹那,她的右掌突然向前一拍,呼的一声,从他的手上飞出了无数的滚木,向着木魁飞压过来,刚出现时还很小,转眼间变成了巨大的木头,滚滚而来。 木魁急忙躲闪到一边,再看红衣女子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同时四周围也都换了样子,不再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四周全是山坡,上面长满了茂密的大树,那些大树全都有两三丈高,一搂多粗,树叶本来都是青绿色,但是很快有一片山坡上的大树树叶开始变黄,紧接着一阵劲风吹过,落叶飞舞,犹似天女散花,弥漫天地之间。 片刻之间,所有的大树都只剩下光溜溜的枝干,接着有一棵大树突然轰然倒下,这棵树干砸在别的树干上面,于是一棵接一棵,所有的树木全都倒下,并且从根部折断,然后从山坡上滚滚而下,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大地都在剧烈抖动。 木魁见状再要躲时,滚木铺天盖地而来,根本无处可躲。 木魁深知五行运转,知道这些景象说假便假,说真就真,虽是幻象,但同样可以将人砸成肉饼,当即放出飞剑,在身前舞成一道光墙,将滚滚而来的滚木挡住。 这边的山林滚木还没有落完,那边山坡上的树叶已经开始变黄,随即又是一阵落叶飞舞,惊天动地的轰隆隆的声音衔接住,一点间隙都没有。木魁将剑光墙移到另一面,继续抵挡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巨木。 木魁曾经在五行六壬九宫八卦方面下过很大的功夫,自信这方面的能力虽不是天下最厉害,但是至少可以在各种阵法中先保住自己,他本可以施展五行功夫,破掉对方的木行阵,但是他也想看看这个一直隐藏字石室中人到底本领如何,所以并没有急于运用五行功夫,而是用自己的飞剑抵挡,拿出自己的真实的功力进行抗衡。 他立刻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一下子便逼得他连退两步,他深吸一口气,奋起神威,一口气喷过去,剑光立刻大盛,耀人眼目,滚滚而来的巨木撞到光墙上面,立刻化为碎末,激扬到天上,然后又缓缓飘落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四周围山坡上的树木依次滚落,轰轰隆隆的声音慢慢减弱,同时宝剑上感到的压力也渐渐变小,知道最后声音忽然一敛,压力陡然消失,四周一片空阔,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 经过刚才的一番较量,木魁已经领教了阵法的厉害,巨木带来的强大压力虽然不足以将他击垮,但是照这样下去,只怕自己最多可以坚持两个时辰安然无事,两个时辰之外,结果就很难预料了。不过他并没有畏惧,以为他还没有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五行功夫。 只听得空白之外一声娇笑,红衣女子道:“看你不出,功夫不错啊,再试试这个。如果这个还行,那我就会考虑嫁给你。” 木魁听了一阵心跳,他赶紧收起心猿意马,指挥飞剑绕着自己的身体缓缓转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考验。 四周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是非常震撼人心,不同于刚才巨木滚落的情形,在没有看到具体物事之前,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撼天动地的气势。木魁知道接下来将会遇到更厉害的进攻,早已经将内力布满全身,飞剑的圈子转得越来越大,缓缓巡弋。 那声音渐渐变得强大起来,犹如骤雨初至,漫山遍野,全都是明晃晃的雨帘,看起来就像是天河倒挂,尽情喷洒浇注。很快山峰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飞泉流瀑,闪着一道道亮光,将冲天矗立的黝黑山体割成一块块小碎片。 雨水滑下山坡,汇入山谷,由小变大,最后变成滚滚洪流,吞噬裹挟着它所遇到的一切东西,泥沙草木山石,全都变成了它自身的一部分,伸着山沟翻滚而下,气吞山河,不可阻挡。 第一排浊浪突然打来,木魁一指飞剑,一直缓缓转动的宝剑,突然化成了一道光墙,将木魁围在中间。 砰砰啪啪一阵乱响,浊浪翻涌,从四面八方打过来。转眼之间,剑光的围墙之外已经是一片汪洋,大水浩瀚无边,水面涵澹澎湃,鼓荡起一排又一排滔天巨浪,接连不断地冲击过来。木魁在剑光的包裹之中,就像是一叶小舟,忽而被抛到浪尖,忽而又摔入水波谷底,忽而被大浪吞没,随着水波摇荡翻滚。 木魁加紧运动飞将,将自身包裹得密不透风,不让一点水滴侵入,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一滴水进来,就像是在大坝上掏出了一个蚂蚁洞,顷刻之间就会把整个大坝毁掉,所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运动飞剑,一边使出定力,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定住,虽然整个剑光球被大浪抛来抛去,但是被包裹在光球中的人影,却始终稳如泰山。 现在木魁感到的压力更是远远超过了刚才,因为刚才那些巨木只是从一个山坡上掉落下来的,木魁的剑光只需要独当一面,冲击力虽然很大,但是他可以在剑光之后从容应付。现在不一样,巨浪从四面八方冲击过来,当真是无孔不入,其实没有浪来的时候,同样有很大的压力,而且无所不在,在木魁的四周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木魁当初是把精力更多地放在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巨浪上,因为巨浪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了,但是正因为如此,一开始他差点吃了亏,被巨浪之外的力量打了个措手不及。 ------------ 第一六一章 无行天尊 那女子听王重阳直接向自己索要那只紫焰扳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孩子当真幼稚得可以,竟然向自己的敌人索要被收走的法宝,正因为如此,她对这孩子的态度也起了极大的变化,心里从警戒变成了轻松喜爱。暗想,这样一个天真未凿的孩童,应该不会是阴谋的一部分吧。 那女子答道:“不错,那个大扳指是在我的手里。你想将它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王重阳没想到对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赶紧问道:“什么问题?” 那女子道:“你跟无行什么关系?怎么会得到他的紫焰扳指?” 王重阳道:“我真的不知道无行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个人。至于这个大扳指,是一位老兄给我的。” 那女子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道:“那位老兄什么模样?”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 那女子道:“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紫焰扳指给你的?” 王重阳道:“你是说那位老兄?他是在梦里给我扳指的。” 那女子一阵大笑,笑声中流露出一股逼人的寒意,让王重阳听了不由得打了两个寒颤,从顶梁骨一直凉到脚底板。 那女子笑完了,冷冷道:“看来拍你来的时候,无行那个老秃驴并没有帮你便好瞎话,所以到这里慌不择言,一说就露馅了。” 王重阳这才知道那女子以为自己刚才是在胡说八道。他也知道这很难取信于人,但是他只能实话实说,编不出像样的谎言来。他嗫嚅道:“什么……秃驴?没有人……教我……说谎?” 那女子道:“所以你就编不出一个像样的谎话。” 王重阳道:“我没有说谎。” 女子道:“你是说我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王重阳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接腔,只是不停地摇头。 女子道:“这种话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糊弄不了,你竟敢在我跟前说出来,这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王重阳听了女子的话,不由得有些生气,自己明明说的是实话,对方却总是说自己在撒谎,还一再出言讥讽,便道:“你以为你比三岁的小孩强吗?我看你真的不如三岁小孩。我没有侮辱你的智商,我只是说出了实话。” 那女子一时没有说话,不知道是相信了王重阳的话,还是被王重阳的话给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慢慢道:“好吧,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要是有一句隐瞒不实,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王重阳本来赌气不想说,但是想想自己的经历确实过于离奇,很难令人相信,气便消了一大半,当下长吸一口气,开始讲起自己当初遇到的怪事。那女子一直在静静地听,并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发出相信或不相信的声音来。 等王重阳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地讲完,女子没有做声,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里有几成是真的,几成是假的。过了一会儿,女子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王重阳听到后面呼的一声响,急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东西向自己飞来,刚要准备抵挡,那东西到了近前突然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脸前,定睛看时,正是自己想要拿回的那个紫焰扳指。 他伸手拿住,把他套在自己右手的大拇指上,觉得太大,可以在手指上面转圈,怕它从手指上滑掉,便又拿下来放在怀里,用手按了按这才放心。他抬头向四下看了看,道:“谢谢。” 那女子道:“不用谢,这本来就是你的。我想告诉你,那个……石龛里的老兄,他就是无行……禅师。我只是不清楚,他让你来这里干什么?” 王重阳道:“他就是无行?你这么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好吧,就算是吧,他没有让我来这里,我是跟师父他们来的。” 那女子笑道:“这个他可瞒不了我。他当然不会直说让你来这里,不过他会用一种特殊的办法让你来,帮他达到他的目的,表面看来却是你们自己要来的样子。” 王重阳道:“什么目的?” 女子似乎是欲言又止,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说了你也不懂,到时候不言自明。总之,那个……石龛里的老兄,他这样对待你,并不一定按着什么好心,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王重阳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那个老兄确实有很多令人奇怪的地方,但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出他是在利用自己。他想,可能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所以才会这样猜测。他记得那天他们被幽冥灯煞追赶,自己抛出紫焰扳指时,曾经按照那位老兄的吩咐,喊了一句“无行来也。”原来他自己就是无行。这也不能怪人家没有告诉自己姓名,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问过人家的姓名。 当时扳指化作一圈紫光,将幽冥灯煞围在中间,自己三人才得以逃出玄妙宫,他听到女子在后面大骂道:“贼秃胆敢无礼,坏我好事,本姑娘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看来他们两个人确实是旧相识,而且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好。这样看来,无行确实有可能利用自己去达到他的目的,但是也有可能是这女子在利用自己,想要达到他的目的。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他对这两个人同样一无所知。 王重阳道:“你认识那个老……无行禅师吗?” 女子道:“当然认识。我之所以现在落到这种地步,跟他这个疯癫的长毛秃驴撇不清关系。没想到我到了这里,他竟然也追到这里来凑热闹。我还没有去招惹他,他竟然来招惹我,当真是……”她冷笑一声,道:“这倒好,省了我出去四处找他。” 王重阳忍不住问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仇怨?” 女子没有回答王重阳的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跟你的师父还有一个小骚狐狸,第二次是跟一个妖鬼,不过你没有进来。这一次你来的时候又是跟着一个妖鬼。你师父跟你用的功夫没有一点是一样的,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师徒关系,另外我也不知道你跟北邙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将他们领到我的宫中。” 王重阳道:“不是我要领他们来,是他们逼我来的。” 那女子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他们都要逼你带路?” 王重阳摇摇头,道:“其实我除了知道有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们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还是让我带路。” 女子道:“我想也是。”等了一下,她好像是漫不经心地道:“上次你们三个人到了大厅,似乎是陷入了一种阵势里,不知道怎么,那阵势突然消失,所以你们才得意逃脱。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让阵势暂时停下的?” 王重阳差一点便说出了实话,他忽然想起霓裳仙子曾经对自己说的话,知道这女子一定就是她说的那个大魔头,曾经连累昙月大师一甲子不能飞升,用来念经感化她。看来六十年的时光没有白花,这女子似乎不再像她说的那样邪恶,她刚刚还把自己的紫焰扳指还给了自己,不过想起昙月大师的话,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凑巧吧。” 那女子并不相信他的话,那天他明明看到王重阳举手掐诀的动作,无行天尊虽然厉害,但是未必懂得这套阵法。阴阳微尘阵乃是昙月大师一生佛道功夫的总结,不要说破掉这个阵法,即便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最多也只能做到自保。无行天尊是来自身毒国的高僧,佛学功夫非常高强,但是对中原武功所知不多,何况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法,根本谈不上破解二字。 女子一时还没有想到昙月大师,因为玄妙宫六十年没有打开过,昙月大师曾经罚过重誓,六十年期限不过,哪怕只是一刻钟,她也不能踏出玄妙宫一步。王重阳那次去玄妙宫,是自己第一次将玄妙宫大门的禁止解开,他们三人还是第一批进入玄妙宫的人。 这么看来,王重阳的身后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物,这个人不但本领高强,而且应当跟昙月大师过从甚密,基本了解昙月大师的功夫,所以才能使阴阳微尘阵短时失灵。她脑子里将昙月大师生平有限的几个好朋友都过了一遍,似乎没有一个人跟这里有关系。 她接着又旁敲侧击,问了王重阳几个问题,王重阳要么不知道,要么说的话跟那几个人一点边际都不着。 王重阳忽然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那女子道:“不知道,可能去某个地方销魂去了吧?你说过他不是你的朋友,是逼迫你来的。所以……所以我帮你把他引到了别的地方,这下把他甩掉,应该高兴了吧?” ------------ 第一六二章 苦海无边 巨浪一波接一波地袭来,打在木魁的剑光上面,发出震慑心扉的轰隆声,沉重的力量将木魁冲击的摇来荡去,很难稳定下来。木魁稳定心灵,不为所动,施展出自己的全部功力,极力对抗。 他一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迎面而来的如山的大浪上面,大浪虽然骇人,但是他仍然可以应付得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上了当,差点因此为敌人所乘。原来表面上看起来敌人是在用大浪进行攻击,而且大浪似乎也有摇撼天地的力量,木魁本可以躲避,在巨浪穿来穿去,但他不愿意示弱,指挥剑光从正面迎上去,巨浪打在光锵上面,立刻化为一片水雾,四三小时,但是巨浪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间隙。 就在木魁全力对付对面扑来的巨浪时,身后突然感到一阵冷气袭来,知道不妙,顾不得回头去看,急忙先运起护体神功,又放起一个法宝,一个形似琉璃的透明东西将他罩住,即便如此,身体还是被侵入的东西打到一点点,全身激灵灵打个冷战,头脑一阵昏厥。好在反应及时,侵入的东西又不多,所以忍住了。 再看自己的那把飞剑,就这么刹那间的疏忽,在琉璃罩之外已经失去了驾驭,被水浪打得东摇西荡,上下翻滚,马上就要被大水卷走,急定下心神,用手一指,剑光重新大盛,顶住四面的冲击,慢慢飞回来,到了琉璃罩外面,将水逼开,然后重新布起一面光墙,将琉璃罩完全圈在里面。 飞剑在身体的周围幻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壁,就像是一个密封的鸡蛋壳,将琉璃罩紧紧包裹,琉璃罩之中又有护体神功,此时木魁已经有三层保护,所以尽管被巨浪打得左右摇摆,不住旋转,但本人并没有受到伤害。心神一宁,功力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剑光将大水远远推开,尽管巨浪滔天,汹涌澎湃,却再也威胁不到木魁的安全。 原来那些大浪看上去十分威猛,但是却只是一个假象,海水的攻击力比不只是集中在大浪上面,周围的海水看起来涵澹汹涌,并不如巨浪来得厉害,但是对木魁的攻击力并不小一点点,其实四周的压力完全是一样的,只是对面的大浪看起来更加骇人而已。 那些包围在身周的大水持续地压迫着剑光,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间隙,木魁将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的小山一样的大浪上面,不免对身后有些疏忽,在大浪的间隙稍一松气,身后便被大水挤出一丝缝隙,一下子飞射进好多。 这种水不必平常的水,但也不全是木魁以为的那样是幻化出来的,其中包含有一些真水,散布在木魁的身周,这些真水乃是敌人用水行阵从地下寒泉汲取而来,寒泉之水来自远处的一座雪山之顶,十分的寒冷,再加上敌人用一种极其阴毒的方法炼制,更是将它的阴寒之性发挥到了极点。 虽然尽管木魁反应快捷,护体神功应念而生,仅有一两点上身,仍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神智一昏,差点被敌人所乘,只要再有一两滴真水冲进,木魁的神智昏厥多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身外的剑光墙便会崩溃坍塌,洪流一发不可收拾,木魁就会被陷入大水之中,彻底丧失战斗力。 木魁识得厉害,不敢再有丝毫疏忽大意,不管眼前出现什么样的幻景,也不管外面的压力时大时小,不求伤敌,先求无过,尽力将自己的功力发挥到极点,用护体神功,琉璃罩和剑光将自身严密包裹,不露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这样一来,果然好了许多,身上的那两滴真水慢慢被逼出体外,精神大振,同时刚才还想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压力,忽然变得轻了许多,当即暗暗深吸两口气,将内力在全身经脉流转一圈,感觉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彻底放心,仔细观察周围的情景,准备反击。 原来到目前为止,木魁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本领全都施展出来,虽然刚才遇到危险,一旦发现常规手段能够解决,并没有在动用自己的杀手锏。 从一进门,木魁看到玄妙宫大厅里的虚幻景象,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个阴阳五行为基础的阵法,虽然有一定的变化,但是根本的东西仍然逃不出五行的范围,看出了这一点,他便放心了许多。 在北邙山鬼蜮化城之中,幽冥使和二竖都属于中坚力量,地位仅在无常鬼座之下,山中事务乃至江湖中的各种公干都是由他们具体负责,虽然跟城主长老们的本领还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是在江湖上早已经是名声大噪,属于一等一的高手。 木魁自觉本领应当是八大幽冥使中的佼佼者,竖刁竖亥更是不在话下,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无常鬼座的本领是不是真的比自己强。还有一点让他非常自信,就是他曾经下苦功夫精研天下各种阵法,尤于阴阳五行有心得,如果单凭飞剑法宝,他并没有胜过无常鬼座的把握,但是加上奇门五行功夫,鬼座便差得远了。 在大厅里他走入幻景之中,用法术破掉了对方的阵势,这让他觉得对方并不想竖刁所说的那么厉害,至少自己不会像竖刁那样陷落在玄妙宫中,实在不行,还可以使用五行遁术逃走,对方的五行阵绝对拦不住自己,这使得他信心大增,准备将玄妙宫中翻个底朝天,无论如何也要将里面的宝藏找出来。 木魁的本领十分高强,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色成性,一见美艳女子,便心神不属,不能自已,尤其是那些体态丰盈,肉感十足的女人,更是让他神魂颠倒,丧失理智。因为他的长相奇特,像是一个大头娃娃,喜眉笑目,总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气,更是找人欢爱,所以遇到的女子,不了解他真实身份的,大都上了他的当。所以他在风月方面很少失手。 没想到这一次在玄妙宫中载了个大跟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那个红衣女子戏弄,如果不是王重阳在一边相助,差点就吃了大亏。即便如此他仍然心猿意马,不能恢复理智,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早就中了对方的迷魂阵,只觉得红衣女子实在是太美艳了,无论是容貌,身材,皮肤,气质,还有她身上一直散发出来的那股荡人心魄的媚气,真可以说完美无缺,如果说木魁今生最喜爱的是女人,那红衣女子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形象。 木魁被女子引导了一个远离大厅的偏殿之中,见女子使出五行阵势,心中并不惧怕,反而正合心意,他不动声色,一直用飞剑法宝应付,并没有使出奇门五行功夫。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出其不意将红衣女子抓住的机会,一旦出手,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制住,绝不能让她跑掉。 所以他被木行阵和水行阵围困住,一直没有使用破解功夫,唯恐引起红衣女子的警戒,提前逃走,追之不及,一旦失去了这个机会,自己不熟悉玄妙宫的地形,再要想将她找到恐怕就难了。 尽管刚才木魁由于疏忽大意,差点吃了大亏,但是一旦稳住形式,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再加上红衣女子对玄妙宫中的阴阳微尘阵一知半解,发挥不出它的真正威力,仍然奈何他不得,所以并不惊慌,也不急于施展他的破解功夫,耐住心等待机会的到来。 一旦木魁拿定主意,全力防守,身外大水尽管依然涵澹澎湃,激荡不已,但是隔着三层防护,传到里面的压力立刻小了许多,对木魁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红衣女子似乎也感到了这一点,水行阵持续进攻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效果,水势便开始慢慢减弱,缓缓退去,最后大水倏地不见,四周空荡荡的,既没有山峰,也不见大海,只剩下许多大小水泡在四下空间里上下浮沉,旋转。 这些水泡看上去就是个圆形的水滴,玲珑剔透,闪着光亮,小的就像是一棵鸭梨,大的像是人的脑袋一样。水泡在木魁四周围来往浮沉,而水泡本身也在不停地旋转,从那些飞到近前的水泡上面,木魁可以看到自己的头像,只是水泡是圆的,自己的身形已经扭曲变形,本来他的脑袋就大,这样看上去更像是栲栳那么大,眼睛像铜铃一般。 木魁正看得有趣,忽然一颗水泡飘得过近,一下子擦到剑光上面,噗的一声轻响,水泡被撞散,变成了无数的水滴四下飞舞,接着好像自己的剑光球有吸引力一样,那些如雾一样的小水滴又开始飞回来,快到剑光墙的地方,呼的一声响,水雾变成火焰,熊熊的火苗将剑光球紧紧包裹住,看不到外面的一点情形。 接下来,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外面的火势随着噗噗之声变得越来越猛烈。木魁知道是其余的大小水泡不断撞过来,变成水雾,又化作熊熊烈焰包裹上来。那些大小水泡无虑成百上千,一时间哪里撞得完?到后来火焰的啵啵发发之声越来越大,震得剑光球都在微微颤抖,再也听不到那些噗噗之声。 木知道这是五行阵由水行阵转为火行阵,并不惊慌畏惧,心想,你的大水武功,烈火照样奈何不了我。 ------------ 第一六三章 啊,想当年,是啊,想当年…… 王重阳听女子说木魁被甩开,自己应该高兴,他心里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方面木魁抓着他的师父去找胡雪燕,王重阳自然要将他当作敌人,还跟他打了一阵。另一方面木魁的长相十分的滑稽可亲,所以虽然一再被逼,王重阳心里还是觉得木魁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比较起来,王重阳还是不想木魁被困起来。 王重阳一路追来,甬道只有一条,并没有看到一个岔口,看来一定是对方耍了手腕,想起木魁面对红衣女子的时候,总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不由得为他担心,便道:“他不会有事吧?” 女子道:“这个我也说不清,要看他自己,还要看红英的心情本领。他要是是本领够大,又能讨得红英的欢心,那就没事。” 王重阳听了之后,反而更加担心起来。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道:“你为什么要为他担心?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对你未必是好心,说不定是想利用你。” 王重阳毕竟年纪小,只要没有亲眼看到那人害自己害别人,便会更多地从那人的相貌神情去判断,木魁开始跟王重阳斗了一场,并且用鬼手抓魂将自己擒获,但是他并没有对自己怎么样,所以虽然对木魁非常忌惮,却并没有到要恨对方,以对方遭殃为快乐的地步。听了女子的话,王重阳点点头,道:“我知道。” 女子道:“你知道?那……你还要……” 王重阳忽然道:“我也觉得他心里有鬼,但是他还没有对人下黑手,可是你……就不一样。” 女子道:“哦,是吗?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重阳到:“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师父,还有北邙山的那个竖刁都是你打伤的。” 女子道:“不错,是我打伤的。他们都想来我这里偷东西,如果不给他们稍加惩戒,外面还有很多人,他们都会进来当贼。” 王重阳道:“稍加惩戒?我师父差一点丧了命。” 女子道:“不过你师父并没有死。” 王重阳愤愤道:“是,我师父是没有死,如果不是我偶然得到少阳回春丸,只怕……只怕……” 女子道:“我早就知道你师父不会死的。如果我想要他的命,他还能逃得出玄妙宫吗?” 王重阳知道她说的没错,玄妙宫主人霓裳仙子昙月大师那么大的本领尚且对她十分忌惮,大师最小的弟子妙慧是带发修行,由昙月大师的大弟子妙空代师授艺,她的功夫比自己强多了,这魔头的功夫之高可想而知。师父东方珂虽然功夫也不错,但是他现在是被逐出师门,夺去飞剑,而且不准用师门功夫,能不能抵挡得住妙慧小师父都难说得很,更不用说是这个魔头了。 王重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隐约觉得玄妙宫是昙月大师修行的地方,可是她的弟子们都不在正宫,而躲进石壁画上的坐忘庵中,一定是对这个魔头十分的忌惮才会是这样。如此说来,这魔头如果想要自己师徒三人的命,真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女子道:“我之所以把他打成重伤,却又不要他的命,就是想要看看在他后面的人是谁,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被我挖出了背后的主持。不过现在看来,无行贼秃跟我一样,作茧自缚,不得自由。” 王重阳觉得她这话很有道理,但是又不愿意当面承认,于是便道:“好,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你用这种办法起到作用了吗?” 女子苦笑一声,道:“起到作用了,不过是反面作用。外面的人不但没有被吓住,反而一窝蜂涌进来。” 王重阳想起了在玄妙宫大门口跟自己动手的那两个人,还有刚才将木魁引开的红衣女子,不过并没有看到还有其他人,他虽然知道来玄武谷中寻宝的人不少,但也没有多到女子所说的蜂拥而来的地步,很显然,女子说的话有些过于夸张了。 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道:“是,你现在没有看到多少人,那是因为我进行了一番筛选,有很多人被淘汰了。” 王重阳道:“你还进行筛选?怎么筛选?打擂台吗?” 女子笑道:“打擂台?亏你想得出来。这大概是你在乡村戏台上面看到的情形。”等了一下,她接着道:“我没有让他们打擂台,是他们自己要打的,他们进宫之后,自己觉得里面太过拥挤,所以便决定打擂,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争夺,最后剩下了十二个人。” 王重阳道:“十二个人。”他见到了其中的三个,那就是说还有九个人,这三个人的功夫他刚刚领教过了,差点便要了自己的命,想来另外九个人也应当是同一个档次的。 女子道:“是,十二个人。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我始终没有露面,直到他们选出了最后的十二个人。” 王重阳道:“那么其他的人呢?” 女子道:“死的死,伤的伤。” 王重阳眼前立刻浮现出十分悲惨的画面,血肉横飞,惨叫不断,当真是人间地狱不啻。他赶紧闭上眼睛,但是那些景象更加清晰。想到这些事情就曾发生在自己现在所站的地方,更让他觉得心里火烧火燎,悲悯之中还夹杂着愤怒。 女子道:“你不用生气,这些事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必要掩饰什么,我一生杀人如麻,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人,大多都是本领高强的成名之辈,比较起来,这些人只能算是蝼蚁。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我是说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等了一下,她接着道:“如果一时头昏,做了什么好事,我说不定会找个理由掩饰,至于坏事吗,我还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掩饰。” 这些话女子是微笑着说出来的,语气十分轻松自然,就是跟人说家常似的,但正因为如此,王重阳听了才会觉得不寒而栗。一个将人的生死存亡说得如此轻松自如的人,一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王重阳听了女子说话的语气,护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脊梁骨上一阵阵直吹凉风。 王重阳道:“你就那样……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女子道:“看着他们?哈哈,你以为他们身上有哪怕一点点的东西值得我去看吗?不过,让你猜对了,我还是真的看了他们,从头至尾,没有离开一会儿。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好久没有再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虽然看起来非常无聊,但毕竟还是引起了我的好多联想。啊,想当年,是啊,想当年……” 女子停住话头,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王重阳觉得那女子一定回忆起了自己生平难忘的时光,只是这些难忘的激情岁月,只怕大多跟任性杀戮有关,王重阳想到这里,身上不由得连打两个寒战,心中隐约觉得,那些人的结局都不大妙。便问道:“那些打输的人,他们都……怎么样啦?” 女子似乎上没有完全从回忆中醒来,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那些人吗?不知道。可能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吧。” 王重阳不明白她说的该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但是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因为他没有听人说过玄武谷中出现过很多死尸,也没有听说有谁见过许多伤残之人。当然这几天他一直被那位老兄禁锢在石龛后面的石壁里,对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女子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一直都在谈论那些无聊的事情,无聊的人。现在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 王重阳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那些打输的人的安危,这个在石头后面跟自己说话的人,声音是如此柔美动听,如果不是她自己刚才坦白的话,谁能相信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或许她只是声音好听,天使的声音,却有着恶魔的面孔和心灵。听了女子的话,便道:“好啊,比如,说说你自己。” 女子笑道:“我吗?我想你可能并不是真的愿意听。” 王重阳道:“不,我愿意听。你尽管说就是,不管你的故事多么荒唐,多么离奇,多么血腥恐怖,我都愿意听。” 女子听了一阵娇笑,道:“是吗?不过,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有了我的故事,倒不如你说来我听听,关于我的过去,世上有好多版本,不知道你听到的是哪一个版本。” 这女子的眼光如此厉害,很多王重阳只是心里的想法,她都一看便知。王重阳在坐忘庵中听妙空大师谈过这个魔头,但是语焉不详,似乎她想要说明事情的真相,有极力想要掩饰些什么,所以很多地方都只有一个大概,想来,这魔头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是她的长辈,所以她不愿意在人前自曝家丑。后来他又从那张画卷上面听昙月大师说起过,不过昙月大师更是讳莫如深,说得更加简略。 王重阳知道不能在女子面前提起昙月大师和他的弟子妙空,但他又不善于撒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只能在那里呆呆地站着。 女子笑道:“好吧,那就由我来说,你再心里印证一下,看看我都编了多少瞎话来骗你。”就在这时,四周石壁一阵微光闪烁。王重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女子道:“看来我的行藏只能以后再对你说了,现在有一场热闹必须得去看看,走吧。” 右边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 第一六*四章 冥灵破阳火 水泡在剑光之外一个接一个地爆破,飞溅的水花变成了熊熊烈火,将木魁的剑光球包了个严严实实,除了哔哔啵啵的火焰,什么都看不见。木魁的身外有三重保护,最外是剑光,里面是那只琉璃罩,最后是他的护体神功,但他还是感到异常的灼热。 他忍耐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分正在一点点地被蒸发,心里变得越来越焦躁,如果不能改变这种形式,再过一会儿,说不定会变成肉干。 木魁的飞剑本是鬼界有名的阴剑,名字叫做冥灵,可以发出数十丈阴火,恰好是阳火的克星,木魁感受到外面的烈火威力,当即掐诀念咒,发挥出冥灵宝剑的阴火威力,外面的大火虽然越来越猛烈,但是一挨近冥灵的剑光,便立刻消失。这样一来,木魁很快便不再感受到那种灼热的烤炙,心情也开始冷静袭来。 过了一段时间,火势慢慢变小了,透过外面越来越薄的火焰,木魁已经能看到周围的景色了。 火势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熄灭。但是木魁并没有立刻收回飞剑,他知道大火之后应该是大土或者大金,木魁已经领教了五行阵的三分之二,大致上了解了对方的实力,知道对方的五行阵功夫到此已经是顶点,自己可以对付得了。所以仍然是以静制动,并不着急反击。 接下来果然是土行阵和金行阵的进攻,虽然形式不同,对于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效果,应付得了水行的未必能应付得了火行,应付得了火行的又未必应付得了金行,更不用说五行配合使用,金木水火土轮番进攻更是防不胜防。 红衣女子在五行方面的本领显然是有限的,只能将金木水火土五种阵法一个个挨次演化出来,并不能完全发挥出五行阵的威力,木魁对阵法了如指掌,所以对付起来并不困难。 果然,在五行阵法依次施展完毕之后,便不再有什么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木魁不担心红衣女子再使出什么厉害的招式,他自信可以应付自如,倒是没有动静让他非常紧张,真怕自己的本领将她给惊走,要找可就不容易了,这也是他一直都没有施展五行阵破法的重要原因。 木魁接连问了好几次,对方都没有一点回应,心里却是一下又一下往下沉,正当他犹豫忐忑的时候,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轻啸,袅袅如从遥远天边而来,就像是一线飞瀑自高耸入云的峰巅摇曳飘洒而下,只是一个遥远的声音,立刻便让木魁感到心惊肉跳,似乎其中蕴含着无限的媚意,让木魁觉得有些难以自制。 但是这声音却不是红衣女子的。 木魁从见到红衣女子的第一刻起,便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媚意深深吸引,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虽然接二连三地被红衣女子作弄,但是他却总是一往情深,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感觉,因为他天生就对女性的魅力无法抗拒。 但是当那一声袅袅的轻啸从远处传来时,他立刻便将红衣女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不过是一声轻啸而已,但是木魁却听到了自己一生都在梦寐以求的东西。一种可以直接侵蚀到你骨髓里的媚意,似乎是天生的,无与伦比的,几乎可以让人为他去拼命,为他去死。 这种媚意绝对不是用衣服发饰,不是用容貌体态,甚至不是可以用神情肉感所能够表现出来的。它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技巧的范畴,只能勉强用天赋和灵悟来说明。这不是模仿学习和可以表现所能得到的。 木魁这里正在想入非非,只听得红衣女子一声娇笑,道:“来啊哥哥,咱们找个好地方再聊聊。” 话音甫落,四周围光亮一敛,又恢复了原来的石室模样,右手边石壁上有一个石门,里面似乎有一角红衣一闪而灭,木魁纵身追了过去。隧洞曲里拐弯,红衣女子总是在拐弯的地方留下一点点的红影,引逗着木魁往前追,木魁飞过之后,身后的隧洞便自动合闭。 木魁知道对方是在引诱自己,但是他艺高人胆大,并不畏惧,反而越追越快。适才红衣女子的五行功夫他已经领教过,玄妙宫的阵法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厉害,只要自己谨慎小心,即便是遇到了危险,也可以施展五行遁功夫,轻松逃脱。 虽然隧道弯弯曲曲,时左时右,并没有什么规律,但是木魁十分留心,感觉向左的拐弯较多较大,如果没有错的话,隧道应当是又拐了回来,向着大厅方向靠近。 眼前倏地一亮,木魁飞身进入一个石室,石室很大,差不多有大厅的一半打,里面亮晃晃的,初一入室,木魁眼睛有些不适应,唯恐这时对方乘隙袭击,急忙运起护体神功,同时将琉璃罩和飞剑准备好,这才定睛观瞧。 只见四周上下所有的石壁都亮晃晃的,似乎是石壁在只见发光,石壁上有些隐约模糊的线条,看起来似乎是些人形,仔细看的时候,却又不甚清晰,四面石壁下都有一盆花,分别是丁香,凤仙,桂花,腊梅。这四盆花正好属于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现在同处于一室之中,并且都开得正艳,室内充满了一股温嘟嘟的香气。 木魁害怕花香有毒,屏住呼吸,继续浏览室内情形,就在这时,腊梅树后面的石壁上忽然开了一个洞口,嗖的一声,一条人影冲了进来,直奔木魁而来,木魁一直都在防着这一手,早已躲闪道一边,右手一扬,飞剑直奔那人而去。 剑到中途,木魁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大吃一惊,急忙收回飞剑。那人也看到了木魁,两个人同时失声叫道:“你。” 原来刚才从洞口冲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重阳。两个人短暂惊讶之后,又同时叫道:“你怎么在这里?”随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原来隐身的女子正要向王重阳讲起她的行藏,不知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让王重阳跟着他一起去个地方,说是有一场热闹要他看,王重阳顺着墙壁出现的石洞往前奔跑,一面跑,一面不停地问那女子,但是女子不再有回音,似乎已经离开了。 他不再问话,只管沿着石洞往前疾奔,心想,适才女子突然改变主意,一定跟石壁上的那些闪光有关系,看来那些光亮就是警报。女子说有一场热闹看,却没有说是什么热闹,王重阳突然想到如果只是她手下的十二个人,那就谈不上什么热闹,一定是有了外人侵入,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他不由得想起了师父和燕姐,有道是事不关心关心者乱,王重阳从进洞之前跟木魁动手,到玄妙宫门口与满克图和成飞的恶斗,再到同红衣女子的惊魂大战,他都没有感到恐惧,内心坚定,但是一旦想到师父和燕姐,他不由得心慌意乱,开始瞎想。 王重阳之所以被胁迫进了玄妙宫,是为了救师父东方珂,他知道师父逃脱之后,一定会返回来想办法救他,师父的本领他很清楚,即使他违背师命使出茅山上清功夫,也未必能胜过木魁。因为木魁一直在寻找胡雪燕,师父一定会先去看胡雪燕,让她躲起来,之后两个人就会一起来找自己。不过再加上胡雪燕,想当然也是白饶。 他想,两个人在玄武谷中找不到自己,一定会到玄妙宫中来,说不定现在他们俩正在跟宫里的那些人恶斗哩。王重阳跟满克图和成飞交过手,知道他们的本领非同一般,想来其他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东方珂跟胡雪岩联手也很难取胜,更不用说后面还有这个从未露面的宫主。他越想越是担心,越担心便越是胡思乱想,眼前似乎看到了师父和燕姐被那十二个人围攻,已经被他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他甚至听到了他们受伤时的失声尖叫。 正在这时,眼前白光一闪,似乎甬道到了尽头,王重阳以为战场就在前面,顾不得自身危险,腾身而起,飞进了石室。不想到了室中却没有听到打斗之声,站定脚跟,转头一看,正看到木魁盯着自己,两个人都是出乎意料,不约而同惊叫一声:“你。” 两个人从隧道分手到石室再见,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但是一见之下,感觉竟像是过了好多年,虽然两个人并不是朋友,实际上一直都是敌手,但是此时都是十分的惊喜,就像他乡遇故知一样。 王重阳迫不及待将自己的经历说给木魁听,木魁虽然心里兴奋,但是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一边听王重阳说,一边留心观察四周情形,发现王重阳来时的那个石洞已经不见了,对面仍是一面完整的石壁,他急忙回头看时,果不其然,身后自己来时的洞口也消失了。 木魁怕说出来王重阳会惊慌,一旦动手必定会是功力大打折扣,所以不动声色,继续听他讲。他的目光落到了石壁下面的那四盆花树上面,只是片刻的功夫,四棵花树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现象,木魁忍不住咦了一声。 ------------ 第一六五章 鬼雄聂政 王重阳听到木魁嘴里发出一声惊咦,见他脸色不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进入石室之后见到了木魁,就一直兴奋地讲自己刚才的经历,并没有留心石室里面的情形,这时看到了那四盆花树,只见花树上的花朵已经变得有些枯萎暗淡,他不知道刚才木魁看到的是盛开的十分艳丽的花,以为本来如此,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看看木魁,然后再回头去看那些花,就这一转头的功夫,那些花树上面已经开始有花瓣零星凋落,这些花瓣有大有小,它们并不是从花朵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凋落,而是静静地,突然一下子就掉落下来。伙伴先是落在树枝上,在上面静止片刻,似乎是一阵风吹来,花瓣被掀起来,翻转着在空中左右摇摆,慢慢落下来,到了地面并没有停止,而是直接钻进了岩石,消失不见了。 花瓣接二连三地掉下来,越来越多,到后来简直就是一场落花雨,不一会儿,花树枝头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地面上仍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残花落蒂都不见。 王重阳也觉得十分奇怪,花束这么快就变成了枯枝,他扭头去看木魁,只见木魁这时已经不再看那些花树,而是慢慢扫视着周围的墙壁,面色十分的紧张,同时,王重阳看到木魁的右手在不停地用拇指掐着另外四根手指在指节,似乎是在计算什么。 王重阳受到木魁神情的感染,知道现在身处险境,非同小可,不由得也开始紧张起来。他跟着木魁开始慢慢观察周围的石壁,但是周围的石壁现在已经失去了先前的光亮,变得黑黝黝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 转着身子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自己来时的隧道已经不见。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些石壁上是可以随意开合的,怨不得先前自己一直跟着木魁和那红衣女子跑,只有一条隧道,最后竟然追丢了,一定是在半路上被人改了道路。 这么说来,自己跟木魁一直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现在又一起被人引到这里,一定是非常危险的地方,所以木魁才会这么紧张。王重阳一点经验都没有,做事全凭直觉,现在看到木魁那么紧张,知道处境不妙,便伸手摘下脖子上的那枚太一金刚圈,绷紧了神经。 木魁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游目观瞧。 两个人连续转了两三圈,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王重阳刚要张口问,木魁却先伸手制住了他。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石壁上开始起了变化,原来黑黝黝的石壁开始不停地幻出一些光亮,这种光并不是分明亮,虽是各种颜色都有,但是并不鲜艳,只是变幻不停,就像是从石壁上冒出的火焰,缭绕翻卷,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木魁拉住王重阳往后一撤步,刚刚在石室中央站住,那面闪光的墙壁上忽然现出一个洞口,一条黑影从里面嗖地窜出来,照着两个人直扑过来。王重阳只觉眼前蓝光一闪,刚要将手中的金刚圈挥上去抵挡,耳听得当的一声大响,身体被拽着横向窜出去。 木魁挥剑跟对方过了一招,感觉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急忙拉着王重阳闪到一边,见对方并没有追过来,先运起护体神功,将内力注入飞剑,这才向对面瞧去。 这时石壁上刚刚出现的洞口又消失不见了,连带那些变幻不停的彩光也不见了,石室里又开始变得非常幽暗。 那人身形非常高大,差不多有一丈多高,身材魁梧,看不清的他的相貌,只能看出一个黑色的轮廓,就像是一个石雕,浑身上下线条简洁硬朗,看上去十分的简易沉着。 木魁见对方手里握着一个短小的匕首,长不到一尺,闪着幽幽的蓝光,知道是个宝物,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飞剑,果然飞剑的剑刃上有一个小小的斑点,似乎是被砍出的缺口,心里大为惊讶。当即大声道:“来者何人?” 那人却并不看木魁,似乎也没有听到他的喝问,两只大眼紧紧盯着站在木魁身边的王重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极力辨别他的身份,过了一会儿,眼光又停留在他的脸上,沉声道:“王重阳?” 王重阳点头道:“是。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王重阳的话,用他那十分浑厚的男人嗓音道:“跟我走。” 王重阳道:“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是谁?要去哪里?” 那人道:“不必多问,到了就知道。” 王重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人,见他一见面就叫出自己的名字,并且叫自己跟他走,语气冷冰冰的,但听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恶意,似乎好有些惊喜的意味,心想,或者是师父东方珂请来的高手,进来救自己,于是问道:“是我师父让你来救我的?” 那人道:“你师父?是谁?”说话笨嘴拙舌的,很是生硬,仿佛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的样子。 王重阳到:“我师父叫东方珂,”他怕对方是胡雪燕找来的人,便接了一句,“我姐姐叫胡雪燕。” 那人大头微微摇动,嘎吱嘎吱直响,道:“没听说,不知道。” 王重阳当下将师父东方珂和胡雪燕的相貌年龄详细描述了一番,那人似乎听得不耐烦,但还是听他说完,然后摇了一下头,道:“没有见过。现在不比多说,先跟我走,不然一会儿就麻烦了。”说着话伸手朝着王重阳抓过来。 木魁见对方一上来跟自己对了一招,然后便一直盯着王重阳,对自己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心里不免有气,但是对方的本领不弱,手中那把短剑更是锋利无比,连自己成名多年的飞剑都抵挡不了,所以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心里却不停地想着对付的办法。 现在看到那人说了一会儿话,径自伸手去抓王重阳,对于尽在眼前的自己这个北邙山幽冥使,竟然视若不见,不由得动了无名之火,闪身拦在巨人和王重阳之间,喝道:“住手。” 巨人停下手,这才转头去看木魁,似乎刚刚知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脸上微微现出惊愕之情,道:“怎么?” 木魁看出这人跟满克图他们不一样,似乎不是玄妙宫的人,此时深入险地,不愿意多竖强敌,耐住性子,抱拳道:“在下北邙山木魁,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北邙山幽冥使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凡有点见识的人,无不闻名变色,甚至有人讲他们的名字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木魁报出自己的名号,以为对方一定会有所反应,没想到对方眨了两下眼,神情甚是迷茫,看着他道:“北邙山……无鬼?没听说过,那是什么鬼地方?” 木魁心里这个气,简直是从脚底板直冲头盖骨,数遍江湖修真界,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没有听说过北邙山的,北邙山从西汉时期就开山立派,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期间虽然也有过几次衰落,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作为正派强有力的对立面存在,这才有了许多动人心扉可歌可泣的故事流传,许多人听到北邙山三个字便会望风而逃,即便是普通的妇孺也都知道,这人竟然说没听说过,又将自己的名字说成是无鬼,这更是明显在嘲讽揶揄。 在这危机四伏的凶险之地,他本来不想树敌,有意跟对方联手对付玄妙宫的人,现在对方说出这样让他难堪的话来,知道是故意冲着自己来的,虽然他不承认是东方珂和胡雪阳请来的,但很显然是他们那一伙的,想要将王重阳给抢走,想到这里也变了口吻,冷冷道:“那么阁下是什么人?又是来自哪个山头?”他故意将门派说成山头,是在讽刺对方出身土匪强盗,依次来反击对方说不知道北邙山。 那人并不生气,道:“在下聂政,不是来自哪个山头,而是刚刚从坟墓里钻出来的。” 这一下回答让木魁和王重阳都吃了一惊,那人好像真的听不懂木魁的讽刺口吻,语气甚是平稳,而他所说的从坟墓中钻出来的,更是匪夷所思,木魁心思电转,只觉得聂政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在哪里听说过。 木魁道:“你到这里干什么?” 聂政用手一指王重阳道:“有人托我来找王重阳……” 他话还没有说完,王重阳和木魁异口同声道:“谁?” 聂政道:“这个……他不让我说,只让我找你,把你带走。现在你跟我走吧。”说着话,又要伸手去抓王重阳。 木魁一声冷笑,道:“要带走王重阳,先过了我这一关。” 聂政道:“好,那就先跟你过两招。”左手曲指如钩,径向木魁的胸口抓来,两人之间相距有一张多远,聂政身高马大,手臂很长,一伸手便到了木魁的脸前,指风锐利如刀,刺得木魁脸面胸口隐隐作疼。 木魁知道厉害,不敢直撄其锋,斜上一步,闪过对方那一爪,挥剑砍向对方的手臂。聂政将对方飞剑斩来,手臂一沉,小臂转向,去抓木魁的手腕,指风吹得木魁的衣袖向上飘去。木魁长剑回撤,横向朝聂政的脖颈扫了过去。聂政上身后仰,左手爪并不停留,直抓向木魁的小腹。 木魁见对方一直都是用一条左臂跟自己的飞剑对敌,心里甚是气恼,内力到处,剑尖射出三尺多长的剑芒,光芒耀眼,他大喝一声,一剑劈向聂政的肩背。 ------------ 第一六六章 冷气森森,瘆人毛发 木魁将宝剑注满内力,剑尖冒出三尺多长的剑芒,其实他本可以将剑芒逼出更长,但是怕不小心伤到呆立在室里的王重阳,所以只将剑芒延伸到可以控制的长度,一剑刺向木魁的后背。 聂政猛一转身,右手短剑倏地递出,当的一声,双剑撞在一起,溅出四五点火星,木魁只觉得心神一颤,激灵灵打个冷战,急忙向后跳开,脚还没有落地,就觉得眼前蓝光闪烁,上下翻飞,机会看不清对方的招式,适才两剑相撞,自己的宝剑显然吃了大亏,但是他没有机会低头看剑,又不敢挥剑去遮挡,所以只得不停地向后飞跃躲闪。 这时他才明白对方之所以一开始只用左手爪跟自己过招,并不是真的本领高强到了刀枪不入,不怕自己的飞剑,而是故意用这种近似蔑视的做法来激怒自己,然后在自己全力攻击对方的时候,用蓝色短剑削割自己的飞剑。只因为一时大意,上了对方的当,木魁的心里更是羞怒难当,好在他脾气虽然大,但是经验还是十分丰富,一旦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很快便平静下心态。 不过对方并不只是会用阴谋诡计,功夫也是同样的了得,两个人在石室里一连转了五六圈,木魁始终缓不过劲来,蓝光一直都在面前闪烁,冷气森森,瘆人毛发,飞剑不敢再用,一时间却也誊不出手来取法宝,反而接二连三地遇到险情,幸好他早就运起了护体神功,才没有受伤。 聂政手里的短剑不知是什么宝贝,剑身不长,但是威力极大,不仅木魁的飞剑碰到便受伤,甚至他的护体神功也不能完全抵挡得住,短剑每次一下,木魁的身体就像是被冰水浇注了一下,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战,这让木魁感到非常的难受。 北邙山的功夫本来就是以阴柔见长,而且他们的内力和兵器也大多属于阴冷一类,与人对斗他们最擅长发挥这一点,利用阴冷之气干扰对方心神,吞噬对方的内力,找到可以攻击的突破口,一举将对方击溃,但是现在木魁却遇到了对手,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似乎比他们发出的阴气更冰冷,更锐利。 木魁越斗越是心惊,不仅身体感到寒冷,就像掉进了冰窖之中,而且来拿血肉心灵也都开始被冰凉之气侵蚀,再过一会儿,木魁在倒飞的过程中身体忽然一阵痉挛,身体竟然短暂失控,差一点被对方的短剑划到。蓝光一闪,冷气似乎在他的身上透过,一阵冰冷之气似乎浸到了他的骨髓里,这一来让他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变得寒冷如冰,身体更是不时地痉挛,越想控制便越是发作得厉害。 再坚持一会儿,木魁觉得自己的手脚动作僵硬,常常落后意识,不再能做到意到手到,飞剑的光芒也开始渐渐缩短,暗淡起来,而自身感到的寒意却是越来越浓。不得已只得暗咬牙关,突然将飞剑脱手放出,抵住对方的蓝光短剑,趁机伸手将法宝囊中的琉璃罩拿出向上一抛,化作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向下扣过来。 与此同时,木魁的手中又摸出一只白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人的动物的尖牙,还没容他念咒抛起来,耳听得镗的一声大响,那把飞剑化作一溜白光,向旁边飞去。 木魁心中一阵巨疼,原来他虽然有好几件法宝,跟他的身心练习都不是那么紧密,不能够单靠意念就发出去施展开,只有手里的这把冥灵剑多年修炼,已经跟他的身心相连,在被聂政步步紧逼的时候,他腾不出手来拿琉璃罩和其他法宝,而冥灵剑又遇到了克星,碰到对方的蓝光短剑就会被削掉一块,同时波及他的心神,使得他身心同时受到打击,所以他不轻易出剑,并不单单是出于保护冥灵剑,也是要避免自身受伤。 现在木魁冒着危险用冥灵剑抵挡聂政,为自己赢得了一点点的时间,从而得到了时间可以施展法宝琉璃罩,同时放出一个狼牙一样的白色东西。就在这时,飞剑已经被对方的蓝光短剑打中,拖着一溜火星,向旁边飞去。 琉璃罩发出一片玛瑙似的光亮,将木魁笼罩在里面,木魁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一边伸出左手朝着宝剑飞去的方向连招,一边用右手掐诀,指挥刚才抛起来的那颗狼牙向聂政攻去。 狼牙在空中迎风一晃,立刻变成一根满是尖刺的狼牙棒,硬着蓝光短剑扫了过去。喀的一声轻响,狼牙棒将短剑弹了开去,而短剑也将大棒上面的一根长刺给斩断,叮当掉到了地上。 短剑刚被弹开便又攻了上去,大棒上面的狼牙一个个地被削掉,喀喀声中不时夹杂这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好在狼牙棒上的尖刺有上百个,短剑虽然锋利,一时之间却难于削光,虽然最终狼牙棒会被短剑一截一截削光,但是至少暂时还可以抵挡一阵。 木魁见狼牙棒抵挡蓝光短剑,这才放松心灵,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道招了多少遍,飞剑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自主转头看去,只见飞剑掉落在石根处,已经失去了光泽,似乎变成了一块顽铁,心里不由得一阵疼痛,这把飞剑跟了自己二三十年,此时突然全废了,要想让它恢复原状,至少得花半年的功夫,而且,即使恢复,也不一定能够百分之百跟过去一样。 他这里心神一分,空中的狼牙棒立刻威力大减,唰唰唰,接连几剑,狼牙棒的大头已经被削去了二寸长,他顾不上再招飞剑,赶紧将精力集中在狼牙棒上,不断催动内力,狼牙棒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威力,但是刚才已经被削去了二寸多长,狼牙棒是前粗后细,再往下便容易得多了。所以虽然木魁已经将全部内力注入到狼牙棒上,他的威力却是越来越小,没过多大一会儿,已经只剩下最后二尺多长一段细杆。 木魁只得边斗边退,一会儿抵挡一会儿躲闪,渐渐变成了当初的模样,木魁在前面倒越这跑,聂政在后面追,只是当初的飞剑变成了现在的短棒,而身上却多了一层防护的琉璃罩。 狼牙棒杆越来越短,木魁的心里变得越来越焦急,一尺多的短棒坚持不了多久,虽然他身上还带有好多法宝,但是没有一件能够抵挡得住对方的蓝光短剑,最后不得已用上它们,也不过是熬时间而已,并不能助自己取胜。 到最后危险的关头,木魁自然可以使出五行神盾功夫逃走,但是这却不是他所想的结果,自己来玄妙宫的时候当真可以说是意气风发,睥睨一切,自信可以横扫宫中的一切牛*鬼蛇神,轻松去到宝藏,回去当着竖刁的面好好炫耀一番,没想到进入宫中先是为五行阵所困,接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聂政,还没有见到正主儿,便被对方打败,这脸面往哪里搁? 虽说如此,木魁并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这种结果的出现,眼看着手里的短棒只剩下不到一尺长,同时紧裹在琉璃罩和护体神功中的身体,又开始隐隐感觉到蓝光短剑传过来的凉气,心里暗暗着急,知道自己不管愿意不愿意,那个结局马上就要到来。 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石室的正中间,木魁跟聂政动手时一直在绕着石室转圈子,而那个瘦小的身影一直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王重阳。 木魁心思电转,眼前蓝光闪烁,他将手里仅剩的的一截短棒朝着前面奋力打去,然后身形一转,径向王重阳扑过去,人在空中,十指如钩,一抓头顶,一爪心口,下手十分毒辣。 这一下大出二人意外,王重阳虽然在洞外跟木魁交过手,但是自从进洞,就一直把木魁当作自己的伙伴,何况木魁还在关键时刻点醒过他,让他反败为胜,用太一金钢圈打走了满克图和成飞。 聂政进来,没说几句话就要将他带走,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他又不说清楚,一味动强,木魁是在为自己出手(王重阳并不知道木魁的真实意图是想留着他将来做挡箭牌),没想到聂政的功夫十分了得,木魁这样的高手竟然挡不住他。 看着两个人在石室里绕着圈子动手,王重阳干着急没办法,他知道自己的本领远不如木魁,更不用说跟聂政对敌,上去也是白饶,何况他们的速度那么快,自己根本就追不上。所以虽然眼看着木魁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一直都没有能扭转局面,也只是空自着急,手里捏着两把汗,并没有想到要冲上去帮忙。 聂政也没有想到木魁会这么做,自己奉命前来将王重阳带给主人,至于为什么主人没有交代,自己也不会问。他只想着尽快完成使命,这样他就距离将来的自由更近了一步。所以当王重阳问他原因时,他并没有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聂政去抓王重阳时,木魁出手阻拦,他自然将木魁看作是王重阳的同伴,没想到这个出手救王重阳的人,突然要害王重阳。 ------------ 第一六七章 金石散,敌友难分 聂政见木魁突然转变态度,对他曾经保护的王重阳痛下毒手,这一招果然大出木魁的意料,而他的人物就是要将王重阳带走,主人来时再三交代一定要带活的,所以他不能让木魁将王重阳抓死。 石室本来就不大,木魁突然变招,抢得先机,等聂政反应过来时,聂政的双爪已经距离王重阳不到三尺远。聂政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短剑投来。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蓝光,就像是一道闪电,从后面劈向木魁。 虽然短剑尚未飞到,木魁仍然有击毙王重阳的机会,但是短剑发出的蓝光十分强烈,明显与先前不同,自然有一种先声夺人的效果,木魁顾不得再伤王重阳,急忙转身对付短剑。实际上木魁也不是真的要伤王重阳,而是将王重阳作为筹码,转移聂政的注意力,以便取得喘息的机会。 这一下冒着极大的冒险,如果聂政并不在乎王重阳的死活,那么木魁这一下无疑是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卖给了对方,生死只在一线,幸好他这一步棋走对了,聂政果然十分在乎王重阳的安危,短剑飞刺木魁的后背,用的正是围魏救赵之计。 聂政转身看到短剑飞到身前,将身体向后一闪,左爪突然抓向短剑的剑柄,眼看手指就要触到剑柄,短剑忽然嗖的一下旋转起来,急忙收手时,指尖一阵钻心的疼痛,知道吃了大亏,没有来得及看手上伤势如何,一股大力扑面压来,一个巨大的拳头当头打来。 砰的一声,木魁不得已接了这一拳,感觉就像是一面巨大的石壁撞过来,臂骨咔咔作响,一口气喘不过来,身体向后面飞出去,后背撞在石壁上,全身内力忽然散开,急忙运功凝聚时,却觉得经脉中空空如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身体软绵绵地掉落地面。 木魁知道这是被对方的那一下重击打散了内力,那一拳很像是有名的神拳——金石散。这种拳发出的攻击力非常奇特,别的拳掌打出去都是将内力凝聚在一起,攻击敌人的一点,金石散却不是这样,他的内力在打出的时候跟别的拳掌一样,是凝聚在一点的,一旦打在对方的身上,进入身体后就会突然爆散开,这一下对对方的伤害便微乎其微,不过却会在这一刹那的时间将对方的内力也带散,一时之间难于凝聚起来,形成一个短暂的内力真空点。 木魁本来知道这门功夫,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一直挥剑进攻的人突然使出来,恰好自己当时想要夺取对方的蓝光短剑,暂时撤去了保护自身的琉璃罩,让聂政铁拳侥幸乘虚而入,这虽是疏忽所致,而且只是暂时失去,很快就会运转如常,但是对方显然不会给他恢复的时间,蓝光一闪,短剑跟踪而至,当头刺来。 木魁条件反射般用力向旁边闪避,却发现内力不见,空有意识想法,身体根本没有动弹。琉璃罩恢复原状,掉落地上,护体神功也早已消散,他现在已经是毫无防护地暴露在短剑之下。 蓝光射目,寒气砭肤。但是木魁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看着剑尖已经刺到了鼻尖,可是无法招架闪避,心道:“我命休矣。” 耳听镗的一声大响,直震得他的耳鼓发麻,嗡嗡作响,眼前火花乱飞,什么都看不清。木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机会难得,急忙跳起身来,闪到一边。这才惊讶地发现,就这么片刻的时间,他的内力已经恢复,运行无碍,顾不得别的,先将护体神功运起,然后再祭起琉璃罩,将自身保护好,然后才定睛向前望去。 只见两个人影斗得正急,一个身形高大,动作威猛,另一个身材矮小,灵活快捷。那个矮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王重阳。 此时他们两个相斗的情形跟刚才不一样,刚才只见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境地,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之下只能且战且退,在石室里不停地绕着圈子。现在不一样,两个人都不动弹,四只脚似乎钉在了地上,各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剑一环斗得正急,镗镗之声不绝于耳。 木魁不由得十分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竟然是王重阳救了自己一命,那一声大响,应该是王重阳用太一金刚圈将飞刺过来的蓝光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而更让他难于置信的是,现在王重阳跟聂政对敌,双方圈来剑往,斗得甚是激烈,而王重阳似乎并没有落下风,尽管蓝光短剑犀利无比,但是太一金刚圈也不弱,尽可以抵挡得住,所以王重阳一步都没有后退。木魁暗暗惊奇,难道这小子本领高强,深藏不露,刚才在洞外都是演戏?他回想当时的情形,并没有看出一点可疑之处。 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蓝光短剑威力不减,甚至比跟自己对斗的时候还要犀利,因为剑身发出的光十分刺目,明显强了许多,飞刺劈砍的时候,更像是夜空里的霹雳闪电,但是太一金刚圈并没有被剑光淹没,而是在蓝色光海中跳荡起伏,看上去就像是一轮金日,就要从澎湃汹涌的海面上升起。 木魁越看越惊异,难道这个小黑孩子真的比自己还要强大,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看法,王重阳之所以能够跟聂政斗到现在,并不是因为他的本领比自己还强,一方面聂政并不真正想要伤害王重阳,每每在王重阳使出两败俱伤的拼命招式时,聂政便会退步相让,很显然,聂政旨在生擒王重阳。另一方面,王重阳手中的太一金刚圈并不惧怕聂政的蓝光短剑,双方的兵刃不断撞击,火星四溅,但是太一金刚圈上的光泽不但没有暗淡,反而越来越明亮,它完全可以抵挡住短剑。 王重阳的功夫并没有发生突飞猛进的提高,但是因为这两点,暂时还能够跟聂政周旋,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仍然要落败。木魁心里犹豫不决,自己现在如果袖手旁观,不阻止聂政带走王重阳,不知道他拿下王重阳后还会不会再来对付自己。看目前的情形,似乎不会,聂政从一进石室,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王重阳身上,对于自己并不在意,只是在自己出手阻拦他的时候才开始跟自己动手,而且出手便是犀利招式,毫不留情。 刚才事情发展得相当迅速,一时之间很难捋清楚,先是聂政闯进来要抓走王重阳,王重阳不走,聂政便霸王硬上弓,想将他擒走。自己出手阻拦,想要保住这跟难得的替死鬼,聂政便跟自己斗,自己一时不是聂政的对手,在危难关头忽然想起了这个替死鬼,心想自己本来就是要用王重阳来做替死鬼的,何必为了保住一个替死鬼提前将性命赔进去,那不是适得其反吗? 想到这里茅塞顿开,聂政想要带走王重阳,并不是要杀掉,于是便冒险一搏,突然出手去杀王重阳,果然聂政便赶来解救,这一来在王重阳这点上面,两个人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颠倒换位,侵害者变成了保护者,而保护者变成了侵害者。只是自己在关键时刻还是没能抓住机会,稍一犹豫,便失去了王重阳这个挡箭牌,如果现在王重阳在自己手里,情形一定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他知道王重阳出手救自己,是将自己当做了朋友,这正是自己要利用他的出发点,而聂政跟王重阳拼斗时的束手束脚,也很明显表现出了他要生擒王重阳。也许自己不出手,他便不会在乎自己。 不过木魁对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聂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想要杀人灭口,没有了王重阳就失去了替死鬼,人单势孤,想要逃脱便不是那么容易了。相比较而言,还是现在联合王重阳将聂政战败驱走为好,看目前的情形,两个人联手虽然不一定能够置对方于死地,想来还是会占一定上风的,这样将自己的命运掌握是自己手中,比完全交到别人手里要踏实的多。 想到这里,木魁先跑过去将掉在地上的冥灵剑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出来剑尖处有几个微小的缺口之外,别处并没有明显的伤痕,试着掐诀一用,立刻迸射出明亮的光华,看来受损的程度,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不知道刚才怎么接连招手,竟然没能找回来。 他顾不得想这些问题,现在王重阳的太一金刚圈能够抵挡得住对方的蓝光短剑,自己正好可以腾出手来从侧面进攻,两人联手前后夹击,应该可以拿下这个不速之客。 他拿定主意,回转身看时,只这一会儿功夫,王重阳便从相持变成了后退,聂政手里的蓝光短剑犹如闪电霹雳,一下接一下劈向王重阳,似乎每一下都能将他打成齑粉,声势十分骇人。王重阳此时已经显出了力不从心的样子,虽然手中太一金刚圈仍然不停地挥舞,但是十招中有九招都是防守,只有一招进攻,而且进攻全都是虚张声势。 再不动手,只怕机很快就会失去。木魁咬咬牙,左手剑诀一指,右手已将冥灵剑重新放起。 就在这时,对面的石壁上面又是一阵彩光变幻,木魁知道又有人到来,不知来的是敌是友,顾不得进攻聂政,急忙找回冥灵剑,化作一道光墙将自己身体护住。 彩光敛处,石壁上果然出现一个洞口,嗖嗖,两条人影窜进了石室之中,木魁定睛看时,差点笑出来。 ------------ 第一六八章 蛇龟二怪搅局 只见进来的两个人,一个身材瘦长,一袭白衣,如果不是脊背微微有些弓起,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相貌却是十分诡谲,长着一个三角形的脑袋,嘴巴很尖,两颗尖牙露在嘴唇外面,一双眼睛精光外射,十分的毒辣。另一个跟他正好相反,身材矮胖,一袭墨绿色衣服,肚子圆鼓鼓的,脑袋不大,脖子却是又细又长,留着两撇细细的胡须,两只绿豆眼轱辘辘乱转。 两个人进屋之后,目光都集中在对打的两人身上,嘴里同时发出咦的一声惊叫,白衣人道:“怎么是你?” 两个人打得正激烈,都没有时间看他们俩,也没机会回答白衣人的话,木魁在侧面看过去,看不出白衣人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所以不知道他们是谁的朋友,所以手执宝剑站在那里,暂不动手。 绿衣胖子喊道:“嘿,跟你动手的这个大笨蛋是谁啊?” 王重阳知道有人到来,却不敢回头,不知道来人是谁,听了两人的话,才知道他们是白蛇和乌龟,心中大喜,叫道:“蛇兄,龟兄,快来帮忙,我打不过这人。”他一开口说话,心神略分,立刻被对方攻了一个手忙搅乱,踉踉跄跄退了两三步。 蛇龟二人手掌一翻,各自将兵器握在手中,一人持丈八蛇矛,一人握明月弯刀和龟甲盾,齐声对聂政喝道:“喂,大笨蛋,赶快住手,不然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聂政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反而把蓝光短剑挥得更猛。 绿衣胖子喝道:“大笨蛋,怎么不说话?要是怕了趁早滚蛋,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聂政这次连冷笑都没有一声,只管一剑接着一剑向王重阳猛劈。 白衣人道:“喂,跟你说话怎么不吭声,这时老子的地盘,绝对不允许外人来此撒野。赶快报上姓名,变得做了无名之鬼。” 木魁在一边看了两个人这种情形当真是哭笑不得。最初他看到两人入室时的身法甚是快捷,知道他们的功夫不错,不知是敌是友,心中忐忑不安,等到听出白绿两人是王重阳的朋友,知道他们一定会帮助王重阳,一起对付聂政,这样胜算自然大了许多,只是有一点,王重阳来了帮手,将来他找到宝藏的时候有多了两个对手,另外,在危险时候再要用王重阳做替死鬼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个人将兵器拿出来,却并没有立刻动手,啰里啰嗦净说些没用的废话,而在这时,聂政明显加快了进攻,王重阳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两个人却仍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没完,似乎是想用恐吓的言辞把聂政给吓跑。 见了这种情形,木魁不免着急,忍不住对两个人道:“这人叫聂政,是专门来抓你们的好朋友的,快上去救他啊。” 两个人一起转过身来,看着木魁,脸现惊讶之容,似乎是刚刚发现了他。绿衣胖子道:“你是谁?怎么躲在俺身子后面一声都不吭?是不是想给俺来个突然袭击啊?” 白衣人听了点点头道:“龟兄有眼光,我看不错,他藏在这里一声不吭,肯定是不怀好意。说,你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们?” 王重阳听这两个人说话好没来由,脑子乱七八糟,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们的朋友王重阳明明危在顷刻,但是他们都不去管,反而过来质问起自己来了。心想这两个家伙一定是一对浑人,脑筋不好使,一时半会倒不容易跟他们说清楚,眼看王重阳一步步退了过来,当即将右手剑一摆,准备上去厮杀。 没想到他这里一摆架势,白衣人和绿衣人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动手,当即长矛短刀一举,喝道:“好奸贼,想要玩阴的,没那么容易,来吧,老子让你尝尝厉害。”说着话舞动长矛短刀就要攻上来。 恰好王重阳这时从他们身边退过去,看到他们三人就要动手,不知道什么愿意,以为他们互相不认识,赶紧喊道:“打不得,快住手,这人是朋友。” 白衣人头一歪道:“朋友?什么朋友?” 王重阳道:“他是……幽冥使,北邙山的人……跟我一起来的。” 两个人听到北邙山三个字,身体都是一震,歪着头互相看着,绿衣人囔囔道:“北——邙——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绿豆眼轱辘辘乱转,却想不起来,急得他用拿刀的手不停地挠头。 白衣人忽然指着木魁的衣服道:“龟兄,你瞧。” 绿衣人不知道白衣人要他看什么,茫然道:“什么?” 白衣人慌了晃手指,道:“他的衣服。” 绿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木魁,仍然不明所以,扭头看着白衣人问道:“衣服……怎么啦?” 白衣人道:“你不觉得他的衣服跟一个人很像?” 绿衣人仍然不明白,道:“哪个人?” 绿衣人脑筋不好使,还没有明白,但是木魁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一定是竖刁在这里跟两个人动过手,而且还让两个人吃过亏,不然白衣人说话时不会是那种恨恨的口气。白衣人看出自己的衣着打扮跟竖刁一样,幸好绿衣人还没想起来。 木魁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浑人,一旦他们跟自己动起手来,胜负先不说,就会错过歼灭聂政的最好机会,到那时自己真的就只有亡命奔套的份儿了。他怕白衣人继续提醒绿衣人,赶紧抢着道:“你们都是王重阳的朋友?” 绿衣人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道:“算是朋友吧。那又怎样?” 木魁也不知道他嘴里说的算是朋友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接了自己的话,已经有了转圜的机会,他赶紧接住话头道:“现在你的朋友正在危险之中,我们应该先把他就下来,对不对?” 绿衣人回头看看王重阳和聂政对斗,还没有回答,白衣人道:“刚才王重阳说你是北邙山的人,对不对?你跟那个竖刁是一伙的?” 木魁知道跟他们哥俩缠搅不清,目今之计只有求助于王重阳,便开口叫道:“王重阳,快叫你的朋友帮忙啊。” 没想到王重阳那边只是啊啊啊地叫了几声,并不开口说话。原来聂政也看出了蹊跷,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一定有误会,绝对不能给他们团结在一起的机会,听到木魁喊王重阳的话,当即加紧挥动蓝光短剑,步步紧逼,一番猛攻,让出有连气都喘不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白衣人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他们是一伙的。龟兄,报仇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绿衣人道:“不错,这小子果然是北邙山的人,想要蒙混过关,先将他拿住,然后再找那个竖刁算账。” 木魁急忙再要辩解时,飕飕,一刀一矛已经从两边攻了上来,不得已只得挥动冥灵剑抵御,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王重阳,希望王重阳能够出声劝阻两个人,跟自己一起对付聂政。但是王重阳现在自身难保,跌跌撞撞,气都喘不过来,根本没有精神再顾及到这边。只好打点起精神,跟白衣人和绿衣人周旋,心里面这个窝火就别提了。 木魁并不畏惧这两个浑人,既然竖刁可以让他们吃亏,那他们更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现在他们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即使自己能够打败他们,也一定会在五六十招之外,到那时候,王重阳还能不能站着,他心里实在没有把握。他心里恨极了一瘦一胖这两个蠢货,但是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施展自己所有的能力,尽快将两人打倒。 但是事情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这一白一绿两个人看起来脑筋不好使,但是手底下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因为一开始有了先入之见,以为竖刁能够对付的人,自己一定能够轻松搞定,这一疏忽大意,让他在一开始差点没有吃了大亏,他心里甚至怀疑,竖刁是不是真的能够战胜这两个人,然而现在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抵挡得住分别从两边攻上来的明月弯刀和丈八蛇矛。 他不知道竖刁当时能够轻松止住蛇龟二怪,是因为他来得恰是时机,一蛇一龟正在用内丹相拼,被他突然冲上来抢走了两颗内丹。这内丹本是动物修炼出来的,类似于修真之士的第二元神,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第一生命还要重要。 蛇龟二怪的内丹被竖刁攫走,等于是性命被对方捏在手里,所以不敢用强,任由竖刁侮辱,不敢反击。等到王重阳从骷髅阴风洞里出来,将内丹还给他们,两个人立刻便要进洞去跟竖刁拼命,这就是他们俩前恭后倨的原因。 两个人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竖刁,心里一直把那件事看作是奇耻大辱,心里窝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性情更加焦躁,经常吵架甚至动手,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对象,那里还顾及什么王重阳的安危,立刻飞身上来,全力以赴,两面夹击。 木魁没料到两人的本领这么利害,一开始被打了个手忙脚乱,等他稳下心神,全力对付时,很快便稳住了局面,反守为攻。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将这两人打败,仍然是不可能的。不可否认,两个人单个的本领跟他相去甚远,但是一刀一枪联手进攻,威力突然增强了好几倍,木魁连续使出绝招,都被刀枪挡住了。 ------------ 第一六九章 神拳有敌 丈八蛇矛,明月弯刀,再加上龟甲盾,三件兵器构成了一个十分有效的兵器组合,进可攻,退可守,攻得犀利,守得严密,木魁连使许多绝招,一时之间竟然一点都攻不进去,转眼之间,双方已经过了二十多招,木魁虽然稍稍占优,但是对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木魁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一边缠斗,一边慢慢想办法。 一开始,木魁看到对方的容貌十分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斗了这么一会儿,两个人别的地方没有变,但是眼睛都起了变化,白衣瘦子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绿衣胖子的眼睛却是越来越绿。而且两个人动手时都是十分的骁勇,似乎总是在以性命相扑,看来他们跟竖刁之间的仇恨还蛮深的。 再斗一会儿,白衣瘦子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细长,而且他的腰身也更加柔软,韧性很好,有时候上身竟然能够扭转三百六十度,而他身上其他部位,正常人根本不能打弯的地方,他也能够任意弯曲,似乎那里根本就没有骨头,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蛇似的。 一旦脑子里迸出这个蛇字,他便觉得豁然开朗了,他记得刚才听到两个人在对话时,一个称对方是蛇兄,一个称对方是龟兄,当时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两个人一个姓佘,另一个姓桂。现在看来,他们一定是蛇精和龟怪。 木魁将目光转向绿衣胖子,果然发现他的身形像极了一只直立行动的乌龟,小头,长脖子,圆肚皮,再加上左手那只满是细纹的龟甲盾,不是乌龟还能是什么? 木魁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为什么显得那么愚笨,像一对浑人,原来他们是蛇精和龟怪。想到了这一点,木魁心里有了主意,一边斗一边观察两个人,很快便选定了白衣瘦子作为突破口,相比较而言,绿衣胖子显得沉稳许多,他的脾气更加急躁,容易激动。 相比较人来说,动物的心理大多都是不太成熟的,他的计策就是要想办法离间二人,哪怕他们只有一点点的犹豫不决,都会直接影响到两人之间的配合,只要有片刻的隔膜,丈八蛇矛和明月弯刀、龟甲盾各自为战,自己就能抓住这个机会各个击破。 木魁人甚聪明,心思电转,已经想好了话头,刚要开口说话,忽听嗖的一声,一条人影飞了过去,扑通掉在地上,正是王重阳。 木魁大为震惊,没想到王重阳这么快就支持不住。王重阳既然已经被打倒,木魁的计划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付诸实施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聂政要做什么了,木魁一边跟蛇龟两人周旋敷衍,一边不是用眼睛的余光飘向那边,看王重阳和聂政的情况。 王重阳跟聂政对敌本来就十分吃力,处处都被对方压制着,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扭转局面。太一金钢圈是一件威力巨大的至宝,足可以抵挡住蓝光短剑,可是王重阳并不会使用它,只能将自己的内力灌注其中,用它来抵挡短剑。 好在聂政并不想真正伤害王重阳,只想将他带走,所以双方斗了好长时间,尽管王重阳处处被动,但是仍然可以坚持将近一百招没有被击倒,不过在蛇龟二怪到来之后,事情却急转直下,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王重阳看到蛇龟二怪到来,心中一阵喜悦,没想到两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跟木魁动起手来,他听见木魁让他说话,知道木魁是想让自己劝说二人,刚说了一句话,便被聂政看出蹊跷,立刻加紧进攻,逼得王重阳连连倒退,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分心别的事情。 石室里五个人分成了两组,王重阳跟聂政斗在一起,木魁跟蛇龟二怪打成一片,一多半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却斗得死去活来。王重阳知道蛇龟二怪为什么要跟木魁拼命,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聂政动手,蛇龟二怪知道自己为什么跟木魁打,却不知道王重阳为什么跟那个巨人动手,木魁跟聂政也是只知道一般原因,不知道另一半原因,但是大家一旦动起手来,便无法停止。 王重阳一边跟聂政对斗,一边留心那边的战局,既担心木魁受伤,又不愿意蛇龟二怪战败,一时之间又没有办法阻止双方拼斗,每次对斗的两组人在交叉错过的时候,他都会分心去看,后来被聂政看出来,便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一招金石散打在听到胸口,立刻将他的内力震散,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挣扎不起来。 聂政收起蓝光短剑,一步步走过去,到了王重阳的身边,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向王重阳抓去,忽然蓬的一声,小腹中了一脚,疼痛难忍,腾腾腾连退四五步,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一下大出聂政的意外,他的金石散神拳向来拳无虚发,中者必倒,片刻之间无法恢复内力,只能任人摆布,所以聂政才会毫无戒备低走过去抓王重阳。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王重阳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内力,竟然能够将自己击伤,他不免对自己功夫的自信大为动摇。 木魁那么大的本事也没能立刻缓过神来,要不是王重阳救他,他早就见阎王去了,这个黑孩子比起木魁来明显要差许多,他怎么能够再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内力?他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疑惑的时间,眼见王重阳一个鹞子翻身站立起来,右手一张,蓝光短剑再次发出,径向王重阳飞去。 原来王重阳并不是他的内力比木魁还要强大,确切地说,他刚才使出的并不是他的内力,而是他的体力。王重阳适才中了聂政的一记金石散,他的内力确实已经完全被击散,根本无法聚集起来,但是他的体力并没有消失。王重阳跟别的修真之士不一样,其他人开始修炼内功之后便会放弃体力的熬炼,以为根本没有用,王重阳不同,他在修炼内力之前已经聚集了相当客观的体力,而且相当比例的内力是从他的外力转化而来的。 王重阳在出生后不久就开始满山乱跑,三四岁开始玄武谷大小山峰深谷没有一个地方能够难住他,常常一出去便是十天半个月,整日跟着飞禽走兽在悬崖峭壁上来回奔跑追逐,无形之中已经打熬了相当强大的力量,六七岁时他的力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成年人,到了十来岁,山中任多凶猛的鹰鹫虎狼都奈何不了他。 从他两个多月之前开始修炼内功起,他的体力打熬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虽然他的内功进步非常快,但是毕竟为时太短,成就有限,但现在为止,几乎可以说与他的体力不相上下。木魁的金石散神拳只对内力有效,对身体打熬的外力并不起作用。 王重阳并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感觉对方一拳打过来,力量相当凶猛,心想这下坏了,只怕要受重伤,没想到大铁锤似的拳头迎面打来,噗的一声轻响,身体被打得向后飞了出去,却并没有觉得如何疼痛,摔倒在地上之后,急忙运行内力的时候却发现内力空空如也,连运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心下不免有些惊惶。 这时聂政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伸出大手弯腰向他的肩头抓来。当下也没多想,眼看对方疏于防范,飞起一脚踢向对方的小腹。这一脚使出了他的全力,正踢在聂政的腹部,将他踢得连退好几步,王重阳一个反身,已经站了起来。 眼前蓝光一闪,短剑已经飞到,他手起一圈,正打在短剑之上,镗的一声大响,王重阳身体又被撞飞,重重撞在后面的石壁上。直撞得他全身骨骼喀喀作响,似乎都要散架,但是王重阳顾不上这些,强挣着站好,因为蓝光随后赶来,并没有给他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王重阳奋力挥起太一金钢圈,抵挡闪电般刺来的蓝光短剑,每一下撞击都会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推向后面,死死贴在石壁上面,一下都不能移动,对方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大了一倍有余。 其实不是对方的力量增加了一倍,而是他自己的力量减去了一半,他的内力还没有恢复,现在只剩下了自小打熬出来的体力在苦苦支撑,所以感觉对方的力量增加了一倍有余。 王重阳在修真方面的功力跟木魁相去甚远,所以恢复起来也要慢得多,单靠体力,根本支撑不住,每一次撞击似乎都将他的身体向着石壁上挤压一次,再撞击几次似乎就可以将整个拍进石壁里面去。蓝光短剑的剑尖距离王重阳的身体越来越近,剑尖上发出的冰冷寒气,直刺他的肌肤,让他的身体不时痉挛。 终于王重阳再也没有力量抵御短剑,短剑压着太一金钢圈一点点向后退,剑尖直指他的鼻尖,剑身上发出的蓝光刺得他的眼睛发疼,但是他不敢闭眼,仍然在奋力坚持着,做最后的挣扎。 短剑终于在距离王重阳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聂政道:“你的功夫不错,但是没有用,还是跟我走吧。” 王重阳全身力气都集中在金钢圈上,无法开口说话。聂政接着道:“不要错打了主意,这里不是善地,呆在这里很危险,最好还是早点离开。” ------------ 第一七零章 跟佛爷参欢喜佛 王重阳感到金钢圈上的压力一减,身体突然非常轻松,刚要开口问他如何出去,忽见对面的石壁上面彩光乱闪,彩光敛处,出现了一个洞口,嗖嗖两声,两条人影窜了近来。 王重阳一见两人的身形,不用看相貌便知道谁来了,心中大喜,忍不住高声叫道:“师父,燕姐,你们来啦。” 窜进石室的两个人正是茅山弃徒东方珂和狐狸精胡雪燕。 东方珂几天没有见到王重阳,放心不下,怕他碰到来玄武谷中寻宝的各派人士,所以在玄武谷中四下寻找,没想到遇到了北邙山的幽冥使木魁,双方动起手来,东方珂本来就远不是木魁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仍然还没有得到回归本派的允可,不能使用上清宫的功夫,所以没过几招,便被制住。 木魁的目标显然不在东方珂身上,一再逼着他带路去找胡雪燕,还不停地问玄妙宫的情形,东方珂一面跟他东拉西扯,在玄武谷中瞎转,一面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木魁带进玄妙宫,把他困在阴阳微尘阵中,还没有拿定主意,迎面碰到了王重阳。 东方珂刚刚跟木魁动过手,知道对方的功夫深不可测,自己跟王重阳两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手,便假装不认识王重阳,厉声喝斥,暗示王重阳赶紧离开。王重阳听出了师父的话外音,但是他却不不愿意独自躲开,将师父留给那个瓷娃娃一样的人,并不离开。木魁非常精明,东方珂见王重阳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不免多说了两句,木魁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知道两人之间关系一定不是寻常。 一旦两人动起手来,王重阳一再催促东方珂逃走。东方珂本来是要王重阳逃走,现在却换成了王重阳极力让他躲开。于情于理,东方珂都不能抛下自己的小徒弟,只身逃走,但是后来看到王重阳的功夫十分诡异强大,竟然能够跟木魁相持了好一会儿没露败相,而自己一靠近二人,王重阳便立刻手忙脚乱,似乎受到了自己的干扰。东方珂知道自己的本领有限,呆在这里只会让王重阳分心,想要帮忙,反而干扰了弟子,于是便听从了王重阳的话,转身逃走。 但他毕竟不会真的逃走,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二人动手地方对面的谷顶,向下瞧时,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不放心王重阳,冒着危险飞下谷底去查看,那里除动手时践踏的荒草之外,一无所有。 东方珂心里又是担忧,又是侥幸,不管怎么说,他没有看到王重阳,心里非常害怕,在玄武谷中转了几圈,没见人影,便不再隐蔽身形,扯着嗓子呼喊,同样没有回音,只得跑到石洞那里找胡雪燕商量。胡雪燕一听王重阳不见了,当即慌了神,哪里还有什么主意?两个人重新出来,在玄武谷中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一点踪影。 他们都猜,一定是那人逼着王重阳去玄妙宫了,或者是王重阳故意引那人去的,于是便一起向骷髅阴风洞走去,刚拐转弯,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从空中飞来,速度非常快,两个人赶紧闪身躲在石壁后面,探头观瞧,只见那人一身黑衣,似乎北邙山鬼卒的打扮,距离较远,看不清楚脸面。 那人似乎来过这里,到了阴风洞的洞口,转身四下看了一眼,径直走近洞去。两个人都体会过北邙鬼卒的厉害,不敢贸然追去,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这才慢慢走到洞口,侧耳听时,洞里除了呼呼的冷风声之外,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两人知道里面危机四伏,阴阳微尘阵,明器翁仲,还有那盏幽冥灯煞,没有一件使自己两人可以对付得了的,但是他们都以为王重阳在里面,所以对视一眼,都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两个人都是凭着一股锐气走到了玄妙宫,并没有去想里面危险重重,自己对付不了那个阴阳微尘阵,根本就走不进去。没想到到了大厅里一看,原先那个微缩的小宇宙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地面上的一些微笑模型,知道那个阵势就是凭借这些模型布出来的。 两个人一心想着赶紧找到王重阳,将他救出来,看到模型,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边走过去,也没有想到要破坏这些模型。北邙山的那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两个人在大厅周围的石洞里到处乱转,一边找,一边听,结果那些石洞里什么都没有,连个石室都不见,跟上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知道这里发生了变化,但并不放弃,仍然在石洞里仔细搜索,希望找到一点痕迹。在他们第二次走近一个石洞的时候,突然发现洞口站着一个胖大威武的和尚,手握一双戒刀,睁着铜铃似的大眼,死死盯着胡雪燕看,满脸都是色迷迷的神情。 胡雪燕压住心中的恼怒,耐着性子问道:“这位大师,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孩子。个头不高,黑黑的。” 那和尚听了胡雪燕的问话并不吭声,仍然用眼睛在她的身体各处乱窜乱摸,喉结一跳,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胡雪燕见她迷恋自己,当下便施展出狐媚手段,冲这和尚微微一笑,扭动了一下身躯,娇声道:“大师,怎么不回答小女子的话啊。” 东方珂听见胡雪燕这句话似在撒娇,又像是春睡乍醒,慵倦已极,虽然这话不是对着东方珂说的,他听了仍然心里一荡,随即皱起了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胡雪燕从来没有对东方珂用这种语气说过话,现在却对那个和尚施展手段,虽然东方珂心里明白胡雪燕是想利用和尚,但是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十分不好受。 胖大和尚听了身上一阵哆嗦,连着咽了几口唾沫,竟然能够忍住,但是大眼睛里满是挣扎的神气,胸口一起一伏,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嘴里的涎水一下没有逼住,从嘴角淌了下来,和尚也没想到去擦。 胡雪燕见和尚仍然不开口,不知道是定力太强抵挡得住自己媚术的诱惑,还是定力太差,早已经迷过了头,变成了呆子。她款扭腰肢,摇摇摆摆走到和尚的面前,一字一颤道:“大师,你瞧小女子鬓角的这朵玫瑰花可漂亮?” 和尚听了胡雪燕的话,眼光不由自主去看她的鬓角,只见那里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看不到,哪里有什么玫瑰花?嘴唇一动,刚要开口问话,想起主人的吩咐,急忙又停住话头。就在这时,大腿上一疼,挨了一脚,胖大的身躯向后面飞去。 胡雪燕回头退东方珂道:“又是一个明器,搞定了,哥,走吧。” 东方珂看了胡雪燕刚才的表演,心里很是别扭,又是想看,又不希望她当着别人的面做出来,本来憋着一股劲,打算在胡雪燕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吭声,冷落她一下,没想到胡雪燕回头一笑,叫了一声哥,自己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不由得在心里直骂自己窝囊。 两个人迈步向洞里走去,忽听洞里有人嘻嘻笑道:“小娘子,干嘛捅捅摸摸的,弄得洒家身上直痒痒。” 两人听都是大吃一惊,急忙向后跳开一步,定睛看时,阴暗的洞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不是那和尚是谁?没想到他挨了胡雪燕一脚,向后飞去,竟没有再石壁上面撞碎。 胡雪燕心里惊慌,表面上仍然若无其事地道:“哎呦,哪儿痒痒,让姑娘给你揉揉。”一边说一边在袖中暗暗准备好麻姑爪,迈步走上前去。 和尚哈哈一笑,道:“好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妮子,佛爷现在是全身上下都痒痒,不知道小娘子弄得来弄不来。” 胡雪燕嘻嘻笑道:“放心,管保叫你称心如意。” 他们这里只管斗嘴,后边早就恼了东方珂,他本来就对胡雪燕卖弄风骚的忸怩做法不满,现在见她跟和尚公然高声打情骂俏,虽然明知道胡雪燕是在用计,但他还是忍耐不住,大喝一声:“秃驴可恶,照打。”两脚一用力,从胡雪燕的头顶飞过,单刀直奔洞里砍去。 石洞里传来哈哈一笑,和尚道:“小娘子打翻了醋罐子,待佛爷先超度了这个穷措大,再找个地方跟小娘子去参欢喜佛。” 当的一声,石洞里火星四溅,两个人已经战在一起。胡雪燕心里直骂蠢材,相处这么多天,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这是吃得哪门子的醋。这个气就别说了,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麻姑爪,想要故伎重演,上面用风骚话迷住胖和尚,下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他来个开膛扒肚,摘心抽肠,岂不是一劳永逸。 她不知道这种欺骗手段只可用一次,再用就失灵了,如若不是东方珂忍不住出手,只怕吃亏的就变成了她自己。眼见石洞里空间狭小,两个人在里面动手尚且有些展不开手脚,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去,只得手握麻姑爪站在洞口观战。 斗不上十个回合,东方珂便现出败象,胖和尚力大杖沉,招式凶猛,抵挡起来颇为吃力,石洞里空间很小,又不能施展小巧功夫闪转腾挪,只能真刀真枪拼斗,每一下都是实实在在受力,只震得他双臂发麻,但是自己率先出手,自然不愿意在心爱的人面前出丑,所以虽然知道这样硬拼不是路,只有受伤更重,败得更快,但还是咬紧牙关硬磕硬挡,一步不退。 ------------ 第一七一章 蝴蝶似的翩跹起舞 胡雪燕站在洞口观看东方珂跟胖和尚的拼斗,很快就看出来东方珂不是胖和尚的对手,想要上前夹攻,洞里面空间有限,容不下第三个人,不如让东方珂暂时退出洞外,到大厅里,两个人就可以一前一后双战凶僧。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心里明白,东方珂生性要强,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当着自己的面,说话一定要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不能说那些会引起他误解的话,何况他刚才抢在自己前面出手,已经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 胡雪燕站在洞口,上又上不去,说又说不得,干着急没办法,急得她直跺脚转圈。忽听石洞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胖和尚道:“小娘子稍安勿躁,这穷措大不是佛爷的对手,带我超度他到西方极乐世界,咱们俩有的是时间享受欢喜禅之乐。哈哈哈。” 胡雪燕怒骂道:“呸,瞎了狗眼的秃驴,竟然敢在姑奶奶身上打歪主意,一会儿不把你碎尸万段,打入十八层地狱,你也不知道姑奶奶有几只眼。” 胖和尚嘻嘻笑道:“小姑奶奶三只眼,佛爷我很清楚,我就是要看小姑奶奶脐下的第三只眼,只要让佛爷看上一次,即便是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佛爷我也是无怨无悔。” 胡雪燕见胖和尚越说越不堪,心中恼怒,她本来伶牙俐齿,跟人对骂从来都不落下风,可是当着心爱人的面,许多恶毒的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直憋得她满脸通红。 胖和尚听胡雪燕不吭声,还以为她真动了心,于是污言秽语更是不绝于口。东方珂本来就不是对手,听了胖和尚的这些污言秽语,心中十分恼怒,又听身后胡雪燕没有吭声,任由对方肆意调戏侮辱,更是火上浇油,这一来便犯了兵家大忌,心神一乱,招式便没有了章法。 喀喀喀,接连三杖当头打到,东方珂躲无可躲,只得奋起余力,用刀硬磕,三股大力涌到,再也支撑不住,连退十来步,已经退到了大厅中,转眼看时却不见了胡雪燕,不由得大惊失色,顾不上对面攻来的长大禅杖,随手挥起单刀格挡,转头四下扫视。 东方珂用尽全部身心力量尚且不是胖和尚的对手,何况在被震退之后,惊惧之余,还要分心去找胡雪燕,那一刀哪里还有准头,被大禅杖让过刀头,照着他的脖子切下来。 东方珂感到一股锐风直袭脸面,急忙看时,月牙铲距离胸颈已经不到一尺,此时单刀在外收不回来,不得已向后急仰身,噗通,倒躺在地面上,月牙铲擦着鼻尖划过,劲风刮得脸面生疼。他顾不上这些,身体甫一着地,立刻一个懒驴打滚儿,向横里滚出去。耳听得哧的一声轻响,接着又是一声厉吼,声音竟然离自己而去。急忙跳起身看时,只见胡雪燕跟胖和尚在大厅里斗得正急。 东方珂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感到安然无恙,心里连叫侥幸,感觉手里有东西,拿到眼前看时,却是几根头发,看来是被月牙铲割掉的,心有余悸,不敢再想刚才的经过,闪目去看相斗的二人。 这一番争斗跟刚才迥然不同,刚才东方珂跟胖和尚在石洞中动手,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大家只能拿出自己的实力死拼硬磕,一点取巧的余地都没有,现在他们是在大厅里动手,胡雪燕脚不沾地,围着胖和尚飞快游走,不停地转圈,犹如蜻蜓戏水一般,一点就走,不敢有丝毫停滞。 胖和尚此时将粗大的禅杖施展开来,气象更是威猛,风声呼呼,杖影重重,方圆两丈之内,几乎都是禅杖的影子,胡雪燕速度虽快,却找不到半点破绽,她忌惮禅杖的威力,始终不能攻进圈子里,又不敢稍作停留,只得不停地绕圈子。 胖和尚一边斗,一边连连怒吼,甚是气愤,似乎刚才吃了胡雪燕的亏,追着胡雪燕穷追猛打,恨不得一下子将她拍成肉饼,而胡雪燕现在却是不停跟他调笑,说些风花雪月的句子。 东方珂定睛看时,果然看到胖和尚右胁处,僧袍被撕下一个大口子,鲜血不住地从里面冒出来,心中疑惑,刚才出洞时并没有看到胡雪燕的影子,不知道她是藏在哪里偷袭得手的。 原来胡雪燕站在洞口,看着东方珂跟胖和尚硬拼,明知东方珂不是对手,却苦于无法插手帮忙,只能干着急跺脚。后来看到禅杖呼呼呼连续砸了过来,知道东方珂抵挡不住,一定会被逼出洞外,自己本领跟东方珂在伯仲之间,明刀明枪跟胖和尚斗,未必占得上风,何况自己来玄妙宫不是为了争斗。与其站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动手,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给胖和尚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倘若偷袭得手,也好早点去找王重阳。 主意拿定,东方珂已经被禅杖震得向外退来,当即耸身飞到石洞上面,将身体附着在石壁上面,等到东方珂被三禅杖震出洞外,胖和尚随后追击,东方珂见胡雪燕不在洞口,便向四下观瞧,没有注意到洞口的上面藏着人,这一分神,早被胖和尚看在眼里,抓住机会,一禅杖打过去,打算将他的脑袋切下来,这样可以让那个漂亮女子彻底断绝念头,可以跟自己任意享乐。 胖和尚心里这么一想,不由得一阵激动,没有注意到刚才站在洞口的女子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眼看月牙形的铲尖已经锁定了东方珂的脖子,忽然感到身后苏的一声轻响,知道不妙,急忙将腰身想旁边一扭,哧的一声,右胁的僧袍被撕破一个大口子,皮肉也被抓掉一块,疼痛难忍,急忙转身,只见一只钢爪直奔面门,怒吼一声,将禅杖拽回来横扫过去,胡雪燕眼看已经得手,但是再打下去,对方的脸自然保不住,自己只怕也会被禅杖打成两截,不得已一个倒翻,飞了开去。 胖和尚腰部受伤,虽然不是致命处,但是火辣辣地疼,不由得凶性大发,将怜香惜玉的念头收起,追着胡雪燕打去。胡雪燕早就看出胖和尚神力无敌,不敢跟他硬碰硬,于是施展轻身功夫在大厅里游走环转,得机会便给他一爪。大厅虽然空间不小,但是里面到处都是山水模型,磕磕绊绊,行动起来碍手碍脚,很不方便,胡雪燕身轻似燕,还不觉得如何,胖和尚身高体重,轻身功夫不如胡雪燕,脚下高低不平,使得他空有一身佛教本领,却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打不到谁。 东方珂看两人在大厅里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这才豁然醒悟,知道自己刚才感情用事,才会吃了大亏,他本事个聪明人,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只因为情迷心窍,才会一时糊涂,按捺不住,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一旦明白过来,不由得连连骂自己混蛋。 眼见胡雪燕展开轻身功夫,像是一只大蝴蝶似的在石室里翩跹起舞,一时之间,胖和尚也奈何不了她,所以并不急于出手,而是先观察双方对斗的情形。这一看让他甚是吃惊。 胡雪燕凭借着速度跟胖和尚游斗,并不跟他硬碰硬,利用速度制造出机会,顺手就是一爪,不管得手不得手,都是一击就走,毫不停留,这种策略很是对路。但是胖和尚功夫甚是了得,虽然轻功比不上胡雪燕,但是禅杖防守得甚是严密,又是明明速度跟不上,已经出现了破绽,胡雪燕的麻姑爪乘虚而入,胖和尚的禅杖却突然出现在那里,镗的一声,将麻姑爪远远弹开,力量极大,带得胡雪燕的手臂高高扬起,身体也微微后仰。 两件兵器每接触一次,那镗的一声大响,似乎是打在东方珂的心里,当真是感同身受,打在麻姑爪上,震动的是东方珂的心,因为他对禅杖的威力十分清楚,再加上对胡雪燕十分关心,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令他惊讶的是,胡雪燕的内力竟然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最初他跟胡雪燕在山坳中动手,那时候胡雪燕的内力跟自己还相差甚多,自己只凭一双肉掌,使出胶合掌的旁门功夫就可以对付得了那双麻姑爪,没想到时间刚刚过去两个多月,胡雪燕的内力已经精进如斯,看情形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东方珂想来想去,觉得这只能是《上清玄诀》的功劳,而且跟王重阳的帮助密不可分。胡雪燕早就得到了那本《上清玄诀》,只因为不懂得道家修真的基本功法,所以只能胡修瞎练,虽然也多少有些收益,但是更多的却是给她埋下了许多隐患,被自己夺走秘笈之后,胡雪燕强修猛练,结果走火入魔,要不是王重阳修炼了《上清玄诀》,误打误撞用手指按住她的肩井穴,将同样的内力注入她的经脉中,帮她稳定心神,只怕不死也成了残废。 随后姐弟俩开始在一起修炼《上清玄诀》,东方珂为了遵守师门之命,明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修炼《上清玄诀》,却从不过问,所以到底两个人功夫练到了何等程度,他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他看到胡雪燕的内力竟然如此厉害,不由得暗暗惊疑,既惊讶王重阳超常的领悟能力,同时更增强了他回归茅山上清宫的决心。 ------------ 第一七二章 生不同衾,死则同穴 单就内力这一点来讲,胡雪燕已经丝毫不输于东方珂,加上东方珂现在不能用茅山上清宫的功夫,所以如果现在让他跟胡雪燕动手,他一定会输得很难堪,实际上,即使能够使用本门功夫,他也没有多大取胜的把握。 但是胡雪燕的本领毕竟还是跟胖和尚相差很远,除了一开始偷袭得手,伤到了和尚的腰胁,后来便只能绕着圈子,避实就虚,但是和尚的腰伤并不严重,对和尚的功夫没有什么影响。胡雪燕凭借飘忽轻灵的身法跟和尚周旋,虽然用速度制造出了不少的机会,却并不能沾多少便宜,麻姑爪只要跟月牙铲稍微接触,立刻便被高高荡起,虽说这里有胡雪燕疾退泄力的成分,但也可以看出对方内力的强劲。 东方珂看出胡雪燕的窘态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知道不能在拖,当下一摆单刀,猱身而上,从斜刺里劈向胖和尚。这一位置正是和尚跟胡雪燕对敌时最难受的地方,再加上无巧不巧,这边又正是他受伤的一面,和尚不得已向后退了一步。 从双方动手以来,无论是对东方珂还是对胡雪燕,和尚一直都是采取攻势,先是将东方珂打出石洞,接着又在大厅里逼得胡雪燕到处乱跑,这时他第一次被逼得后退。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见和尚退后,立刻故伎重演,再次在同样的方向,使出同样的招式,胖和尚果然又退了一步。两个人见猎心喜,接下来唰唰唰,刀爪并用,逼得和尚连退三步。 胖和尚被他两个人同样的招式连续逼退好几步,不由得又羞又怒,当即一招横扫千军,禅杖抡圆了将两个人逼开,左手拔出腰间的戒刀,左手刀,右手杖,左打胡雪燕,右打东方珂,霎时间便将颓势扭转,反过来逼得两个人连连后退,左躲右闪,不敢直撄其锋。 胡雪燕双爪上下翻飞,看上去十分的厉害,但是并不敢跟和尚的戒刀接触。东方珂的宝剑被师门收去,现在用的单刀虽说也是非常锋利,但是却只是一把普通的利器而已,上面不具有什么灵性,更没有带东方珂的一点一滴的身血感应,所以也不敢直接跟禅杖相抗衡。 胖和尚长杖短刀将东方珂和胡雪燕逼得步步倒退,不一会儿便逼近了一个角落,等两个人发现处境危险,想要分头逃开角落时,已经晚了,禅杖和戒刀就像是两面坚不可摧的墙壁,将他们俩牢牢堵在里面,休想离开。 两个人知道真正的危机到来,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得振作精神,奋力反抗。镗镗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两个人刀爪的圈子却是越缩越小。胖和尚左右开弓,刀杖并举,却不是刀杖并重,比较起来,攻向胡雪燕的戒刀虚多实少,看上去刀光闪闪,十分威猛,实际上攻击的力量却是有限,只图将胡雪燕逼住,不让她逃开,并不真的要伤害她。和尚虽然被胡雪燕打伤,心中恼怒,但是看了胡雪燕的相貌身材,还是按捺不住,心神荡漾。 对东方珂的进攻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禅杖几乎没有什么花招,全是实实在在的硬功,每一招都攻向敌人之必救,东方珂后背几乎快要贴到了石壁上,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大多数情况下都只能挥刀去封挡,单刀打在禅杖上,就像是砍在坚硬浑厚的大石头上面,震得他手臂发麻,胸口发痒。 一二十招之后,东方珂手里的单刀已经被撞击得有些变形,刀刃上更满是缺口,看上去形状很惨,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的单刀是普通的铁质打造的,跟禅杖连续撞击之后,刀身开始有些变软了,挥出去是乱颤乱晃。 东方珂感觉手心发烫,知道刀身在猛烈的撞击中开始变热,温度越来愈高,于是刀身便开始变软,这样一来,他的单刀打出去还没有看到敌人的禅杖,就先被自己的颤动消弱了许多,另外因为刀身不再坚硬,也不能有效地抵挡禅杖的进攻。手心越来越烫,再过一会儿,只怕整个刀身都会变成赤红色,那时候他不得不将它扔掉了。 东方珂知道单凭撞击,不可能让单刀的温度上升得这么快,一定是对方在禅杖上面施展了什么法术,将高温通过撞击传过来。不过虽然他大概猜到了原因,却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刀是平常的刀,功夫不是自己拿手的本领,东方珂只能苦苦支撑。 胡雪燕每每在最危险的时候,便会伸爪相救,让东方珂面前还可以坚持,不过胡雪燕的情形也强不到哪里去,被戒刀牢牢逼住,几次出手相助,都是冒着极大的危险,舍命相救。 幸好胖和尚心里还能怜香惜玉,不忍心弄伤这千娇百媚的姑娘,所以总是刀下留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放她一马,眼见胡雪燕不顾性命去救东方珂,便加大戒刀的攻击力,将胡雪燕跟东方珂隔开,这一来,顾此失彼,对东方珂的攻击也稍稍减轻。 一时间,双方成了僵持之势,东方珂和胡雪燕无法从角落中脱身出来,而胖和尚也不能立刻将两个人拿下。 两个人竭尽全力,跟胖和尚相持了一会儿,终于随着内力的减弱,慢慢变得捉襟见肘,抵挡不住,眼看着两人就要命丧刀杖之下,东方珂自然而然转头去看胡雪燕,恰好胡雪燕也在这时转头看他,两个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在生死一刻都是想到了对方,两人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同样的诗句:“生不同衾,死则同穴。”这是空闲时胡雪燕从东方珂那里学到的两句诗。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啸,袅袅传来,不绝如缕,两个人听了还以为来了外援,不由得精神大振,身上凭空增加了不少力量,硬是将压倒头顶的刀杖给推了开去。胖和尚听了面色一凛,突然向后退出一丈多远,侧耳倾听。 胖和尚跳开之后,他的戒刀和禅杖还在空中围着东方珂和胡雪燕,不过此时和尚分心去轻听远处传来的那阵时断时续的啸声,刀杖的威力立刻变得不如以前,东方珂跟胡雪燕同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两个人同时向外冲去,但还是不能冲开刀杖的封锁。 啸声渐远渐弱,终于停歇,胖和尚仍然站在那里没有动,脸上神色不住变幻,似乎心中很是犹豫,拿不定主意,时间一长,刀杖的威力更弱,当的一声,月牙铲被东方珂的全力一刀击中,向上荡开,东方珂手拉胡雪燕,趁机从墙角窜了出来。 胖和尚听到声音,才从沉思中醒过来,回头一看,两个人已经从禅杖下窜到了一边,并肩而立。他双手一招,戒刀禅杖分别飞回他的左右手中,然后冲着两个人嘿嘿一笑,道:“两位到玄妙宫来是要寻找一个小孩是不是?” 两个人一听胖和尚说起小孩,当即异口同声道:“是是。他现在在哪里?” 胖和尚并不回答他们的问题,他将戒刀重新挂在腰间,对着两个人一招手,道:“跟我来。”说完用手向着一面墙壁一指,墙壁上面一阵采光变幻,出现了一个石洞,胖和尚迈步走近洞里。 东方珂跟胡雪燕对望一眼,胡雪燕点点头,当先向洞里走去,东方珂知道胡雪燕跟王重阳姐弟情深,但也正是这姐弟情深让她彻底丧失了理智,只要是关于王重阳的事情,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几乎不去考虑有多少危险,有什么后果。 东方珂并不是不想救王重阳,而是要尽可能计划详尽,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但是胡雪燕根本毫不犹豫地走进石洞,事已至此东方珂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等东方珂追上胡雪燕,前面已经不见了胖和尚的身影,两个人顺着曲曲弯弯的隧道向前飞驰,胡雪燕已经将轻身功夫用到了极限,东方珂在后面追得十分吃力,他还要不停地留心周围的情形,所以奔跑了一会儿,竟然有些气喘。 胖和尚只说了一句小孩子,并没有再说什么,那孩子不一定就是王重阳,另外,即使他说的是王重阳,也难保不是在利用王重阳在引自己进入陷阱。不过,胖和尚的本领很大,他本来已经将自己两人逼入死地,似乎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阴谋不成? 两个人在隧道里飞了有两刻钟,算来应该有十来里路程,但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没有岔路口,没有胖和尚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别的可疑情况,但这并没有减少东方珂的顾虑,反而让他更加疑心重重。 东方珂觉得对方是想将自己二人引到偏僻的远处,正要开口叫胡雪燕停下来合计一下,隧道前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刚刚听出是打斗的声音,两个人已经冲进了一间石室中,只见五个人分成了两组,斗得正急,还没有看清相斗的人都是谁,就听到一人叫道:“师父,燕姐,你们来啦。”转头一看,正是他们要找的王重阳。 只见王重阳的身前站着一个高大威武的大汉,手里握着一只蓝光闪烁的短剑,已经刺到了王重阳的脸前,王重阳手里拿着一个金黄色的项圈,正在奋力抵挡。 两人同声怒喝:“滚开。”刀爪齐举,飞身上前,从左右两侧攻向那条大汉。 ------------ 第一七三章 楚楚动人 聂政见石室里又来了两个人,一听王重阳叫声,便立刻冲上来动手,知道是王重阳的朋友,也不搭话,挥剑迎上。 耳听得王重阳喊道:“小心。”嚓,呛啷接连两声,东方珂只觉手上一轻,单刀已经被削成两截,半截刀掉在了地上。东方珂没想到对方的短剑如此锋利,急忙向后疾退,同时手中的半截刀向对方甩过去。聂政将短剑一竖,嚓的一声,半截刀又变成了两断,掉在地上。 聂政一剑削去东方珂的单刀,逼退东方珂,这时胡雪燕的双爪已经从旁边攻了上来,聂政撤剑一封,蓝光一闪,嚓的一声轻响,胡雪燕右手爪的一根手指已经被削断,胡雪燕急忙撤左手爪,蓝光短剑已经乘胜而至,胡雪燕后退不及,只得再挥右手爪迎上去。在她的心里,既然对方的短剑无坚不摧,右手爪已经残缺,不如干脆用它抵挡,坏一个总比坏两个好些。 忽然当的一声大响,蓝光短剑被挡了开去,身边跳过一人,手里挥动黄金项圈跟聂政战在一起,定睛看时,正是王重阳,心里不由得叫声惭愧,如果不是王重阳及时出手,恐怕自己的右手爪已经不保。她见黄金项圈不断跟蓝光短剑撞在一起,当当有声,却没有一点损坏的样子,心里甚是惊喜,两天不见,不知道王重阳从哪里得到了这样一个坚硬的宝贝。即使王重阳对她说明经过,恐怕她也不会相信,这个太一金钢圈是从几千里远的大*法场得到的。 东方珂见王重阳手里的黄金项圈不怕对方的蓝光短剑,但是他的功力却跟对方相差很远,现在是拼尽全力,才勉强抵挡住对方的进攻,用不了多长时间,王重阳就会力尽落败,他的单刀本来就已经被胖和尚打成了锯齿状,现在又被蓝光短剑斩作六截,身上再没有别的兵刃,赶紧伸手对胡雪燕道:“给我一只爪。” 胡雪燕将左手爪递过去,东方珂摇摇头道:“我不会用,这个还是留给你吧。”胡雪燕想想东方珂说得有道理,将无损的爪给东方珂也是浪费,反正他也是把麻姑爪当铁棒用,便把掉了一根手指的右手爪递给了他。 东方珂接过麻姑爪,试了两下,道:“我们从两边进攻。记住,不必动真格的,不要让对方把兵器削断。上。” 两个人心意相通,东方珂话虽说得不清楚,但胡雪燕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的蓝光短剑太锋利,只有王重阳的黄金项圈能够抵挡,他们但是重阳的功力不够,那只黄金项圈似乎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他们两个从旁进攻,目的是要干扰对方,不让他把全部功力集中在王重阳身上,这样就可以减轻王重阳的压力,让他有机会完全发挥出黄金项圈的威力。相对于三个人来讲,聂政太强大了,只有发挥出项圈的威力,才有一线取胜的希望。 两个人一左一右,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抓住聂政进攻王重阳时露出的空档进攻,所以聂政不动,他们也不懂,聂政一动,他们就立刻随着动,当聂政转过来对付他们俩时,他们就立刻退开,并不跟他正面拼斗,等到他去攻击王重阳,他们又转回身,故伎重演。 这一招相当管用,弄得聂政顾此失彼,一时间拿他们仨人没辙,他不得已右手短剑对付王重阳的项圈,左手或掌或爪,或拳或勾,跟左右两边的东方珂和胡雪燕周旋,虽然三个人似乎占据了一点点的上风,但是他们也不能对聂政形成实质的威胁。 东方珂和胡雪燕这样做是想减轻王重阳的压力,让他可以集中精力发挥黄金项圈的威力,他们做到了,不过王重阳手里的项圈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变得强大起来。东方珂忍不住冲王重阳喊道:“全力发挥项圈。” 王重阳听了,便抡起胳膊,用项圈朝着聂政一阵猛砸,当当当接连几声大响,火星四溅,东方珂其时距离较近,直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他没想到王重阳会使出这样笨拙的招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再看黄金项圈时,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急忙又喊道:“不是这样用蛮力砸,快用法术将项圈祭起来。” 王重阳一边抵挡聂政的反击,一边结结巴巴道:“怎么祭起来,我……不会祭啊。” 东方珂惊讶道:“什么?你不会用?是谁给你的?” 王重阳道:“是我自己抢来的。我不知道它的用法。” 东方珂暗叫晦气,知道自己的办法不可行。这个黄金项圈无疑是个宝贝,但是王重阳不会使用也是枉然,看来一时半会儿这种局面不会改变,双方你来我往继续僵持着。 那边蛇龟二怪双战北邙山幽冥使木魁,这边王重阳、东方珂和胡雪燕三个人围攻聂政,两组人马都陷在僵持拼斗之中,一时间看不出那一边能够取胜。 七个人都闭着嘴闷斗,谁都不出声,石室里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当当的兵刃撞击声。过了一会儿,情形也没有一点改变,场面显得有些单调沉闷,却时时暗藏杀机。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原来这里这么多人。”声音很好听,只是中气很是不足,似乎受了重伤的样子,而且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冷静,虽然话语有些出乎意料的意思,但是语气丝毫没有惊讶让人听起来觉得很是别扭。大家都想扭头去看这个女子,但是斗得正急,谁都没有机会扭头看上一眼。 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是啊,这么多人,打得还蛮热闹的。”男子的声音显得很是惊讶,而且是那种明显夸张的惊讶,他似乎是在替那女子表达她本应有的惊讶语气。 女子微微喘息着道:“乱七八糟的,我不愿看这样的丑态,春哥,咱们还是走吧。” 男子柔声道:“秋妹,这正说明传言有道理,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天可怜见……你不愿意看,就在这里闭目歇会儿,待我问问。” 女子嗯了一下,不再吭声,似乎听从了男子的话,坐下歇息。 只听男子道:“诸位,稍安勿躁,在下有一句话要说。” 他的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个人听了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显然他的声音里注入了强劲的内力,暗道:“这人好生厉害。”但是大家正在斗得你死我活,哪里能说停就停,所以稍微迟滞了一下,便继续拼斗。 只听女子幽幽道:“春哥,不要生气。” 男子笑道:“放心,不会的。罢斗对他们有好处。” 女子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众人以为男子不会再开口劝阻,不想男子突然一声大喝:“住手。” 众人耳朵里嗡的一声,恰便似头顶打了个霹雳,只震得众人头脑一时眩晕,心里一阵空白,功夫弱的身体趔趄一下,差点就瘫在地上,手脚一软,招式便发不出去,于是众人都停了下来,转头去看。 只见石壁那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英俊潇洒,神情儒雅,女子娇艳明丽,楚楚动人,并肩而立,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大家看了都是眼前一亮,觉得他们二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这阴森黑暗,诡谲危险的玄妙宫中,突然看到这样两个英俊娇艳的男女情侣,大家都是一呆,一时忘记了刚才的恶斗。 男子的神情在儒雅中微微有些落寞,似乎内心有难于言说的隐衷,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喘,似乎有不足之症,她并不看石室里的重任,一双眼睛始终盯在男子的脸上,不知道什么原因,细眉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便被笑容代替。 男子看着众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夫妇到玄妙宫里来寻一件东西,众位都是捷足先登,正好请教。”等了一下,他接着道:“不知道众位为何在这里争斗,如果可以,我想给大家做个和事老,请大家暂放过去私怨,同心协力,一起寻到宝藏。我们夫妇只取其中的一件,其余的都归众位,众位以为如何?” 男子刚才那一声大喝,显示出了惊人的内力修为,但是此时他说话的时候却是娓娓道来,文质彬彬,丝毫没有显出咄咄逼人的神情。大家听了他的话都是暗暗点头,到宫里来的人可以说都是为了里面的宝藏,但是现在连宝藏在什么地方都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这里打得你死我活,真是好笑,更不用说这玄妙宫犹如龙潭虎穴,危机重重,步步惊心,单靠个人之力,几乎没有可能取得宝藏,最好还是团结起来,协调一致,先将宝藏夺到手里再说。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对年轻夫妇功力甚高,大家一起找到宝藏之后,如果他们用强想要独占,那时候谁能够阻止他们,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找到宝藏,岂不是火中取栗,成全了别人。想到这里大家都瞪眼看着那堆夫妇,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男子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虑,道:“大家放心,我夫妇到这里并不是觊觎宝藏,”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不瞒诸位,内子身体不适,得高人指点,知道玄妙宫中有一块万年温玉可以疗伤,所以前来求取。除此之外,什么样的宝贝都不在我们的眼里。大家尽管放心。” 王重阳忽然想起了曾经见过这对夫妇,用手指着他们道:“啊,原来是你们俩。”语气显得非常高兴。 ------------ 第一七四章 化敌为友,同舟共济 从见到那对漂亮男女开始,王重阳就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那男子说女子身体有病,忽然想起那天在山坡上见过他们,听他们说话,知道女子身患奇症,似乎已经无法医治,女子也已经放弃了,但是男子却不肯,执意要找遍天下奇异药石法宝,将女子治好。 当时王重阳听了很是替他们难受,并且提醒他们,玄武谷中有很多恶人,劝他们要小心行事。现在听说玄妙宫中有可以治疗女子病症的宝贝,很是为他们高兴,当即指着他们叫了起来。 没想到那男子看了他一眼,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神情甚是冷淡,王重阳将热脸贴了冷屁股,甚是尴尬,好在男子冷淡,女子态度却对王重阳报以一笑。王重阳心里疑惑,自己一片好心,并没有得罪之处,不知道男子为何这样对待自己,而且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十分的鄙夷,同时他觉得,女子之所以对自己微笑,也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而是因为丈夫冷淡了自己,她想为他弥补过失而已。 木魁道:“口说无凭,我们帮你找到了宝藏,到时候你硬要独吞,我们又拦不住你,岂不是……岂不是……” 蛇怪道:“不错,你最好对着神灵罚下重誓。” 鬼怪附和道:“就是这样,省着你到时候反悔,改变了主意。” 聂政,王重阳,还有东方珂和胡雪燕都没有吭声,聂政其志并不在宝藏,只想将王重阳带走,完成自己的使命,一边今早活的第二个自由生命。但是这对夫妇进来不让大家争斗,如果现在动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虽然自己并不畏惧,但是任务是一定完不成的,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形再说。他们为了宝藏暂时团结一致,这种团结并不牢固,尤其是找到宝藏之后,一定会起内讧,到时候就会有可乘之机,再动手就容易的多。 王重阳是被木魁抓进玄妙宫的,而东方珂跟胡雪燕是为了救他进来的,他们最初都不是为了宝藏而来,但是如果有机会得到宝藏,当然他们也不会放过。王重阳在看到这对夫妇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得到了宝藏送给那女子疗伤,当时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并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得到宝藏,现在竟然真的有了机会,他当然也不想放过。虽然那男子对自己颇有鄙夷之意,但他对那女子还是很喜欢。 东方珂从时时冲天而起的宝气看出来,玄妙宫的宝藏一定都是十分罕见的奇珍异宝,一方面得到宝藏可以使得自己的功力得到突飞猛进的提高,另一方面更增加了重回师门的筹码。 胡雪燕得宝的心情更加急切,因为她本事灵狐修炼成人,本领不强,但是身有内丹,长相艳丽,这使她成了众多邪恶之徒的猎取对象,受尽了欺凌和侮辱,所以才冒险偷盗了上清宫的无上秘笈,躲到这里修炼,不想自己不懂道家基本功夫,珍宝在手,却读不懂,空自着急,也没有办法。她曾听东方珂说起地下的宝藏,骷髅阴风洞的洞口还是她发现的,这让她觉得自己更有理由分一杯羹。 男子见大家都将目光转向自己,知道不发誓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而单靠自己的力量,显然还不足以找到宝藏。他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感到站在身旁的爱人伸手抓住他的右手,转头看时,只见爱人看着自己轻轻摇头。 男子紧握女子的手,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大家朗声说道:“诸位朋友听了,我褚春明愿意对着玄都峰天门阵发誓,如果找到了宝藏,我愿意只取其中的一件万年温玉,绝不会觊觎其他宝物,如果违背了这个誓言,愿意死在天门阵中,永世不得飞升。” 玄都峰乃是道家飞升天界的必由之路,可以说是天界的下都,而要想登上玄都峰,则必须冲过峰下的天门阵。虽然大多数修真之士甚至都不知道玄都峰在什么地方,但是飞升天界却是每一位道门修士的最高理想,现在这男子竟然罚下这么恶毒的誓言,大家当即都相信了他,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只有那女子听了男子的话,脸色大变,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眼看着男子,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又是埋怨,抓着男子的手微微发抖,两粒晶莹的泪珠从眼里镗了下来,挂在腮边。 男子这时也在深情地看着女子,眼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他的目光似乎是在柔声对女子道:“秋妹,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这个世界上,对于我来说,除了你,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称得上宝贝。如果在飞升仙界跟与你厮守之间选择,二者不可得兼,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你。总之,就像我经常给你吟咏的那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他两个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深情对视,似乎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旁边的人近在咫尺,而他们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过了一会儿,还是东方珂首先恢复了常态,他听到周围传来一阵笑声,知道大家一定是笑他们俩刚才的失态,这种情形他遇得多了,所以并不往心里去,何况现在也不是为这事生气的时候,于是假装没有听出大家的意思,环视了一下石室中的人。 他的目光很是平静,并没有便显出愠怒,但是大家慑于刚才男子的一喝之威,立刻收起轻薄取笑的神态,敛容肃立。男子见大家都恢复了常态,便点点头道:“好,现在大家同心协力,众志成城,希望我们能够群策群力,谁有什么消息,办法请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他说了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蛇龟二怪,木魁,聂政在进骷髅阴风洞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个玄妙宫,这次他们跟这对夫妇一样,都是第一次进来,还没有弄清里面都是什么结构,便被引到了这间石室。 王重阳跟东方珂、胡雪燕虽然来过一次,但是东方珂跟胡雪燕是被困在阴阳微尘阵中,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除此之外一无所获,还差点赔上了东方珂的性命,这种经历绝对说不上收获,不说也罢。 王重阳比他俩知道得多,但是这些都跟藏宝没有任何关系,而那些内容坐忘庵里的人再三交代,不让他说出去,所以也就没有开口。 男子见大家目瞪口呆,心里不免失望,这些人既然都是奔着宝藏而来,在玄妙宫中动起手来,自然应该是为了宝藏,不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但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扫视了一下大家,道:“看来大家都跟我一样,刚刚进来,对里面的情形还不熟悉。”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据在下观察,这玄妙宫中应当是按照奇门五行摆下的阵势,东南西北中间,分别是按照木火金水土排列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们大家所在的位置应当是北方水宫之中,水宫性在流动,不利于储存,一般都不是保存宝藏的地方,正常情况下,藏宝的地方应当是在中间的土宫和西方的金宫。玄妙宫的人带着我们绕来绕去,东南西北绕了个遍,就是没有到过中间的土宫,看来那些宝藏十有八九收在土宫之中。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应当尽早找到同路,走进土宫。” 大家听了都不住点头,木魁深谙奇门五行之术,所以自觉对玄妙宫的设置了如指掌,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一进来便一直在跟别人打斗,没有机会去土宫,另外,他还存有私心,以为凭自己的本领,完全可以将宫中藏宝得到手,所以还是不说出来,找机会独吞为妙。现在听男子公开说出来,心里直骂男子混蛋,但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只好跟大家一起迎合,后面再找机会攫取逃走。 龟怪道:“说得不错,只是要怎么才能进到土宫,还有要我们做什么,请你直说,不用绕弯子。” 男子听他出言粗野,毫无尊敬之意,但他丝毫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目今我们这里有九个人,如果各自为战,就像是一盘散沙,战斗力不强,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我打算将大家分为三队,两个人打头,两个人断后,其余五人在中间。这打头和断后的四人应当是功夫最强的人,有谁愿意承当?” 他问过话之后,石室中鸦雀无声,没有一个回应,大家都在心里计算着,比较起来打头最危险,但是确有可能最早找到宝藏,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中间的最安全,但是真正遇到了危险,不管是在前在后,中间的人都不能见机行事,立刻躲避逃走。后面的位置最不可取,受到攻击的危险丝毫不亚于打头的人,但距离宝藏最远。 男子见大家各怀私意,谁都不做出头鸟,心里叹息一声,但是自己要想得到宝藏,没有这些人的帮忙又不成,所以按捺住心中的不忙,开口道:“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们夫妇愿意为大家断后。” 大家听了都是大出意料,没想到他们夫妇愿意承担这个既危险又没有好处的职位,木魁自觉本领超群,有精通五行神盾,遇到危险足可自保,于是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愿意担当先锋。” ------------ 第一七五章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几个人议定,由北邙山幽冥使木魁和聂政为先锋,恒山凌云阁少侠褚春明和他的妻子阴竹教百变魔娃楚云秋殿后,东方珂,胡雪燕,王重阳,白蛇玄龟五个人为中间。褚春明俨然成了这队人马的领袖,他告诫大家,在没有找到宝藏,安全离开玄妙宫之前,一定要精诚团结,互相照应,有矛盾出去分好宝藏后再单独解决。 商议已定,褚春明算好了方位,对着一面石壁,正要运起玄功,将石壁打开一条通道,忽然看到石壁上彩光乱闪,大家都知道有人又要到来,赶紧喊褚春明躲到一边,各执兵器,严阵以待。 大家这里刚刚准备停当,石壁上彩光一敛,出现了一个小石洞,嗖的一声,一条人影窜了进来,这人披头散发,看不清他的面目,他甫一飞进石室,看到里面一群人影,手中奇门兵器一摆,嘶叫一声攻了过来。首当其冲的人正是玄龟,眼见这人形象古怪,一进屋里,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攻来,招式十分凌厉,心中有气,龟甲盾一挡,镗的一声将那人的兵器挡开,挥起单刀向对方拦腰砍去。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两个人叮叮当当都在一起,刚来的那人势若疯狂,一阵狂轰滥炸,将玄龟打得节节后退。白蛇见状,手中长矛一摆,大喝一声冲了上去,跟玄龟双战那人。玄龟白蛇二怪各自的本领并不是十分高明,但是两人联手,一长一短,一刚一柔,恰好形成互补,功力提高了两三倍,立刻将对方嚣张的气焰给压制下去。 但是那人似乎是真的疯了,虽然兵器被刀矛压制住,却不肯后退,一味死拼,不一会儿便被弯刀长矛弄伤了好几处。这时大家才看出这人的身上原本已经有好些伤痕,这时加上了这几处伤,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这人口里嘶嘶连声,一味抢攻的情形没有什么改变。 龟蛇二怪见这人死缠烂打,毫不知趣,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对望一眼,准备给他点苦头吃吃,眼见对方手里的兵器打过来,玄龟的圆盾向上一架,弯刀在上面横削,斩向对方的脖颈,白蛇的长矛从龟甲盾后面传出,径刺对方的小腹。 这一招配合得相当巧妙,既发挥了三把兵器的长处,又大出大家的意料之外。旁边的人看了都大为赞叹,以为这是他们平时练好的招式,殊不知二怪生性奇特,很是不和,经常因为闹一点矛盾就恶言相向,甚至大动干戈,哪里有耐性练什么配合的招式。但是,说来也奇怪,他们在跟人动手的时候,却常常无意中使出配合十分巧妙的招式,巧妙得连他们自己也在心里大声叫好。 那人见玄龟的弯刀削来,手中的兵器被对方的龟甲盾逼住,没办法抽回来抵挡,上身向后急仰,这一下将蒙在他脸上的长发甩了出去,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时他的下腹向前努出,完全没有防备,长矛犹如穿心箭飞刺过来。耳听得一人大声叫道:“住手,自己人。” 但是白蛇的长矛已经出手,哪里还能收得住,眼见得这一矛一定会将那人穿个透心凉,忽然旁边飞来一个东西,嗒的一声,正打在长矛尖上,将长矛打得歪到了一边,哧的一声,将那人腰间的衣服给刺穿了。蛇龟二怪知道自己这边有人出手阻止,急忙跳开。 对面那人却不肯罢手,手掌挥动着兵器又要攻上来,只见灰影一闪,一个人冲了过来,一伸手便抓住那人的兵器,叫道:“兄弟,是我。”大家看时,却是第一个自告奋勇要做先锋的北邙山幽冥使木魁。 一连喊了两遍,那人才停止挣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时仍然不能平静下来。木魁伸手将他的乱发拨开,王重阳一看这张脸,立刻叫道:“竖刁老兄,原来是你。”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几天前强攻进玄妙宫,被幽冥灯煞打成重伤的北邙山二竖之一,竖刁。 当日竖刁因为过于自大疏忽,被幽冥灯煞所伤,躲在崖顶蛇窟中疗伤,如果被白蛇回来看到,一定会将他整个吞下去,可是当时深受重伤,全身的血液几乎都结成了冰块,无法移动,只能听天由命。幸好王重阳提前发现了他,用少阳神功将他身上的寒毒驱走了一少半,暂时稳住了他的伤情,再加上他运用北邙山独门内功解毒,很快便可以自由行动,不过他仍然不能剧烈运动,于是便连夜离开了玄武谷,急急忙忙赶回北邙山去了。王重阳第二天早起赶来已经人去窟空,倒害得王重阳为他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 竖刁回到北邙山中,静心养伤,因为这时间不光彩的事情,所以谁都没有告诉,打算伤养好后,回到玄妙宫找回面子,夺得宝藏,再告诉别人。木魁前来探访,见他身受重伤,几次逼问之下,竖刁才不得已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木魁当即表示要替竖刁挽回这场梁子,说罢便匆匆离去。竖刁知道木魁为人阴险毒辣,此行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实际上还是惦记着玄妙宫中宝藏。于是便加紧练功,等寒毒驱净之后,带了几件法宝离开北邙山,急急赶来。 木魁不知道玄武谷的确切位置,走了好多冤枉路,迟了三四天才找到,而竖刁疗伤的时间也是三四天时间,所以在木魁带着王重阳进骷髅阴风洞之后不久,竖刁也独自赶来,在他到达洞口的时候,恰好东方珂和胡雪燕也赶到了那里,在洞口看到了他的身影。 竖刁进入骷髅阴风洞之后,见到玄妙宫宫门大开,门外的空地上足迹凌乱,似乎有人在这里动过手,竖刁以为是木魁,不知道他是胜是败,怕他遭到毒手,急忙走进宫中,大厅里也有好多凌乱的足迹,这更加大了他的担忧,但是在四周的几个石洞里找遍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喊了几声,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竖刁退回到大厅里,忽然看到一个绿色的衣角在另外一个洞口一闪不见,似乎是个女子的身影,他叫了两声,没有回应,怕错失了机会,急急忙忙赶了过去,没想到进入石洞后,发现这个石洞不是刚才自己搜查过的石洞,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 竖刁心道,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既来之则安之,便顺着隧道向里面追去,他以为不久就会见到宫里的人,将白骨帮取出来,随时准备迎战。没想到一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到了一个石室之中,不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竖刁在石室中仔细搜索了一遍,事都没有发现,当他准备要原路返回时,却发现来时的隧道已经不见了。 他已经被囚禁在一间死室之中。 竖刁的性情,在北邙山中算是比较平稳的,虽然找不到出路,但并不急躁,仍然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它虽然不像木魁那样对无行有过精密深入的研究,但是大致上也是了解过,而且普通的岩石并不能阻得住他,只要他认准了方向,立刻可以强攻过去。 竖刁正在沿着石壁搜寻,忽然听到身后一人道:“你在寻找什么?想钻老鼠洞,这里可没有。” 竖刁愕然回头,身后有人,自己竟然没有觉察到,这也是糊涂颟顸到了极点,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看着他。 竖刁转回身,站直身子,道:“在下北邙山竖刁,误入仙府,不敢请教你是哪位?” 那男子傲然站立,并不回礼,道:“你不必问我是谁,只说你想怎么样?” 竖刁见对方说话十分无礼,心中有气,冷冷道:“我本来想在这里面找到一只老鼠,看来有些见识的老鼠已经吓跑了。只剩下一些昏头昏脑的东西,我也懒得理会它们。” 那人似乎没有听出竖刁的话外之音,一味傲然道:“那可就只能怪你有眼无珠,对面不识人才了。” 竖刁道:“你说得对,或许我真的有眼无珠,当面错过了一只老鼠也未可知。好在他们并不在我的眼中,所谓上山打狼,不答理兔子。” 那人终于听出了竖刁的话外之音,突然发怒道:“鬼物敢尔,今日教你知道本山主的厉害。”话音未落,双手一翻,手里猛地出现了一对峨眉刺,交叉成剪子的形状,照着竖刁的脖子剪过来。 竖刁闪身躲过,挥起白骨棒径袭对方的下颚,那人侧身让过,峨眉刺一分,一刺竖刁胸膛,一斩竖刁脚踝。那人长相十分猥琐,但是手底下功夫却十分硬朗,这一招分刺竖刁上下两个要害,竖刁很难兼顾,不得已向旁边跨出一步让过下面的一钩,竖起白骨帮一封,嗒的一声轻响,将上面的一钩当了出去。 两个人各自施展生平本领,战在一起,你来我往,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竖刁跟对方斗了七八个合,已经看出对方使出的是峨嵋派的功夫,峨眉的功夫一向以诡谲奇异见长,此时双钩施展开来,果然是变幻莫测,神出鬼没,十分的难于对付。但是竖刁将白骨帮施展开来,丝毫不落下风。 北邙山的功夫也是以诡谲奇异见长,此时双方全力以赴,恰好是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过了二十多个会合,对方渐渐招架不住,一边后退,一边撮口发出长啸,石室虽小,但是啸声却远远传了开去,余音袅袅,好一会儿没有停歇,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似乎是在回应这人。这人听了,立刻精神大振,功力似乎增长了一半,将竖刁的攻势抵挡住。 ------------ 第一七六章 愚石,愚花 啸声过后不久,石室里面突然多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一袭灰色道袍,道髻高耸,脸上并无邪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做了玄妙宫的走狗。男道士面目黧黑,双目炯炯有神,女子瓜子脸,神情冷漠,甚是傲慢,看了竖刁的功夫,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北邙山的孤魂野鬼。师兄,仇人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可以替天行道。” 男道士点点头道:“不错,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师妹只管在一旁观战,待愚兄将他抓住,用项上人头,来祭奠沈师妹的在天之灵。” 女道士却道:“师兄且慢,你也知道,沈师妹当年跟我形同姐妹,我想她一定会愿意看着我起手替她报仇雪恨,所以还是由我来吧。” 竖刁听两个道士你一言我一语,争着来擒拿自己,仿佛自己已经成了任人摆布的瓮中之鳖,心中有气,一边斗,一边叫道:“二位本是玄门修士,却甘愿来玄妙宫做人走狗,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替天行道,又想做妓女,又想立牌坊,嘿嘿,无耻啊无耻。” 这两个人本是不远处王屋山愚人谷的道士,乃是在山顶荒庙里差点被铁围山的雪海棠活摘了心去的韩成的师兄师姐,男的较大,名字叫愚石,女的叫愚花,二人在愚人谷的第二代弟子中比较靠前,功夫也相当了得,他们有一个师妹叫愚叶,两年前在王屋山附近的一个小山坳中被人奸杀。那时间正是韩城在山顶荒庙死里逃生的前几天。 他们三个本事一起出家,关系非常亲密,平时总是在一起,尤其是愚花和愚叶更是形影不离,那天连个人恰好都在场,愚叶的情形非常惨,被人奸杀之后又摘去了心肝,裸尸被抛在一块大石头上,显然是在向愚人谷挑衅。 自己的弟子在咫尺之地被人奸杀,对王屋山来说真是从来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所以王屋山一边派出所有的高手四下搜索,发现凶手就地正*法,不必回报。同时又严令所有弟子,不许想江湖中透露这件事一点信息,违令严惩不贷。 最初王屋山弟子都觉脸上无颜,同仇敌忾,四处侦探,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并没有探到一点相关的信息,渐渐的大家的心都慢了下来。韩成作为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更是非常卖力,夜以继日除外侦探,还不时联络各个方向的人员,十分勤快辛苦,赢得了王屋山上下的交口称赞。 其实韩成的内心一直都疑疑惑惑,怀疑这事可能是大乐真人所为,但是这事必然牵扯到自己在荒庙中的行为,带出铁围山的雪海棠聂芸娘,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是不愿意让大家知道聂芸娘的事情,另外自己在荒庙中的行为实在难于启齿,要编造一个谎言,其中又有许多难于自圆其说的地方,所以干脆就一字没提。 愚叶师姐惨死山脚,韩成立刻便想到了大乐真人这个淫魔,因为当初隐瞒了荒庙之事,所以现在无法再开口。他的心里很是惭愧,觉得对不住死去的师姐,因此特别卖力气,但是更重要的,他想要早点探听到大乐真人的行踪,并不是报仇心切,而是要提前规避。 他知道自己的本领跟大乐真人相去甚远,一个人撞上了只有死路一条,大家一起撞上了,大乐真人一定会当着大家的面揭自己的伤疤,那样一来,自己可就真的不能在王屋山待下去了。 两个人月后,恰好有两个北邙山鬼卒经过王屋山,就是竖刁的两个弟子仲师兄和崔师弟,两人碰到愚人谷两个刚入门的女弟子,见两个女弟子长得娇嫩,不由得色心大动,出言调戏,没说几句话便动起手来,两个女弟子哪里是鬼卒的对手,被他们擒获,带到一个隐蔽处所,正要实施奸*淫,恰巧被韩成碰上,打跑了两个鬼卒,救下了两个小师妹。 这样一来,大家都认为当初奸杀愚叶的凶手一定也是北邙山的人。北邙山本来在江湖中就是声名狼藉,再加上韩成有意往北邙山上推,所以北邙山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残害愚叶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北邙山威名太大,王屋山自忖不是对手,不然早就兴兵问罪了。 此事关系到王屋山的名誉,又不便向正派同道寻求帮助,掌门人天冲羽士暗中吩咐弟子们,今后遇到北邙山的人,只要可以歼灭的,就立刻歼灭,可以不择手段,但是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半个月前,愚石和愚花有事路过蛇龟山玄武谷,偶然发现了北邙山鬼卒的行踪,悄悄跟踪他们,那两人长相正是韩成和两个小师妹描述的模样,两个人自忖没有把握赢得了对方,所以只是跟踪,没敢下手,他们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过了一天,两个鬼卒突然消失不见了,愚石和愚花便在周围四下乱找,不想没有找到两个鬼卒,却发现这里有很多奇异的修真之士,正邪都有,不由得大为奇怪,这么荒凉的地方,竟然出现这么多人,而且大家全都是行踪诡秘,神秘兮兮,互相之间也不联系,便猜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于是便暂时停止寻找鬼卒,暗中观察,没过多久便探知了其中的原委。 听到了宝藏二字,两个人不免砰然心动,馋涎欲滴,不过两个人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本领,在这些三山五岳的探宝队伍里,最多只能占到十来名,要想在宝藏上分一杯羹,机会十分渺茫,但是既然来了,就不愿意轻易放弃。于是便留了下来,只是远远旁观,打定主意,不做出头鸟,只待机而动,如果没有机会,就静静退出。 等到骷髅阴风洞被打开,大家闻风而动,全都进入玄妙宫寻宝,两个人也不甘落后,跟着进去,谁知道到了里面大家都被困进阴阳微尘阵中,无法脱身,连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说得宝了,这时出来一个紫衣女子,告诉大家,玄妙宫乃是她主人的寝宫,男子擅入者死,但是她主人因为好事临近,打开慈悲之门,免去大家不知之罪,不过洞里只能留十二个人,要他们自己选出功夫最强的十二个人,其余的人都得死。留下的十二个人要帮助她主人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宫里的藏宝他们都有份。 大家听了并不服气,有人上去挑战,被紫衣女子轻松打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人这才知道厉害,侍女尚且如此,主人的功夫可想而知,于是只好按照紫衣女子的吩咐,大家比武,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最后选出了功夫最强的十二个人,愚石和愚叶恰好是第十一二名,侥幸免死,其余的人都被紫衣女子带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了下落。 这十二个人留在宫中,住在一间石室里,主人并没有将男女分开,似乎是有意让他们杂居,好在大家心中恐怖未去,有想着宫中的藏宝,就是偶尔有人想到淫*欲上面去,也很快把欲*望压下去了。 主人一直都没有露面,要他们做的事也一直都没有说,不过他们也都没有闲着,有人过来传授他们一种功夫,要他们好好练,也不说要用这功夫干什么,有人问过,但是对方只说一句到时候就知道,便没有了下文。众人心想,练功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在里面带着也是无聊,倒不如练功能够打发时光。 传授功夫的不是一个人,有时候是紫衣女子,有时候是红衣女子,蓝衣女子,绿衣女子,此外便没有别人了,想来宫主只有这红蓝绿紫四个侍女。功夫是由侍女亲自演示,不过每个侍女传授的功夫都不一样,不知道宫主为什么这样做,或者她是再防着自己的四个侍女,所以当大家将整套功夫学会时,四个侍女却都只会自己的一部分。 这种功夫的名称叫作玄阴刺,大家通过练功,在体内炼制出一种极为寒冷的阴气,然后慢慢将阴气凝聚在一起,一点一点地压缩,使它变得越来越凝固,渐渐变成了锥刺的形状,十分的锐利,等到锥刺变得足够坚固时,便将它发射出去。 侍女传话说,现在大家练的功夫是一种速成法,练成很快,但是对大家的身体会有伤害,这也是一种所有速成功夫都会有的副作用,不过伤害并不大。这种功夫是打开宝藏必不可少的,大家一定要加紧练习,越早练成,便能越早得到宝藏。 大家都是将信将疑,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如果现在大家不练,只怕全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大约练了五六天的时间,功力最强的人已经练成,随手一挥,玄阴刺就能将磨盘大的花岗岩打成粉碎,威力十分的惊人。就在这时,大厅方向频频传出警讯,紫衣女子传言,让大家分头行动,来犯的人如果功力很弱就直接杀掉,如果功力很强,就分别将他们引到指定的石室中去,宫主自有办法处理。 愚石和愚叶因为功力相对较弱,被分派到一个比较次要的关口,一直都没有遇到侵入的人,正在无聊之极,忽然听到最近的同伴发出呼救,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来,同伴那里的呼叫越来越急,两个人便回应了一声长啸,一起奔了过去。 ------------ 第一七七章 玄阴刺 奔到那里一看,竖刁的衣着打扮正是本派的仇敌北邙山的人,不由得动了义愤,抢着出手,最终还是愚石让了一步,由愚叶先上。 愚叶让与竖刁对敌的人退开,挥剑攻了上去。两个人都是怒火满腔,也不想想,适才那人都不是竖刁的对手,自己两人尚比不过那人,单打独斗怎么能是人家的对手? 愚叶施展出愚公谷的移山剑法,招招强攻,剑光滚滚,竟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竖刁为她这套剑法的先声所夺,暂时先采取守势,慢慢后退,一边观察愚叶的剑法。只见眼前的剑光越来越盛,轰隆隆的声响也是越来越大,到后来,剑光之中竟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东西,只是不甚清楚,但是剑光的压力却是越来越沉重。 再过一会儿,竖刁看清了剑光中出现的那些影子,竟然是一块块滚动的大石头。竖刁当然知道剑光之中不会有什么大石头,不过当这些幻影越来越清楚的时候,自己感到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显然,这些幻影也不完全是虚幻的,而是对方剑光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出现的一种奇特景象。 王屋山愚公谷在江湖中本来就是一个奇特的门派,他们自认为是上古愚公的后代,所以许多弟子的名字都有一个愚字,而且他们的功夫也跟愚公有关,比如说万仞剑,塞迂铲,平险刀,魁父鞭,叩石凿等等,都是出自这个神话传说。移山剑法跟其他功夫一样,当它们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出现种种相应的幻象。 这些幻象也是剑光本身的特殊的运行造成的,不仅仅会让对手看了惊骇,而且确实有很大的攻击力,当大石头飞过来的时候,竖刁的白骨棒就像真的被飞石砸中一样,大石头显得越清晰,攻击力就越大。 竖刁一开始被对方这种奇特的功夫所震慑,过于求稳,不敢贸然进攻,愚叶又是义愤填膺,拼命进攻,所以最大程度地发挥出了移山剑法的威力。竖刁又是旧伤初愈,功力大打折扣,所以一时之间抵挡不住,一直在后退。愚石见竖刁不是愚叶的对手,便不再出手,只站在一边掠阵,省得愚叶以为他来争功。 愚石一直都在暗恋愚叶,但是愚叶总是显得若即若离,感情也是若有若无,让他捉摸不透,心里更加奇痒难耐,抓挠不着,十分的难受。俗话说爱之所以惧之,愚石因为深爱愚叶,所以便十分尊敬她,渐渐的由敬而畏,所以处处都让她一步。 不过,三十招一过,情形了便发生了变化,竖刁一旦熟悉了愚叶移山剑法的套路,而自己的功夫也渐渐发挥出威力,始而与对方僵持,很快便反守为攻,愚叶也后退,拼命对攻,但她的功力毕竟比不上竖刁,不一会儿身上便受了两处伤,火辣辣地异常疼痛。 愚石一见心中人身上挂了彩,当即一摆铁鞭就要冲上去,忽听愚叶尖声叫道:“不要动,我自己应付得了。”愚石如听纶音,刚刚迈出去的一脚又撤了回来。 愚叶虽然十分要强,拼命支持,但仍然一败涂地,当真是兵败如山倒,一旦竖刁掌握了对方的功夫特点,愚叶就已经不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身上又被白骨棒打中了几下,这还是竖刁心地善良,并不想伤害对手,如果换成了木魁,愚叶现在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愚石在一边观战,眼见的愚叶越打越差,险象环生,但是因为愚叶不让他上,正站在那里干着急,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一股凉气慢慢游动到手心,立刻有了主意。 原来他们俩守的那个地方一个人都没见,显得无聊,便一起修炼玄阴刺,因为自己二人的功夫比较差,十二个人里已经有好几个修炼成功,自己不愿意技不如人,这时正好可以加倍用功,弥补自己的不足。当他们听到自己人的呼救信号时,正在凝聚压缩一只玄阴刺,急忙奔来时忘了消解,到现在慢慢消融,阴气顺着经脉缓缓游走到了手心,愚石才猛然警觉。 愚石赶忙开始重新修炼,因为体内的阴气尚未完全散去,所以搜集起来比较容易,很快凝结成了一枚玄阴刺,本来愚石打算等它足够坚固锋利的时候再打出去,但是抬头一看,愚叶已经招架不住,险象环生,身上被打伤了好多处,只是愚叶生性好强,咬牙承受,并不吭声,其实早就坚持不住了。愚石刚才一直在全心修炼玄阴刺,竟然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爱人伤成这副模样。此时一见,大吃一惊,迫不及待将玄阴刺打了过去。 竖刁跟愚叶对阵,由败转胜,但是他一直不敢痛下杀手,因为旁边还有两个敌人在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他见愚石跟愚叶衣服一样,知道他们是同一门派的,功夫应当差不多,所以虽然已经有把握一击制胜,却并没有做,他要多了解一些对方的功夫,以便在那二人齐上的时候能够确保战胜他们。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嗤的一声轻响,一股冷气直袭面门,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知道有人偷袭,急忙向旁边躲闪,同时左手屈指一弹,一粒阴火弹发了出去,啪的一声,正打在迎面射来的玄阴刺上,阴火弹只闪了一下便消失了,竟没有着起来。 他没有想到阴火弹阻不住飞来的暗器,因此并没有躲闪,这时看到一个锥状的东西径直向自己飞来,速度依然很快,再要躲闪时已经慢了一步,噗的一声,被玄阴刺打个正着,一下刺入了他的右肩窝,立刻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全身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动作一滞,蓬的一声,被愚叶一脚踹到小腹上面,身体整个倒飞出去。 竖刁身在空中,就觉得小腹里翻江倒海,内力失去了控制,同时肩窝里的阴气继续向全身散发。他不久前在玄妙宫中被幽冥灯煞打中,全身差点被冻僵,现在又挨了一枚玄阴刺。玄阴刺的威力自是不能跟幽冥灯煞相比,愚石又是刚刚修炼,这一枚还没有练好就发了出来,所以攻击力大打折扣。但是竖刁旧伤初愈,身体和功夫尚没有完全恢复,最多只有平时的六成,措手不及被打中,仍然难于禁受。 愚石和愚叶得理不饶人,一见竖刁中招,便飞身上前,穷追猛打,竖刁竭力抵挡,仍是顾此失彼,身上接连被剑鞭打中,鲜血浸满了衣衫。同时肩窝处的玄阴刺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阴寒之气,顺着经脉四下乱窜,不断侵蚀着他的体力和内功。 竖刁受到内外双重攻击,处境十分狼狈,幸好愚石和愚叶见胜券在握,反而减缓了攻势,因为他们恨死了北邙山的鬼怪,不想让他太快死去,想要尽情折辱一番,彻底发泄个够,然后再了结他,这才让竖刁暂时保住了性命。 不过外在的进攻减弱,体内的阴气却是越来越重,几乎充满了全身,就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冰水里面一样,十分难受,但是竖刁竭力对付不断攻来的一剑一鞭,根本没有多余的内力去抵挡寒气的侵蚀。天知道再过不了多久,自己即使不被剑鞭打死,也会被寒气冻成冰块。 竖刁一边跟对方拼命周旋,一方面暗暗观察,一方面心思电转,想着逃走的办法。只见石室四周的墙壁上都是光溜溜的,自己来时洞口,还有愚石和愚叶来时的洞口都不见了,看来要想逃走真是势比登天,他的心不断地向下沉,他知道这样简直就是盼了自己死刑,即使处境再艰难凶险,也不能丧失信心,所以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尽量让自己振作起来。 但是精神的力量毕竟不能代替外在的功力,虽然竖刁竭尽全力抗争,他的处境却是越来越差,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血液却是越来越少,随着血液的减少,他的头脑开始发懵,眼睛不时发花,看眼前的人影,有些跳动重影,有时候他的身上一疼,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打伤的,而自己出手也没有什么招式,全是朝着模糊不清的身影胡乱打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招式,也没有什么思绪,完全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在支撑他,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声音不大,袅袅娜娜,似乎声音通过长长的隧道飞到了这间石室里,然后在石室中慢慢绕着圈子,并没有马上消失。 当啸声终于消失的时候,竖刁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外一轻,适才还在不断伤害自己的那两个人连带最初跟自己过招的人都已经不知去向,石室里面空空如也。他感到很是奇怪,但是又不相信自己已经转危为安,所以不敢放松警惕。 果然他的的身体刚刚转向一边,身后忽然传来呼的一声大响,急忙转头时,只见一个骷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后,张口喷出一股浓烈的火焰,朝着自己卷过来,这股火焰还夹杂着浓浓的黑烟,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臊味。竖刁对这些骷髅鬼气很是内行,一看就知道其中含有剧毒,急忙向后疾退,这样一下退出了三丈多远,落脚时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一个石洞里。 ------------ 第一七八章 幽冥钟,骷髅阴火 竖刁倒退的速度非常快,骷髅的动作也不慢,他双脚刚一落地,骷髅已经如影随形,到了他的身边,呼的一声又喷出一股浓焰。到了石洞里,竖刁更没有了向两边躲闪的空间,竖刁的右手一张,手心里飞出一个酒杯大小的铁钟,小铁钟刚一出手便突然变成了茶碗那么大,骷髅的阴火恰好飞到,小铁钟当的一声轻响,那道浓烈的阴火便被吸到了小铁钟里,不一会儿便吸了个一干二净。 骷髅见阴火全部被铁钟吸走,一张嘴,又是一道浓烈的阴火喷过来,这一回不像上一次,阴火喷得又浓又长,一直都没有停下,足足喷了有一盏热茶的功夫,但是浓烈的阴火完全被铁钟吸了进去,一点用都没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骷髅的脑子不好使,他眼见着喷出的阴火都飞到了铁钟里,却仍然长着大嘴喷个不停。 阴火还在不断地从骷髅的嘴里喷出,那只铁钟一直都在半空中悬着,不停地缓缓旋转,源源不断将阴火从下面吸进里面的空隙,铁钟只有一直茶碗大小,去却能够将那么多的阴火吸进去。 骷髅缓了一口气,接着又开始喷。竖刁觉得甚是好笑,骷髅到底是骷髅,虽然他的阴火十分厉害,但头脑只有一根筋,明明看着阴火无功,全都被铁钟吸走,还是一个劲的喷。 竖刁见自己的幽冥钟足以对付骷髅,而骷髅除了喷火,什么都没有做,说不定他没有别的伎俩,只会这样喷阴火。他随手从法宝囊中摸出一只法宝,准备找准机会打过去,将这个愚笨的家伙彻底解决掉。 他刚要将手里的法宝打出去,忽然感觉空中的幽冥钟有些异样,他转头一看,只见幽冥钟现在变成了赤红色,原来幽冥钟是暗淡的铁灰色,现在竟然逼成了赤红色,就像是被火给烤红了,看来那些阴火被吸进去之后并没有熄灭,仍然在燃烧。 竖刁大为惊讶,幽冥钟之所以取名幽冥,其特点就是它一旦施展开,里面就像是冰窟一样寒冷,如果是人被吸进去,就像是掉进了幽冥界,全身马上被冻僵,而不敢什么样的火焰,被吸到里面,也会立刻熄灭,用的时间非常短。 他的师父天曾经当着他们师兄弟的面演示过这个幽冥钟,将非常毒辣的火焰吸进去,然后在把金钟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他们惊讶地看到,从里面倒出来的竟然是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焰,只不过这个火焰已经被冻僵,不能在跳动。 正因为如此,竖刁才没有去多看幽冥钟,自以为骷髅阴火被吸进去之后,立刻就会变成冰冻的火焰,根本不用去考虑。现在突然看到幽冥钟竟然被烧成了赤红色,所以内心的惊讶可以想见。 他这一惊讶,竟忘了将抓在手里的法宝打出去,这样可以做到釜底抽薪,断绝那源源不断的阴火。等他忽然醒悟过来,准备要将法宝打出去时,已经迟了。 空中旋转的赤红色幽冥钟,忽然砰的一声炸开,碎片飞得到处都是,那些被吸进去压缩起来的阴火也同时向外飞溅,竖刁猝不及防,被打中了好几片,深深地打进了他的身体里面,阴火飞过来将他淹没,他赶紧念起避火咒时,已经迟了一点点,身体多处被烧伤,嗷的一声大叫,扭转身向着石洞深处窜去,至于石洞里面是什么情形,他根本不知道,也顾不上知道。 竖刁顺着石洞向前夺命狂奔,后面传来了腾腾腾的脚步声,十分沉重,就像普通人在后面奔跑,但是速度非常快,始终跟随在他的身后,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甩不开他。骷髅逼得他甚紧,背后不时传来呼呼的声音,似乎他一直都没有停止喷阴火,竖刁连回头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竖刁拼命向前飞驰,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本来他刚才被愚石和愚叶打得狼狈不堪,头昏脑胀,一时间失去理智,等到骷髅出来的时候,又有些恢复,但是他很快被自己的幽冥钟打伤,然后一阵夺命狂奔,极度恐惧紧张之下,头脑又开始混乱起来。 他感到呼吸困难,那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胸口憋闷,但是骷髅紧跟在身后,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而且越逼越近,而隧道曲折漫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这也让他始料未及,希望渐渐变成了绝望,呼吸和胸闷变得更加严重,头脑也越来越浑浊,再过一会儿,他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只是凭着原先的惯性在向前奔跑。 眼前一亮,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冲进了一个石室里面,透过披覆在脸前的纷乱头发,他影影绰绰看到许多人影,想也不想,挥起手中的白骨棒,朝着最近的人冲杀过去。 对方的功夫出奇的强大,竖刁去仍想保持最大的攻击力,只是他现在头脑不甚清楚,眼睛看出去也是迷迷糊糊,影影绰绰,所以只能拼命支撑。实际上蛇龟二怪的功夫,比起愚石和愚叶,即使稍微强了一些,但是大致上也仍然在伯仲之间,正常情况下,至少也能周旋一阵,不会这么狼狈的。 但是先是中了对方的一枚玄阴刺,到现在右肩窝仍然在不停地向身体各处散发着冰冷的寒气,要不是刚才他一阵疯狂地奔跑,只怕现在全身已经冻僵了。虽则如此,他的功力已经大打折扣,而且他的头脑不清楚,早已经不会清楚的施展自己的功夫,只是不停胡乱挥舞着白骨棒,见人影就打。 眼看着白蛇的那只丈八蛇矛从龟甲盾后面穿出,竖刁已经无法躲闪,就要被刺个透心凉,他的头发甩到了脑袋后面,露出了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本来已经鲜血淋漓,扭曲变形,但是木魁仍然一眼看出了是竖刁,一面大喊一声“住手”,一面将手中的白骨棒抛了过去。 当的一声,长矛被白骨棒打歪,只将速度的衣服刺破,竖刁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硬生生拉出了鬼门关。 木魁将竖刁紧紧保住,忽然全身打个寒颤,感觉竖刁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坚冰,自然而然一松手,竖刁恰在此时昏厥过去,普通瘫软在地上。木魁伸手再去搀扶他,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全身又像是触电似的打了一个寒颤,手收了回去。 大家见竖刁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成了破布片,但是颜色样式跟木魁的一样,知道他们应当是一个门派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现在竖刁已久昏厥过去,木魁连着两次将他的同门师兄弟扔到地上,然后再也没有去搀扶。大家感到非常奇怪。 木魁知道竖刁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但是他顾不上查看竖刁的伤势,转头去看竖刁冲进来的那个石洞,只见彩光潋滟,洞口并不像刚才那几个一样很快消失,仍然开着。但是大家谁都不敢过去看,双脚似乎钉在了地上。因为能够将北邙山的打成这副模样,那人的功夫一定是非常恐怖的。 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闪过,径向那个洞口扑去,大家见了一惊,随即想到,那个洞口说不定是个出路,愚石一窝蜂跟了过去,木魁唯恐别人抢先将宝藏抢走,竟然撇下竖刁跟了过去。 王重阳看出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前几天送给自己一件褐衣,让自己实现了飞翔梦的那个人,赶紧过去将他抱起来,只觉得他的身上寒气逼人,他对这种情况很熟悉,以为竖刁又被玄妙宫里的幽冥灯煞打伤,赶紧将他拉到石壁边,靠着石壁坐好,然后自己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练功,制作少阳回春丸。 东方珂和胡雪燕见大家都钻进了石洞里,也要跟着大家往里面钻,忽然看到王重阳跑过去救助那个倒地昏迷的北邙鬼物,当即站住脚步,愕然看着王重阳一个人摆弄竖刁。 就在不久之前,大家还接连被北邙山的人搞得死去活来,王重阳还亲手杀了一个鬼卒,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忽然改了主意,竟然要出手救助那个北邙鬼物,而这个北邙鬼物刚刚被他的兄弟抛弃掉。 胡雪燕走过去,站在王重阳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重阳,不用管这人,我们该走了。” 出乎她的意料,王重阳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都没有动一动,似乎正在全心全意地制作他的少阳回春丸。胡雪燕抬头看看东方珂,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吗,东方珂也是摇摇头。他站着没有动,因为他知道王重阳的秉性,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己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坚持做下去,再说,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自己在王重阳的心里能够比胡雪燕还要重。既然胡雪燕已经碰了壁,自己何必还有去献丑呢?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静静看着王重阳坐在地上练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过了一会儿,王重阳仍然不动不言,看情形少阳回春丸制好还需要有一会儿,幸好那边的石洞还开着。 就在两个人再去留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石洞里忽然传出当的一下磬声,声音非常的清越,回声好久才慢慢消失。 然后石洞里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们嘈杂的话语声似乎先前钻进去的那些人又都退了回来,东方珂急忙飞身回来,跟胡雪燕一人一边站在王重阳的身旁,一人握着一把麻姑爪,四只眼睛死死盯着石壁上的洞口。 ------------ 第一七九章 非毒骷髅 当,又是一声清磬响过,从石洞里走出一个蓝衣女子,左手托着一只小小的铜磬,右手拿着一个檀木小棒,走进石室,对着东方珂和胡雪燕微微一笑。 东方珂和胡雪燕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以不敢掉以轻心,手里的兵刃并没有收起来,只是向对方报以一笑。 蓝衣女子看了盘膝端坐的王重阳一眼,脸上微微显出一点惊讶的神情,随即身体向旁边一闪,让开洞口,一群人从洞口鱼贯而出,正是刚才匆匆钻进石洞里的那些人,不过,他们去的时候都是十分急切慌张,现在看起来却是比较从容平静。东方珂和胡雪燕不知道适才这么一会儿石洞里到底放生了什么事情,可能这个蓝衣女子跟他们说了什么,却不知他们为何还要回来。 当先进来的人正是最先跑出去的那个巨人聂政,他走进石室里,首先向王重阳看去,脸上似乎显出释然的神情,那情形似乎是看到王重阳并没有趁这个机会逃走,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东方珂跟胡雪燕见大家都去而复返,站在他们的面前,直愣愣看着他们和王重阳,谁都不说话,胡雪燕忍不住问大家:“怎么?” 人们都不说话,只有那个蓝衣女子将看着王重阳的目光转向了胡雪燕,道:“我们刚才一起达成了共识,你想听听吗?” 胡雪燕有些不明白,问道:“我们?我们是谁?” 蓝衣女子用手指着站在她旁边的那几个人,年轻夫妇二人,蛇龟二怪,北邙山幽冥使木魁,聂政他们六个人,道:“就是你的这些朋友们。” 胡雪燕摇摇头,道:“他们都不是我的朋友。” 蓝衣女子笑了笑道:“他们之间原来也都不是朋友,不过现在已经很好的朋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必须精诚团结,对不对?” 胡雪燕看看那六个人,他们都冲她点点头。就在刚才,他们之间还在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已经成了精诚团结的朋友了,除了宝藏,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们这么快化敌为友?但胡雪燕还是问道:“什么共同的目标?” 蓝衣女子道:“你不会不知道的,我们现在是要给你们两个一个机会,不,是三个人。”她用手指指端坐在地上的王重阳。 王重阳恰在这时治好了药丸,睁开眼睛,听到了蓝衣女子最后的一句话,他站起身来,对蓝衣女子道:“不,是我们四个人。” 蓝衣女子道:“我知道那鬼物功夫不错,不过他刚才自讨苦吃,中了一枚玄阴刺,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功力,我们时间有限,等不及他恢复,所以只能将他排除在外了。” 木魁心里清楚对于玄妙宫没有用意味着什么,但他只是张张口,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毕竟,玄妙宫藏宝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不愿意失去这次机会。况且,对方也没有说出会杀了竖刁的话。 王重阳道:“用不了多长时间。”说着迈步向竖刁走过去。 蓝衣女子道:“我刚才说过了,我们的时间有限,所以必须抓紧。鬼物的功夫虽好,现在却没有用,没有他我们只是稍微费点手脚,照样可以做下来。怎么?你真的想要退出吗?” 王重阳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到竖刁的身前,弯下腰,伸出右手的食指,对准竖刁的小腹,嗤的一声点了过去。 木魁见状怒喝道:“你干什么?” 王重阳一声不吭,保持着那个姿势。大家猜测那种样子似乎是在为竖刁治病,不过也有可能不是,只有东方珂跟胡雪燕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们俩也都是一头雾水,十分迷茫,不知道王重阳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伸手救这个北邙山的鬼物。 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王重阳才将少阳回春丸全部传了过去,收回右手,站直身子。大家都看着竖刁,见他仍然静静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被王重阳治好。 大家心里疑惑,不知道王重阳刚才在搞什么鬼,转过头去看着王重阳,王重阳这时已经回到了东方珂和胡雪燕身旁,看着蓝衣女子道:“我们四个一起加入。” 蓝衣女子刚要再说什么,忽听得有人大叫一声:“疼死我也。” 大家吓了一大跳,转头看时,只见竖刁一下子跳起来,头直撞在屋顶上面,砰然有声,接着又掉落下来,不过在他重新落地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伸手摸了摸头顶,显然刚才撞得不轻。 众人看了竖刁刚才的情形都是十分惊讶,显然他已经恢复了功力,不然不可能一跃那么高,而且普通人用那么大的力量撞上石壁,早已经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不过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疼死我也”,很显然这种药力一定非常霸道。 不过不管是多么霸道的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将一个昏厥过去,濒临死亡的人救活,并且恢复了功力,当真是神奇,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王重阳的身上,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黑黝黝的又瘦又小,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刚才大家目睹了发生的一切,有谁会相信他那瘦弱的身体里竟会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木魁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竖刁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道:“兄弟,现在怎么样?”他曾经连续两次将竖刁扔到地上,主要是因为竖刁身上的寒气就像是利剑一样,直刺他的手心,瞬间传到了他的肩膀。现在他的手上仍然能够感到冰凉的寒气,不过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厉害,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中,心下不仅骇然,自己真是小看了那个黑小子,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现在竖刁恢复了正常,木魁不知道刚才自己抛弃竖刁的时候,他的脑子是不是清楚,于是便假作关心,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竖刁道:“我被一个人打中了一枚暗器,然后就全身发冷,后来就人事不省,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转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接着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木魁听了心里一轻,刚要开口向他解释,只听身后一个人道:“好了,这真是十全十美,本来我们要做的这件事至少需要十个人来完成,原先以为这位老兄重伤不愈,自能让九个人勉为其难,来做是个人的事情,现在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这一定是天意。” 木魁对竖刁道:“这事情待会儿再说,先听听大家的计划。” 蓝衣女子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上前一步,道:“刚才我已经跟这六位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缘由,现在就不重复了,在去做事的路上,你们四个可以问问他们。”他指的是留在石室里的王重阳,竖刁还有东方珂和胡雪燕四个人。 说到这里,蓝衣女子对着大家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但那里是去藏宝室的必经之路,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本来那个地方机关重重,外人不知情,贸然进去,不论多大的本领都那一逃脱。我们主人来到这里后,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那些机关一个个逐步消除掉,所以现在那里不再有埋伏。” “玄妙宫总共有九个宫室,分别是日宫,月宫,木宫,金宫,土宫,水宫,火宫,风宫和空宫,我们主人已经研究明白,空宫乃是整个玄妙宫阵势的总宫玄枢,但是在没能拿下日月二宫之前,空宫根被就不会出现,所以我们必选先拿下日月二宫。” “在你们入宫之前,我们主人已经收了十二个前来探宝的人,他们负责进攻日宫,我们的任务是拿下月宫。月宫由一具非毒骷髅镇守,她的寝床下面便是毁坏月宫的关键,乃是一块虎形赤玉,只要将虎形赤玉拿到手,就算大功告成。” “非毒骷髅的功夫十分的厉害,我们主人也只能打败她,并不能制服她,像我们这些人更远不是她的对手,不过这非毒骷髅有个特点,每天必有一个时辰恢复原状,就像是睡死过去一样,不过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体变得重如泰山,并且全身上下每一根大小骨头都变得向金刚石一样坚硬无比,任你雷劈火烧,休想损害她分毫。” “不过,经过几年的研究,我师父终于残破了她这种睡功的秘密,只是破她的水宫,必须要跟那边破日宫同时进行,否则仍然难于成功,我们又缺少必要的帮手,所以一直都没敢轻举妄动。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每月的初一,都是非毒骷髅功力最弱的时候,而众位恰巧都在这个时候到来,这真是天赐良机。” “现在我们大家就是要去月宫,到了那里,大家一定要听从我的号令,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一定要齐心协力,这样才有成功的可能,不然一旦机会失去,再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只怕至少要再等一百年,这期间难保不会出现变故,那些藏宝十有八九就跟我们几个无缘了。” “到了那里,现有我设法破去里面的机关埋伏,然后大家按我的吩咐去移动非毒骷髅,只要拿到那块虎形赤玉,便算大功告成。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走进空宫,停下整个玄妙宫阵势的运行,去金宫藏宝室将所有的藏宝拿出来。放心,里面的藏宝很多,每个人都有份。” ------------ 第一八零章 月宫九阴 蓝衣女子说完话,一时间大家谁都不说话,只是瞪眼看着蓝衣女子,其实大家的心里都是各怀鬼胎,谁都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东方珂和胡雪燕自知本领低微,能够得到宝藏的希望很小,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不应该放弃这次希望。王重阳记着当初昙月大师对自己说的话,自己注定是要在玄妙宫中大干一场的,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先探探虚实,便没有说话。 聂政的目标不在宝藏,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王重阳,王重阳既然没有说不去的话,当然他也不说话。木魁的欲望非常强烈,但是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欲望,假装在照顾竖刁,并不抬头看谁。竖刁现在刚刚清醒过来,还在跟体内残留的寒气做着斗争,女子说的话只听进了只言片语,尚不是很清楚。 最想得到宝藏的人应当是那对年轻的夫妇,尤其是其中的丈夫,当他听那蓝衣女子说到非毒骷髅身下的虎形赤玉时,他的眼睛里忽然放出极强的亮光。他本来毫不掩饰自己,但是因为他的妻子并不希望他这样,所以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个虎形赤玉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块万年温玉,即使拼了性命也要将它取到手。 最感到奇怪的是龟蛇二怪,从进入玄妙宫之后,他们俩就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看着什么东西都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他们俩确实从来没有进过这里,但是这种感觉并不是昙花一现,他们看着功力的一切,实的虚的,明的暗的,他们都好像曾经见过,这让他们的脑子一直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心神不属,难于集中。 过了一会儿,蓝衣女子道:“大家谁都不说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大家都没有意见?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开始吧。”说完话,当的敲了一下手里的铜磬,道:“跟我来。” 大家跟在蓝衣女子的身后,走进另一面墙壁上出现的石洞,走在长长的狭窄的隧道里,大家听蓝衣女子说得严重,所以谁都不吭声,只默默地跟着前边的人行走,连脚步和呼吸都很轻。 大约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蓝衣女子在前面停住脚步,后面的人也都站住,他抬起手放在嘴边,向大家做了个姿势,让大家不要出声,暂且停在这里,然后一个人蹑手蹑脚向前面走去。 众人站在原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知道已经到了那个所谓的月宫。只见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较大的圈门,上面写着两个篆字,认识的人知道那两个字是“九阴”。大家都有些疑惑,蓝衣女子明明说得是月宫,怎么会是九阴宫呢? 只见蓝衣女子走到圈门的前面站住,看上去神情颇有些紧张,她站好身体,低着头似乎是在默运玄功,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抬起头,对着圈门就是一掌。 这一掌打过去,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是圈门上开始发出一阵阵变幻莫测的光亮,看上去就像是先前石壁上面就要开出洞口的模样,这些彩光闪耀了一阵,然后慢慢熄灭,石门吱呀呀响了一阵,从中间打开,从门里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 蓝衣女子动作明显加快,他将头上的发髻解开,将长发披在脑后,就像是一道宽阔的瀑布一样,而她的脸现在开始变了颜色,一会儿黄一会儿绿,一会儿红一会儿蓝。王重阳看了大为惊讶,他曾经看到过胡雪燕的脸上出现过这种想象,后来知道原来那是因为她练功时出了问题,走火入魔。 现在看到蓝衣女子的脸上出现相同的现象,以为她也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刚准备要冲上前去救她,突然看到蓝衣女子张口朝着圈门喷出一口鲜血,血雾飞到门前,忽然换成了一道浓烈的火焰,卷向圈门里面,这道烈火绕着石门转了一个圆圈,呼呼发发地燃烧,不是爆出一点两点火花。 王重阳这才知道,原来蓝衣女子刚才不是走火入魔,而是他发功时的应有的反应。石门上的火焰越来越猛,而蓝衣女子这边也没有闲着,她忽然双手距地,双脚朝天,可是倒立着转起圈了,蓝色的裙衣下拜倒挂下来,露出了修长白皙的两条玉腿。 如果是在平时,只怕在场的人群里会有很多人被这两条玉腿迷住,说不定有人会当场流下哈喇子来,但是现在似乎不是往这方面想的好时机,一则心里记挂着那些宝藏,另外大家都不知道那道九阴石门的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所以尽管那说玉腿看起来妙相毕呈,令人馋涎欲滴,但是那几个瘾君子却都只是不停地干咽唾沫,硬是将心底里的冲动给压制了下去。 蓝衣女子在地上不停地转圈,王重阳觉得她转圈的本领跟自己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不过自己当时转圈是为了学功夫,蓝衣女子似乎是在施展一种奇怪的功夫。 过了一会儿,只见蓝衣女子一个跟头翻起来,站正了身体,然后伸出右手,骈指对着石头门一阵乱点。大家只死盯着蓝衣女子的一双玉腿看,并没有注意到石门上面的那圈火焰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这时看到蓝衣女子不停地朝着石门里指点,才突然发觉火焰早已熄灭。 蓝衣女子对着石门里面的不同方向不停地出指乱点,而石门里面也相应地不时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有轻有重,有粗有细,有曲有直,有时候像是春蜂早鸣,有时候像是秋蝉嘶叫,有时候又像是夏夜噪蛙,种种奇诡的声音一时并作,不一而足。 过了一会儿,女子收指站住,石洞里面的各种声音也渐渐消失。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胡乱猜疑,蓝衣女子回头朝着大家看了看,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拭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对大家笑了笑道:“好了,没事了,里面的机关已经暂时失效,我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请大家务必使出全力,一劳永逸。” 大家听了,知道里面暂时安全了,都将刚才的恐怖心理收起,一个人迈步向前,大家便都争先恐后向前挤过去,唯恐石门里面便是法宝,被别人抢了去。 蓝衣女子也不去阻止大家,闪在一边看着大家走进去,最后是王重阳搀着竖刁走了进去,因为木魁是第二个窜进石门中的人,竖刁被甩到一边,他也没有力气去跟别人争,只得跟在那对夫妇的身后往里面走,刚才他在隧道里一边走,一边暗自运功驱寒,现在身体里的寒气差不多驱光了,但是他也差不多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精疲力竭,觉得双腿非常沉重,就在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 竖刁转头一看,只见伸手搀扶自己的正是那个曾经救过自己一次的小黑孩,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自己跟木魁是同门师兄弟,但是兄弟情谊明显敌不过法宝的吸引力。他还不知道,刚才王重阳又救了他一次,要不然体现在还在昏迷中哩。 王重阳搀着竖刁走在最后,在他们前面的是那对年轻夫妇。蓝衣女子看着大家都进了石门,这才跟着往里走,眼看着王重阳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如此重情重义,心里也是颇有感受。他却不知道竖刁跟王重阳并不是朋友关系,甚至还一度是仇敌。 大家走进石门,里面也有一个不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有一个方形小门,门扇虚掩着,从里面射出惨绿色的光影,甬道里光线很暗,所以看起来门缝的那些光线很明亮,而且那绿色的光亮还一闪一闪的,似乎里面有风在吹着一盏油灯。大家看了都站住脚步,不敢贸然推门进去,回头望着蓝衣女子。 竖刁被木魁甩掉,心里很是生气,看到木魁走在最前面,正站在门口,心里一阵冲动,轻声对王重阳道:“兄弟,咱们先进去。” 王重阳听了心里一愣,竖刁没有停步,王重阳怕他摔倒在地,只得跟着他走上前去。大家自动让到一边,背靠着墙壁,给他们俩腾出一条道,王重阳和竖刁就在两边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到了小门边,竖刁转头看了木魁一眼,轻蔑地一笑,伸手推开了小门。 一道亮光照出来,大家一时间难于适应,等到大家眼睛适应过来,竖刁跟着王重阳已经走了进去。他们就那样从木魁的脸前走过去,木魁刚想开口阻拦,不知道怎么又改变了注意,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身体往旁边一闪,让他们走了过去,然后跟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木魁是要他们做个试探,如果里面真的有危险,这两个人便是挡箭牌,替死鬼。如果里面没有危险,真的有他盼望已久的宝藏,他仍然可以抢在这两个人的前面将宝藏抢到手。只是一定要跟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即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他听到先进去的竖刁惊咦了一声,他们之间非常熟悉,知道那一声惊咦不是因为恐惧而发出的,而是一定是因为惊喜,以为两个人一定是在里面发现了宝藏,唯恐错过机会,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将竖刁和王重阳撞到了两边,瞪眼向前一看,不由得也惊咦了一声。 ------------ 第一八一章 充满浪漫和温馨的闺房 几个人走进石洞尽处的小门,只见里面的设置跟自己的想象迥然不同。从进入骷髅阴风洞开始,大家感受到的都是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似乎处处都隐藏着危险,每一个人都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浑身不自在。听了蓝衣女子先前的介绍,对于这个被称为月宫的九阴*洞更是充满了戒心,所以在进去的时候,都运起了护体功夫,绷紧了神经。 没想到进去后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景,不由得发出惊咦之声。里面的陈设更像是一间充满浪漫和温馨的闺房。 里面的东西以红、紫、粉三种颜色为主,映着忽明忽暗的绿色灯焰,变幻出各种绚丽的色彩,让人看了以后眼花缭乱。 王重阳首先注意到的是那盏发着绿光的灯檠。下面是一人高的一个双杆灯架,是由白玉雕成的,上面还刻有各种图案,只是光线不亮,看不清楚。上面是一个银质托盘,一头向斜上方伸出一道引线管,灯焰是从一只长长的鸟嘴里面吐出来的,整个灯檠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昂首向天鸣叫的仙鹤。 这只灯檠看起来非常美丽,但是王重阳曾经见识过它的威力,现在看到它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愕然止步。那只仙鹤似乎对着王重阳眨了眨眼,嘴里的绿焰也来回袅动了两下,似乎是在跟老相识打招呼,又像是眨着眼睛像大家做鬼脸。 王重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急忙定睛看时,又是一只静立不动的灯檠而已。他回头看看,在人们的后面看到了师父东方珂,东方珂正跟胡雪燕并肩站在一起,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的脸色都是十分难看,知道他们俩都是心有余悸。 在飘忽不定的灯焰映照下,屋子里就像浸没在一片阴凉的水中,但是因为其他的东西大都是暖色,所以并不觉得寒冷。石室里最靠里的地方是一架白玉雕床,挂着一个绛纱帐,纱帐上面有一对在水面上游动的鸳鸯,身上羽毛不是闪现着五彩的微光,水面的波纹也在微微荡漾,猛一看跟真的一样。定睛看时,原来是绛纱帐不时晃动,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微风。 两只银钩垂在两边,做成新月形状,透过绛纱帐可以影影绰绰看到里面的锦被,锦被下躺着一个人,只是全身都被蒙得严严实实,连头枕都没有露出一点。看情形应当是一个女子,不过高起的一头没有看到有头发散乱的情形。也可能有,但是隔着纱帐看不清而已。 窗前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放着没有打开的奁盒,前面有一个锦墩,但是梳妆台上并没有镜子,只是在挨着梳妆台的石壁上现出一个椭圆形的光滑石面,不过市面上只能朦朦胧胧地映出人的模糊影子,连五官都分不清。 石室里面还有几盆花,此时花开的正艳,洋溢着一股淡淡的温香。 这哪里是什么九阴*洞,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大家心里疑疑惑惑,难道那个躺在绛纱帐里,锦缎被下面的就是蓝衣女子所说的非毒骷髅吗,这真是让人难于置信。大家不由得都把目光转向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走进室内,转回身面对着是个人,压低声音道:“现在石室里的机关埋伏已经暂时失效,非毒骷髅正在沉睡,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不过在起动非毒骷髅的时候,仍然会触动隐藏的机关,所以要由五个人站定五行方位,抵挡室内的五行阵,另外五个人全力起动骷髅,拿出下面的虎形赤玉,五行阵自会消失,便大功告成。” 说到这里,蓝衣女子听了一下,表情十分严肃道:“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大家失败了,只怕我们都会葬身玄妙宫中。如果成功了,我们都会得到一两件威力巨大的法宝。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在没有成功之前,想放下私心,精诚团结。” 大家听了她这几句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甚是不满。方才蓝衣女子只是说宫里宝藏怎么怎么好,取的时候有事多么多么难,并没有说还有这么大的危险,不成功,便成仁。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先前有意夸大宝藏,有引诱之嫌,现在着意渲染危险,又有要挟之意。 蓝衣女子既然用这种欺骗的手段,这事情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现在事已至此,再要放弃,谁都不愿意,另外对方所说的话不仅仅是危言恫吓,这样算是提了个醒。 蓝衣女子扫视了一下大家,道:“现在先来将大家分成两组,一组护卫,一组取宝。这护卫的人功夫一定要强,有谁愿意做?” 大家心里都在盘算,护卫出力有危险,而且距离宝藏最远,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然没有人愿意做,而取宝的事没有危险,又能够先下手为强,所以,大家都没有吭声,眼睛也不看蓝衣女子,省得她以为自己要去,直接点名。 蓝衣女子连问了两遍,没有人回答,场面有些尴尬。石室里面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只是那么一刹那,但是大家觉得似乎熬过了漫长的一夜,气氛十分压抑。 忽听一人道:“我们夫妇愿意做护卫。”声音十分微弱,但是很动听,大家听了身心一轻,偷眼瞟去,说话的正是年轻夫妇的妻子,只见他她的神情甚是平静,但是站在她旁边的丈夫脸上微微现出惊讶之情,不过也是一闪而灭。 蓝衣女子道:“好,凌云阁褚少侠夫妇出手,自然当得此任。” 大家听了不由得一惊,原来这两个人就是玉树临风褚春明和他的妻子百变魔娃楚云秋,被人称为楚楚动人的神仙夫妻。据说褚春明乃是北岳恒山凌云阁最为优秀的三代弟子,十多岁便在修真界崭露头角,不到二十岁便赢得了恒山神驹的称号,被誉为将来光大恒山派的不二人选,早就被定为未来的掌门人。 但是在褚春明遇到楚云秋之后,事情竟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褚春明这个一向对女色毫不在意的美男子,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楚云秋本是阴竹教的一个魔女,长相十分美丽,但是生性凶狠淫*荡,杀人如麻,经常勾引正派弟子,用采阳补阴的法术逆取他们的元阳,在江湖中早就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可是鬼使神差,不知道怎么回事,褚春明这样正派弟子中的佼佼者,竟然会被阴竹教的淫魔吸引住。 大家谁都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褚春明已经深深爱上了楚云秋,而且一去不回头。恒山派的掌门长老师长乃至他的师兄弟们以及江湖朋友全都出动,软硬兼施,苦口婆心,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就是劝不回来这头恒山神驹。 恒山派智真长老一怒之下将褚春明囚禁在后山的石洞里,到他彻底悔悟,要痛改前非的时候,已经十年过去了。十年的时光对于修真之士来说不算很长,但是这耽误的时间要想追回来却是非常困难,就在大家一起商量,准备给褚春明定制一个恢复计划的时候,褚春明却突然失踪了,这一去,又是五年时光。 等到大家再看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仍然跟楚云秋在一起。原来先前所谓的彻底悔悟,痛改前非云云,全都是用来欺骗智真长老的,等到他一旦获得自由,便立刻找到百变魔娃楚云秋,双双对对乘风远扬,再也寻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玉树临风的恒山少侠,同时也少了一个凶狠毒辣的阴竹淫魔,对于恒山派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他们未来的希望全都毁灭了。但是对于江湖修真界的万千年轻弟子来说,却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百变魔娃的消失,意味着他们都有了安稳日子。 原来就有人怀疑过他们俩的身份,但是他们猜了几十种可能,就是没有往这对夫妻身上想过。现在听了蓝衣女子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虽然五个人还缺三个人,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偷眼观瞧那对传说中的让许多人佩服仍许多人痛恨的年轻夫妻。 蓝衣女子见剩下的人都不说话,只有巨人聂政抬着头,目光一直盯着王重阳看,便道:“聂大侠,我看这里……” 聂政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道:“我做什么都行,不过我要跟他在一起。”说着伸手一指王重阳。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王重阳,王重阳心想聂政是怕自己趁机跑掉,心里想,如果聂政不放自己,那么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是逃不脱的,这样一来,在哪里也是一样,于是道:“我愿意做护卫。” 蓝衣女子对王重阳点点头,然后看着聂政,聂政也点点头,没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楚楚动人的年轻夫妇跟前,东方珂和胡雪燕见王重阳站出来,立刻走上前去。 蓝衣女子见状,赶紧伸手拦住道:“现在只剩一个位子,你们俩只能出来一位。” 两个人对望一眼,东方珂自己退了回去,将那个位置让给了胡雪燕,这样十个人分成了两组,楚楚动人夫妇、王重阳、聂政和胡雪燕一组,负责在外围保护,北邙山的木魁、竖刁二人,蛇龟二怪,再加上东方珂五个人一组,负责到绛纱帐里起尸取玉。 ------------ 第一八二章 胎生玉婴,迥骸起死 两组人各自站在一起,蓝衣女子来回看了看,又想了一会儿,然后指着聂政道:“聂大侠最好跟那两个人交换一下。”说着话,又向蛇龟二怪指了指,接着道:“我是说你跟王重阳。”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白蛇道:“干什么?” 蓝衣女子对蛇龟二怪道:“你们俩的功夫互相配合,妙到毫巅,如果用来在这里起尸,简直是大材小用。不让在外面防护,更能发挥出你们威力,所以……” 白蛇听他说自己功夫了得,非常高兴,道:“当然,当然可以。”玄龟在后面捅了白蛇一下,白蛇并没有感觉出来,于是他有用力捅了一下,白蛇吃疼,扭头怒道:“你捅我干什么?” 玄龟见白蛇叫了出来,却一点都没有明白自己的用意,心中恼怒却不便说出来。对蓝衣女子道:“我们兄弟无所谓,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他指指王重阳,“只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王重阳也没有听出玄龟的话外音,以为他真的同意交换位置,听他说自己,便上前一步,道:“没关系,我就过来好了。”说完便走向起尸的那一组,聂政也跟着走了过来。 白蛇将手里的长矛一摆,道:“就是这样。”走到了护卫那一组。 玄龟见木已成舟,心里恨白蛇是个白痴,却也无可奈何,不得已只好默默走到对面的人群里。 这样经过调整之后,护卫组的人变成了楚楚动人夫妇,蛇龟二怪和胡雪燕。胡雪燕本来还要追着王重阳过去,但是对方人已经够了,只得作罢。起尸组的人成了北邙山二鬼,聂政、王重阳和东方珂。 这里刚刚把两组人员重新调整好,忽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通了的一声响,声音不大,但是石室突然晃了两下,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在转着脑袋四下乱瞧。 蓝衣女子脸上也闪现出紧张神色,她赶紧将护卫组的人叫到身边,对他们交代了要注意的事项,然后领着他们一个个安排到周围的位置,东南西北和中间,正好是五行的方位。这些人都坐在各自的位置,开始运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蓝衣女子安排好了护卫组的人,看看没有什么差错,然后回到起尸组,逐个将五个人看了一眼,然后道:“非毒骷髅在睡着的时候最为沉重,就是怕有人趁机盗取下面的虎形赤玉。单凭我几个人的个人之力根本搬移不动,所以,我们几个必须将内力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由这个人去搬取。” 东方珂道:“怎么输送内力?集中在谁的身上?” 蓝衣女子道:“这个我们主人已经有了安排,我这里有五个神符,你们都将它贴在自己的额头,手掌放在千面人的背心,内力就可以自动输入前面的人身体里,这样一个接一个,最后集中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由那人将非毒骷髅搬开。至于那个搬移非毒骷髅的人吗,他必须有极强的爆发力,能够在刹那间将所有汇入自己双臂的力量完全爆发出来,我想……”她停下话头,眼睛看着聂政。 聂政刚要回话,木魁突然上前一步道:“我有这个能力。” 蓝衣女子没有想到有人会抢这个位置,所以很是惊讶,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木魁道:“我还有几个疑问。” 蓝衣女子道:“大家有疑问快讲,一会儿就没有时间了。” 木魁道:“这输出去的内力还能不能在要回来?另外,我们五个人在这里搬移非毒骷髅,那里五个人全力护卫,那时候你做什么?” 蓝衣女子道:“首先,输送出去的内力已经被消耗掉,不可能再要回来,这是大家得到宝藏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想这一点大家应该都可以接受。另外,就是我干什么。这件事不是一个人可以做下来的,必须大家齐心协力,步调一致才可以,出不得半点差错,这需要一个居中协调的人。我就是这个人。一旦你们开始搬移骷髅,势必触动隐藏的机关阵势,我还要施展主人所传的法术,阻止机关阵势的发动。” 东方珂道:“你一直在说你们主人。你们主人是谁?为什么见不到她?她又在做什么?” 蓝衣女子道“我们主人就是整个计划的制定者和指挥全局的人。你们进来时大都吃过阴阳微尘阵的苦头,这玄妙宫中九个宫室组成一个阵势,牵一发而动全局,比如我们在这月宫中行动,立刻便会影响到日宫,乃至整个阵势,其余八宫都会起变化,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十分的厉害。在我们行动的同时,另外还有十二个人在日宫行动,日月双宫互相影响,造成的影响更是难于捉摸。我们主人精研二十多年,也没能完全掌握他的奥秘,只能顺应他的变化尽早警告规避。没有她指挥全局,我们要想成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等了一下,蓝衣女子道:“放心,只要我们大功告成,将那枚虎形赤玉拿到手,我保证大家很快就会见到我家主人,到时候我家主人也会对大家一一回报,决不让大家空手而归。” “好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日宫那边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不能再拖延。那就由北邙山的幽冥使来担当第一人,你必须在大家的内力全都注入你的双臂,你体内的经脉穴道快要崩溃的一刹那,突然将它们完全释放出来,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力量不够,便移不动骷髅,晚了内力会伤害到你的经脉穴道,甚至有生命危险。还有,必须在一刹那间完全释放出来,不能拖延一点点。所有这些方面不能出现半点差错,不然对你,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是灭顶之灾。” 木魁本来是怕聂政做了第一个人,由他将非毒骷髅搬开,那时虎形赤玉就在他的身边,难保他不会顺手牵羊,听了蓝衣女子的这些话,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但到时候很难有余力去抢宝,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心里不免有些惧怕,但是自己硬是出头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现在又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点点头,道:“放心,我都记下了。”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到时候能抢则抢,不能抢再另找机会。 这时远处接连传来三声轻响,犹如天边的春雷,声音不大,只震得石室不停地颠簸摇摆。蓝衣女子沉声道:“赶快做好准备。” 蓝衣女子让大家排好队,木魁在第一位,聂政在第二位,竖刁在第三位,东方珂在第四位,王重阳在最后。她让大家将队形排练了一下,后面的人都将右掌放在前人的背心,前面的人一动,后面的人边都跟着左右摇摆,就像是大蛇的尾巴一样,手掌都能牢牢地吸附在前人的背心,不被甩脱。 蓝衣女子从胸口拿出一叠神符,交给每一个人,让他们都贴在自己的额头,然后同声念一道咒语:“胎生玉婴;迥骸起死。”果然咒语刚刚念罢,后面的人便觉得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想前面的人身上流去,然后在经过前面的人留到更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直到最前面的木魁体内。 蓝衣女子见阵势已经发动,便走到前面床边,对着床跪倒,双手合十,似乎是在像床上的非毒骷髅祈祷,大家看了心里都是疑惑,这非毒骷髅乃是大家的敌人,怎么他她会朝着敌人跪下祈祷。 不过很快大家便不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体内的内力快速流出,很快便去了一少半,照这样流下去,只怕最多半个时辰,大家的内力就会流光,但是当他们发现这个危险,想要停住内力时,却发现内力已经不听指挥,内力就像是决堤的河流,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一下大家都是十分的惊恐,想要摆脱开自己的右手手掌,不过这是连右手也都不发使唤了,所有的人都陷入恐慌之中,不过内力并没有因为他们陷入恐慌就停止输出,仍然在汩汩流动不已。 蓝衣女子终于祈祷完毕,对着绛纱帐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五个人一眼,只见后面的四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眼睛盯着她看,全都是求救的神情。蓝衣女子并不理会这些,她回头看最前面的木魁,只见木魁的大脸蛋*子完全变成了绯红色,两只眼向外放射出慑人的光亮,胸口一起一伏,不断地喘着粗气,似乎已经忍受不了,他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但是蓝衣女子看了以后不为所动,以为还没有到时候。 蓝衣女子离开起尸组,走过去挨个看了看护卫组的人,嘱咐他们做好准备,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临。等她赚回来一看,木魁的大脸已经成了紫酱色的猪肝,眼睛珠向前凸出,几乎就要掉下来的样子,头顶上冒出一股股白气,竟然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他的身体不同的部位不时发生痉挛,幅度非常的大。 蓝衣女子见状,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同时又狠木魁不自量力,说不定会坏了主人的好事。一想到这里,她头上的汗水漉漉而下,他赶紧停下这个念头,不敢再想失败之后的悲惨结局,极力打点起精神,尽力将目前的事情做好才是最主要的。 蓝衣女子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只怕再等下去木魁真的会崩溃,于是伸指对着木魁的额头一点,大声喝道:“时机到了,拼命去吧。” ------------ 第一八三章 起尸,虎符 木魁听了这句话,就像是听到了圣旨,立刻迈开脚步朝绛纱帐走去,后面托着长长的尾巴,五个人似乎是受到过长期训练一样,步调一致,自动摆向一边,各人的手掌始终粘在前人的背心处。 蓝衣女子带着五个人来到了绛纱帐笼罩的白玉床边,用手向前一指,前面的粉红色纱帷轻轻飘动,向着两边斜斜飞去,就像是被两股相反的微风给吹了起来,刚好吹到那两个新月形的银钩上面,挂在了上面,露出了被锦被覆盖的床铺。 蓝衣女子又对着床铺祈祷了几句,然后伸手掀开了锦被,露出了下面一个骷髅。这就是被称为非毒骷髅的东西,看上去跟别的骷髅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非常完整,该有的骨头都有,而且那骷髅似乎是刚化去血肉没有多久,骨头还是又白又净,并没有变枯槁。 木魁所在的北邙山整天都跟骷髅死尸打交道,对于这类东西当然不会陌生,这只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新骷髅,看得出来,应该是一个新死不久的女尸,看起来生前是个大美人,如此而已。 蓝衣女子道:“上吧。” 木魁正被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内力憋胀得十分难受,似乎整个身体都要爆裂似的。听到蓝衣女子的这句话,顾不上想别的,当即迈步踏上了白玉床,一偏腿跨在骷髅的上面,伸出双手,抄入骷髅肩膀的下面,抓住连根肩胛骨,用尽浑身的力气,腰身猛地向上一挺,大喝一声:“起。” 耳听得一阵细微的喀喀声,非毒骷髅的上身连她的脑袋,慢慢被木魁拉了一起来。但是只抬起来不到一寸高,便停下不动了。 木魁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是手里的那个非毒骷髅简直跟泰山一样沉重,他自己的骨节都被拉得咯咯作响,却休想再向上抬起一丝一毫。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嘣的一声巨响,好像一个炸雷在脑后炸响,只炸得石室里一阵颠簸。 木魁听到这声大响,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惊,手劲一松,差点就把非毒骷髅放回去,耳听得有人叫道:“坚持住。”正是蓝衣女子的声音,不过好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木魁咬紧牙关,奋力向上拉拽,他的力量似乎被非毒骷髅给吸走了,好在背心处还有后面四个人的内力不断地补充过来,他就这样跟骷髅僵持着。 身后一个炸雷接着一个炸雷打响,越来越密,越来越响,木魁听到有人呼喝之声,知道护卫组的人正在跟这炸雷争斗,还没有过多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失声惊呼,有人呼吸粗重,显然,护卫组的人也不好过,他们抵挡的那些炸雷威力极大。 木魁知道必须尽快将骷髅搬起,不要说五个人内力坚持不了多久,就是能够坚持足够长的时间,那边护卫组也会有人坚持不住,那时炸雷从背后打来,他们同样会被炸成粉末。 想到这里,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真的命悬一线,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攒足力气,做最后的一搏。后面的四个人也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想停也停不住,心里充满了恐惧。 木魁慢慢往嘴里吸气,积攒力气,同时沉声叫道:“给我力量,最后一搏。”身后的人听了,都是又急又怒,心想我这里已经把所有的内力都给了你,你还在乱喊什么。但是当大家都看到木魁的背影时,他们立刻明白了,木魁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只要有一个完蛋,大家都得陪葬。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将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部分内力全都释放出来,并且加力送给木魁。木魁这次引而不发,拼命支持着积攒内力,全身各处的穴道经脉都被内力挤得满满的,开始向外撑胀,但他仍然坚持,直到背心处传来的内力陡然减少,他知道时间到了,最后一搏的时间到了。 木魁大叫一声,连嗓子都喊破了,自己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吱吱声中,非毒骷髅的上身竟然被他给拉了起来。这一下大出大家的意料,连木魁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最后时刻能够做到,他本来早就想好的对策,要在拽起非毒骷髅的同时,一手抓着骷髅,一手伸到下面去抢那枚虎形赤玉。 但是现在木魁已经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保持这种状态都难于做到,更不用说腾出一只手来去下面抢东西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和手指似乎都要被拉断了,即便如此,非毒骷髅的上身开始一点点下降,而且他已经无力支撑。 到了这个地步,木魁再也不想自己独吞的事了,他牙关紧咬,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快……拿……玉。” 他好不容易才迸出这几个字,但是身后并没有半个人回应,因为他身后的那四个人已经将他们所有的内力一点不剩地输送给了木魁,先他一步精疲力竭,只靠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支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上,或许是贴在他们额头上的那张神符起的作用。听到木魁的叫声,他们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无法迈动脚步。 非毒骷髅却不给他们时间想法子,吱吱响着往下落,眼看再落几下,身下的空间就爬不进一个人了。 身后的炸雷仍然在一个接一个地响个不停,但是木魁似乎早就听不到这些震耳欲聋的声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的这个非毒骷髅和骷髅下面的茵垫上,不过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到最后,他的双手十个指头已经没有知觉,说不定再不放手,十个指头就会全部断裂。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倏地窜过来,从木魁的身旁一闪而灭,似乎已经窜到了非毒骷髅的身下,这一来,木魁又看到了希望,立刻鼓起余勇,使劲抓住骷髅的肩胛骨不放,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再坚持一点点,在坚持一点点。” 这一点点的时间对木魁来讲实在是太过漫长了,蓝衣女子一直都没有出来,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得手,只觉得忽然间一切都变得甚是奇怪,很快他回过神来,原来一直在他脑袋后面响个不停的炸雷不知道什么时候销声匿迹了,代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骷髅下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声音甚是惊惶,接着嗖的一声窜出一条蓝影,亡命跳开,木魁恰在此时突然失去了勇气,手一松,骷髅噗的一声倒在床上,一条影子从骷髅的身下飞去,朝着蓝衣女子追过去。 木魁惦记着下面的那枚虎形赤玉,急忙回头看蓝衣女子,只见她现在披头散发,全身的蓝衣都被撕成了一条一条,露出的身体也被划出一条条的血道,鲜血滴滴嗒嗒往下掉,看起来竟像是被什么厉害的兽爪给抓伤了。 蓝衣女子一声惨叫,转身就跑,在她的身后,有一股淡淡的白气翻卷着追过去。石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蓝衣女子无路可逃,只能在石室里来回兜着圈子,连着转了三四圈,都没能摆脱身后的那条白气。 木魁这才发现,石室的地上乱七八糟好多人,有护卫组的人,有起尸组的人,大多数躺在地上,有个别坐着,没有一个站着的。蓝衣女子故意在人缝里来回穿插着跑,那意思似乎是盼望着有人能够伸手救他一把,但是所有的人都是一个状态,瘫软在地,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哪里还能抬得起手臂? 木魁看着蓝衣女子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不由得激起了怜香惜玉的英雄气概,只是蓝衣女子一直都躲着白玉床,没有向这边跑,所以一时间没有下手偷袭的机会,现在看到那股白气越追越近,眼看着就要追上,木魁知道这里只有自己能够救她,不能再拖,眼看着蓝衣女子从不远处跑过,他飞身跃起,向着蓝衣女子身后扑去。 但这只是他的意图,他的体内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量,身体跳起来不到一尺高,噗通一声又掉了下来,爬在非毒骷髅上面,嘴差点跟骷髅的嘴啃到一块而,好一会儿才挣扎起来,回头看时,见那股白气已经接近到了蓝衣女子的背后,知道她已经难逃毒手,真有点不愿再睁眼看那种香消玉损的场景。 就在白气快要追上蓝衣女子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头凶猛矫健的老虎,张牙舞爪朝着蓝衣女子的身上扑过去。 木魁忍不住惊叫一声,在最后时刻,他终于明白蓝衣女子的身上为什么都是一道道的伤痕。 忽然一条小小的黑影从旁边窜上去,拦在了蓝衣女子和那只白气化成的老虎之间,挥起单掌朝着老虎打去,看身形竟然便是数次让自己吃惊的那个黑瘦小孩。 这一次木魁更是惊讶得合不住嘴。屋里除了那个蓝衣女子之外,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已经精疲力竭,站都站不起来,王重阳的功力虽然令人惊讶,但在这十个人中绝对算不上前五名。可是大家全都瘫在地上,他竟然能跳起来去打老虎,难道是他在起尸组的最后面,所以损失的内力最小? 王重阳的小手掌正打在老虎的头上,但是并没有将气老虎打散,那只老虎反而倏地一下将王重阳整个吞进肚里,不见了。 ------------ 第一八四章 阴雷,神虎 起尸组的人将内力全都输入了木魁的身体里,最后自己体内涓滴不剩,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护卫组的人更惨,从木魁的踏上白玉床,横跨压在非毒骷髅的身上开始,四周围的墙上突然变成了漠漠的阴云,阴云中不是划过一道道蛇,放出耀眼的电光,但是却听不到雷声,似乎是正在蓄势戴发。大家看了这种情形,不免都有些胆寒,知道一旦攻击开始,那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各自暗暗做好准备。 果然,阴云中的电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终于,一个霹雳打下来,五个人见状,赶忙发出自己的兵器,按照蓝衣女子吩咐,组成一个五行阵,与阴雷相抗衡。 五个人中以玉树临风褚春明的功夫最好,便由他坐镇中间土宫位,策应其他四人,掌管全局,其他四人分别站在东西南北的木火金水四个宫位,不论对方的阴雷从什么方位打过来,大家只管将自己的兵器放出,尽力施展,自然可以组成一个有效的无行阵势,将他们五个人乃至后面的起尸组全都笼罩住。 蓝衣女子对再三对五个人说,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起尸组的人不受到阴雷的打击,无论情势如何,一定要保持无行阵势不散不乱,切忌单兵作战,而且只许守卫,不许进攻,只要坚持到起尸组的人成功拿到非毒骷髅身下的虎形赤玉,就算大功告成,那是阴雷阵自然就会消失。 不过她的这些告诫很显然是多余的,因为阴雷阵的威力大得超乎了个人的想象,从第一颗阴雷打过来,五个人便全都收起了侥幸心理,全心全力维持自己的阵势,不敢再,也没有余力再去单独行动。那颗阴雷在他们的头顶上炸裂,直震得众人耳鼓疼痛,头皮发麻,似乎再近一点点,就能够将众人炸成粉末。 接下来阴雷一个接一个从四面八方打来,咔咔咔的巨响像炒爆豆似的,众人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只铁皮桶里,周围被许多大棒猛烈敲打,又像是寄身于一只台风眼里的小船上,被汹涌澎湃的大浪打来抛去,上下浮沉,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 到此时大家哪里还有余力去想别的念头,自然都是众志成城,竭尽全力去维持体外的五行阵,防止它被阴雷撕开口子。大家都明白,阵在人在,阵亡人亡。 到后来,阴雷更加密集,几乎分辨不清单个阴雷的声音,前声未息,后雷又继,所有这些阴雷的声响练成了一片,震撼,悠长,连绵不绝,听起来就像是山崩海啸一般,从远处慢慢逼近。 再过一会儿,阴雷不再四下出击,全方位进攻,找到了相对薄弱的方位,可是集中进攻。不过五行阵本来就是一个整体,所有的力量被统一集中,重新分配,完全按照五行的顺序运行,所有的方位都是一样的,不存在明显的弱点。所以阴雷的集中与分散没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虽然五行阵没有明显的若颠,阵中人的功力和承受能够却是有明显的差距。这个五行阵能够将众人的功力集中在一起,有效利用,反过来大家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同样的大,这样一来便出现了问题。 因为大家功力参差不齐,而五行阵却不加分别地让五个人平均分配阴雷的压力。护卫组的五个人,自然是以楚楚动人夫妇俩最强,接下来是蛇龟二怪,最后是胡雪燕。阴雷攻击开始不久,胡雪燕就有些支撑不住,每一次阴雷炸响,胡雪燕的身体都会猛烈颤抖一下。 再过一会儿,胡雪燕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的功力尚不足以修炼出护体神功,所以受到的影响各家直接,一点缓冲都没有,阴雷炸在头顶,就像是炸在他的心里一样,将她的心神猛然炸散,刚刚将精神集中起来,接着又是一个阴雷。 胡雪燕感觉自己就要崩溃,知道自己一倒,五行中去了一行,便不成阵势,单靠四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这急风暴雨似的阴雷阵。所以不得已,暗中咬破舌尖,将满满一口鲜血咽下肚去,精力立见大长,阴雷的震撼力即刻变得轻了许多。 但是自己鲜血化成的功力不能持续,不一会儿,那阴雷的震撼力又慢慢变重,重新将她逼到了危险的边缘,不得已,胡雪燕再次咬破舌尖,等鲜血溢满了嘴里,再一口将它吞下去。 她现在是在用鲜血换时间,虽然可以保得一时无虞,但是毕竟她体内的鲜血是有数的,不可能无限制索取,而且到了后面,随着鲜血的减少,她的体力也在急速下降,鲜血化成的功力自然也会变弱。 鲜血化功力的办法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是一把双刃剑,在有效抵挡敌人的同时,也严重伤害了自己。不过有一点胡雪燕心中很清楚,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时间,而时间对这里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在连续咽了五大口血之后,胡雪燕的头脑开始发晕,眼前不时冒出金星,凌乱飞舞,心跳也开始加快,砰砰的响声几乎盖住了阴雷声。胡雪燕知道这是晕厥的前兆,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她所在的水宫位正好是背对着绛纱帐,看不到起尸组的人,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心里很是着急,最多再有一刻钟,即使自己想要坚持,恐怕也坚持不住,她的鲜血就会流干。 她忍不住将眼睛向旁边看去,坐在他右手金宫位的是白蛇,只见他正伸着手指指挥着空中丈八蛇矛,将蛇矛化作一片银光,紧紧罩住自身,即便如此,胡雪燕仍然看到白蛇的手臂在微微发抖,胸口有一大片红渍,似乎是他吐出的鲜血。 胡雪燕又转头向左手木宫位看去,玄龟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胡雪燕心想,看来大家都在拼命,不知是自己处在艰难的困境。想到这里,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底,不能因为自己坏了大局。 胡雪燕就这样靠着鲜血和意志力支撑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变得头脑发晕,眼花缭乱,时不时地昏厥,失去意志,她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无法再坚持下去,心想,毕竟还是自己不行,坏了大局。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同时阴雷的声音全都消失,胡雪燕内心吃惊,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蓝衣女子在室内亡命奔逃,后面去没有人追赶,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白色烟雾,不知道是她自身发出来的,还是别的地方冒出来的。但是看了蓝衣女子的狼狈相和惶急神情,大家知道那道白气一定很厉害,说不定她浑身的伤就是白气给弄出来的。 护卫组的人全都瘫倒在地,胡雪燕和蛇龟二怪全都昏厥过去,百变魔娃楚云秋也是奄奄一息,只有玉树临风褚春明功力最高,但是他所在的主宫位受到的压力最大,同时他还要照顾其他的人,所以到最后也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坐在地上喘粗气,虽然他非常想过去看看妻子的情形,可是现在连移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褚春明看出蓝衣女子亡命奔逃,根本不敢回头面对后面的白气,知道那道白气非常厉害,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自然想要起来帮忙,但是连试了四五次,都没有站起身来。 他心里感到奇怪,护卫组的人全都被阴雷打倒在地,无法动弹,怎么起尸组的人也都不上来帮忙,他们可是最先看到蓝衣女子的人。他费力地扭转头,向白玉床那边看去,之间起尸组的人跟自己这边一样,五个人中有四个倒在地上喘气,只有木魁还在白玉床上骑着非毒骷髅,转头看着来回飞本的蓝衣女子,脸上满是惶急恐怖的神情,知道他也跟自己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得已,只好暂时放弃这种想法,集中精力聚敛内力,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蓝衣女子能够坚持到自己功力哪怕恢复一成的时候。 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犹豫极端的惊恐畏惧,再加上身上有十来道大长血口,受伤虽然不重,但是由于他不停地奔跑,鲜血也在不停地往外流,这使得她的体力极端地下降,速度也跟着飞速下降,虽然他还在倾尽全力拼命奔跑,但是身后的白气却是越来越近。 褚春明跟木魁看了都是非常焦急,但是他们都一样爱莫能助,褚春明的体内刚刚聚敛起不到零点一成的内力,这点内力只足以支撑他站起身来,根本不能发出有效的一招。木魁更是一点内力都没有,刚才那一跃的尝试,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到现在他还能坐在非毒骷髅身上不倒,全都是精神力量在支撑。 眼看着白气追到了蓝衣女子的身后,已经接触到了向后飘起的衣服碎条,白气忽然缩短变粗,原来一丈多长的白气条,现在缩短了一半,也变粗了一倍,然后从白气团中伸出了四只粗壮有力的腿爪,在奔腾跳跃,前面幻化出一个大大的虎头,双眼圆睁,两只小耳朵向后紧贴着皮毛,后面带着一个长长的细尾巴,甩得笔直。 这分明便是一只凶猛剽悍的老虎。 ------------ 第一八五章 神虎入驻体内 虎形刚刚变成,老虎猛一张嘴,露出了满口尖利的牙齿,腰身一缩一伸,一下子跳起在空中,然后居高临下朝蓝衣女子扑过去,两个人都发出一声惊叫,知道这下蓝衣女子性命不保了。 忽见一条瘦弱的黑影从旁边窜过来,拦在蓝衣女子跟白气老虎之间,挥起手掌朝着虎头打过去。定睛看时正是王重阳,大家更是非常吃惊,没想到在所有人都被打倒在地的时候,最先跳起来的人竟然是这个毫不起眼的黑瘦小孩子。 只见王重阳的小手掌打过去,正好打在老虎的嘴里,手掌太小,竟然直接从大张的虎嘴里打了进去,大家心里一惊,暗道:“不好,这下小子的手掌不保。” 转眼王重阳的整个手臂都打进了老虎的大嘴里,但是老虎并没有停止吞噬,接着王重阳的头身全都被白气老虎吞没,消失不见了。 众人眼见王重阳被白气老虎活生生吞了下去,连惊叫的声音都发布出来了,全都张大嘴巴合不拢,心想,这下完了,老虎吞噬了王重阳,接下来就是蓝衣女子,再下来就是自己这些人。但是事已如此,他们也都是无法可想,只能默默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大家到底不能明白,为什么在所有这是个人中,反而是本领最弱的小孩子最先恢复功力。 接下来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只白气老虎将王重阳吞下肚里之后,不再追赶蓝衣女子,竟然双脚直立像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接着一支凝聚的浓重白气开始慢慢飘散。 虎形变得越来越淡,到最后白气终于散尽,里面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形,正是刚才被老虎吞下肚里的王重阳。 王重阳跟大家一样,将体内所有的内力全都输送给了木魁,最后瘫倒在地上,就像大病虚脱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后来看到蓝衣女子被一道诡异的白气所追赶,见大家都不上前帮忙,知道他们跟自己一样用尽了最后一丝内力。 眼看着白气越来越接近蓝衣女子,他的心里也是非常着急,只是自觉本领低微,别人尚且不能,自己哪里能够。一时之间空自着急,并没有再试试。到最后白气追上了蓝衣女子,忽然化成了一只凶猛的老虎,张大嘴巴,要吃掉蓝衣女子,王重阳义愤填膺,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朝人虎那边冲去,拦在人虎之间,挥掌打去。 原来王重阳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的内力明显分为两种,一种跟大家一样,是通过练功修炼出来的,另外一种则是他从小翻山越岭,登山下谷锻炼出来的,前一种内力时由内而外,后一种内力则是由外而内,由他的体力慢慢化成内力。 适才大家头上被贴上了所谓的神符,手掌相连,将身体里的全部内力都输入了木魁的体内,但是这种神符显然只对由内而外修炼的内力有作用,而对王重阳这种由外而内练就的内力没有作用,所以其他人的内力全都被吸得一干二净,而王重阳的体内上有一半没有动,只是王重阳自己也不知道这一点,看到大家都倒在地上起不来,自己还不如大家,所以第一次使用第一种内力失败后,便没有再试。 等到白气化虎,要吞噬蓝衣女子时,他激于义愤,忘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一下子跳了起来,朝着人虎窜过去。这一下使出的却是第二种内力,王重阳挥起右掌,使出一招《化胡神掌》中的功夫,朝着虎头狠狠打去。 他的手掌不大,其时头脑有些发昏,这一掌打过去,并没有看准方向,只是朝着虎头打去,没想到老虎将嘴张得大大的,手掌一下打进了虎口之中,心里一惊,刚想将手掌收回来,忽然觉得手腕一凉,整个手掌被一种黏糊糊的东西吸住,竟然拔不出来。 王重阳知道右手难保,抬起左掌想虎头打去,没想到掌还没有抬起来,便没了力气,软软地垂了下去,而手腕上的冰凉感觉却在飞快爬升,转头看时,只见整条小臂全都到了老虎的嘴里面。 这一下把他吓了个魂飞天外,使出吃奶的劲头,奋力向外拔自己的右臂,不想小臂没有拔出来,就这一挣扎的时间,右臂的上臂也到了老虎的嘴里,整条手臂全都被一种冰凉润滑的东西裹住。但是虎嘴并没有就此停住,仍然在向上吞噬,先是肩膀,接着是脖子,然后是脑袋,最后全身上下都被白气包没。 王重阳的内心惊恐万分,忍不住大叫一声,但是嗓子眼里似乎也被那种冰凉润滑的东西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王重阳心里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被老虎吃掉的滋味就是这样的舒服吗? 很快,那种冰凉润滑的东西开始侵蚀他的全身,由外到内,一点点侵蚀,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最后,他的皮肤,筋肉,血液,五脏六腑,乃至骨头全都被这种东西所占据,浸透,也正是在这时候,包裹在他身体周围的白气开始慢慢消散,他已经可以朦朦胧胧看到周围的人影了。 不一会儿,整个石室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周围。 王重阳转头看着周围,所有的人仍然躺在地上,清醒的几个全都瞪眼看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惊讶。王重阳微微一笑,这一难怪,自己被老虎活生生吞了下去,幸好那只是一只白气化成的假老虎。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是不是发生了改变,想来一定不一样了,不然大家怎么会用那种眼光看自己?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有一道人影从他的面前飞过,急忙看时,正是那个蓝衣女子。只见蓝衣女子仍然在拼命狂奔,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散乱的头发在脑后拉成了直线,下面的衣服长条也是一样,看上去形象十分的诡异。 看来蓝衣女子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也没有发现身后的白气老虎已经不见了,以为自己还是命在顷刻,只知道亡命飞奔。王重阳能够听到她嘶哑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在这么跑下去,只怕他一定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旁边传来木魁的喊声:“嘿,没事了,别跑了。” 但是蓝衣女子充耳不闻,仍然在狂奔不已,显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五官也不大好用,必须有人制止她。王重阳看看周围,大多说人还躺在地上呻吟,木魁骑在骷髅上,似乎也没有力气,而褚春明正四脚着地爬向他的妻子。 蓝衣女子又转了过来,王重阳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往身旁一带。没想到蓝衣女子受不住脚步,砰的一声撞在了王重阳的身上,扑通倒在地上不动了,王重阳赶紧俯身去看,只见蓝衣女子翻着白眼,嘴里嘶嘶向着,不断向外吐白沫,幸好还有进气,看来没有生命危险。 王重阳怕伤着蓝衣女子,所以刚才那么一拽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蓝衣女子跑的速度那么快,力量一定不小,他知道不用力一定拽不住她,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带个跟头,因此使出了一半力量。 没想到蓝衣女子的身体那样轻,力量也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所以蓝衣女子直接被他拽到了怀里,两人重重撞在了一起,这一下王重阳倒不觉得怎么样,蓝衣女子却受不了这么大的撞击力,直接撞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王重阳只觉得对方的身体过轻,力量太小,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力量突然增加了很多。眼见得蓝衣女子倒地晕倒,急忙俯身去看,手忙脚乱地将蓝衣女子抱在怀里,这里捅捅,那里摸摸,但他根本不会用内力去救人,所以不但没有把蓝衣女子弄醒,反而沾了自己一手血。 幸好他年纪还小,不然一个男子在女子身上这样的乱捅乱摸,一定会被人看成是个色魔,趁机在女子身上沾光揩油。 王重阳见乱摸不起作用,只得抬头去看褚春明和木魁,褚春明现在正在全心全意照顾他的妻子楚云秋,并没有向这边看一眼,木魁倒是在往这边看,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看王重阳,而是一直定在蓝衣女子的身上,脸上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神情。 王重阳见到过这种如痴似呆的神情,就是北邙山的崔师弟看着胡雪燕时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师父东方珂在看胡雪燕的时,偶尔也会出现这种神情,王重阳心里一动,低头看怀里的蓝衣女子,只见他胸前的衣服被撕裂,露出了半只雪白鼓胀的乳*房,心中恍然,赶紧伸手拉拉衣服,将乳*房遮住。 耳听得一声微哼,王重阳愕然抬头,只见木魁脸上闪过一丝怒容,但很快又变成笑脸,对王重阳道:“你这样乱摸是摸不好的。把她抱过来,让我来救她。” 王重阳已经见识过木魁的作为,就在不久前差点被红衣女子要了命,现在大家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使歪心眼,当真是色迷心窍,色胆包天。但是现在只有他还清醒能动,蓝衣女子的情形看起来似乎十分危险,一时之间,王重阳觉得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木魁知道王重阳的心思,笑了笑,道:“她的伤情很严重,再拖一会儿,只怕大罗金仙也无法可施了。” ------------ 第一八六章 吸血 王重阳抱着蓝衣女子,既怕木魁以救治为名,趁机沾蓝衣女子的光,又怕蓝衣女子伤情真的很重,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一时间犹豫不决。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比较起来,还是性命重要的多。 他刚要站起身来,忽然发现木魁胯下骑着的那个非毒骷髅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得眼花了,便定睛去瞧。 木魁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见他刚准备起身,又立刻停住,还以为王重阳临时又改了主意,心里忍不住暗骂了好几觉,但是脸上一点都没有显示出来,仍然一个劲地催促他将蓝衣女子抱过来。 木魁这人天生好色,即使在如此为难之中,仍然是一见美色便会砰然心动,不顾一切地要伸手去抚摸一番。王重阳看着他的眼光忽然变得非常奇怪,似乎是非常惊讶,又非常恐怖的样子。但是木魁的一颗心完全放在蓝衣女子衣服里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上面,并没有留心,直到他听到了自己身边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身边发出吱吱咔咔的细小声音,同时感觉到身下在微微震动,慢慢转头看时,只见躺在自己胯下的那具非毒骷髅正在向上抬起她的上半身,同时她的脑袋正在来回转动着。 木魁顺手一掌,啪正打在骷髅的光脑袋上面,只震得他的手掌生疼,而骷髅脑袋被打到一边,又慢慢往回转动。在石室里,除了蓝衣女子之外,所有这些护卫组和起尸组的十个人中,木魁的功力这时是最高的,现在已经慢慢恢复到了五成,他本以为这一掌能够将骷髅脑袋打掉,滚下床去,没想到只是将它打歪了一点点。 同时,骷髅的上半身又开始向抬起,这里那里发出吱吱嘎嘎的细微声响,就像是车轴好久没有膏油的样子。 木魁整天跟尸体骷髅打交道,所以什么样的变尸走尸他都不放在心里,不过这具非毒骷髅不一样,先前他们合五人的所有内力,才勉强将她的上半身抬起,现在她竟然开始自己往上起,难道她睡觉的时间已够,马上就要醒来吗? 想到这里,木魁把两只手同时放在骷髅的双肩上,用力向下压。结果骷髅并没有被压下一点点,仍然继续慢慢向上抬升。木魁这才有些慌张起来,蓝衣女子先前虽然没有说这非毒骷髅醒来后有多厉害,但是,既然她的主人专门在骷髅功力最弱的沉睡状态下来做事,可以想见,她一旦清醒过来,那威力应当是非常厉害的。 木魁口中默默念了一遍禁尸咒,将全身的内力凝聚在右掌上,对准骷髅的胸口啪的打了一掌,这下尸体有了反应,不过不是被打得倒下去,而是被打得向上起了一大截,上身与床铺之间已经成了四十五度,同时骷髅体内发出更多更响的噼啪之声。 木魁接着啪啪又是两掌,尸体便连续向上抬起两次,这样一来,骷髅的上身几乎已经坐直,和木魁脸对着脸,距离不到一尺远。 木魁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难对付的骷髅,禁尸咒和霹雳掌竟然都对她不起一点作用,这才知道厉害,右手对准骷髅的胸口又是一掌,同时身体借着这一掌的反弹之力向斜后方跃起来。但是他的身体和双腿都向上飞起,脑袋和双掌却留在原地没有动。 原来他的右掌已经被牢牢固定住了,扑通一声,木魁的身体又掉了下来,重新跌坐在非毒骷髅的腰上,急忙用力往回夺自己的右掌,结果吱嘎一声,那具骷髅的上半身被木魁拉了过来,撞了个满怀,再要将骷髅推开时,哪里还能推得开?那具骷髅竟然粘在了他的身上。 木魁大为震惊,他的右手已经被对方抓住,挣脱不开,他一张嘴,准备喷出一股幽火去烧对方,嘴刚张开,突然一股浊气喷过来,正喷进他大张的嘴里,结果幽火没有喷出去,反而窝了一肚子腐尸的浊气,想要吐出来已经不能够。 木魁知道腐尸浊气奇毒无比,自己虽然有解毒的办法,但毕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急忙运起内功将那股浊气裹住,然后将它们派出体外。就在这时,他的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已经被什么东西夹住,想要摆脱却又不敢用力,唯恐自己的嘴唇被夹掉。 木魁的脸跟骷髅的脸紧贴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的嘴夹住,眼睛看不到,又不敢伸手推,又不能叫出声音来,难受得不得了,嘴里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但是并没有人上来帮忙,他正要想办法将那个夹子弄开,忽然一股极大的吸引力向他的嘴里吸过来。 这股吸力好大,木魁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力量吸得颠动了一下,随即全身的血液都向他的嘴唇处涌来,又从他的嘴唇飞了出去,他想控制住血液,但是血液根本不停指挥,仍然飞快地从嘴唇向外面飞流,转眼之间,全身的血液已经有一少半流出体外。 这一下把木魁吓了个魂飞魄散,没想到这个非毒骷髅竟然是个吸血骷髅,正要再念专门对方吸血骷髅的咒语,这才想起自己的嘴唇被对方咬住——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嘴唇不是被什么东西夹住,而是被骷髅的大嘴给咬住了。 他只得在心里默念禁尸咒,但是连念好几遍都没有一点反应。而体内的精血却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向外飞泻,木魁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不得已举起左手向身后连招。 王重阳、楚楚动人夫妇他们几个都看到了木魁的奇怪动作,但是因为角度不好,并没有看到他的嘴唇被骷髅口咬住,还以为蓝衣女子抢得了床里的虎形赤玉,非毒骷髅已经失去了功力,所以轻易便被他一只手抓了起来,却不知道他跟骷髅贴那么紧干什么,难道这人对已经死去二三十年的美女还感兴趣不成? 他们对这种好色之徒都很厌烦,所以不愿意多看他几眼,因此都没看出他已经被骷髅制住,无法摆脱开,十分命已经去了五分。 后来看到木魁举起左手不停地向后招,才看出有些异样,不过大家并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也就没有要去帮助他的意思,只是盯着他看,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突然王重阳指着木魁叫道:“看,那是什么?” 几个人都顺着王重阳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木魁的脊背和那只摇个不停的手,这跟先前没有什么不同,不知道王重阳让大家看什么,于是大家又转头向王重阳看去。 王重阳这时满脸惊异,指着木魁的手并没有落下来,结结巴巴地道:“头发……头发……头发。” 众人看看木魁的头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但是很快就知道王重阳说的不是木魁的头发,而是木魁头发后边的头发,那些头发从木魁的脑袋后面伸出来,虽然不多,但是黑油油的闪着亮光,就像是小乌鸦的羽毛在夕阳下闪耀的那种光亮一样,虽然是黑色的,却非常光滑柔顺,能够个幻化出彩色的光晕,非常漂亮。 很显然这不是木魁的头发,那么这是谁的头发呢? 大家还没找出答案,便出现了新的更加触目惊心的一幕。只见木魁脑袋上黄色的卷发纷纷脱落,一丛丛一束束地飘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掉了个精光,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不,那不是光秃的脑袋,而是一颗没有血肉的骷髅头。 转眼之间,木魁的头发掉光了,他脑袋上的皮肉也全都不见了,剩下的是跟非毒骷髅一样的脑袋。 大家甚是震惊,不由自主都站起来,盯着木魁。这时木魁的那只左手让然举在空中,只是已经不再摇动了。 接下来大家看到更加恐怖的一步,先是骷髅头下的颈项突然消失,只剩下一根细细的颈骨这支撑着,给人以一种脑袋随时会掉下来的感觉。接下来,木魁的肩膀,手臂,胸腹,屁股,大腿和脚,自上而下,依次变得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身外的衣服,身体的血肉,就那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转瞬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失去了血肉毛发,变成了一具白花花的骷髅,这现象太过恐怖,尤其是被变成骷髅的人又是专门控制骷髅出名的北邙山幽冥使。难道这是他们北邙山的一种邪恶的功夫?现在在非毒骷髅身上做试验不成? 但是事情比没有到此为止,木魁身后的那几个人,聂政,竖刁,东方珂,全都昏倒在地,但是他们额头的神符尚没有去掉,各人的右手手掌仍然贴在前面然的后背心,并没有掉下来。木魁的身体全部变成骷髅之后,接着便是聂政的手臂,脑袋,胸腹,四肢,大概是因为他都还在昏厥的缘故,聂政变成骷髅的时间比木魁变成骷髅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再往后就是竖刁,就在竖刁胳膊上的皮肉凭空消失,开始变成骨头时,王重阳忽然想起一件事,在竖刁的身后躺着他的师父东方珂,照这样下去,很快,东方珂也会变成一具骷髅。 王重阳想到这里,顾不上其他,大叫一声,飞身朝着木魁冲过去,挥起他那只小小的黑拳头,照着木魁的骷髅脸就是一拳。 砰的一声,木魁的骷髅头被王重阳一拳给打得飞了出去。 ------------ 第一八七章 一半是血肉,一半是骷髅 在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非毒骷髅已经将木魁聂政变成了她的同类——一具白骨骷髅,接下来就是竖刁,再下来就是东方珂。 王重阳一看事情不好,以为这时北邙山的邪门功夫,急忙飞身过去,一掌将木魁的骷髅脑袋给打飞,砰,那只白骨骷髅撞到墙上,又被弹了回来,在地上轱辘辘往回滚。 王重阳没想到自己这一章会把木魁的脑袋打掉,不由得一呆。只见木魁断裂的颈项里向外喷出一股紫红色的鲜血,直飞起三尺多高,又哗的一声落到地上,木魁挺直的上身向后倒下。好像是木魁身上的神符随着他的脑袋离开了身体,因而失去了效用,木魁一倒,连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分散开,摔倒在地上。 王重阳急忙回头看时,师父东方珂安然无恙,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王重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看他身前的竖刁时,又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只见竖刁的情形非常的骇人,他的整个身体从头到脚,恰好有一半变成了骷髅,而另外一半则完好无损,脑袋和身躯都是从中间分开,左边保持原样,右边的身躯乃至胳膊腿上的血肉全不知哪里去了。 这样的一个半人半鬼的模样,王重阳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动,除了恐惧之外,还有很大的疑惑,就是,这么多人身上的血肉在这片刻之间都到哪里去了?如果说全都被幽冥使木魁给吸走了,可是木魁的身上也只剩下了一具白骨骷髅。 王重阳想到这里,目光不由得顺着这几个人的身体往回转,又回到了木魁的身上,只见木魁的白骨骷髅横卧在白玉床上面,有些白骨上面还粘着一些血红的肉丝。不过很快,王重阳的目光就被木魁身下的东西吸引住了。 原来木魁是骑跨在非毒骷髅之上,现在,他的骷髅之下压着的竟然是一双白玉般修长美妙的裸腿。 王重阳的目光顺着那双美腿慢慢地想上看,大腿,小腹,高耸的胸脯,曼妙的双臂,光滑的脖颈,最后是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一头瀑布般披覆下来的黑色长发。 王重阳不由得惊呆了,甚至是彻底糊涂了,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活生生的木魁,聂政,还有二分之一的竖刁在顷刻间变成了白骨骷髅,而原来的非毒骷髅却变成了一个裸体的美娇*娘。 似乎是谁用了什么神奇的魔咒,让他们互换了一下位置,活人变成了骷髅,而骷髅变成了……他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个女子是不是活的,她的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弯起,看上去十分的俏丽迷人,虽然没有睁眼,单单她的白玉般光润的脸庞,叫人看了已经觉得非常的惊艳,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抚摸一下,看看这女子是血肉之躯,还是冰凉的汉白玉石雕。 王重阳看着这个女子的脸,忽然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那柳叶一样的眉毛,挺直的小尖鼻子,樱桃小口,还有微微显出双层的浑圆的下巴,都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王重阳发现女子高挺的胸脯在微微起伏,似乎是在轻轻呼吸,只是听不到的她的呼吸之声,王重阳正准备侧耳过去,听听她是不是真的在呼吸,那女子的一双眼睛慢慢睁开,冲着他秋波一转,一直冷若冰霜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王重阳的脑子轰的一声,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裸体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画卷上面教自己修月掌,让自己帮她镇压魔头的玄妙宫主人霓裳仙子燕羽衣,现在的佛门大德昙月大师。 他心里彻底糊涂了,这个所谓的大魔头非毒骷髅,竟然就是昙月大师,而她自己却要求王重阳替她除掉大魔头,也就是说他她自己要求王重阳除掉她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昙月大师纤手轻轻一拂,跨*骑在她身上的木魁变就白骨骷髅立刻裂成了许多小碎片,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变成了粉末,纷纷飘落。这一手相当漂亮,木魁身体失去了血肉,只剩下一具白骨骷髅,这白骨没有一点枯槁,相当的坚硬,那女子轻轻一拂,便将它打成了碎片,实际上这些碎片已经变成了粉末状,只是暂时没有散落而已,撞到石壁上便立刻散开。单靠撞击的力量,不足以将白骨碎片变成碎末。 昙月大师身体慢慢升到空中,左手一招,白玉床上的那件绛纱帐飞起来,飘到她的头顶上,慢慢下落,正好披在她的身上,昙月大师身体轻轻转了一圈,那件绛纱帐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合身的长衫,上面的那两个新月形的银钩这时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月亮,挂在她腰间的束带之上。 这身衣服穿在非毒骷髅的身上,王重阳更觉得她就是画卷上的昙月大师。当初他在画卷上第一次看到昙月大师的时候,她就是坐在一张白玉床之上,只是那时候她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发髻高高耸起,风鬟雾鬓,冰清玉洁,现在他是一身绛红色的纱衫。 不过这只是衣服和发形不同,那种端庄秀丽,美艳入骨的相貌,那种安详华贵的气态和庄严亲切的神情,绝对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如此想象。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 这时昙月大师的脸又转向了王重阳,王重阳指着她道:“你。” 昙月大师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我,你没有想到吧。” 王重阳摇摇头,他的心里非常的惊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昙月大师看看地上躺着的那几句骷髅,嘴里自言自语道:“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能等后面慢慢弥补了。”语气里满是遗憾。 王重阳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次昙月大师再说话的时候,王重阳一直看着她的脸,发现她的嘴角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可能昙月大师也感觉到了,她举起衣袖在脸上一遮,再拿下来的时候,嘴角的那点红已经不见了。 王重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过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念头是真实的,于是故意开口对昙月大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变成了这副模样?” 昙月大师幽幽道:“你刚才就对我说过想知道我的事情,这事说来话长,不过现在不是说它的时候,等将来有空我再跟你详细讲讲。” 在昙月大师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王重阳仔细盯着她的嘴里看,虽然昙月大师在说话的时候嘴张得很小,但是王重阳还是隐约看到了她的嘴里有红色的液体。这下果然印证了他刚才产生的念头,他忍不住指着昙月大师大声道:“你,是你,是你把他们……变成骷髅的。” 昙月大师听到王重阳的话,神情并不紧张,也不生气,她悬在半空,轻轻转动身体,低头看着自己,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等他转回来的时候,看着王重阳道:“你看看我的样子,像是一个吸血鬼吗?” 王重阳差点就脱口而出,说:“你不是,你怎么能是吸血鬼?”这个女子太美了,这种美简直难于形容,就像人们平时所说的那样,是超凡脱俗的,天仙下凡,那种纯洁无暇,天真未凿的相貌,怎么能跟邪恶的吸血鬼连在一起? 但是王重阳还是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分明看到了这个天仙美女吸食活人精血的证据,原来昙月大师所说的大魔头,就是她本人,这真是绝大的玩笑和讽刺。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绝大的阴谋,王重阳想到阴谋这件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管这个阴谋是什么,一定与自己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昙月大师在一开始就找自己的原因,所以在自己跟师父燕姐刚刚踏入玄妙宫的时候,她便现办法将自己跟师父燕姐他们分开,翁仲将自己甩进了石壁绘画中,那个小姑娘妙慧将自己引到坐忘庵里,编造了一个十分动听的故事,让自己相信她们,按照她们的意图去做。她们都是昙月大师的弟子,自然贯通一起,欺骗自己。 到玄武谷里来寻宝的人有大几十,为什么她们单单选中了自己?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很清楚,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很傻,很幼稚,很容易上当受骗。 她们要利用自己做什么呢?他隐隐感觉到,这些死在玄妙宫中的没有个人似乎都跟自己有关系,包括现在变成骷髅的木魁,聂政,还有变了一半的竖刁,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来到这里,如果不是自己跟他们的关系,他们怎么会命丧玄妙宫中? 当然不止这些,剩下的这些人能不能或者走出去也很难说,看情形多半也会……他不敢向下想,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头上的汗水漉漉而下,很快流得满脖子都是。 昙月大师看着王重阳道:“你很热吗?干嘛流这么多汗?” 王重阳抬头看着昙月大师,感觉她那和蔼可亲的美丽面容变得非常可恶,刚才昙月大师在打碎木魁变成的骷髅时表现出来的功力,简直远远超出了王重阳的想象,但是他并不惧怕,仍然勇敢地面对着昙月大师,他甚至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很愿意现在就惹怒昙月大师,让她一掌将自己打死算了。 ------------ 第一八八章 梳妆 王重阳道:“我不热,我在想,你现在在想什么?” 昙月大师看看王重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道:“我吗?当然是兑现先前许下的诺言,带你们去看看藏宝的地方。” 她的话刚说完,只听得身后一个人道:“刚才的那个虎形白气是什么宝贝?” 昙月大师回头看去,只见一对年轻人站在石室门口,男的潇洒,女的俊美,真像是一双神仙夫妇,昙月大师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道:“你的功夫不错,刚才要不是你,恐怕事情很难做好哩。” 褚春明见昙月大师并不回答自己的话,不过他的涵养很好,道:“多谢夸奖。” 昙月大师看着褚春明,眼里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道:“你刚才使用的功夫是衡山派的,虚云大师是你什么人?” 褚春明赶紧躬身答道:“那曾经是在下的太师祖……” 昙月大师打断褚春明道:“曾经?” 褚春明苦笑一下,道:“在下自制力不够,多次做出违规之事,已经被恒山派逐出门墙了。” 昙月大师听了褚春明的话,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双眼盯着褚春明道:“是吗?这事……虚云大师可做得太没有眼光了。” 褚春明仍然恭恭敬敬答道:“在下被逐出门墙之时,太师祖早就飞升天界了。” 昙月大师点点头,道:“我说大师不会这么没有眼光,原来他已经升仙了。像你这么资秉深厚的人都被赶出恒山,可见虚云的徒子徒孙是多么没有眼光。” 褚春明赶紧道:“此事确实是在下做事糊涂,师祖师父他们都对我恩重如山,所以……在下不敢耳闻对长辈的批评。” 昙月大师道:“好,他们可以不义,你却不能无礼。”她等了一下,道:“你都犯了什么规矩,我很感兴趣,不妨说出来听听。” 褚春明看看身边的楚云秋,脸色变得绯红,嗫嚅道:“都是一些荒唐透顶的事情,不说也罢。” 昙月大师看到褚春明看楚云秋的目光脉脉含情,就已经明白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荒唐透顶的事情是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虞,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褚春明见昙月大师问了自己一大箩筐话,却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不得已清了一下嗓子,又问道:“刚才那个虎形白气……” 昙月大师道:“你是说那块上古虎符?它的灵气已经飞走,剩下的只是一块温玉而已,你要它有什么用。”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话头,看了站在褚春明旁边的楚云秋一眼,便明白了褚春明的意图,道:“这姑娘身有不足之症,看上去好像是中了小冰原的神冰掌,那块温玉倒也对症,不过很难根除。” 褚春明见昙月大师只看了一眼楚云秋就说出了她的病因,而且话语中似乎暗示她知道如何治愈楚云秋的内伤,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昙月大师磕了两个头,抬头对着昙月大师道:“仙姑所言不差,内子确实是挨了小冰原的神冰掌,七八年过去了,始终不能将体内的寒毒去除掉,求仙姑大发慈悲,千万救救她的性命,在下愿意做牛做马服侍仙姑。”说着话又是砰砰砰大磕其头。 昙月大师伸出一只纤手向上轻轻一招,褚春明的身体便弯不下去。昙月大师道:“我确实知道救她的方法,不过我现在有好多事要做,一时还顾不上。” 她回身朝着白玉床一招手,从床里飞出一件东西,落到她的手中,她又将手里的那块东西朝着褚春明轻轻一抛,那块东西便缓缓向褚春明飞去。褚春明见那东西分到身前停住,一伸手将它抓住,拿到脸前一看,却是一块赤玉雕成的老虎,老虎的头背上上有一条明显的粘合缝隙,似乎是将两半粘成一个完整的老虎。 褚春明手指感觉到赤玉老虎的肚子下面有些凸凹不平,反过来一看,果然见上面刻着四个篆字,褚春明家学渊源,文化程度很高,认识那四个篆字是“蓝田日暖”。蓝天玉是天下最好的玉,上面有一个暖字,正好跟神冰掌的冰字相对,褚春明感觉应当能够对症,知道昙月大师不让自己拜,便站起身来对昙月大师道:“谢谢,仙姑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在下水里火里,绝不含糊。” 昙月大师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去水里火里,另外牛马对我也没什么用,我只需要你……”说到这里她似乎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再往下说,改变了话题道:“你只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等到我把你的内子治好之后,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一并还清的。” 褚春明道:“答应仙姑的事,在下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楚云秋在一边听到褚春明一味往坏处去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是这时又不便阻止他,另外,虽然昙月大师长相十分的美丽善良,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楚云秋对昙月大师始终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或者是因为她是从一具骷髅变来的,或者是因为她看着褚春明的目光十分的古怪,又或者是她的话似乎是在暗示着褚春明什么,她也说不清,但是她就是隐隐感觉到一种恐惧。 昙月大师转头看了看石室里面横七竖八倒下的人,对褚春明和王重阳道:“麻烦二位将大家先救活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共商大事。” 褚春明听昙月大师终于说到正事上,便立刻开始救治地上躺着的人,王重阳不知道该怎么救,所以就跑过去给褚春明打下手,扶扶人,端端水,喂他们喝下从褚春明那里得来的黑色小药丸。 这些黑色小药丸效力非常了得,众人喝下去,不一会儿,便纷纷醒转,看到地上的躺着一具带着血丝的白骨骷髅,另有一具半人半骷髅的怪物,都是十分惊讶。因为在昙月大师吸食众人精血,由骷髅变成美人之前,大多数人都已经力尽昏厥,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环视石室里,原来十个人只剩下八个,木魁、聂政还有竖刁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心下都是惴惴不安。有人看出地下那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那一半身躯上的衣服竟然跟竖刁和木魁一样,心中更是骇然,隐约感到一种恐怖气氛。 原来躺着非毒骷髅的白玉床上,绛纱帐没了,骷髅已经不见,在床头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绛一女子,背对着大家,正在对着石壁梳理头发,长长的头发又黑又亮,在她的手里来回拨弄着,就像是小溪水在曲折蜿蜒的山涧中淙淙流下,看起来十分的舒心。 众人见先醒来的人都不说话,直愣愣的地看着女子梳妆打扮,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是自然被一种古怪的氛围所感染,全都看着那个女子梳妆,谁都不说话。 女子背对着大家,墙上那块鹅卵形的平整石块仍然是那样的朦胧模糊,好像是放了多年的镜子,生满了铜锈,一直没有打磨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女子的脸面。 但是即便看到的只是女子的一个背影,被一件绛纱衣笼罩着,人们也都忍不住怦然心动,觉得这应当是他们看到的最美的背影,女子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后有那么多的人在沿着唾沫盯着她看,动作优雅从容,不慌不忙。 终于黑亮的长发梳到了头顶,堆起了高高的一个发髻,一双纤手在上面轻轻按了几下,将散乱的头发按顺了,然后从打开的奁盒中拿起一根银钗,轻轻穿在发髻上,银钗的一头垂着一只彩色的小蝴蝶,头一摇,小蝴蝶便一颤一颤地跳动不已,就像是在翩跹起舞。 女子打扮完毕,把奁盒轻轻合上,然后右手衣袖在对面石上轻轻一拂,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梳妆台对面的鹅卵形石块已经变成了光滑明亮的镜面,里面出现了一张俊美的脸庞,扭动着脖子来回看了几下,似乎是最后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脸庞,因为那张脸是倒映在石壁的镜面上的,被女子本人给挡住了,看不完整,大家不由自主都踮起脚跟,伸长脖子,侧着身体去看,希望能够看到更多,更全的影像。全不顾及身旁有好多人,这样出丑露乖会让人耻笑的。 那女子对着镜子自我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幽幽发出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声音不大,众人听了却都是心里一沉,似乎这声叹息就在自己的心里响起,里面充满了幽怨,同时又充满了惊喜,另外还有很多说不出的感慨。 众人正在出神,忽然眼前一暗,镜面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模糊的状态,俊美的脸庞不见了。众人这才发现大家的身体倾斜旁逸,什么姿势都有,急忙收回心神,咽下口中的涎水,端正站好,似乎在等待那女子转身检阅一样。 终于,女子徐徐转过了身体,众人的心都是咯噔一下,好像跳到了嗓子眼里,无论男女,所有的眼睛都看得呆了,除了惊艳,实在再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女子的美丽。 蓝衣女子从人群中越众而出,走到梳妆台前,躬身施礼,道:“恭喜主人,贺喜主人,大功告成了。” ------------ 第一八九章 只差一点点,便圆满了 石室里的人先是被绛衫女子的美丽震惊,接着蓝衣女子走上前去对着绛衫女子说出的一句话,更是把大家惊呆了。 蓝衣女子竟然称绛衫女子为主人,这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从进入玄妙宫,遇到了红衣女子,蓝衣女子,黄衣女子和紫衣女子之时,不用她们自我介绍,大家就知道她们都是婢女,因为她们没有主人的那种气质,何况她们口口声声说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主人安排的。所以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在背后掌控一切,所有的一切。 没有人见到过这个神秘人物,甚至没有人听到过她说话。王重阳曾经听过这女子说话,甚至在这之前,他们俩还认真交谈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无疑是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即便是像王重阳这样情窦未开的小孩子,也能够感觉到那种魔力,觉得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动听。 在大家没有见到她之前,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大美人,这时毋庸置疑的,有那样声音的人自然该有那样的相貌,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她的相貌,跟他们想象的一样,不,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漂亮一百倍。当然除了看到她留下吸血痕迹的王重阳。 就在不久之前,蓝衣女子还一再对大家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主人计划好了的,这无疑给了他们很多信心,他们觉得有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物在后面掌控一切,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因此没有人怀疑自己要做的事情会成功。 蓝衣女子一直称躺在白玉床上的骷髅是非毒骷髅,而且是他们要对付的大魔头,语气中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并且组织了一次非常成功的进攻,将她从白玉床上拽起来,取走了那枚她自己称之为虎符的虎形赤玉。 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婢女组织人来对付自己?王重阳想,或许一开始大家都被假象所迷惑,听了那些婢女的话,在没有见到她们主人之前已经有了先入之见,才会想当然地将非毒骷髅当作神秘人物的敌人,那个美丽动人的从没见过面的女子的敌人。何况非毒骷髅看起来就是那样的丑陋邪恶,谁又会将它跟那动听悦耳,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连在一起。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非毒骷髅身下的那块虎形赤玉,她自己称之为上古虎符,并不是蓝衣女子所说的非毒骷髅在全力保护的法宝,而是对非毒骷髅十分不利的法宝,说不定非毒骷髅就是被这块虎符镇压着,因而不能够起身,她这样费尽心机欺骗大家,组织大家去拿取上古虎符,实际上不是在对付自己,而是在解放自己。 现在她终于成功了,她获得了她想要的自由,但是两个半人变成了骷髅,更多的人为了她丧了命。 王重阳想起了他们的额头被贴了一张神符,然后各出一只右掌连在一起,将所有的内力输入到最前面的木魁身上。这当然是抬起骷髅所需要的,但是在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抬起了她的身体,并且成功去掉了镇压她的虎符之后,她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但是大家额头上的神符并没有被去掉,所以大家的右手也全都连在前人的背心,并没有脱离开。很显然,她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大家。 接下来,大家的精血被吸到了她的身上,让非毒骷髅变成了这个美艳动人的仙姑。殊不知,现在这个仙姑的嘴里还残留着大家的精血。 这些都是她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她要利用大家,然后利用完了,在将大家一个一个吃掉。想到这里,王重阳的脊梁骨上好一阵嗖嗖直冒冷风,甚至都不敢抬头再去看昙月大师。 他的目光盯着蓝衣女子,就是这个女子将大家骗得团团转,最后又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其实她骗人的本领并没有多么高明,只是大家先是被贪欲蒙住了眼睛,紧接着又色迷心窍,心甘情愿地被想象中的美女利用。归根结底,大家落到目前这样悲惨的地步,自己也应当担负很大的责任。 但是,说到底,这个非毒骷髅,昙月大师,霓裳仙子燕羽衣,做事太过恶毒,应当叫她恶毒看了才对。 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石室被震得轻轻摇晃了两下,把王重阳从沉思中惊醒。只听昙月大师道:“只差一点点,便圆满了。不过这不是你的过错,从头至尾,你们四个都是居功至伟,辛苦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蓝衣女子听了,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很显然,昙月大师许诺给她们的一定不是几件法宝那么简单。蓝衣女子嘴唇有些哆嗦,颤声道:“主人,我……要不是我……事情可能会是圆满的……都怨我……”说到这里,她竟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昙月大师站起身来,伸手拍拍蓝衣女子的肩膀,轻声道:“你不用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当然还有小红,小黄和小紫。放心,虽然有一点点瑕疵,不过没关系,我自有弥补的方法。” 蓝衣女子的肩头剧烈地耸动着,虽然她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是还是哽咽着哭出声来。 昙月大师继续拍着蓝衣女子的肩膀,声音中满是感慨,道:“小翠小翠,你为什么要哭?你为什么要哭?经过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我们终于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应当高兴才对,是不是?好了,现在收起你的哭声,擦干你的泪水。我要你抬起头来对着我笑一笑。” 大家听了昙月大师的话,都是十分的感动,即使王重阳听了,也是感慨不已。虽然他知道昙月大师的成功是建立在大家的痛苦之上的,但是那种苍凉的语气,从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仙女一样的美人嘴里说出来,自然还是带有非常震撼的力量。 王重阳想象不出什么人能够狠心到对这样一个美人下毒手,自己明知道她刚才吸尽了两个人的精血,但是昙月大师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几乎伸手可及,自己却不能下定决心去偷袭这个吸血魔头。 其实,他刚才已经准备好要偷袭的,这么短的距离,一旦发动,对方很难能够反应过来,何况昙月大师现在正跟她的婢女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疏于防范,而自己在被那只白气老虎吞没之后,一直感觉到全身精力饱满,几乎就要将自己的身体撑破。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强大过,即使是面对如此强大得超出想象的昙月大师,他也毫不气馁。但是听了昙月大师刚才安慰小翠的那几句话,王重阳的怒气不知不觉便消了一半,这个看起来美艳动人,凶狠毒辣的昙月大师,背后竟然也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悲惨故事,这是王重阳所始料未及的。 昙月大师的安慰起了作用,小翠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石室里的另外七个人都在看着她们俩,谁都不吭声,其中有很多人愿意去为昙月大师卖命,不为别的,只为她说话时不再有那种苍凉的语调。 昙月大师抬头看看大家,微微一笑,:“大家都辛苦了,现在月宫中的事情已经解决,请大家移步到日宫中少待,我料理好几件琐事就会过去,这段时间大家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养养神,后面还有好多事情要我们做,不过,大家都不用担心,那都是好事。” 昙月大师转头看着楚楚动人夫妇,道:“那块万年温玉,跟这姑娘的病正好对症,她只要将温玉佩在胸口,自然就能祈祷医疗的作用,不必专门用功,待我们办完了玄妙宫的事情,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她疗伤,不必担心,包你手到病除。” 两个人同时躬身说了声谢谢。褚春明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最蠕动了几下,并没有说出来。昙月大师接着道:“好了,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大家跟着小翠,到日宫中去吧。” 小翠低头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走到石室的门口,回头对大家道:“请大家跟我来。”说着话便走出小门,始终不曾抬头。大家跟在她的身后鱼贯而出,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全都精疲力竭,没有力气说话,再说听了昙月大师的话,全都是如听纶音,自然是惟命是从。 只有王重阳站着没动,石室里面现在就剩下他和昙月大师。 昙月大师道:“你怎么不去?” 王重阳抬头看着昙月大师,那张俊美善良的脸又让他脑子里一阵糊涂。他不敢再看昙月大师,低头道:“为什么?” 昙月大师温声道:“你想问什么事?” 王重阳道:“为什么要害他们?为什么?” 昙月大师道:“他们是谁?谁要害他们?” 王重阳咬牙道:“你不用狡辩,我都看见了。” 昙月大师没有接腔,似乎是惊讶他看到了自己吸食生人精血的事情,等了一下道:“你,都看见了?我也就不再回避,我还想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自有其灭亡之道,留着他们只会有更多的人遭殃,至于他们的死法,同样是死,这样死和那样死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他们在死的时候还能够为我做点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王重阳听昙月大师将吸食生人精血之事说的如此轻松愉悦,身上忍不住打个冷战。 ------------ 第一九零章 无心离魂术 王重阳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外表美艳,心如蛇蝎的女人,她的狠毒令人发指,但是王重阳并不惧怕,他并不担心自己,似乎自己即便被对方吸干精血,变成骷髅,也是罪有应得。他担心的是师父东方珂,姐姐胡雪燕。如果不是自己被抓进玄妙宫,他们也不会进来。 王重阳抬头盯着昙月大师,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昙月大师道:“我已经说过了,接下来当然是占据日宫,得到里面的藏宝,然后按照大家的功劳和需要把宝藏分掉。” 王重阳记得谁说过宝藏是在金宫之中,而昙月大师却说是在日宫中,不知道谁是谁非,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他现在不相信昙月大师有这么好的心,会放过这些人,还给他们宝贝。于是问道:“你真的会放过大家?” 昙月大师看着王重阳,似乎他提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不过她只是微微惊讶,并没有生气,等了一会儿道:“你以为我会怎么做?” 王重阳用手指着地上的两个半骷髅,道:“你不会……也这样对待他们吧?” 昙月大师脸上又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哈哈一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以为我愿意做一个吸血魔头吗?”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愿意不愿意,但是你真的做了。” 昙月大师狠狠地盯着王重阳,冷冷道:“我是做了,如果我不做,我就不能回复元身,你愿意我永远是一具骷髅吗?”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我不愿意。不过……我也不愿意别人变成骷髅。何况他们都为你出了不少力气。” 昙月大师道:“他们为我出力气?他们有那么好的心吗?他们都是为了玄妙宫的藏宝,如果我不说开启藏宝室的钥匙就在我的身下,他们会好心来帮助我起死回生吗?”说着说着,她的语气越来越重。 王重阳知道昙月大师说的是事情,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里面的宝藏,即便是自己,也不能说没有这种愿望,只不过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帮助师父早日回到茅山上清宫,让他多一些筹码,就像那个褚春明是为了给他的妻子楚云秋治病一样,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重阳道:“即便他们不是为了你,可是不管怎么说,你到底还是得到了好处。无论如何,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你刚才已经杀死了三个人,还要杀多少人才够,你才会住手?” 昙月大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只杀他们三个人就够了,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王重阳赶紧道:“怎么,不改变主意,不会再杀人了?” 昙月大师道:“你很不会听人说话。我刚才说的意思应当不难明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说得清楚一点。” 王重阳听了心往下一沉,刚才因为自己太希望她能放过师父他们,所以将她的话想反了,现在不用她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看着昙月大师,要亲口听她说出来。因为他的心里还抱有一点点的希望,不肯放弃。 昙月大师见王重阳坚持要她说,便道:“本来我不想说出来,怕你心里难受,但是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把各种缘由全说出来。我被人用卑鄙手段抓住,囚禁在玄妙宫的月宫中,三尸变相床上,化去血肉之躯,成了一具非毒骷髅,并且在我的尸骨之下放上了一块上古虎符,将我死死地镇压住,不得翻身。就这样在沉睡状态中不知道渡过了多少年,终于我慢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我开始暗暗修炼一种无心离魂术,几年之后,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脱离三尸变相床,在玄妙宫中自由游走,但是因为除不掉那块上古虎符,所以不能离开玄妙宫,我的尸身虽然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但是我还不想舍弃,不拿走虎符,我的尸身就不能移动。我自己想了许多办法,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本领,但是始终除不掉虎符。” 王重阳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玄武谷上面看到的骷髅猛虎相斗的景象,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冲天的宝气,而是昙月大师在跟上古虎符斗法,他记得当时是骷髅先消失,所以应当是虎符取得了胜利。 昙月大师接着道:“于是,我不得不再想别的办法,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却不多了,一旦大限来临,我还不能除掉虎符,魂尸合一离开三尸变相床,那么我真的就是大难临头了。不但尸身化成飞灰,说不定连魂魄也不能保住。幸好我的对头也像我一样不自由,甚至还不如我自由,不能随心所欲地来对付我,我才能放开手脚实施自己的计划。” 王重阳道:“什么计划?” 昙月大师道:“打开玄妙宫,引诱外人近来。在打开宫门之前,我便多次撤掉藏宝室的封锁法术,让里面收藏的法宝将宝气全都释放出来,引来三山五岳各色人士前来寻宝。第一批进来的人,就是你们师徒三人,我见你们的本领有限,本来很是失望,想要将你们除掉,但是转念一想,放你们出去可以将玄妙宫的事传扬开去,后来便改了主意,任由你们逃出洞去。” “你们出洞之后,果然接二连三来了好多人,不过这些人良莠不齐,好坏都有,并不是都符合要求。比如那个逼你来的北邙山鬼物,”昙月大师想到在地上已经有一半变成骷髅的竖刁,“这人一身鬼气,自以为聪明,到了里面四处窥探,恨不得将整个玄妙宫都翻转过来,似乎不仅仅是要得到宝藏,所以我不得不给他点颜色看看。” 王重阳心想,竖刁当时跟师父东方珂一样,差点因此丧了命,而她说这只是给他点颜色而已。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竖刁最终还是死在了她的手里。想起竖刁曾经给过自己一件褐衣,披在身上,自己终于实现了翱翔天空的梦想,心里一阵难过。 “来的人越来越多,但并不是都符合要求,所以我不得不进行甄选,大多数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我都会给他们点暗示,将他们拒之门外,但是有很多人并不聪明,他们看不出暗示,硬要找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顺了他们的心意,超度他们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王重阳知道最后一句的意思,就是把那些人全都杀死了,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昙月大师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让他受不了,杀人的事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是那样悦耳动听,就好像是在说花池中的草多了,应该尽早芟夷一样。 说到底,人命在她的眼里,还不如一根草芥。 “剩下的人都安全进入了玄妙宫中,他们都有很好的本领,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谨慎小心的人,不会鲁莽胡来。我让红蓝黄紫四位侍女将他们组织在一起,用他们自己的方法,选拔出本领最高的十二个人其余的人,大多数都死心塌地走了。” 王重阳知道所谓大多数人死心塌地走了,就是说还有一部分人并不死心,那么这些人只怕下场有些不妙。 “原本我打算让这十二个人来做你们十个人要做的事,他们十二个人分成两组,每组六个人,一组护卫,一组起尸。因为一方面他们要抵挡阴雷阵的攻击,另一方面还有想办法将镇压我的上古虎符取出来,只有我的非毒骷髅一移动,立刻便会出动机关,引发阴雷阵。所以必须两组同时进行才可以。” “一切都计划好了,就在今天月黑之夜行动,因为在月黑之夜,月宫中的阴雷阵威力最小,没想到今天突然来了十个人,而且人更优秀,功夫更强,这真是天助我也。我当即改变了主意,让你们这十个人在月宫行事,那十二个人去日宫行事,因为在日宫那边进攻的时候,可以削弱月宫这边阴雷阵的威力。” 昙月大师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真是天助我也,幸好你们这十个人来了,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上古虎符和月宫阴雷阵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你们这十个人用尽了全力,再加上原先那十二个人在日宫佯攻骚扰,最终我们才勉强成功,如果我还是按照原先的想法去做,只怕……只怕……” 对话了这么长的时间,王重阳还是第一次听出昙月大师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恐怖成分。 昙月大师道:“即便如此,我还是错过了恢复的最佳时机,无法圆满成功,留下了难于弥补的缺陷。所以……不得已,施展了那种最为下贱的吸血功夫,吸食别人的精血来补充自己短缺的骨髓。如果能够顺利进行,也可以一劳永逸,可惜……上天妒忌完美,所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你把好事搅黄了。我一次性吸食三个活人的精血,就可以弥补缺陷,但是吸到两个半,被你给打断了。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失算,功亏一篑,看来这也是天意。它让你成功,但是必须留下一个大大的遗憾。” 等了一下,昙月大师接着道:“我还会杀人,我还会血食,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王重阳,你知道吗?” 王重阳看着昙月大师,有些目瞪口呆。 ------------ 第一九一章 血食经 王重阳听了昙月大师的话非常吃惊,没想到自己本意是要救人,结果会害了人。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昙月大师道:“我错过了恢复的最佳时辰,又没能够一次性吸取三个活人的精血,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瑕疵,这使得我自己的骨头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精髓不满,时常容易泄露,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比较麻烦,而且如果发作的时机不是很好,譬如正在跟人争斗,那就会坏了大事,你明白这种事情。” 王重阳心里确实感到歉意,问道:“难道没有什么弥补的办法?” 昙月大师道:“我正要说到这里。办法是有的,就是在半个月之内,不能断绝血食,这正好是我离开玄妙宫,重新出世的时间。” 王重阳听她说半月之内不能断血食,心里一沉,没想到结果会如此严重,自己本是救人,结果竖刁被救成了这样一副悲惨模样,而自己还有赔上另外十五条人命。 昙月大师道:“不过这个过程应该比较有趣,免去了半个月的枯燥无聊。一共要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五天。第一阶段每天三个人,第二阶段每天两个人,第三阶段每天一个人……” 王重阳听了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这么说……不是……十五个人?”一边说,一边计算着要有多少人倒霉。 昙月大师道:“不是十五个人,是三十个人。”停了一下,他接着道:“我是说治疗顺利的话,这是一个完整的疗程,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不能顺利进行,比如说你又突然出来想要救他们,就会留下终生的缺憾,那样我在自己的一生中都不能再断血食了。” 王重阳听了昙月大师的话,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十五天吃三十个人,这三十个人的死都跟自己有关,如果自己没有鲁莽地不自量力地去阻止昙月大师,说不定她真的不会出现现在这个病症,那三十个人的性命就能保住。可是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骷髅?王重阳不知道此事如何解决,想得头都疼起来。 或者自己真的做错了,自己当时只是凭着一时冲动,并没有想到周全二字,但是石室里有是个人,出自己之外,至少还有两个清醒的人,他们都比自己本领大,经验多,难保他们不会看出来,但是他们谁都不说不动,只有自己出手了。 可惜不能再来一次,自己可能不会这样毛躁冲动。他低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个半骷髅,木魁,聂政,还有半个竖刁,刚刚还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血丝未干的白骨骷髅,而且,更可怕的是,还要有三十个人在未来的十五天内变成这副模样,就是因为自己出手阻止,就是因为只差这半个尸身。 王重阳看着竖刁的半个尸身,心里突发奇想,既然昙月大师还差半个尸身,现在这一天的时间还没有过去,说不定她将这半个尸身吃下去,就能弥补她的缺陷,那样三十个人的命不是就保住了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头向昙月大师看去。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王重阳就是说不出来,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 昙月大师看着王重阳的样子,似乎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道:“血食要分时间段,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要看食物的品味阴阳,比如阳性食物要在阳性时辰吃,阴性食物要在阴性时辰吃,乱了时辰,食物的功效便大减。另外阳性食物最好在子时刚过,一阳方生的时候食用,而阴性食物则最好在午时刚过的时候食用。活的比死的好,鲜的比腐的好,少的比老的好。”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王重阳的身上来回乱转,似乎在鉴定王重阳作为血食的品味,看得王重阳心里怦怦直跳,脊梁骨直冒冷气。 昙月大师见王重阳有些惊惶,便对他道:“这是一门学问,里面的道理很深奥,一时半会儿也难于跟你说明白。你如果感兴趣,后面我们有时间在慢慢切磋如何?” 王重阳赶紧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感兴趣。” 昙月大师莞尔一笑,道:“我知道你想救他们,是一片好心,但是好心不一定就会做好事,就像刚才,你为了救一个人,却要搭进三十个人的性命,这样做值吗?”她用手指指躺在地下的半个骷髅,“这人是北邙山的鬼物,北邙山是个什么所在,想来你不是没有听到过,从开宗立派到现在快两千年了,北邙山始终都是一个邪恶的派别,尽做些令人发指的坏事,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王重阳觉得昙月大师说得不错,北邙山的人他总共见了五个,有四个都是穷凶极恶的人,竖刁虽然要好一些,但是谁知道他不是装出来的?想要利用自己? 昙月大师道:“其实要说品味成色,这些人中要数你的最好。” 王重阳听她说到自己的血食成色,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昙月大师道:“你年纪最小,又没有练过什么杂乱的功夫,资秉却非常深厚奇特,这是最纯正,功效最高的血食,一个顶他们十个。但是因为你资秉太好,反而让我舍不得吃你,所以才暗中通话,让小翠将你安排在最后。有这么多的蠢物在,何必要毁掉一个好庐舍?” 王重阳听昙月大师说到那些人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平淡,似乎他们真的都是些供她挑选的血食而已。他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她刚才说了,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需要三十个人作为血食,而她在半个月内又不能离开玄妙宫,不能到外边寻找血食,所以……她一定是将这些人当做血食储存起来。 王重阳道:“既然你已经获得了自由身,那些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何不让他们走开?” 昙月大师道:“他们随时可以走开,没有人拦着他们。” 王重阳道:“你说的那些宝藏……其实……这里没有,是不是?” 昙月大师奇道:“你以为我是在欺骗他们?这里不但有,而且数量和质量都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我为什么要欺骗他们?” 王重阳道:“因为你要将他们留在身边,作为你随要随有的血食储备。宝藏可能真的有,但是他们最终都得不到,对不对?” 昙月大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两只妙目直愣愣地盯着王重阳,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不错,但也不仅仅是为了储存血食,因为在你没有出手干扰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需要储存血食。我留他们在这里还有别的用处……不过现在不得已要加上你想的那一条了。” 王重阳听了这些话,确实觉得自己将事情给搞砸了,他的脑子飞速旋转,却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只得用恳求的语气对昙月大师道:“你……能不能放了他们?” 昙月大师道:“这个就要看他们自己了。我需要他们帮助我做一件很费时很费力的事情,这样我就可以抽身去做更重要更棘手的事情,等做完了这些事后,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又不贪婪,那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重阳想了想,觉得这些人确实都很聪明,但同时也都很贪婪,想要他们在即将成功的时候罢手,几乎没有可能,也就是说他们一定会自己无怨无悔,快快乐乐走向灭亡的。 现在玄妙宫中的人不少,自己这边七个人,昙月大师原先甄选的十二个人,这是十九个人,再加上红蓝绿紫四个侍女是二十三个人,数目还不够,当然她不会轻易动用自己的侍女的,但是一旦她自己被逼到了绝路,事情就是另外一种情形,很难用常理来推测。谁能完全相信一个这样的吸血魔头?对了,还有坐忘庵里的那些大小尼姑,如果到时候没有别人,说不定还会用她们来凑数。 昙月大师道:“或许事情不会到你想象的那种地步,玄妙宫在这半个月中肯定还会来好多人,我会尽可能从新来的人中去选,实在没有办法,再从这些人中找,从功力最差的,最没有用的人开始……” 王重阳听了,脑子里轰的一声,她说要从功力最差,最没有用的人开始吃起,在所有这些人中,功力最差,最没有用的人恐怕就要数着师父东方珂和姐姐胡雪燕了。王重阳结结巴巴道:“不能找别的替代吗?比如……虎狼……野鹿什么的?我可以帮助你去外面抓,要什么都行,我一定会给你带来的,怎么样?” 昙月大师摇摇头道:“这个就是我们将来要切磋的血食经了,人兽不同,不能随便互换。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吸食动物的精血,因为我无法忍受它们身上的那股骚臭味道。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还是决定活人享用起来更舒适。” 王重阳彻底绝望了。 昙月大师道:“这件事本事由你引起,由你解决当然再合适没有。如果你有意替我到外面寻找血食,我就用不着食用这些为我出过力的人。当然你不一定非得将他们擒拿进来,只要……想个办法将他们引诱进玄妙宫就成,这样师父和狐狸姐姐就会安然无事,你的小良心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怎么样?成交吗?” ------------ 第一九二章 小道士?小沙弥? 听着昙月大师的连声追问,王重阳无言以对。他知道昙月大师是在嘲讽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会答应她去外面抓人进来给她当血食,但又不想自己的师父姐姐去死,她就是要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 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解救东方珂和胡雪燕,除非,他能够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外表美丽,内心毒恶的吸血魔头打倒。但是这分明是异想天开吗,他们的功力相差不啻天渊。刚才她只动手做了一件事,轻轻一拂,就将木魁新化成的白骨骷髅给打成了粉末,这种功力不要说没有见过,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是他不想放弃,因为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救师父和燕姐,虽然这几乎算不上是有希望,但是,毕竟是要试过之后才会最后私心。王重阳知道失败的后果,以他目前的本领,根本当不起昙月大师的轻轻一拂。唯一能够增大希望的方法,就是偷袭。 然而,昙月大师就站在他的面前,正面看着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而且一旦离开了月宫,他就更没有一点机会了。 昙月大师还在对着王重阳侃侃而谈,但是王重阳这时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偷袭昙月大师的方法。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学过好几种功夫,最初自己琢磨的上清玄诀和后来石壁中的老兄传授给他的少阳神功,不过这两种功夫他都只学了内功修炼,并没有学过实际应用的招式。 而招式方面,他掌握最为熟练的莫过于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以及它们的破解功夫,当时他被封闭在石龛之中不能出来,只能在微弱的光线下一遍又一遍地修炼这两门四套功夫,将它们练得滚瓜烂熟。如果要用,最好就用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这两种功夫,因为它们的破解功夫是专门用来对付这两门功夫的,对付别人未必见效。 当然还有一门功夫他练得也很熟,而且这种功夫有时候非常神奇,那就是修月掌。但是修月掌是昙月大师教给他的,用它来攻击昙月大师,无疑于自取灭亡。权衡再三,王重阳最后决定用还是用化胡神掌,因为在他看来,道家的化胡神掌明显比佛教的大日无畏印攻击力要更加犀利强大。 他选定了一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示着,以防实际攻击时出了差错。昙月大师似乎没有觉察到他心里的变化,仍然面带微笑耐心地向他讲解着什么。王重阳既盼着她现在停下来转身作别的,这样就给了自己偷袭的机会,又盼着她嘴里不要停,继续说话,可以放松她的注意力,增加自己成功的几率。 远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声,月宫里一阵摆簸摇晃,昙月大师停住了话头,侧目向石室门口看去,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王重阳心里一阵狂喜,暗道:“天可怜见,机会终于来了。”他暗暗将内力运行起来,感觉这些内力运行的时候比过去更顺畅,更强劲,自己的精神也更加兴奋,以为是自己紧张的缘故,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紧张,要放松。 他将内力运到右掌上,心想,下一次雷声想起的时候就是动手的时候。但是接下来好一会儿没有阴雷响起,幸好昙月大师一直保持着那种姿势没有改变,神情却变得越来越凝重。 王重阳的耳朵里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纷乱声,就好像遥远的地方有人在争吵。昙月大师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王重阳知道不能再等,身子一跃,飞上去照着昙月大师的肩背就是一掌。 眼见得这一掌就要打到昙月大师的肩膀,忽然人影一闪,昙月大师近在咫尺的身影不见了,王重阳一掌打空,身体直接窜了出去,急忙定住身形,转头看时,四下空空如也,昙月大师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急忙回头看时,只见昙月大师正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微笑,道:“不错啊,化胡神掌,你是草楼观的人?” 王重阳暗暗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惊惧,摇摇头,道:“草楼观?那是什么地方的楼?”一边说,一边暗自思忖,自己刚使出一招,对方知道这一招是化胡神掌的功夫,一定对它非常熟悉,所以化胡神掌不能再用了。 昙月大师道:“你刚才的这一种分明就是草楼观的化胡神掌,还想隐瞒自己的身份吗?” 王重阳一边跟昙月大师东拉西扯,道:“草楼观?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草楼观草垛观,你说的是什么,我都听不懂。”一边暗暗准备好大日无畏印的一招。 昙月大师正要说话,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她侧头去听,王重阳抓住机会,飞步上前,一掌打向昙月大师的腰胯。 眼前人影一闪,昙月大师又不见了。随即听到身后一声轻笑,道:“哈哈,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大日无畏印,你不是草楼观的小牛鼻子,应该是五台山的小沙弥啊。” 王重阳见自己两次偷袭都是无功而返,知道对方早就在防着自己,要想成功已经没有可能,但是他的心里充满了怒火,突然转身扑过去,双掌互用,一会儿使用化胡神掌,一会儿使用大日无畏印,犹如狂风骤雨般朝昙月大师攻过去。 昙月大师一边躲闪,一边笑道:“哎呦,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想要把我一口吞掉还是怎么的?” 王重阳也不说话,只咬着牙拼命地挥掌进攻。昙月大师不停地咯咯娇笑,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轻轻一闪,便让王重阳雷霆万钧般的进攻落空。她一边躲闪,一边笑着道:“哈哈,看你不出,小小年纪,学到的本领倒还挺多的。你到底是小道士,还是小沙弥啊?” 王重阳一连攻了不下二十招,可以说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别说打到昙月大师,简直连她的衣角也没能粘上一点点。终于王重阳胸中的憋闷感慢慢变小了,他也渐渐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这样做完全是徒劳,于是一收掌,站定脚步,不动了。 昙月大师见王重阳停止进攻,便道:“怎么停下来了,挺不错的,比那些废物们强多了,我很喜欢。你这些功夫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重阳本来不想再跟昙月大师说话,但是听到她问话,还是忍不住回答道:“从梦里。” 昙月大师面露惊讶之容,道:“梦里?你是说草楼观和五台山的人是在梦里教会你这些功夫的?” 王重阳道:“不是,我是在梦里从一个石洞里学来的。” 昙月大师还是不明白,但是王重阳不打算再说下去。昙月大师道:“据我所知,草楼观和五台山的功夫向不外传,而且这两派更是从来都在明争暗斗,他们怎么会都在梦中教你功夫,而且教的都是两派的镇山神功,连他们各派的自己的弟子也大都学不到这些功夫。” 王重阳不打算再说话,因为他感觉自己跟她说的话一多,对她的敌视便越来越少,难于下定决心再偷袭她。他已经想到了办法,就是他脖子上的那个金项圈。 昙月大师道:“你知道化胡神掌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知道。” 昙月大师道:“化胡神掌的化胡二字,是天下所有佛门弟子听了都会怒火中烧的名字。既然草楼观将这门功夫传授给了你,那你一定跟摘星楼有很深的渊源。但是你竟然还学会了五台山的大日无畏印,这种功夫那是佛门五大派系的顶尖功夫之一,这真的让我很不明白。” 等了一下,昙月大师又道:“还有你脖子上的这个金项圈,看起来蛮眼熟的,是不是青城山的太一金刚圈?”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曾经这么说过。” 昙月大师道:“你能拿来看看吗?” 王重阳道:“好吧。”说着话从脖子上摘下金刚圈,慢慢走到昙月大师身边,递了过去。 昙月大师伸手来取,王重阳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手上用力,往回一撤,挥圈向昙月大师的肩膀打去。这一下连他自己开始都没有想到,直到昙月大师伸手来取时才突然想起,所以变生不测,甚是突兀,以为一定会成功。 昙月大师不慌不忙,将手往起一抬,王重阳的金刚圈忽然定在了空中,再也打不下去。他急忙往回收,发现收也收不回来了。 昙月大师小指轻轻一勾,王重阳手里的金刚圈边脱手飞了过去,到了她的手里。她用两根手指拈着金刚圈在脸前看了看,点点头道:“不错,果然是青城山涵碧洞的法宝,竟然也到了你的手里。”她并没有对着王重阳说这句话,而好像是在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化胡神掌是道家草楼观的无上神功,大日无畏印是佛家五台山的不传之秘,而太一金刚圈乃是青城鬼市涵碧洞的镇洞之宝,三种法宝,三个门派,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都到了这个孩子的手中?” 昙月大师扭头看着王重阳,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似乎要看出他身体里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是看来看去,他就是一个黑黝黝的瘦小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 第一九三章 一阳宫,壁画,莲塘 王重阳在玄武谷中跟木魁动手,也使出了这几种功夫,木魁连一招也认不出来,木魁是北邙山的幽冥使,地位尚在竖刁之上,在江湖中的名望更是响亮得很,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但是他一招都没有看出来,而刚才自己一伸手,昙月大师立刻就叫出了功夫的名称,孰强孰弱,不言自喻。 王重阳用尽了自己的本领,但是昙月大师似乎总是能够在他动手之前看出他的心思,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读心之术?王重阳看着昙月大师,满脸的疑惑,非常的气馁。 昙月大师见王重阳一脸的迷茫,笑了笑道:“既然下定决心要动手,就不应该犹犹豫豫,另外偷袭的时候,自然应该找对方的要害,不应该尽找肩膀、腰胯和胳膊下手。对不对?你应该选择后脑勺、咽喉还有心口。”她一面说,一面用一只手在身体的这几个地方比划着。 王重阳听昙月大师说中自己的心事,并且指出自己做错的地方,实在是羞得无地自容。 昙月大师收起太一金钢圈,对王重阳道:“这东西不错,暂时借我用一下,用过就会还你。”问得很客气。 王重阳没吭声,现在的情形,他不借也不成。 昙月大师道:“原来只觉得你的资质不错,没想到你的本领这么了得,玄妙宫中能胜得过你的没几个。”王重阳以为她在讽刺自己,,满面羞愧,不敢看对方,只听昙月大师接着道:“连我也看走眼了,看来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了。怎么样?就这样说定了,你帮我找血食,到时候我让你决定留谁。” 王重阳刚想拒绝,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比先前还要响一些,昙月大师听了听,道:“走吧,那边似乎出了乱子。”说着话迈步向室外走去。 王重阳跟在昙月大师的身后向外走,两者相距只有两三步远,只要自己愿意,一个箭步上去,就能将她打倒在地,但是如果做不到,自己就死定了。她只要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一勾,就能将自己报销。想起先前的经历,积威之下,竟然不敢动手。对方的功夫高得不可想象,都不能用难以望其项背来形容,简直就是望尘莫及,他不能再冒险,不然的话连救师父和燕姐的机会都没有了。 两个人顺着隧道向前走,昙月大师并没有施展轻功飞行术什么的,但是王重阳在后面竭尽全力向前追,才能勉强追得上。只见昙月大师款步轻移,不慌不忙,上身不动,整个身体都非常平稳,看起来就像是在水上漂浮一样。 昙月大师也回头看了看王重阳,似乎对他能够用纯体力追上自己感到惊讶,这时前面传来的声音更响,已经离那伙人不远了。 昙月大师在一个小圆门前站住脚步,王重阳抬头看见上面有两个字:一阳。他记得月宫的外面也有两个字,九阴,这个是一阳,看来应该就是她说的日宫。里面乱纷纷的,喊骂的,打斗的,还有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乱成了一锅粥。 昙月大师迈步走进去,只见里面有一个石室,比九阴月宫要小很多,二十多个人占据了几乎一半的空间,好多人都在打斗,主要是不认识的人跟他认识的人在斗,他想那些人应该就是先前说的那十二个人,他们人多,但是从月宫过来的人功夫更强,有些人已经挂彩。 昙月大师进入石室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原先在月宫中见过她的人不用说,立刻躲到了一边,有些陌生人看到她走过来,被她的媚艳和气魄所震慑,自动让开了道路,那些没有眼色,仍然在我行我素的人,昙月大师到了跟前,衣袖轻轻一拂,便将他们打得飞了起来,撞到石壁上,掉下地面,好一会儿挣扎不起来。 这一来,再也没有人敢动手了,昙月大师走得不快,但是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所有的人自然而然在她面前向两边躲开,闪出一条小路,直通到里面的一个小台阶上。 王重阳走进石室之后,便停下了脚步,这时昙月大师转头对他道:“跟我来。”王重阳很是不情愿,但是她的声音里面似乎有一种魔力,让王重阳不由自主又迈开了步子。他一面走,一面向四下瞧,终于在石室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东方珂和胡雪燕,幸好他们都没有受伤,王重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上。 昙月大师迈步走上台阶,对着王重阳指指身边,王重阳走到她的身边,但是有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看到大家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们俩,另外的十二个人目光都集中在昙月大师身上,而从月宫过来的七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昙月大师慢慢扫视了一下石室中的人,看不出她的神情有没有生气,她轻轻道:“胜利在望,难道大家愿意半途而废?为山九仞,现在我们就差一篑土石,大家再努把力吧。时间有限,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大家要放下私怨,同舟共济。好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干正事吧。”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也不严厉,说起来轻松自如,就像是在跟大家话家常一样,但是那种悦耳动听的话语中自然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大家听了以后,都乖乖地按他的吩咐去做了。在他们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时,他们才忽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昙月大师从石阶上下来,站到一边,紧挨着王重阳,看着大家都各自走向自己的位置。从月宫来的六个人跟着一个绿衣女子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门里,不知道去做什么,剩下的十二个人,围到了台阶旁边,然后全都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好像是开始运功了。 王重阳见那个台阶是一个圆形的,上面似乎画着一个太极图,在太极图上有两个蒲团,一个已经破损得很厉害,先是坐在上面的那个人修炼非常勤苦。另一个则没有多少破损,先是那边的人比较懒散。 这时有两个人走上台阶,坐在了那两个蒲团上,继续闭目练功。王重阳看着无聊,便向两个人身后的墙上看去,只见石壁上面有一幅不大的图画。画面上远山如卧眉,呈紫黛色,一条明亮的小河从山脚下弯弯曲曲流淌过来,近处是一个小小的荷塘,塘水满溢,十分明净,波澜不兴,天光云影徘徊其中。 水面上有一个月亮孔的白色玉带桥,水边是一带曲折走廊,通向一个八角小亭子,亭子里有一个圆形石桌,三四个小石墩,此外没有别的东西。亭柱上有一副楹联,距离远,光线暗,看不清上面的字。 最靠近外面的,是池塘里的水,水面像镜子一样平滑明净,上面这里那里点缀着一些圆形的小荷叶,平铺水面,似乎刚下过一场小雨,有些荷钱上还缀着透明的露珠。一根荷茎高高擎起,上面有一颗心形的莲苞,在空荡荡的水面上显得非常的突兀。 画面有些暗淡,好像是黄昏时刻,画风也很简约,不论什么景物,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它的神采,景色十分清新,让人看了以后感到宁静安详,很想到那种地方大张四肢好好休息一下。 王重阳不由得想,不知道这个壁画是不是跟大厅里的那个壁画一样,里面有一个真实的世界,能不能飞身进去领略一番。 王重阳正在想入非非,忽然看到坐在蒲团上的一个人站了起来,面对着石壁站好了姿势,一掌拍了出去,只见他的掌心有一个灰色的锥形物飞了出去,直刺向壁画之上,正打在那颗高高挺举的莲苞上面,砰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石室被震得剧烈摇动,白波不停,声势甚是猛恶。 王重阳完全没有防备,登时吓了一大跳,感到非常痛惜,心想这么好的一幅壁画被这家伙给糟蹋了,这么利害的玄阴刺,还不把壁画炸个粉碎,在石壁上炸出一个深坑来? 烟光一敛,王重阳急忙定睛去看,却见石壁上仍是完整一块,似乎一点损坏都没有。这一下也是很出王重阳的意料之外,石壁竟然如此坚硬牢固,那么猛烈的爆炸,都没能炸掉它哪怕一小块石子。 这时,另一个坐在蒲团上的人站起身,对着石壁就是一掌,砰的一声大响,又是一根玄阴刺打在壁画中那颗莲苞上,等到烟光散开,王重阳定睛再看时,石壁仍然毫发无损,不过王重阳感觉那幅壁画似乎有些异样变化,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同,也说出来。 两个人打出玄阴刺之后,便从台阶上下来,走到台阶下面那群人的最外围,盘膝坐下,另有两人走上台阶,坐在那两个蒲团上面,闭目练功,看来他们是轮替着上去攻打那面画着壁画的石壁。 王重阳感到石壁上面闪过一丝微小的亮光,在仔细看时,却又不见,不过很快别的地方又有微光闪过,王重阳定睛去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平滑明净的水面,现在竟然荡起了细细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圆圆的荷叶也在微微浮动,而摇晃幅度最大的还是那根高高挺举的莲苞。 王重阳暗道:果然是跟大厅壁画一样。 ------------ 第一九四章 慈悲的原因 接连三拨人上去,朝着壁画打出了六枚玄阴刺,只震得一阳日宫剧烈摇摆,就像是小船进入了暴风窝,摆簸不停,王重阳两脚用力抓住地面,才勉强站得住。 但是看那石壁上的画面时,仍然毫发无损,所不同的就是炸雷在池塘的水面上震出了一圈细小的波纹,荷苞轻摇,荷钱浮沉,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它有什么变化。 王重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玄阴刺打这个石壁,这么好的一副壁画,非要毁掉它吗?他好像听到昙月大师说宝藏就在日宫之中,他们这样做一定跟宝藏有关系,难道法宝就藏在这幅壁画之后? 但无论如何,要把这幅优美的壁画毁掉,王重阳还是觉得非常的可惜。他回头看看昙月大师,只见昙月大师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幅壁画看,似乎是要看透这幅壁画,看到后面隐藏的东西。 看了六个人的攻击之后,昙月大师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满意,她的脸色平静而恬淡,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王重阳忍不住道:“这个壁画很好看,是不是?” 昙月大师的目光没有离开壁画,道:“小小年纪没必要动那么多的心眼,这个不是你的强项,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嘛。” 王重阳心里很惊讶,原先昙月大师看自己一眼,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她连看都不看,就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只得直说道:“这幅画这么好看,干嘛要打坏它?” 昙月大师道:“因为比较起优美的风景,人们有更高的欲望。” 王重阳道:“什么欲望?” 昙月大师道:“很多很多的欲望。比如占有的欲望,长生的欲望,强大的欲望,胜出的欲望,诸如此类。为了实现这些欲望,就必须要是自己强大起来,这就是千千万万修真之士历尽艰险也不气馁放弃的根本所在。要想强大就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忍受常人难于想象的寂寞和痛苦,单单这样还不够,还需要借助天材地宝,利用这些材宝中蕴含的天地精华,帮助自己快速提高本领。” 王重阳听了,道:“这里面就要你说的那种天材地宝。” 昙月大师道:“不错,这里面就有世上罕见的天材地宝,只要得到其中任意一件,修炼成功之后,就能让人的功力有飞跃的发展和提高,足以称雄修真世界。这就是为什么这些人在这里,无怨无悔地付出的原因。” 王重阳没有吭声,他也很想看看那些宝藏都是什么模样,有什么样的威力,但是要毁掉这样一幅美丽的画面,实在是于心不忍。 昙月大师没听到王重阳的回话,道:“怎么?你觉得这样做不值得吗?”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要得到一件好东西,难道非得毁掉另一件好东西吗?如果一定是这样,那又何必去得到那件东西?这中间难道就没有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昙月大师笑道:“这些人贪心,我看你比这些人更贪心。” 王重阳不明白昙月大师的话,转头看着她。 昙月大师道:“这些人贪心,他们只贪心其中的一件,你看起来不贪心,却想要得到所有的东西,这不是更贪心是什么?” 王重阳想了想,觉得昙月大师说的话很有道理,人家想要得到里面的宝藏,自己却是壁画和宝藏得兼,这到底是谁更贪婪呢? 昙月大师叹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佛祖告诉大家,贪嗔痴是三毒,会让人堕落,最后掉进十八层地狱。其实,佛祖要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扯断名缰利锁,要进入涅槃寂静世界,要拯救天下苍生,哪一件不是更大的贪心欲念?” 王重阳并不懂得什么佛教教理,听了昙月大师的一番感慨,一时陷入沉思。他觉得昙月大师的话很深奥,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妥,她本是在讽刺佛祖的慈悲度世,王重阳却从中看到了一种感人至深的伟大。他忍不住脱口说道:“这个不一样,这些人都是为自己,佛祖却是为别人,为自己的人才叫贪,为别人的人就不能说贪了。我想那大概就是人们叫它是慈悲的原因。” 昙月大师倏地回过头来,看着王重阳,满脸的惊讶,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是王重阳第一次看到昙月大师如此失态,她一直都是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即使有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她的脸上也是微微闪过一丝惊疑,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那双慧眼,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不仅是长时间的吃惊失态,而且那种吃惊绝对可以说是震惊,从内心一直到外表,没有丝毫的掩饰,是一种完全彻底的赤裸裸的表现。 王重阳说完之后,见昙月大师一直不说话,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找不到答案的深深的疑惑,这跟先前那个自信,平静,胸有成竹,处变不惊的昙月大师大相径庭。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所以不敢再说,直愣愣的看着昙月大师。 直到一声阴雷炸响,昙月大师才从出神状态中惊醒。王重阳的话对她心灵的震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为自己的人才叫贪,为别人的人就不能说贪了。我想那大概就是人们叫它是慈悲的原因。”这句话她曾经听人说过,这个人曾经跟自己关系非常,密不可分,现在已经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当初她被那人压制住之后,对方说的就是这几句,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当时从那个人的口里说出来,只是说到了昙月大师的耳朵里,并没有说到她的心里,她还有好多话针锋相对,反唇相讥,现在同样的话从这样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昙月大师听到耳朵里,那感受简直就像是五雷轰顶一样,心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飘飘悠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过去的种种,犹如风吹浮云,一一从她的脑海中飞过,曾经的纯真,曾经的善良,曾经的美好愿望,曾经的耻辱,曾经的痛苦,曾经的挣扎,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历历在目,又是那样的朦胧模糊。啊,那些永远逝去的童年岁月,那些无法再来的青春年华,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那些凄风苦雨中的绝望苦痛。 都去了,一切都去了。她想上到高高的山巅,冲着天地宇宙大声叫喊:所有那些日子都去了哪里?但是她的身体却只能在阴沉雾绕的深谷里浮沉徘徊,用尽力气不能奋飞…… 一声阴雷将她从梦游状态炸醒,就像突然冲天上掉到了地下,她的脑子里一阵眩晕,身体竟然微微摇晃了一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昙月大师急忙镇定心神,游目四望,幸好石室中的那十二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练功,没有人敢往她这边看,她暗中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她看到了王重阳。 王重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她看,昙月大师这才想起刚才的失态正是由这个小孩子的一番话引起的,她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平静,随口道:“有道理,能说得在明白些吗?” 王重阳见昙月大师问自己,嘴唇努动了两下,没有说出来。其实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他的信口之言,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就脱口而出了,现在昙月大师这么一问,他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话就在他的嘴里打转,可就是说不出来。 昙月大师面色一肃,道:“道理不错,不过单凭这些道理未必能够使这些人住手,言语是一回事,行动又是一回事,很多聪明人就是过于相信道理才身败名裂,甚至丢掉性命的。你小小的年纪,不应该这么相信那些大道理,不然终有一天你会被大道理害死的。” 王重阳听不明白昙月大师的话,为什么好的道理不能给人带来好处,还会把人害死,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事情应该简单明了,另外好的道理自然应该有好的行为,绝不应该有坏的结果。昙月大师的话他全然不懂,但是看她的样子又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他转头看看那些坐在地上练功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很显然,他们都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至少,他们都觉得自己在做能够成功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全力以赴,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给自己挖掘坟墓,这个坟墓挖掘得越快,他们也就越早被埋葬。有些人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快快乐乐地奔向自我毁灭。 昙月大师说的不错,现在自己将他们叫醒,告诉他们石壁里面确实有宝藏,但是他们不应该毁掉这幅壁画,他们中有几个人会相信自己,听从自己。对,一个都没有。 如果自己告诉他们,这个看似天仙的昙月大师其实是个吸血魔头,她只是在利用大家,大家辛辛苦苦为她取宝,最终并不能换来她曾经许下的承诺,反而会变成她疗伤的血食,有几个人会相信自己?对,一个也没有。或者师父和燕姐会听自己的话,但那也不是说他们相信了自己,只是因为他们爱自己,不愿意让自己不高兴罢了。 难道真的像昙月大师所说的那样,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 第一九五章 三千六百枚玄阴刺 这时又一个人站起来迈步向台阶上走,在跨上台阶的时候,他忽然然扭头对着王重阳点点头,微微一笑。王重阳这才看出,原来那人是他在玄妙宫门口碰到的对手,来自祁连山雪狼洞的满克图。 两个人曾经打了不下五十回合,在满克图使出化狼神功的时候,差一点,王重阳就败在了他的手里,谁能想到,刚刚过了几个时辰,两个曾经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现在竟然相视一笑泯恩仇,成了同一个阵营的朋友。 王重阳当然愿意跟满克图成为朋友,但是却不愿意在昙月大师这个吸血魔头的麾下,只是他现在别无选择,也不能明说出来,见满克图冲着自己微笑,赶紧回敬一个笑容,自己也觉得笑得很僵硬。 满克图在蒲团上闭目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朝着石壁一挥手,打出一枚玄阴刺,然后退下石阶,接着上去的是罗浮山黄龙观的成飞,他在上台阶的时候只是用眼角瞟了一下王重阳,并没有扭头,但王重阳仍然朝着他的背影报以微笑。 王重阳见前前后后已经上去了五拨人,打出了十枚玄阴刺,但是石壁仍然完好无损,最多只能让水面上泛起涟漪,莲苞轻轻摇晃,看这情形,要想将石壁打坏,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他扭头看着昙月大师道:“这么打有用吗?” 昙月大师道:“按他们这些人的功力,要想打开这面画壁,至少需要三千六百枚玄阴刺,不间断地攻击。这三千六百枚玄阴刺要在十五日之内打出,不能再拖延。目前看,在保证攻击力不减弱的情况下,十二个人不间断地攻击,一天也只能打出二百四十枚,算下来十五日堪堪够三千六百枚。但这只是最少的数目,不一定就能成功,另外他们也不能接连十五日每天十二个时辰不休息。” 王重阳道:“那就是说很有可能打不开画壁了。”语气里倒也是挺为昙月大师着急。 昙月大师道:“不得已的时候我只好亲自出手,再加上红蓝绿紫个丫鬟,应当没有问题,只是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只怕到时候不能分身。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来了你们是个更强的高手……” 王重阳听昙月大师的语气里似乎很有一些嘲讽的意味,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十个,现在成了七个。” 昙月大师听出了他的意思,却并不在意,笑道:“七个也就足够了,他们现在正在偏宫里跟着侍女们学习玄阴刺,很快就可以加入这些人的行列。有了这七个生力军,事情就有了保障,我也就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王重阳见昙月大师对自己讽刺的话并不生气,打算再说几句,但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昙月大师道:“你不去看看他们学的怎么样?” 王重阳跟着昙月大师走到偏宫的门口,往里面一看,只见七个人都坐在石室里,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围成一圈,听紫衣女子在里面给他们讲解。眼见师父东方珂和姐姐胡雪燕并肩坐在最前面,听得很认真,不时低头看看手里的羊皮纸。 王重阳心里一沉,很想大声揭破昙月大师的阴谋,但是他知道这样一来,不但救不了这些人,反而会让他们更快的去死,只得忍住了。心想还是出去好想办法,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真到了走投无路,无法可想的时候,自己再赶回来跟师父燕姐他们死在一起也来得及。 两个人离开一阳日宫,顺着甬道慢慢往前走。昙月大师不时引逗王重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修真界的趣事,王重阳满腹心事,也没有心劲去听,只是想着找个什么办法把师父和燕姐救出来。可是思来想去,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自己本就不认识什么修真之士,无法找人帮忙,他本来想跑到茅山上清宫去请师父的师父们来帮忙,这本是最大的希望,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找,因为从明天去,昙月大师每天都要用三个血食,一旦错过了时辰,她就会从玄妙宫中的人里去选,谁知道她会选谁。茅山路途遥远,自己就是披上褐衣,化成飞鸟,也难于一天打个来回。 石龛里的老兄本领很大,原先他借给自己的紫玉扳指就制住了玄妙宫的幽冥灯煞,可惜他脾气很大,动不动就骂人,未必会帮自己的忙,再说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他现在不能离开石龛,就算是从石龛里伸出手来,也会受到电火霹雳的烤打,十分厉害。 他也想过找不到人,就偷偷跑回来,只身潜入玄妙宫,找到师父和燕姐,再偷偷跑出来,昙月大师自己说过,十五日之内,她还不能离开玄妙宫,只要能够跑出玄妙之门,就不怕她了。但是这个主意也就是想想而已,不要说自己一个人进不了玄妙宫,即使能够进入,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这里面有九个宫室,宫与宫之间的通道,时有时无,变化多端,自己不懂什么五行阵,根本出不来。 当然,他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照昙月大师的吩咐,老老实实在外面给她寻找血食,每天三个,供她享用,这样就可以暂时保住师父和燕姐的性命,有了时间,就可能出现机会,事情总是在不断变化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这种害人利己的事情,他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 最后,他最有能力去做的,就是用自身去替代师父他们,但是看来昙月大师不会接受这个办法,她要留着自己,从一开始她就将自己跟其他人分开,不知道她的心里有什么阴谋,她这样的一个善耍阴谋手段,吸血不眨眼的魔头,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他一定是将自己当作她的筹码用,跟那些呆在玄妙宫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他明白自己是昙月大师手里的一个筹码,是被利用去做什么坏事,但是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受她的摆布。 他越想越是窝囊,越想越是绝望,忍不住脱口骂道:“混蛋。” 昙月大师看着王重阳,笑道:“怎么,谁又惹你了?” 王重阳咬着牙,一声不吭,指甲在手心快要攥出血来。 昙月大师道:“怎么不说话?你心里有话,应该说出来嘛,窝在心里有什么用?说不定会窝出病来的。” 王重阳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昙月大师打断他道:“如果是以前说过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改变的。” 王重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能不能放他们一码?” 昙月大师道:“没有人敢在我面前驳我的话。没有别的原因,是我把你惯坏了。做错事,说错话都是要受惩罚的,没有代价,人就不会长进。我喜欢你,不等于你就可以做错事,说错话。” 王重阳没有抬头,但他感受到了昙月大师的两眼正在盯着自己看,眼光正像两把尖刀,直刺向自己的头顶,使得他的头皮发麻,不知道她将会怎么样惩罚自己。 过了一会儿,昙月大师道:“念在你年幼无知,我可以网开一面,不过,只这一次,以前没有过,下不为例。”停了一下,她接着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以为我不害他们,我自己就会死。我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善意,不愿意看着他们去死,但是,你就忍心看着我饥渴而死,重新化成一具非毒骷髅吗?” 王重阳想起那具躺在三尸变相床上的骷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当然不愿意看着昙月大师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美人重新变成冷冰冰的白骨骷髅,但是,为此需要死那么多的人,其中还有他最亲近的人,他更是不忍心。于是道:“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没有想到……” 昙月大师道:“没有,没有第三种方法。做事不要总是去想什么第三种办法,那样做非常麻烦,又常常是无效的。你应当更加直接,更加快速地解决问题,这样才不会有连带的遗留问题。比如在你的面前有一个石头挡住了去路,你可以直接跨过去,也可以将他一锤打碎,这样做既简单又实用,可是你偏偏要将它搬起来,到处去找合适的地方去放,结果很可能是你累得气喘吁吁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最后筋疲力尽,石头掉下来,砸到了自己的脚。” 这些话对王重阳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大多都是似懂非懂,但是大致的意思是明白的,就是没有第三条路可走。王重阳不相信没有第三条路,因此还想坚持,但是昙月大师这时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这时两个人恰好走到了大厅之中,大门的过道就在前面不远处。 昙月大师站住脚步,看着王重阳道:“从这儿出去就是阴风洞,出去的路你都熟悉,我就不往外送你了。我希望明天的这个时候,有三个人自己走进玄妙宫中,或者被你擒拿进来。这样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是不是?” 王重阳看看昙月大师,惴惴问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万一我没能做到,你……你准备……挑选谁?” 昙月大师对着王重阳妩媚一笑,道:“不一定。一般来说,应该选择最没用的,就目前来说,就是本领最低的。” ------------ 第一九六章 何去何从 从骷髅阴风洞出来,王重阳看不出到底是拂晓还是黄昏,他希望是拂晓,这样他距离不需要办而又不想办的事情就多了些时间,但是自己感觉在玄妙宫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想来应该是黄昏了。 他跳到石壁上面,手脚并用,一窜一窜地向上爬,不一会儿就爬到了谷顶,接着再继续像是山上飞奔,到了山顶,只见天边泛出了鱼肚白,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东方还是西方。 四下一片苍茫,天空的星星很稀少,一眨一眨的,很费力,地下仍然沉浸在黑暗中,再加上若有若无的云雾缭绕笼罩着,看上去就跟他的心情一样的沉重。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湿漉漉的布片紧紧贴在小腿上,感觉很是别扭。 他接连看了好几个地方,又反复地跟回忆中这个地方的方位做对比,最后他终于确定了,那是东方。 其实这时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太阳正从那里冲破云层,冉冉升起。王重阳舒了一口气,他还有十二个时辰,或者更多。 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仍然被黑暗和云雾缭绕笼罩着,他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生平第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道该怎么做。太阳渐渐升高,阳光穿过云层,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小扇面,看上去十分的清晰。这儿那儿不时会有一只小鸟慵懒地鸣叫,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却并不飞起来。 王重阳从山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想,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那样满脑子空使劲,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石涧入口,看着那个石涧似乎在哪里见过,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就是过去他一天出入好几趟的那个小山涧,胡雪燕的石室就在里面。 他真希望到了石室里面,突然看到师父和燕姐正在里面,但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迈步走近石涧,到了石室下面,仰头向上一看,只见石壁上垂着一条长长的藤蔓,虽然看起来像是自然生长的,但是王重阳知道一定是有人专门放在那里的,他不由得吃了已经。 再看石壁上面,还有几根小小的木橛插在石缝里,也是做好了伪装。一定有人发现了这个石室,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人看起来没什么本领,不然也不会用这些藤蔓和木橛,不过既然被人发现,这里便不再隐蔽安全,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王重阳急忙飞身上到石壁上,慢慢向石洞爬去,他看到那根藤蔓上过溜溜的没有几片叶子,向来是人在上下时把叶子捋掉了。到了石洞口,他先侧耳向里面听了听,里面静悄悄没有声音,于是便蹑手蹑脚往里面走,快要走到石室时,忽听啪的一声,一个人哼了一声,接着噼噼啪啪的拳掌之声大作。 王重阳听那一声哼听起来很熟悉,这才突然想起从玄妙宫中救出来的那姊弟俩还留在石室中,先前竟然没有想起来。这姊弟俩都是平常人,刚刚开始学习修炼,功夫有限,如果有外人入侵,他们俩很难抵挡,听得里面拳掌之声甚是猛恶,顾不得隐身,急忙窜进去,进到石室中一看,不觉哑然失笑。 原来两个打斗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姊弟两个,只见他们俩拳来脚往,打得甚是激烈,虽然练习的时间不过半个月,但是动起手来竟然也很有规模。 姊弟二人练得非常投入,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王重阳便也不去打断他们,站在石室入口静静地观看。 两人斗了将近二十招,姐姐还不怎样,弟弟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了。王重阳记得两个人被救出来时,弟弟的身体非常虚弱,现在病虽然好了,身体却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体力不支。 只听姐姐笑道:“小朋,今天就到这里吧。” 弟弟却甚是好强,咬着牙道:“不用,我还要打败你哩。” 姐姐只得继续跟弟弟斗,但是手上的动作很显然放缓了许多,弟弟发现之后,大声叫道:“我不叫你让,拿出你的真实本领来。”姐姐无奈只得用真实本领跟弟弟周旋,弟弟抵挡姐姐的攻击非常吃力,但是他硬是不退半步,拼命支撑。 王重阳看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恐怕对弟弟的身体会有伤害,但是心里又对弟弟很是喜爱,觉得跟自己的犟脾气有些相似。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将一套功夫练完,各自收手,弟弟脚下虚浮,身体有些摇晃,姐姐赶紧上去伸手搀住弟弟,道:“休息一下吧。” 两个人转过身来,忽然看到王重阳站在入口,正在眼睁睁看着他们,赶紧上前施礼,道:“师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重阳不敢以长辈自居,赶紧还礼,道:“刚刚到,看到你们俩练得很好,便没有打扰。” 姐姐道:“师叔,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请指教。” 王重阳道:“我比你们俩年纪还小,师叔这个称呼实在不敢当,今后你们叫我小弟,我就很高兴,好不好?” 弟弟一边擦汗,一边道:“好,师叔。” 三个人愣了一下,都笑起来。 姐姐道:“年纪是另外的事情,辈份可是不能乱。” 弟弟也知道自己刚才失口,赶紧道:“是是是,师父曾经吩咐过,师叔年纪虽然小,可是本领大得很,师父说师傅和师叔也不是你的对手哩。今后请师叔一定要多多指点。” 王重阳见他姊弟二人都很诚挚,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只是他们姊弟二人出了玄妙宫,来到这个石室之后,自己并没有给他们多少好处,极少的几次见面,也因为心事重重,对他们的真心请教全都敷衍了事,心里觉得很是惭愧。 现在见他们站在自己的面前,两双眼睛瞪着自己,露出了急切的盼望之情,虽然自己现在仍然是心思纷乱,无所适从,但还是将刚才见到的他们身上的一些缺点给指出来,按照自己的理解仔细解说了一番。他本来不善言辞,问题是看到了一大堆,但是说起来很是费力,只好一边说,一边比划,幸好两个人听得很认真,不住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出他的尴尬,这才放下心来。 王重阳又嘱咐弟弟,练功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不但不能进步,还有可能后退,要他多听听姐姐的建议。随后又对他们俩说,东方珂和胡雪燕这两天有事,可能回不来,让他们不要等,按照自己的计划修炼就可以。 最后王重阳道:“这个石室在悬崖上,上下不便,里面还有没有食物和水?我可以先给你们准备一些。” 姐姐道:“不用了,师叔,我们现在已经能自己上下,食物和水可以自己去寻找。” 弟弟听了赶紧走到墙根处,捧起一个荆条编制的小篮子,走过来让王重阳看,里面装满了核桃栗子之类的坚果,并请他品尝。王重阳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看到这些果子,自然食指大动,但是知道他们俩功夫还差,采摘这些果子不易,只尝了几颗栗子。 王重阳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根从上面垂下的藤蔓和木橛,原来是他们姐弟两个弄的,不由得心里佩服他们,只几天的功夫便能够用一根藤蔓上下绝壁。他道:“这就好,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陪你们。那根藤蔓回洞以后最好收起来,这两天玄武谷中来了很多不相干的人,如果被他们看到,说不定会有麻烦。” 姐弟两个听了慌忙点头。王重阳又嘱咐他们行事要隐蔽,谨慎,最好不要出去行动,然后便离开了石室。姊弟二人送到石洞口,看着王重阳飞身跳下崖壁,心里很是佩服,更坚定了他们修炼的信心,按照这位小师叔的吩咐,收起那根藤蔓,进洞去了。 王重阳离开了小石涧,轻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刚刚忘掉的血食之事有回到了他的脑袋里,他摇摇头,竭力想要摆脱掉这事,又不能真的摆脱这事,他都快要被憋疯了。 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这里那里传来了小鸟的鸣叫,在山谷中听起来非常清脆悦耳,王重阳在山谷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他的身旁不时有小动物蹿起来跑开,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跟在后面追逐,抓住它们,玩弄一会儿,再把他们放掉,现在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到现在为止,不要说什么有效的办法,就连一点头绪都没有想出来,而他的手里没有多少一个多时辰可以这样白白度过。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要么做,要么不做,或者害别人救自己的亲人,或者救别人害了自己的亲人,这中间并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中间道路。可是他就是犹豫不决,而他这样犹豫一点用都没有,何况给他犹豫的时间也不多了。 阳光站在峡谷的石壁上,明亮的光线反射回来,刺得王重阳的眼睛不能完全睁开,他眯缝着眼睛慢慢抬起头,只见那面光滑明亮的崖壁上有一个小小的石龛,石龛下面垂着一根细细的藤条,上面拴着一个小小的葫芦。 ------------ 第一九七章 为虎作伥也艰难 王重阳看到石壁上的那个小葫芦,才想起自己来到了石龛的下面,也不知道有几天没有给那位老兄送酒了,这下上去,不知道老兄又要怎么骂人了。不过王重阳并不怕他骂,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听到老兄肆无忌惮的痛骂,他心里竟然变得舒坦。他想了想,并不是自己犯贱愿意让人骂,而是每次被老兄骂过之后,他一直无法解决的难题,都得到了解决。 王重阳忽然想到,何不请这位老兄给出个主意,虽然他身陷石内不能出来,但是老兄见多识广,总能给自己想个办法。于是急忙飞身跳上石壁,爬到石龛,先将小葫芦提起来,拿在手里轻轻摇晃了两下,果然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石壁中传来一阵笑声,那位老兄似乎很是生气,嘶哑着嗓子道:“哈哈,你还记着我啊。我还以为你在我这里偷学了功夫,已经达到了目的,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呢。” 王重阳这才知道自己在石壁内看到的那个高大的番僧式叉摩耶,就是一直未曾谋面的这位老兄,想起他曾经的远大志向,想起他曾经受过的痛苦和侮辱,内心不由得很是感慨,于是便道:“你就是……无行尊者?” 无行尊者哼了一声道:“不错,我就是无行尊者,怎么知道了我的本来面目,便不叫我老兄了。” 王重阳赶紧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你……” 无行尊者道:“什么你你我我的?到底叫不叫老兄啊?” 王重阳道:“叫叫叫。老兄,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无行尊者又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天都没有给我送一滴酒来,熬得我是口干舌燥,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到你来,却只字不提送酒的事情,原来是来求我帮忙的。我说你不会有这么好的心,心里会惦记着我,说吧,看在酒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不过说归说,我可不能保证一定帮上忙啊。” 王重阳道:“我也没有指望你一定会帮上忙……” 无行尊者怒道:“什么?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既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王重阳道:“这件事十分的难做,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 无行尊者打断他道:“这个简单。” 王重阳见自己什么都没说,无行尊者便说简单,以为他真的神通广大,连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然就有解决的办法了,心中大喜,问道:“什么办法?” 无行尊者嘻嘻笑道:“我有一计,叫作釜底抽薪。就是不做。” 王重阳听了一愣,才知道无行尊者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原来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不知道是生没有送酒的气,还是生自己说他也帮不上忙的气,赶紧道:“实在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行尊者道:“不是哪个意思啊?” 王重阳道:“就是……就是……咳,我是说这件事非常非常难,所有才来找你帮忙,可是你不能出洞,所以无法帮我,我想听听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无行尊者道:“罗哩罗嗦,到现在净扯皮,头上一句,脚上一句,就是说不到正点子上。等你把事情说明白了,我看要做的事情也就耽误过去了。” 王重阳听他催自己快说,心里又增加了一线希望,于是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对无行尊者讲了一遍,最后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无行尊者好一会儿没有回应,王重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又追问了两遍,无行尊者才若有所思地道:“这事当真有些难办。” 王重阳听他说难办,心又沉了下去,但是他只说难办,没有说办不了,所以还在等着他说话,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无行尊者道:“求人不如求己,我看那魔头对你颇有好感。她一向坏事做绝,从未听说有人从她手里逃脱过,这次竟然放你重新出来,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样吧,不如你主动向她求情,求她收你做徒弟,她一高兴,自然是有求必应。” 王重阳听了无行尊者给出的主意,不由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生气道:“没办法就说没办法,干吗那人家取笑?” 无行尊者道:“什么取笑不取笑?我是很认真的,比较起来,这可是最好的办法了。” 王重阳听无行尊者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不用说自己能不能去做一个吸血魔头的徒弟,即使做了,那魔头也不一定会答应自己,因为她还要不保住自己的性命。听他说比较起来的话,便道:“这个办法不好,你再说说别的办法。” 无行尊者道:“没有别的办法。” 王重阳急道:“一定有的,刚才你还说比较起来。” 无行尊者道:“你干吗这么着急?为了一个别人不要的弃徒,一个不会打架只会迷人的小狐狸精,值得发这么大的愁吗?” 王重阳道:“值得。”等了一下,他感觉这两个字不足以表达他的意思,便赶紧补充道:“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 无行尊者道:“喔,你最亲近的人。”语气里似乎颇有醋意,“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王重阳愣了一下,道:“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的朋友不多,除了师父和燕姐外,就是你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的长相,但是我确实早就把你当作我的亲人了。如果是你被昙月大师给抓走,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就像去救师父和燕姐一样。” 等了一会儿,见石壁里面不出声,王重阳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接着道:“你知道,原先我除了父母之外,没有一个朋友,后来……我连父母也失去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们在离开我的最后一刹那,突然改变了模样……变得非常非常好看……我知道这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但是,我还是喜欢过去丑陋的他们,你不知道,我经常在梦里见到他们,但是没有一次是最后出现的本来面目。” “我日夜思念他们,时刻盼望着能够再见到他们,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在面对他们的本来面目时,我还有没有过去那种快乐的感觉……在失去他们之后,我得到了很多很多,学会了很多很多本领,可是……我愿意失去这一切,让我的生活重新回到过去……” “在最伤心,最孤独的时候我遇到了师父和燕姐,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他们俩,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过,也不知道我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因此,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们救出来,哪怕是赔上我的性命也要去做。请你务必帮帮我。” 无行尊者咯吭了两声,似乎嗓子里面堵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在掩饰什么,他道:“我会帮你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自由行动。也许昙月大师说得对,来玄武谷中寻宝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邪恶之徒,留着他们在这个世上并不能算是慈悲,他们会继续作恶,更多的善良之人会被他们残害,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慈悲恰恰是罪恶,杀了他们不但帮助了无辜的人,而且也阻止了他们继续作恶,这样做对所有的人都有好处。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做不了,无论他们是善是恶,在这一件事上,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来做替死鬼。” 无行尊者道:“这样便真的有些难办了。可惜我现在不能出去,不然……本来我可以……不过说实话,单打独斗我虽然未必会输给那魔头,但自己确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她的玄妙宫里摆下了一个什么鬼门关,我一进去就会迷路,要找到你师父和那个狐狸姐姐还真的不容易。这事……真的……” 王重阳还从没有听到无行尊者用这种愁急的语气说话,他说话一向都是轻松自如,仿佛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也只平常,嬉笑怒骂之间就解决了。王重阳听他真的很着急,便道:“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会回去跟她拼命,在师父和燕姐之前死在她手里算了。” 无行尊者没有吭声,王重阳说了这些话之后,突然感到心轻起来,仿佛真的解决了问题。他举起手里的小葫芦对着石壁道:“光顾着说话了,就没有想到给你打酒去。” 无行尊者道:“酒吗?啊,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过去的无行尊者把打酒看成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情,什么事请都可以耽误,就是酒不能耽误,现在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那语气很明显心不在焉。 王重阳道:“那怎么行?老兄帮过我那么多的忙,我就能用酒来报答,而且,再过两天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给你打酒喝,所以还是趁现在多打两葫芦吧。”说着话就要走。 无行尊者叫住王重阳,等了一下,道:“也许你真的应当考虑一下那魔头对你说的办法,……天下坏人太多,不管是有心无心,只要除掉他们,总是善事一件……你不用急着做,先在谷中转转,碰到了人多多观察,如果真的是十恶不赦之徒,那就不妨心安理得地让他去玄妙宫中做血食。只要你能熬过这十来天,我就能想办法帮助你。” 王重阳举起手里的葫芦晃了晃,没有回答无行尊者的话,便翻身从石龛上跳下了悬崖。 ------------ 第一九八章 竖刁复活 王重阳从石壁上跳下来,将小葫芦拴在腰间,顺着山谷往前走,只不过才过了几天的时间,王重阳觉得好像过了一年多,此时重新走在峡谷里,竟然有一种格式为人的感觉。 他先是被封在石壁里,石头里面无日月,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幸好在里面有几套武功可以学,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还有这两种功夫的破解招式,练起来才不觉得无聊,当然,期间还做了好几个梦,到过好几个地方,山西五台山显通寺,陕西终南山草楼观,还有岭南苗疆的大*法场。这些地方如果要是醒着的时候去做,恐怕的走一年。 好不容从石壁中出来,迎头碰上了师父和北邙山的幽冥使木魁,便被木魁抓住,一起进了玄妙宫,在里面经历了一起又一起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出来,却是心事重重,所以觉得时间过得越外快。 已经是仲秋季节,峡谷里的风显得更加寒冷,有阳光的地方跟没有阳光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两个季节,一个春天,一个冬天,当然还是冬天的时候多,不过王重阳不觉得冷,只觉得头脑更加清醒。 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无行尊者不能离开石龛,反而一再劝他接受昙月大师的建议,虽然他保证过了这几天,他就能帮助自己,王重阳相信无行尊者的话,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的是灭掉眼前的火,不过现在看来,这把火一时半会儿是灭不掉了。 两个人都劝他先在谷里转转,遇到了外来的人先观察一下,看看他们的好坏,但是好人和坏人脸上又没有贴着标签,自己哪里能一眼分辨出好坏?即使真的看出对方是个坏人,要自己将那人抓起来送给昙月大师做血食,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来,即使是欺骗他们自己进玄妙宫,恐怕也说不出口。 好在他自己想到了一个办法,实际上也不能说是办法,就是如果今天找不到昙月大师的血食,那自己就在午夜之前返回玄妙宫,找到师父和燕姐,跟他们呆在一起,如果昙月大师选中了他们俩,那自己就跟她拼命,在他们之前死去,那样自己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一转弯,差点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两个人,当先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在停尸崖摆下九尸拘魂小阵的北邙山鬼卒仲师兄,虽然在梦中破了他的阵势,但在现实里却着实被他打得很惨,右手手掌上面现在还有血痂。 两个人一见面,都吓了一跳,各自向后跳开,异口同声道:“你。” 仲师兄身后那个人道:“他是谁?你认识他?” 王重阳听这话音很熟,抬头一看,不由得啊的大叫一声。 站在仲师兄身后的那个人,一张白脸,两鬓垂下两绺纸钱一样的东西,那一张白脸更是阴森森的看着让人心里直冒凉气。 正是将王重阳抓进玄妙宫中,他自己却变成了一半尸身,一半骷髅的那个北邙山的竖刁。 王重阳简直都懵了,这人到底是鬼是人?分明已经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怎么现在有好生生地站在了这里,难道那是他耍的一个鬼把戏?他们北邙山的人本来就是鬼气森森,人鬼不分,变成各种骇人的怪物,自然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想到这里,王重阳不再害怕,见竖刁能够从昙月大师的魔爪下逃得性命,反而从心里替他感到高兴。 那人见从石壁后面转出一个黑瘦的小孩,差点跟师侄中满堂撞个满怀,两个人各自向后跳开一步,惊叫一声,显然两个人认识,接着这个小孩看着自己,张大了嘴巴,似乎十分的震惊,很快又变了脸色,显得很是欣慰。他觉得很奇怪,问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满堂?” 王重阳也觉得很奇怪,木魁明明认识自己,却偏要问自己是谁,以为他一定是搞恶作剧,在跟自己开玩笑,又不知道他说的满堂是谁,一时无法回答。 站在一边的仲满堂指着王重阳道:“师伯,这小子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小孩。” 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回头看卡仲满堂道:“你没记错吧?” 仲满堂似乎很害怕王重阳,后退了半步道:“错不了,就是他,就是他把崔师弟碎尸万段的。” 王重阳听这仲师兄信口胡诌,明明是他指挥那些尸体将崔师弟撕碎的,现在竟然说是自己干的事。不过崔师弟确实是被自己的一招醍醐灌顶打在正头顶上,满面流血而死的,又被自己提着尸体到停尸崖,利用它破掉了仲师兄的九尸拘魂小阵,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梦里,又匪夷所思地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王重阳,道:“原来是你?” 王重阳见木魁终于肯认自己了,便道:“是我。” 王重阳刚要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人道:“你打死了崔明堂,本领搞得很,小小年纪不简单啊。” 王重阳苦笑道:“是我,不过那是在梦里……” 仲满堂厉声打断他,道:“什么梦里,我眼睁睁看着你提着崔师弟的尸体来破阵,把所有的尸体都……”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想来是不愿意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自己的败兴事。 那人双眼盯着王重阳,道:“你破了他的九尸小阵?”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不过,那也是在梦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何必要编瞎话掩饰呢?再说这又不是什么羞愧的事情,一旦传扬开去,你可是江湖中的名人了,一个小孩子打得赫赫有名的北邙山二鬼一死一逃,试问成名的英雄中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得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但是他的长白脸上一直都挂着天真的笑容,神情和语气截然相反,让人觉得更加恐怖。 王重阳道:“我没有编瞎话,那些事情确实都是发生在梦里。不要说你不相信,我也一直搞不懂,别人的梦一睁眼就化为乌有,而我的梦却不一样,明明是梦里的东西,睁开眼之后并没有消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梦,什么时候是醒。” 那人听了王重阳的话,歪着大脑袋想了想道:“这个简单,找一根验梦针刺一刺,你自然就知道现在是不是在梦里了。” 王重阳道:“验梦针?什么验梦针?” 那人朝着站在一边的仲满堂一指,道:“他就是你的验梦针。” 王重阳和仲满堂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起转头看着那人。 那人道:“满堂,你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仲满堂没有听明白师伯的话,问道:“师伯?” 那人道:“你去掂量掂量他到底有多重,不要被一两句胡言乱语吓唬住了。” 仲满堂这才知道师伯是要自己跟王重阳动手,心里很是为难,师伯的话不能不听,但是王重阳那天破九尸拘魂小阵时的凛凛威风让他仍然心有余悸,嘴里嗫嚅道:“师伯……这小子很是歹毒……不如……师伯你亲自动手……”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师伯我怎么说在这江湖上也混出了点虚名,你想让大家都说我是一个以大欺小,欺软怕硬的人?” 仲满堂听师伯的语气不善,心里咯噔一下,但是震于王重阳那天的微风,又不敢上前挑战,便用更低的声音道:“这小子真的很厉害,只怕……只怕……”他想说只怕师伯你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是这句话哪里敢当着师伯的面说出口?所以连说两遍只怕,没有说下去。 那人没有听出来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想说的的是只怕自己不是对手,便不耐烦道:“怕什么?横竖师伯站在这里,不是用来看的。”见仲满堂仍然站着不动,心中有气,但是当着外人不便发作,便耐着性子道:“你只管出手,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仲满堂不能再说什么,只得从腰间拔出骷髅棒,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王重阳一拱手道:“请。”摆出一个进攻的招式,却并不进攻,等着王重阳出手。 王重阳见仲满堂不肯出手,正合心意,除了在梦里轻松收破掉仲满堂的九尸阵之外,在现实中,王重阳跟仲满堂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玄武谷中,胡雪燕童心未泯,刚刚学会北斗变形术,幻化出东方珂和第一个鬼卒的模样来逗他玩,没想到正好撞上仲崔二鬼卒,将她抓住,自己上前动手,不但没能救出胡雪燕,手掌上被烧焦,十分狼狈。 第二次是在西山停尸崖,梦醒之后,自己急急忙忙赶到那里,冷不防撞上仲满堂,看到对方见到自己之后非常惊惧,于是故意说出梦里的情景,本是灵机一动,没想到真的顶用,只三言两语便将凶恶狡猾的仲满堂给吓得狼狈逃窜。自己也不明就里,懵懂了好多天。 两人相向而立,王重阳手里没有兵刃,两手下垂,心里想着怎么对付这个仲师兄。他看出仲满堂仍然对自己感到害怕,但是现在他的身后站着木魁,再要故伎重演,一定不会在成功。 仲满堂见王重阳站在那里,两眼斜视自己,似乎很是鄙夷,手里并没有兵器,也不摆什么招式,还以为对方蔑视自己,不屑于动手,遍也不敢主动自取灭亡。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动手,僵在那里。 ------------ 第一九九章 扫帚星 那人见仲满堂口里应承,但手上就是没有动作,两个人就那样相对站立,谁都不动,心里很是奇怪。他对自己这位师侄的本领很是清楚,在所有第三代弟子中,仲满堂的功夫应当是第一流的,山中多次将重要的人物交给他去做,而他也总是不辱使命,圆满完成。 现在面对一个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小孩子,仲满堂竟然如临大敌,裹足不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心中甚是惊讶。 原来仲满堂的九尸拘魂小阵被王重阳三下五除二破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又被被王重阳的两句话吓走,仓皇回到山中,怕大家耻笑自己,一方面如实描述王重阳的本领,另一方面自然也将自己的本领和抵抗夸大了好几倍。大家知道他的本领不错,但是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能够抵挡住那样的决定高手,所以对他言之凿凿的少年高手也就不以为意。 如今真的见到了王重阳,那人看王重阳走路时脚步虽然轻盈,但相较于修真弟子,仍然显得沉重了许多,看不出有多么了不起,甚至觉得很是平庸。眼见仲满堂畏敌如虎,心中很是不满,提高声音叫道:“仲师侄,你还在等什么?” 仲满堂见王重阳不动手,正中下怀,希望就这样对峙下去,忽然听到师伯的叫声,声音中充满了怒意,心里大惊,他知道这位师伯一向六亲不认,言出必践,而且下手毒辣凶狠,山中三代弟子都对他非常畏惧,想起他平时对待敢于违背他指令的弟子的手段,真是不寒而栗,当下不敢在拖延,心想左右是死,宁可死在这个小孩子手里。 仲满堂将手中的骷髅棒一摆,叫道:“接招吧。”骷髅棒挂动风声,朝着王重阳斜肩带背猛打过去。仲满堂这一招看似凶猛,实际上还是虚招,三分进攻做得就像是十分进攻一样。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仲满堂知道自己的花招瞒不了这位师伯,招到中途,不得已提升内力,将虚招变为实招,骷髅棒的圆头上面忽然冒出几粒火星,噗噗地轻爆,冒出了一点点烟雾。 王重阳将对方攻来,骷髅棒还没有打到,便有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知道这臭气一定有毒,原来没放毒气的时候,自己便不是对手,现在更是不敢用手去接,急忙向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一棒。 仲满堂见王重阳没有出手硬接,反而躲闪到一边,正中下怀,当即催动内力,挥动骷髅棒继续想王重阳攻去。王重阳仍然不回手,只是一味地躲闪,眼见对方骷髅棒头的火星越冒越多,爆出的烟雾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裹在棒头并不飘散,但是骷髅棒挥动时,这些浓烟被拉拽成长长的扫帚尾巴,情景十分的诡异,同时那股骚臭味也是越来越烈,稍微吸入一点,便立刻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幸好这种眩晕并不持续,一闪而过,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王重阳不知道仲满堂施展的正是一种叫做扫帚星的骷髅棒,这跟骷髅棒是他向师父借来的,因为他回山说出自己的经历之后,长一辈的人大都不相信,这位师伯更是逼着他带路来玄武谷。仲满堂想起自己死里逃生,早已吓破了苦胆,哪里还敢再回来,只是这位师伯一向言出法随,从未有晚辈敢于违背他的话,连师父都没有替他开脱,不得已只得向师父接了两件法宝,用来防身,一件便是这根扫帚星。 扫帚星名副其实,一旦注入内力施展开来,棒头便会冒出星花烟雾,挥动的时候,在棒头扯成了扫帚星云的形状。实际上这根骷髅棒中隐藏有打量的磷火毒雾,被内力逼出来,便形成了这种样子,不但形状诡异,可以扰人心神,而且其中的毒雾也是十分厉害,普通人只要稍微吸入一点点,就会当场昏死,即使有一定修真基础的人,吸入一点,也会头脑眩晕,呼吸困难,大大影响他的发挥。 仲满堂眼见王重阳以为躲闪,并不出手反击,同时他的双唇紧闭,眉头深皱,知道一定是扫帚星起了作用,对方已经受到了压制,知道自己选对了法宝,恐惧之情渐去,心神渐渐稳定下来,这样一来,他便将更多的功力用在了进攻之上,扫帚星的威力更多地被发挥出来,棒头的火星更多更大,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更响,犹如锅里的豆子被炒爆了一样,烟雾更是翻卷环绕,越翻越多。 那人负手在背,站在一边掠阵,眼看仲满堂将这根扫帚星的威力发挥到这种程度,心里也是很满意,毕竟仲满堂在北邙山三代弟子中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一旦能够将他的真实本领施展出来,江湖上便少有对手。原先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孩子吓成了那副模样,连他这个做师伯的都感到羞辱。 他欣慰之余,转头去看仲满堂的对手。到现在为止,王重阳还没有出过一招,他只是不停地躲闪,在扫帚星的烟光棒影之中穿来插去,那动作倒也轻松自如,他不由得感到惊讶。 师弟这根扫帚星的威力他是很清楚的,限于功力,仲满堂并不能将它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但看情形也有了六七成,且不说打不到对手,棒头上的火星烟气都是有剧毒的,火星一旦沾上人的身上便会向里腐蚀,直到见了骨头,而毒气吸入一点就足以致人昏迷,而那个黑小子显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烟光棒影里穿插,这么长的时间,即使不被火星沾上,至少应该吸了不少的毒雾,但是看他的脸色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动作更是越来越轻盈快捷。 双方又斗了二十多招,仲满堂见对方一味地躲闪,从来没有反击,以为王重阳怕了自己的扫帚星,可以有恃无恐,便将全部的精力全都用来进攻,将扫帚星威力全都施展出来,舞成了一片烟光云影,彻底将王重阳的小小身躯笼罩在里面,心想即使打不到你,你还能一直憋着气不呼吸?毒也要毒死你。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兴奋,功力更是凭空长了一成多。他全力攻了三十多招,内力便有些不继的迹象,不得已放慢了速度,却见王重阳仍然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动作更加轻快,神情更加自然。仲满堂心中又是涌起了一股恐惧之情。 适才这一阵疯狂的进攻,虽然扫帚星上的星火毒雾是卷向王重阳的,但是因为过于兴奋,自己这面的防护未免有些疏漏,记过也稍稍吸入了一点点的毒气,当便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好不容易才止住。对方是什么人,即使他能够长时间的不用鼻子和嘴巴呼吸,全身上下汗毛根的细孔也应该吸入不少的毒气,怎么看上去反而比以前更精神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仲满堂已经将自身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眼见得扫帚星将对方罩住,却是持久无功,惊骇之余,左手偷偷伸进腰间的鹿皮囊中,在手心暗暗扣住三粒阴魂弹,先用扫帚星猛攻两招,趁着棒头的烟光闪烁,左手一甩,将三粒阴魂弹全打过去。 啪啪啪,三声炸响,阴魂弹爆炸时的火光烟气很大,将王重阳所在的位置全都淹没,看不到他的身影,所以也不知道打中了没有。仲满堂唯恐王重阳从烟雾中冲出来拼命一搏,便向后撤了一步,右手扫帚星,左手阴魂弹,严阵以待。 山风吹来,烟雾渐渐散去,等到烟雾散光,仲满堂目瞪口呆,作声不得,急忙转头四下观瞧,就是不见王重阳的身影。难道刚才的阴魂弹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炸成了粉末?仲满堂心中一阵狂喜,急忙低头在地上搜寻,地上全是沙石,并没有看到有残肢断臂,甚至连根头发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师伯低沉的声音道:“上面。”仲满堂急忙向旁闪开一步,举头向上看去。果不其然,只见王重阳在距离地面三丈高的石壁上,一手抓着石壁上的小松树,身体一摇一荡,看起来甚是悠闲,正看着自己微笑。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飞上崖壁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仲满堂心里吃惊,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冲着上面笑道:“喂,干吗跳到那上面?想要耍猴吗?” 王重阳道:“你的那根骨头太厉害,下面呆不住,只好上来了。” 仲满堂见他实话实说,也是觉得很有趣,想来刚才凑巧了,自己刚要打出阴魂弹,那小子正好先跳起身来,接着阴魂弹爆响,烟雾将自己的眼光挡住,所以没有看到,当下便道:“你下来吧,我不会再打你了。”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阴魂弹扣紧,只要王重阳稍一疏忽,便立刻将它打过去,定要炸他一个粉身碎骨,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王重阳在上面摇摇头,道:“既然你不想打,那我还下去干什么?我还有事要做,你们走吧。” 仲满堂道:“我有几句话要说,问过了立刻就走,绝不伤你一根毫毛,怎么样?下来吧。” 王重阳仍是摇摇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在上面也一样。” 仲满堂见王重阳不上当,又觉得他怕了自己,心想再给他一粒阴魂弹,即使炸不死他,也会把他轰下来,于是笑着对王重阳道:“上面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我也上去?” 王重阳赶紧伸出一只手,道:“不用,你就站在那里别动,要不我就走了。” ------------ 第二零零章 反眼若不相识 仲满堂不知道王重阳不会飞行术,以为他要走,凭自己的本领拦不住他,师伯虽然可以拦住,但自己脸上不好看,仍然不能彻底雪耻。于是便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瞪大眼睛向王重阳身后的崖壁上看去,满脸惊恐之情。 王重阳不知是计,扭头去看,仲满堂左手一挥,手里的阴魂弹好似一颗黑色流星,向王重阳飞去。 眼见得那粒阴魂弹就要打中王重阳的脊背,王重阳的身体忽然转了个圈,左手一抄,便将那粒阴魂弹绰在手中,拿到眼前看了看,道:“只是什么东西?给我的?我看没什么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说着轻轻将手一甩,将那粒阴魂弹扔了回来。 仲满堂一开始非常惊讶,后来见阴魂弹飞得很慢,准头有很差,几乎偏了有一丈多远,朝着石壁飞过去。仲满堂舍不得那粒阴魂弹,飞身过去,想要收回它。身子刚跳起来,忽听身后师伯叫道:“小心。” 他知道不妙,身子已经起到空中,无法扭转,急忙将右手的扫帚星挥起来,朝着前面胡乱打去。 啪的一声,扫帚星正打再阴魂弹上,仲满堂只觉得身心大震,还没有回过神来,砰的一声,肩头已经中了一掌,感觉就像是对面的整个崖壁撞了上来,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远远地飞走,扑通掉在沙石地上,又滑溜出去老远才停下来,一动不动。 这一下大出那人的意料之外,他眼见王重阳窜来窜去,一直在躲闪了仲满堂的攻击,始终没有回过一招,虽然身法快捷,犹如灵猫一般,但是脚步还是比较滞重,显示他的内功并没有多强,这样不停地跳跃,更多的是靠着外在的体力,这种体力再强,也不能跟内功相提并论,所以并不担心仲满堂会输。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当仲满堂将扫帚星的威力渐渐发挥出来后,王重阳便被它的星火毒雾给笼罩住了,他也认为,用不了多久,即使王重阳不被扫帚星打到,也会吸入毒气自己晕倒。后来仲满堂突然发出三粒阴魂弹,他很是不以为然,觉得多此一举。 直到王重阳凌空接住仲满堂打过去的阴魂弹,他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因为阴魂弹非常灵敏,打出去之后,稍微一吃力,即便是打在一团棉花上面,也会爆炸,而这孩子竟然凭着身体的旋转之力,就用手掌硬接住了阴魂弹,当真是大出他的意料。 要想接住阴魂弹,单靠身体向后旋转的拿掉卸力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这人的手掌极其柔软,能够控制它自由起伏,在瞬间将阴魂弹的力量卸掉,这样才能避免它的爆炸。而能够控制掌心肌肉达到这种程度的人,内力一定是到了相当刚的境界。 那人正在惊讶,王重阳已经将阴魂弹掷了回来,他见哪里阴魂弹不但速度出奇的慢,而且准头也是出奇的差,知道里面一定有鬼,眼看仲满堂跳过去要用手接,急忙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阴魂弹忽然改变了方向,划了个弧形,朝着仲满堂飞来,速度也快了一倍,幸好那人刚才喊了一声,仲满堂慌忙中挥起阴魂弹,无巧不巧,正好打中,这才免于一难。只见一条人影从空中飞降,穿过阴魂弹炸出的烟雾,挥手一掌正打在仲满堂的肩头,将他打得飞出去有六七丈远。 那人这才知道遇到了真正的高手,刚才一直深藏不露。他顾不上去看仲满堂的死活,急忙运起神功,慢慢拿出自己的独门兵器,叫做髀骨厌胜刀,是用一根骷髅大腿的髀骨练成的,一头是圆棍,另外一头是扁平的铲形。 王重阳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不相信自己能够将仲满堂打败,而且是一掌将他打飞,只用了一掌,现在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他将右手掌举到眼前来回看看,又抬头看看远处的仲满堂,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梦中。 这一点让他十分迷茫,也十分奇怪,因为他一到能中便功力大长,几乎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所向无敌。 王重阳见竖刁拿出了一根一头扁平的白骨棒,神情甚是紧张,他对竖刁比较有好感,不愿意跟他为敌,于是对着竖刁歉意地一笑,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掌这么利害。” 他这句话本是真心道歉,没想到听到竖刁的耳朵里变成了冷嘲热讽,竖刁冷冷道:“好本事,你不用对不起谁,满堂学艺不精,自讨苦吃,就该有这个结果。” 王重阳听了一惊道:“什么结果?他没有……没有死吧?”见竖刁不回答自己的话,便迈步向仲满堂那边走去。 竖刁忽然将手中的髀骨厌胜刀一横,冷冷道:“别动。” 王重阳愕然止步,看着竖刁,道:“我去看看他怎么样?” 竖刁道:“一个无名小卒,死就死了,有什么好看的。我想讨教几招,请你亮兵刃吧。” 王重阳连忙举起双手连摇,道:“别别别,我不能跟你动手。” 竖刁双眼未必,准备迎接王重阳的偷袭,不过并没有什么偷袭发生,他沉声道:“为什么不能跟我动手,难道我不值得你动手吗?” 王重阳道:“不是,你的本领我是知道的,大得很。但是……” 竖刁道:“但是什么?” 王重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到梦中,我就像是换了个人,变得本领很大,平时自己打不过的,轻轻一掌就能把他打到。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位仲师兄的本领就很大,我本来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一掌便把他打飞了。” 他说的都是实情,但是竖刁越听越气,这几乎就是当面向他挑战,如果他不迎战,被人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他极力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怒火,道:“原来如此,你是在梦中,我可是一直都清醒的很,不知道一个梦游的人跟一个清醒的人动手,是做梦的人胜,还是醒着的人胜?”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最好不要动手。” 竖刁道:“为什么?” 王重阳道:“因为……我在梦中变得很强大,而且……我还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动不动就发怒,一发怒就会打死人。我怕自己一旦控制不住自己……” 竖刁道:“一失手就会把我打死?” 王重阳笑道:“是,我真不愿意把你打伤,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所以最好……” 竖刁没等他说完,便仰头一阵哈哈大笑,声音中满是愤怒和凄凉之意,良久不绝。王重阳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见这样放肆地笑起来,又不好意思打断他,心里奇怪,难道是刚才在玄妙宫中被昙月大师吸去了一半身体,成了半边骷髅,后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恢复了原样,但是看来伤到了他的脑子,所以才会做出这样奇怪的行为。 好不容易等到竖刁笑声歇住,王重阳道:“你没事吧,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那就早早休息。” 竖刁的脸现在变得通红,双目如电,紧紧盯着王重阳,一字一句道:“我倒是向早点休息,可惜这里没有我休息的地方。” 王重阳四下看看,在他看来沙滩石头,无处不可以休息,便道:“你要到什么地方休息?要不我领你一个地方,那里保证……” 竖刁微微一笑,笑得王重阳很是不自在。竖刁道:“我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正好可以将我的身子装下。”他用手上下比了比自己的身体,“你见到过没有?”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想跟竖刁开个玩笑,“不过,有一个地方倒是有很多你说的这种盒子。” 竖刁奇道:“什么地方?我倒是想去瞧瞧。” 王重阳用手一直西山的方向,道:“那座山的北边,有一个悬崖,光溜溜的寸草不生,上面凿了好多的小洞,洞里都放着能装下你的小盒子。不过,那些盒子里面已经有人预先占住了,你要想进去,就得把他们从里面赶出来。” 话还没有说完,王重阳就憋不住笑了起来,能够捉弄一下竖刁,他觉得很是开心,越笑越想笑,笑个没完。 竖刁并没有笑,只是冷冷地瞪着王重阳,一声不吭,一张长白脸,现在很沉沉的。等到王重阳好不容易止住笑声,他才道:“很好笑吗?那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这下轮到王重阳吃惊了,他本是跟对方开玩笑,没想到对方丝毫不觉得可笑,反而随口承认了。他愣了一会儿,道:“我说的是棺材。” 竖刁道:“我说的也是棺材。” 王重阳道:“我是开玩笑的。” 竖刁道:“我可没有开玩笑。” 王重阳很是尴尬,道:“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竖刁慢条斯理道:“因为你一失手就会打死人,我不能不预先找好休息的地方。”说到这里,忽然提高了嗓门,大声道:“我的命就在这里,尽管来拿吧。” 王重阳见竖刁的黑色长袍忽然鼓胀起来,鬓角的两挂纸钱也斜斜飞起,不一会儿,竖刁的身体便被一股若有若无的烟气包裹住。 ------------ 第二零一章 髀骨厌胜刀 竖刁身上的黑袍和鬓角的纸钱串无风自飘,身上被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王重阳距离他有一丈多远,都深深地感到了那种恐怖的杀气。 竖刁沉声道:“亮出你的兵刃,动手吧。” 王重阳摊开两手,道:“我……我没有兵器。”他身上唯一的一个兵器,太一金钢圈,已经被昙月大师强行借走了。 竖刁冷笑道:“嘿嘿,我忘了,你杀人一向都不用兵器,你都是失手将人打死的。” 王重阳知道竖刁这几句话是在讽刺自己,但却无言以对,只是反复地道:“咱们俩就不要动手了吧?” 竖刁道:“迟了,接招吧。”右手挥起髀骨厌胜刀,朝着王重阳的腰身横劈而来。 竖刁的本领,王重阳是领教过的,不敢怠慢,从竖刁拿出髀骨厌胜刀的那一刻起,早就绷紧了神经,竖刁身体微动,知道他要动手,急忙向平旁边窜去,即便如此,还是被厌胜刀的芒气扫中了手臂,火辣辣的疼,眼见那把白骨头又挥了过来,便飞身跳向崖壁。 他知道在崖壁上也存身不住,刚到崖壁上,双脚一蹬,身子横窜出去,身在空中,就听到刚才脚蹬的石壁上轰的一声响,碎石飞过来打在了他的身上,知道一定是竖刁的厌胜刀打在上面,心里甚是惊异,身体落到谷底,抬头看时,幸好竖刁没有跟着追来。 原来适才竖刁连出三刀,有个名堂,叫做三三归一,乃是极其厉害的一招。髀骨厌胜刀连劈三下,竖一刀,横一刀,斜一刀,而且三刀紧紧相连,中间没有间隙,三刀出手看起来就像是一刀一样,一般来说只要被第一刀扫中,二三刀根本躲不开,必中无疑。 竖刁一刀劈出,眼见得王重阳已经被刀尖芒气扫中,心中一喜加紧施为,后两刀更是快捷,没想到王重阳的身法更快,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一劫,第二刀在王重阳脚尖刚刚离开时打中了石壁,第三刀简直是对着空气斜斩过去,距离王重阳差着好大一截。 竖刁没想到王重阳的身法如此之快,自己刚才看走了眼,以为他的内功不过如此,主要还是靠着体力跳跃,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不想王重阳与众不同,天生神秉,从小在高崖深谷中窜跳惯了,连出了特殊的轻身功夫,虽然是靠着体力施展,但是丝毫不低于练内功的人,而敏捷灵转又远远超出一般修真之士,远程奔跑或者不能显露他的这种特长,但在有限的空间里,却占据着明显的优势。 在北邙山上听了仲满堂的讲述,他就有些不大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就算是没出娘胎就练功,本领又能高到哪里去,以为仲满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才故意夸大了那小孩的本领。等到刚才看王重阳跟仲满堂动手,才知道果然不同一般,王重阳不但能够轻松躲过仲满堂的攻击,更重要的是出入扫帚星发出的星火毒雾,竟然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能够憋气如此长的时间,说明他的内力非同一般,果然,最后王重阳从石壁上飞下来,一掌便将仲满堂打飞了。这一来竖刁不得不彻底改变了对王重阳的看法,完全抛弃了蔑视心理,已经将他当作可以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平等对手。接下来王重阳不懂得江湖人的说话风格,好心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如刀似剑,听到竖刁的耳朵里,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公然叫阵,想要罢手言和也不能够。 竖刁功力高强,又使出了自己的兵器,盛怒之下出手,其威力可想而知,放眼天下江湖中,值得竖刁使出这一招的人还真是能够数得出来。竖刁实在是被王重阳那几句狂妄自大,欺人太甚的话给气晕了脑袋,这才会第一招就使出了自己的拿手本领,刚使出来就有些后悔,心想还有好多事要问,万一这小子不禁打,岂不是自找麻烦? 没想到他这一招雷霆万钧似的攻击,只是在开始时扫中了对方一点点,后来简直就是挨不到边,这让他大为惊讶,眼看着王重阳飞身跳回谷底,竟站在当地呆了一下,没有继续追击。 王重阳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对方的闪电攻击,跳到谷底正准备再逃,忽然看到竖刁站着不动,以为他不想再打,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不想那把髀骨厌胜刀呼的一声又当头劈过来。 王重阳只得闪身再躲,幸好这一次不想上一次那样厉害,他使出自己的跳跃本领,勉强可以躲转。王重阳见对方逼得很紧,那把白骨刀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从自己的脸前劈过,便一边躲闪,一边结结巴巴地请对方罢斗,对方明明听到了,却是充耳不闻,仍然一刀接一刀地劈过来,有条不紊,虽然劈不到,却并没有停下来。 那人见自己的杀手招式并没有凑效,才知道这孩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当下收起轻视之心,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有时候明明见到有可乘之机,也并不轻进冒险,一遍打斗,一遍催动自己的内力,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手里的那柄髀骨厌胜刀上。 竖刁跟仲满堂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他没有全力以赴,但是王重阳却感到了那种强大的压力,刀尖发出的锐利的芒风,不时扫到他的身上,虽然不足以伤害到他,但是火辣辣的仍然很难受。他竭尽全力跳跃躲闪,也只能堪勘躲闪开,再没有半点闲暇空隙,跟刚才大不一样。 幸好髀骨厌胜刀上没有发出扫帚星那样的星火毒雾,王重阳不用憋着呼吸跳跃,可以自由呼吸,虽然厌胜刀的攻击力越来越强,但是王重阳的内力也在不停地增强,所以并没有因此而变的危险,相比较起来,王重阳觉得那把刀的运行越来越慢,对自己的威胁渐渐变小,所以又开口请竖刁停下来,有事好商量。 两个人的内力都在急剧增加,不过还是王重阳的要快一些。四五十招一过,竖刁的内力渐渐发挥到极致,内力注入刀柄,髀骨厌胜刀慢慢起了变化。厌胜刀的白骨面上本来有很多小小的图形,因为打斗时速度太快,看不清楚,这时那些图画慢慢发出亮光,黑色线条变成黄色,就像是烧红的铜丝一样。而且越变越大,其实他们并没有变大,但是看上去却像是大了好几倍。 这样一来,王重阳可以看得比较清楚,那是些图像,什么都有,小星星,毒蛇,蚯蚓,灰狼,蝎子,蜈蚣之类,也看不尽到底有多少种。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想竖刁看去,只见竖刁的脸色现在变成了深绿色,眼睛却放出黄色的光亮,嘴唇成了黑紫色,而且还在不断地蠕动,似乎是在念咒语。 竖刁的长发已经散乱,披在脑后,在他快速移动的时候,长发在脑后被横向拉直,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破旧的扫帚,形象甚是诡异,这让王重阳想起了适才仲满堂手中的兵器,扫帚星。 一颗星星突然从刀面上飞了起来,在空中浮浮沉沉,慢慢向着王重阳这边飘过来,接着又是一颗,两颗,到了王重阳身边先是绕着他转圈,王重阳瞅机会向那几颗小星星打了一掌,他的手掌明明已经打到了其中的一个小星星,但是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打到一样。 他这一分神,差点没有被厌胜刀打中,幸好现在厌胜刀的运行慢了好多。刀面上的东西还在接连不断地飞起来,和星星一样,浮浮沉沉地飘过来,围着王重阳缓慢地转圈。 王重阳打了好几掌,结果跟第一次一样,明明已经打中,却什么都没有,害得他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厌胜刀打中,他猜想,这些东西也许都只是些幻影,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的,没有什么实际的效用,所以便撇开了,不再去考虑它们。 王重阳见竖刁的形象越来越恐怖,但是他的厌胜刀却是越挥越慢,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是他本意就不想斗,所以虽然有很多机会可以利用,他都没有抓住进行反击。 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周围已经被这些星星毒虫和猛兽给团团包围,而且他们旋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王重阳心想,自己手里如果现在有太乙金刚圈,自己就可以随着它们转圈,那样做一定很有趣。 忽然竖刁嘴里一阵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接着一声长啸,声若鬼哭狼嗥,十分的凄厉,他高高地扬起头来,大张着嘴巴,那样子确实很像一头走投无路的独狼。笑声未落,他挥起髀骨厌胜刀,朝着王重阳这边猛劈下来。这时两人之间相距差不多有两三丈远,这一下根本劈不到王重阳,所以他并没有躲闪。 厌胜刀猛劈下去,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发出刀芒,只有一个灰色的小圆球飞过来,到了王重阳身前边爆散开来,从中射出许多的光线,分别射中了围在王重阳身周的那些星星毒虫和猛兽身上,王重阳只觉得眼前一阵奇亮,刺得他的眼睛不能睁开,耳听得丝丝之声连响,那些东西都像是流星一样朝他打过来。 王重阳知道不妙,急忙挥动双掌去扫,依然是扫了一个空,只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许多地方一起疼痛,就像是被尖利的东西划破,蝎子螫到,狼牙咬住一般,再要用力摔打自己的手脚时,却发现全身麻木,已经不能动弹。 这一下将他吓了个魂飞天外。 ------------ 第二零二章 神虎上身推不开 王重阳大惊之下,竭力挣扎,仍是一动不能动。抬头向竖刁看时,竖刁已经停止进攻,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嘿嘿直笑,笑得王重阳头皮发紧,心里发毛,知道刚才一定是着了他的道儿,那些飞舞的星星毒虫和猛兽,打上去没有感觉,却并不是空无一物,现在它们都打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看来已经制住了自己。 王重阳以为穴道被制,暗中运起内功,想要打通穴脉,却发现经脉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这一下他可真的是黔驴技穷,只能任由竖刁摆布了。 只见竖刁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自己,脸色并没有恢复平常,仍是墨绿色的,眼睛中射出的黄光,现在变作血红色,头发变成灰白色,虽然现在站着没动,仍然在脑后做扫帚状。 王重阳见竖刁变成这样一幅丑恶形状,心里很是惊恐,道:“你。” 竖刁嘿嘿笑道:“动不动就失手将人打死,好一个威武的少年英侠。不知道你现在是醒着呢,还是在梦里?”声音变得尖细嘶哑。 王重阳不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是醒着的,可是现在的本领却像是在梦里。” 竖刁道:“不错,你的本领是很强,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今日叫你落到我的手里,休想再做白日梦。”接着大喝一声,“呔,你的师父是谁,快快如实招来。如有一线生机,我自会饶你一命。” 王重阳知道他问的是教武功的师父,便道:“我没有师父。” 竖刁嘶哑着嗓子道:“我以为你会说功夫都是在梦里学的。” 王重阳一愣道:“是啊,你是知道的?” 竖刁两眼一瞪,道:“我呸。我还知道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王重阳见竖刁不相信自己的话,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竖刁道:“你这种鬼话对人说或许有人相信,对鬼说嘛就差了一点。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找死,我就让你在梦中见阎王吧。” 说完话,竖刁将手中髀骨厌胜刀收起来,缓缓抬起了右手掌,正对着王重阳,五指弯曲如钩,指甲凭空长了二寸多长,呈锥尖状,蓝莹莹地闪着微光,一步步朝着王重阳走过来。 王重阳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骚臭味道,心里一慌,又开始极力挣扎,但是身体各个部位就像是在里面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 眼看着竖刁一步步走近,心中惊惧,忽然感觉嗖的一声,似乎脑门上开了个口子,接着眼前金星乱舞,而竖刁的手爪已经朝着走近的胸口抓来,骚臭味直逼面庞,中人欲呕。 王重阳危机之中,下意识地挥掌迎了上去,没想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能动。啪的一声,两掌相交,王重阳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急忙加力反击,右脚后退了半步。 眼见一股白气再眼前左右翻卷,上下飞腾,转眼间便将在那些飞舞的金星全都卷走,跟着脑门上一阵清凉,全身上下全都恢复自由,十分的舒畅。 却见竖刁腾腾腾腾向后连退四五步,身体一歪,差点跌坐再地上,好不容易才勉强站住脚步,两眼瞪着王重阳,眼珠子似乎都要凸出来,眼里满是惊疑的神情,脸上的颜色从墨绿变成灰白,从灰白变成血红,又从血红变成靛青,转眼之间变了好几种。 王重阳曾经见过这样的情景,那是在胡雪燕的石室里,看到胡雪燕脸色变幻不定,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表现,竖刁现在一定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需要人帮助,他可以用拇指抵住他的肩井穴帮他渡过难关。 他喊了一声:“我来帮你。”便迈步向竖刁走去。 刚向前走了两步,只听竖刁大喝道:“站住。” 王重阳愕然止步,看着竖刁,只见竖刁的脸上颜色变幻更加快捷,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瞪着自己,嘴唇紧闭,脖子的喉结却在一下一下跳动,一只手指着自己,不然自己上前。 王重阳站在那里,看着竖刁,他虽然没动,但是除了脸色变幻之外,全身也在不停地颤抖,似乎正在跟走火之魔拼命争斗,心想或许他自己有办法,不用我帮忙。他自己懂得不多,也怕把事情搞砸了,边站着没动。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诡谲,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竖刁的那柄髀骨厌胜刀也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邪派兵器,比起仲满堂拿的那把扫帚星有过之而无不及。扫帚星的星火毒雾虽然厉害,但都是看得见的厉害,而厌胜刀的厉害却是看不到的,是阴邪的。 竖刁先是使出三三归一,以绝大的力量和极快的速度攻击王重阳,仍然让他逃脱,当下便知道单用正常的功夫,一定不能将王重阳打倒,于是他便改变了策略,决定使出厌胜之术来对付王重阳。 厌胜之术本来是一种古老的法术,通过对某种与敌人相关的东西施加攻击,从而达到间接攻击敌人的目的,最为常见的就是弄个木人,棉人,或者是找来敌人身上的指甲,头发,然后用剑去刺木人,用针去扎棉人,再用上法术,对方就会有感应,出现心疼头疼诸种症状,知道最后疯狂而死。 竖刁的厌胜刀本来就是专门用来施展这种法术的,只要他用这把刀沾染上敌人身上任何一种细微的东西,就可以回去施展法术,而他的刀面上本身就具有各种毒物,只要他一念咒语,那些毒虫猛兽就会发动,对方便立刻会感受到诸般痛苦。 现在他刚刚看到王重阳,自然不能施展这种厌胜术,而且他也不愿意对这样一个小毛孩子使用这种法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单凭自己的真实本领,好收拾不了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吗? 在他知道了这个小孩的本领确实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之后,便决定使用他厌胜刀上的诸般毒物。原来刀面上的那些毒物图画都是真实的毒物,被他抓住用法术禁锢在上面的。只要他解掉禁术,就可以将它们尽数放出来,按照自己的指令去攻击敌人。 只是施展这种法术需要时间,要将内力慢慢注入厌胜刀中,一点点激活那些毒物,如果激活得过快,让毒物突然得到很大的力量,它们就会不停指令,甚至反噬,那样一来就成了害人不成反害己了。 所以王重阳后来感觉到厌胜刀的速度和力度都变弱了,因为竖刁一遍施展招数跟他周旋,一遍暗暗将内力缓缓注入厌胜刀中,一点点激活岛上的那些毒物。等到刀上的毒物全都激活,并且渐渐恢复凶恶之态,他才开始将它们全都逼出刀外,朝着王重阳围过去。 一旦所有的毒物全都就位,竖刁立刻念动咒语,催动毒物猛扑到王重阳的身上。这些毒物全都是有形无质,但是毒性都在,所以一旦进入王重阳的体内,便开始发出毒素,将他的全身都变得麻木不仁,成了一具僵尸,任由竖刁摆布。 要不是王重阳刚才在玄妙宫中,被上古虎符中飞出的神户气影扑上身,只怕现在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那枚上古虎符,乃是一件稀世珍宝,内涵无穷威力,并且是各种邪魔的克星,所以被用来镇压这句非毒骷髅,以至于非毒骷髅那么大的本领,都不能自己摆脱出来,离开那只三尸变相床,费了好多年的功夫,才能够将魂魄脱离骷髅,在玄妙宫各处游走,但仍然不能走出宫门一步,可见上古虎符的威力。 王重阳他们进如玄妙宫的时候,恰好是虎符镇妖满一百年的时辰,当五个人将内力灌输再木魁身上,将非毒骷髅拽起来的时候,蓝衣侍女飞身道三尸变相床里面去取那枚上古虎符,正赶上神虎飞出蓝田暖玉,当头一爪,将蓝衣女子身上抓了好几个血道子。这还是神虎刚刚苏醒,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然爪便要了她的命。 蓝衣女子在前面飞跑,神虎气影在后面追逐,等到那些白气刚刚聚敛成神虎形状,恰好王重阳跑过来拦在它的面前,当头一掌打过去,连手掌带胳膊全都被虎口吞下,王重阳大惊之下,急忙用力向外拔手臂,这一拔用上了上清玄诀中的功夫,但是神虎气影仍然紧紧裹住他的手臂,摆脱不开,紧接着,虎口上移,渐渐将他的肩膀,头脑吞没。 王重阳眼前一片云雾,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知道已经进了白气老虎的肚子里,他惊恐万分,用尽全身之力拳打脚踢,但是全身都被一种坚韧的东西紧紧裹住,一动不能动。这样他便无法施展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也不能施展昙月大师传授给他的修月掌。 因为手脚无法动弹,自然用力支撑,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仍然无法动上一根小指头,他一阵用力过猛,眼前忽然进行乱冒,只见那些金星忽然全都变成了蝌蚪的模样,在他的眼前摇着尾巴,缓缓游动,那样子就像是他在《上清玄诀》上看到的蝌蚪文字。 他的身上一阵奇痒,似乎每一条毛细血管都在他身上瘙痒,那种奇痒直钻到了他的心窝里,而他的手脚就在这时开始能够活动了,虽然空间不大,但毕竟不想先前那样难受,他十分惊喜,虽然奇痒难耐,但是比起像僵尸一样不能动弹,他当然要选择前者。 王重阳赶紧开始精心想象《上清玄诀》中的那些蝌蚪文字。 ------------ 第二零三章 神虎破阴火爪 双胞胎 王重阳开始全心想象蝌蚪文字,那些蝌蚪便在他的面前缓缓游过,然后朝下绕着他的身体旋转,看起来就像是在水中游泳一样。而随着这些蝌蚪缓缓游动,他的身体就像是被这些蝌蚪的小尾巴搔到了一样,痒酥酥的十分舒服,蝌蚪越来越多,那种酥痒的感觉也越来越强,到后来,王重阳简直是全身都被密密麻麻的蝌蚪跟包裹住了。 过了一会儿,那些蝌蚪开始变少了,当最后一只蝌蚪摇着小尾巴慢慢从脸前游走之后,王重阳突然发觉自己又看到了石室里的景象,包裹在他身上的那只威猛的气虎已经不见了。 实际上那只从上古虎符中飞出来的神虎已经渗入他的身体里,从此便入住其中,慢慢跟王重阳的身体合二为一,无法分离。 上古虎符本是最好的镇邪宝贝,百邪不侵,只因为刚刚进入王重阳的身体不到一天时间,两者尚不能完全做到心意相通,所以直到王重阳遭受了竖刁的厌胜之术,星星,毒虫和猛兽全都攻进他的身体里,他拼命用力挣扎,这才激发了神虎。 王重阳身体里的神虎刚刚苏醒,那些毒虫猛兽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慌不迭从王重阳的天灵盖上窜了出来,神虎随后飞出,追上前去一扑一趟,便将他们全都扑倒,张开大嘴一吸,所有的东西都飞入了它的嘴里。神虎吞下了那些毒虫猛兽,张着嘴仰头转动了两下,便又从天灵盖飞回了王重阳的身体里。 因为距离王重阳太近,他反而看不到神虎的全身,只看到眼前白气翻卷,并不知道那是一只老虎。当神虎回到王重阳的身体里时,竖刁的阴火爪也当胸抓到,王重阳奋力挥掌相迎,这一掌中因为有了神虎的加入,力量变得惊人的大,竖刁承受不住,被打得跌跌撞撞倒退出去四五步,全身向散了架一样,差一点摔倒。 原来竖刁的这一种阴火爪,用的是体内储存的腐尸气,这些腐尸气顺着经脉输送到他的手掌心,被他用内逼着向外喷出,然后被他指尖的寒磷阴火点着,腐尸气的烈焰一下子就能将对方全身包没,这种火焰非常猛烈,而且水扑不灭,沾上一点点都会让人痛苦不堪,更不用说完全被他包裹住了。 没想到他这一掌打出去,腐尸气还没从掌心发出,便被王重阳的一掌拍到,双掌相交,掌心吃不住对方浑厚的力量,那股腐尸气竟然又被逼了回去,顺着经脉逆行,直冲向丹田要穴。 竖刁惊惧交加,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急忙集中内力拦阻那股逆行的腐尸气,一旦要让它重入丹田气海,便会立刻全身中毒,肉身腐烂而亡。这一来竖刁受到内外夹击,相比较而言,还是内在的威胁更大,所以全力拦阻腐尸气,脸上的颜色也因为体内力量变化而变幻。 当王重阳要过来帮忙,他赶紧伸手阻住,却不能说话,一方面他怕王重阳以帮忙为借口,趁机暗害他,另一方面他又怕王重阳不懂自己的危机所在,帮了倒忙。其实当时他已经精疲力竭,正盼着有人来帮忙的。 王重阳看着竖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微微弯曲,脸上颜色变幻,牙关紧咬,似乎正在强自忍受这巨大的痛苦,但是他又不让自己上前帮忙,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看。 好在过了一会儿,竖刁脸上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浅,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掉下来。王重阳没想到自己一掌能够将竖刁打成这个样子,心里既惊讶,又觉得有些歉意,毕竟竖刁对他还不是很坏的。 他心里疑疑惑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就在几天前,他还远不是竖刁的对手,他想,或者是竖刁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毕竟昨天晚上他被昙月大师吸走了半边身子,可能当时他是在装死,等到自己个昙月大师离开,他便想办法重新恢复原状,从玄妙宫中逃了出来。身体恢复了原状,但是功力还差得很远。 王重阳越想越有道理,便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这句话听到竖刁的耳朵里,又是让他又羞又怒,只是他现在好不容易阻止住了腐尸气的逆流,累得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只是对着王重阳怒目而视。 王重阳道:“你看起来很累,那边有块石头,你坐下歇歇吧。” 竖刁满肚子怒火无力发泄,只当没有听见,一声不吭。 王重阳看着竖刁的身体,道:“你真了不起,你那半边身体是怎么变好的?当时我真的吓坏了,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竖刁不知道王重阳罗哩罗嗦在说些什么鬼话,只是静静调理自己的内息,将腐尸气慢慢送回远处储存起来,也不去理会王重阳。 王重阳想起昨天的那一幕就感到心有余悸,而竖刁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离玄妙宫,身体恢复原状,又让他十分的感兴趣,于是接着问道:“你说说,昨天你变成了一半真人,一半骷髅,从头到脚,就像是被切开的一样,怎么这么一会儿便又长好了。还有,幸亏你会五行遁法,不然根本无法逃出来……” 王重阳正说得兴奋,忽然身后一个人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一半骷髅一半真人?我跟师伯刚刚赶到玄武谷里,你在哪里见到我师伯了?那不是活见……那什么吗?”他不敢直接称竖刁是鬼,于是便换成了那什么,不过原来的话谁都能听得明白。 王重阳扭头一看,只见仲满堂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拄着那根扫帚星骷髅棒,以为他的身材又瘦又高,骷髅棒较短,拄在手里,身体不得不先前弯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走到了王重阳的身后,王重阳想,他要是刚才突然从背后偷袭,我可是一点都没有防备。 他不知道仲满堂被他那一掌打在肩头,骨头欲裂,五脏六腑更是翻了个儿,虽然没有昏死过去,脑中意识清醒,但是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而且一阵阵恶心,嘴里往外流酸水。王重阳跟竖刁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但是就是不能开口说话。后来听到两人动手,心想王重阳哪里会是师伯的对手,不出三招,就会被动打倒。 后来听到那边风声呼呼,打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停止,虽然听到王重阳不断请求罢斗,师伯不答应,但就是不能打倒他,心里又感到有些高兴,师伯一直都怀疑自己再说假话,这下他可该相信了吧。 后来听到竖刁一声长啸,知道他一定是在施展厌胜刀,心想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凭师伯这样的伸手,对付王重阳,平常的功夫还拿他不下吗?何必要用厌胜之术? 这种厌胜术施展起来比较麻烦,再说也很少有人值得竖刁使用这种功夫,所以仲满堂平时没见过几回,这时便想好好看看,这时内息渐渐平稳下来,心跳也没有那么快,恶心感渐渐消失,他便挣扎着爬了起来,刚刚转过身,就见师伯腾腾腾往后退,而王重阳站在那里,好像没事人一样,心里甚是奇怪。 看到师伯脸上颜色变幻不定,知道他一定受了很重的内伤,却不知刚才是怎么回事,他的厌胜术不但没能将王重阳制住,反而使自己受了重伤,他并没有往王重阳身上想,以为一定是师伯在施展法术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记得听师父说过这种法术非常危险,一旦稍有疏忽,就会被那些毒虫反噬,看来师父是被自己的法术所伤。 接下来他王重阳说了帮忙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出言讥讽,心中也很恼怒,但是他现在已经受了内伤,而且早已被王重阳的强大功力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上前偷袭?后来听王重阳说的话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什么昨天还见到师伯,师伯在玄妙宫,被什么大师给吸成了一半真人一半骷髅,现在恢复云云,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当即出言驳斥王重阳。 王重阳道:“怎么可能,我昨天的的确确是跟竖刁前辈在玄妙宫里,从黄昏到半夜,一直都在一起,没有怎么分开,直到他变成了一半……一半……你没有亲眼看到,当时把握吓坏了。” 竖刁现在恢复了一半的功力,站直了身体,道:“胡说,我怎么会被人吸走一半的身体?你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 王重阳见竖刁矢口否认,还以为他是怕说出来败兴,于是道:“这没有什么败兴的,当时所有的人都被昙月大师打倒,还死了好多人,你能够逃脱,还能够恢复,那本事可了不起。” 仲满堂道:“师伯,他一定是把你看成竖刁师伯了。”他转头看着王重阳道:“你看到的是我的另一位师伯,这位不是竖刁师伯,而是上竖下亥,跟竖刁师伯是双……亲兄弟,长相一样,你一定是看错了。”说到这里看着王重阳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心下甚是得意。 竖亥却不像仲满堂那样,听了王重阳刚才的那些话,死了好多人,一半真人一半骷髅,知道竖刁一定出了事,兄弟连心,急忙问道:“竖刁他怎么啦?”他的嗓音刚才在施展厌胜术的时候就已经便来腔调,这时惊恐万分,更是变得嘶哑难听,就像公鸡打鸣一样。 ------------ 第二零四章 将鬼怪骷髅玩转在手心 王重阳听仲满堂说跟自己动手的这人不是竖刁,甚是惊讶,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将对面这人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这分明就是竖刁,不光是衣饰,个头,长相,连话音和说话时的姿态都是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呢?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该有这么相像,他扭头看着仲满堂,满脸都是疑惑。 仲满堂见王重阳惊讶疑惑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道:“看不出来吧,连我们北邙山的人也经常看错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竖亥师伯和竖刁师伯是双胞胎。” 王重阳仍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不是竖刁,而是另外一个竖亥,用手指着那人,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这就是……” 仲满堂刚要再说什么,竖亥刚刚止住一阵咳嗽,厉声道:“快说,竖刁到底怎么啦?” 王重阳这才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确实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同。两个人虽然从衣饰到长相都十分相像,但是对人的神情却是不同,竖刁的长白脸也是阴沉沉的,但是他那冰冷的语气中却多少透露出一点亲切,眼前这人的话语中只有暴戾和凶狠。 王重阳见竖亥很轻甚是焦急,知道他们兄弟连心,所以便将昨天自己被木魁抓进玄妙宫中,在宫中怎么见到了竖刁,十个人怎么被引到了那间月宫中,大家合力掀起非毒骷髅,不料反而被非毒骷髅吸走了精血,木魁和聂政都变成了骷髅,因为自己出手慢了一步,致使竖刁变成了一半肉尸一半骷髅,自己出来的时候,他还躺在月宫中。 竖亥听到自己兄弟落得如此悲惨的结果,刚刚恢复正常的灰白脸变得阴云密布,悲愤交加,他仰面向天,好一会儿才垂下来,泪水流了满脸,也不去擦拭,双目盯着王重阳道:“那玄妙宫在什么地方?” 王重阳用手指着骷髅阴风洞的方向,道:“入口就在那边。” 竖亥扭头对仲满堂道:“走。” 仲满堂愕然道:“去……哪里啊?” 竖亥狠狠道:“玄妙宫。” 仲满堂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之色,道:“师伯,玄妙宫里?我们……是不是先回北邙山报信,请山主派更多的人来……” 竖亥瞪了仲满堂一眼,吓得他立刻闭嘴,不敢再说。 王重阳道:“仲师兄说的不错,玄妙宫里满是机关,稍不注意就会被陷在阴阳微尘阵中……” 竖亥森然道:“区区一个阵势还难不住我。” 王重阳急道:“那里面还有十二个高手,武功都非常高,尤其是他们都学会了一种玄阴刺,竖刁就是被他们的玄阴刺打中,才被逼到那间石室中的。” 竖亥听了后,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玄——阴——刺。” 仲满堂见师伯似乎有了婉转的余地,趁机道:“师伯,要不……” 竖亥厉声喝道:“住口。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有别的选择。你不用在想别的事,只管做好恶战的准备。” 仲满堂吓得再不敢说话,只得眼睁睁看着王重阳,露出气球的眼光。期盼他能够将玄妙宫中说得再凶险一些,能让师伯改变决定。 王重阳看了仲满堂的神情,便道:“那里面真的去不得,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另外,你的本领虽高,但是不一定能偶打过他们,所以,最好不要去了,免得……” 仲满堂听了王重阳的劝说,心里一阵叫苦,他这样一说,师伯就是不打算去也非去不可了。不光是他的师伯如此,几乎整个修真界的人都是如此,你要是当面说他们不行,那就等于是要他们的命,无论多么艰难凶险的事情,他们也绝不会退缩的。 果然,王重阳说了这些话之后,竖亥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嘿嘿嘿冷笑不止。狠狠道:“我竖亥这一辈子从来都是人躲着我,我从来没有躲过人,不瞒你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地方,有这么多本领高过我的人,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去看看,免得留下终生遗憾。” 王重阳跟仲满堂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仲满堂心里这个骂呀,恨不得冲上前去朝着王重阳的脸上狠狠扇两巴掌。 王重阳忽然想起了昙月大师让自己每天找三个血食,这两个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用他们做血食再好不过,况且又不是自己要他们去的,使他们非要去,自己心里不用过于不去。这样师父和燕姐就躲过了明天的一劫,何必要阻止他们呢?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里不是龙潭虎穴,但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厉害。昙月大师,就是那个非毒骷髅,他是个吸血魔头,幽冥使木魁,聂政,还有你的兄弟竖刁都是被她害死的,她每天还要在吸食三个人的精血,如果你现在去了,正好做了她的血食,所以,……最好不要……” 王重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要是竖亥听从了自己的劝告,那不是等于判了东方珂和胡雪燕的死刑了吗?但是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走向死地,王重阳还是不能忍心,尤其是当这事跟自己扯上关系之后,他就更不能安心了。刚才这些话都是出于他的直觉,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那样脱口而出。 说出口之后,他便有些后悔,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再收回来。他心里很是矛盾,希望竖亥听了自己的话之后,心生畏惧,不敢再去,又盼着竖亥听了自己的话后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要去,于是便眼睁睁看着竖刁,心里左右为难,忐忑不安,既怕他说出不字,又怕他说出去字。 竖亥仰天一阵大笑,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凉,又蕴藏了无限的愤怒。这笑声远远地传开去,竟附近崖壁上的小鸟都惊得飞了起来,在峡谷上空来往盘旋,呀呀飞鸣。 竖亥笑罢,倏地转头看着王重阳道:“北邙山从开山建派以来已经快两千年了,你打听一下,北邙山的人什么时候怕过什么鬼怪,骷髅,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天天玩转在手心里的,你拿它们来吓唬我,当真是可笑之极,愚蠢之极。” 王重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不想……” 竖亥打断他的话头,道:“不想让我进去是不是?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你要如此遮掩。哈哈,我知道了,里面有很多藏宝,我弟弟跟你们到那里面都是为了那些藏宝,结果,为了独吞藏宝,你们几个人联手将我弟弟害了对不对?现在却编出这样一个瞎话来欺骗我,既吓住我,又保住了那批宝贝,可谓是一箭双雕。” 王重阳见自己好心劝阻他们,反而被怀疑是用心险恶,抢夺法宝,当真是哭笑不得,有无法辩解,只是一个劲地道:“去不得,那地方真的去不得。昙月大师太厉害了,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让她碰上了,一定会被吸干身上的血肉,变成一具骷髅。” 竖亥忽然欺近王重阳,压低声音道:“你不用总是拿什么血食骷髅来吓唬我,这玩意我见得多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去吗?不识别的,就是因为你把那里形容得像一座人间地狱,所以我才非去不可,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地狱的情景。另外,你以为刚才真的是你自己打败了我吗?哼哼,别再自高自大了,我现在只是没有时间陪你玩下去罢了,既然你能够在玄妙宫里来去自由,老子我照样能够。等到我扫荡了玄妙宫,收拾了所有的藏宝,出来以后再找你算账。” 说完了这些话,竖亥突然回头冲仲满堂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头前带路。” 仲满堂无奈,只得迈步走向王重阳指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恐惧,不时四下游目观瞧,唯恐王重阳所说的那个吸血的非毒骷髅突然从某个石缝里面窜出来,咬住自己的喉咙,汩汩地吸血,将自己变成一具一半肉身一半白骨的怪物。 王重阳看着竖亥跟在仲满堂的身后,向着骷髅阴风洞的方向走去,想要跑过去硬拦住他们,又怕自己真的不是竖亥的对手,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以为是自己害了竖刁,而那些非毒骷髅和吸血魔头都是自己编出来吓唬他们的,再说也没有用。 王重阳站着没有动,眼看着他们在峡谷拐角处隐没,然后又在哪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搔搔头顶,转身离开。 原来这人跟竖刁是双胞胎的兄弟,叫做竖亥,怨不得长得如此相像,其实有一些地方,两个人还是颇有不同,但是自己一开始便把他当作是竖刁,惊骇之下,便专门朝着像的地方想,所以根本没有怀疑他会是另外一个人,直到仲满堂说明了,他还有些不大相信。 现在好了,他们俩不听自己的劝告,硬是朝着死亡的坟墓走去,去做昙月大师的血食,这都不能怨自己,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阻止他们。但是王重阳心里仍然觉得有些愧疚,虽然不是自己让他们去的,但是他们去了却能救自己的亲人。 王重阳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向自己做着解释,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开脱,证明这两个人的死跟自己无关,但最终仍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没有一点负罪感。 他走到一个地方,一抬头,愣住了,原来他只顾想着心事,埋着头向前走,没有分辨方向,现在又走回到石龛那里。 ------------ 第二零五章 徘徊在善恶之间 王重阳伸手摸了摸,见小葫芦还挂在腰间,刚才打了那么半天,小葫芦竟然没有掉。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看崖壁上的石龛,忍不住走回来,飞身上了石壁,爬到了石龛里。 刚站到石龛上,石壁里的老兄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取来了吗?快拿过来。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王重阳脸上一红,道:“没有。” 老兄一愣,道:“没有?怎么会没有?难道猴儿酒都喝光了吗?要不然就是那个小猴子不然你灌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都不是。” 老兄道:“都不是?那是什么?快说快说,真急死我了。” 王重阳道:“路上碰到了两个人,打了一架……” 一听说打斗,老兄的声音忽然兴奋起来,急不可耐地打断王重阳的话,道:“打架,好啊,跟谁打?打得怎么样?你没被打伤吧?”说到这里又哈哈大笑,道:“看我急的,你这不是好生生站在这里。快说,跟谁打了?” 王重阳道:“是北邙山的两个人。” 老兄道:“是北邙山的小鬼,他们虽然不怎么样,可是你的本事也不强,看你这死气沉沉的样子,一定是打输了,受了小鬼的欺负,来这里找老兄给你出气对不对?没关系,你去把那两个小鬼引过来,看老兄好好整治他们一顿,怎么样?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笑一笑。” 王重阳苦笑了一下,道:“不是。” 老兄一愣,道:“不是?不是什么?” 王重阳道:“我没有打输……” 老兄道:“哈哈,没想到几天不见,我兄弟就长本事了,能够把北邙山的小鬼打败,不简单哪。”语气甚是高兴。 王重阳嗫嚅道:“也没有打赢。” 老兄道:“也没有打赢?这是怎么说的?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重阳当下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竖亥打着打着不愿意再打了,然后他们就去玄妙宫了。” 老兄哈哈大笑,道:“傻兄弟,那鬼头死要面子,他哪里是不愿再打,分明是打你不过,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算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话亏他说得出口,待我出洞后见了北邙山的山主,好好臊臊他的面皮,看他那张鬼脸往哪里搁。哈哈哈。”笑声显得很爽朗,看来他听了这些话相当高兴。 王重阳听老兄的意思好像是自己打赢了竖亥,心里还有些不大相信,愣愣地看着石壁。 老兄在石壁中笑道:“不用怀疑,你是打败这个小鬼头。这小子我知道,五十年前曾经见过他一面,那时候他还年轻,就已经专横跋扈得可以,现在只怕更是嚣张了,没想到会让一个小孩子给打败,当真是有趣得很,有趣得很。拿酒来,我要痛饮一番。” 王重阳赶紧从腰间解下葫芦,递过去,这才想起葫芦是空的,很不好意思,又讪讪地拿了缩了回来。 老兄干咳了两下,道:“没关系,听了这个好消息,就跟喝了美酒一样,痛快。你是专门跑过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是不是?” 王重阳道:“不是。我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回到这里。” 老兄道:“这说明你的心里有老兄我这个人,自己在有了难题的时候,便会向自己的亲人倾诉,对不对?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老兄我洗耳恭听。” 王重阳嗫嚅道:“我本来想要阻拦他们去玄妙宫,谁知道他们听了反而飞去不可。到了玄妙宫,他们一定会被昙月大师吃掉……” 老兄打断王重阳道:“那不是很好嘛。正好替你完成了一多半的任务,你师父和那个小狐狸这下可以安全一天了。” 王重阳见老兄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道:“昙月大师一定会以为他们俩是我骗进去给他当血食的,别人也会这样认为。” 老兄道:“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认为是他们的事情,你自己只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要想那么多。如果做什么事都要顾及到别人的看法,瞻前顾后,那干脆什么事都不用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当时真一点也没有用他们去救你师父和小狐狸的想法?”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好像没有,又好像有。” 老兄道:“这就对了。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干吗害怕别人说,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北邙山上少有好人,杀了他们又怎么样?”等了一下,他语气一转,十分严厉地道:“怎么?你这样小小的年纪,便想要做一个心口不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王重阳听老兄甚是生气,赶紧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害了别人,不管他们时好时坏。我觉得……我刚才真的……有这样的念头,所以……所以……心里很是不安。虽然不是我杀他们的,但是总觉得好像跟我有关系,我的受伤也沾上了鲜血的样子。” 老兄听了王重阳的话,一时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道:“善和恶之间的界限不是那么很清晰的,你现在年纪还小,自以为黑白分明,不是黑就是白,其实不是这样的。跟你也说不明白,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明白。我原先本以为是非常明白的,不过过了五十多年,我现在反而糊涂了。我只想对你说,不必要事事都要分个善恶对错,那样你会非常疲惫,而且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你只管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只要做事的时候心里存着一念善意,那就没有恶事。我想告诉你,佛祖也曾杀过人,他杀过三个人,一个是妓女,一个是武士,另一个是他的弟弟,当然这些都是前世的事情,不过最终他还是修成了佛。好了,现在把这些事情全部抛在脑后,你打败了骄横猖狂的北邙山二竖,你又拯救了你的师父和姐姐一天,我们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在这里愁眉苦脸的?高兴事没有酒不行,我的嘴里已经淡出个鸟来,不要胡思乱想了,快去打酒来。” 王重阳听了老兄所说的话,有一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佛祖也杀过人,这让他非常震撼,他对佛教道教的教理几乎全都不懂,但是佛教不杀生这是很清楚的,现在听说佛祖都杀过人,这真是闻所未闻,震惊之下,自然也就减轻了一直压在心头的那种负罪之感。 他抬头看看太阳,只见太阳都快要到中天了,从早晨到现在快两个时辰了,还没有给老兄打来一滴酒,怨不得人家生气。于是赶紧从石龛里跳下来,急匆匆向着石罅洞跑去。身后传来老兄的喊声:“别跑,不然再碰到什么人,今天就一滴酒都喝不成了。” 王重阳听了,知道现在玄武谷中有很多三山五岳的各色人等,自己这样急匆匆地奔跑,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说不定会过来揽住自己,那样想快不成反而会慢了。于是听从了老兄的话,不再本破,摆着方步往前走,一边留意观察周围的形势。 果然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拨人,男的女的,丑的俊的都有,他们大多只是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以为他是附近的一个小牧童。也有人向他打听附近的地形地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王重阳怕自己无心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引起他们注意,所以听到他们的问话,一律不回答,之上瞪眼看着他们。那些人以为他是个傻子,甩下一两句脏话便急匆匆飞走了。 到了石罅洞那里,王重阳现在洞口来回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快速钻进洞里。洞里也没有发现小猴子,他灌满了小葫芦,把石壁上的竹灌塞好,见塞子上不停地向下滴酒,在下面石面上积满了一个小坑,嘴里感到干渴,好久没有喝过酒,也想尝味道,于是付下身来,就在石坑里吸着喝了两口,可能是在石壁和玄妙宫中呆得太久,没吃没喝好几天,又饥又渴,觉得入口非常甘甜醇厚,全身为之一爽,十分的舒服。 但是他现在正心事重重,知道酒喝多了会误事,不敢多喝,站起来擦擦嘴,抬头像上面看看,只见上面的石壁上还有很多熟透的果实,便飞身跳上石壁,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专门摘取那些又大又红的果子,尽情吃了一个饱。 下来的时候,他专门跑到出酒的大石头后面,倒吊着身子到下面,想要看看里面的酒窖,但是里面全都是腐烂的果子,还有树叶,看不到一滴酒,想来酒水还在这些腐烂果实的下面。他受不了那股霉烂的味道,便翻上大石头,重新跳下来。 看了刚才的那些腐烂的果实,王重阳饮酒的欲望大为降低,没想到那么甘甜爽口的猴儿酒,竟然是经过这样一个过程才酿成的。 提着葫芦走出石罅洞,溜下石壁,朝着石龛那边快步走去。刚走到距离先前跟北邙山二鬼动手不远的地方,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道:“王重阳。” 王重阳顺口应道:“是。”回头看时却没有人,四下看时,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他问道:“谁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回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身继续走。 刚走了两三步,又听到有人叫道:“王重阳。” ------------ 第二零六章 白衣胜雪的斗笠人 这一声听得十分清楚,但是传来的方向却变了位置,原来是从身后传来的,现在是从右侧靠后的方向。王重阳道:“是谁?” 那人声音里满是喜悦,道:“果然是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到这里就撞到了你。” 王重阳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那人道:“不是我要找你,是有人要找你,我只是帮忙跑腿的。” 王重阳道:“那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 那人道:“这个嘛,我现在一两句话也跟你说不清,你跟我走一趟,到了那里,自然就会明白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跟你去,我还有事。” 那人道:“你最好跟我走,这样对双方都好。有什么事往后推一推,等见了那人回来再做也是一样的。” 王重阳道:“我的事情不能往后推。” 那人道:“啊,什么事这么急?会死人吗?”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会死好几个人。” 那人道:“原来是这样。这可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不过,我这事也是非常紧急,拖延不得。”等了一下,他接着道:“要不这样,你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现在帮你办了,就可以上路了。好不好?”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好。” 那人惊讶道:“怎么不好?” 王重阳道:“因为这事你办不了。” 那人道:“你都没有看见我,怎么知道我就办不了?” 王重阳道:“你都没有听我说什么事,怎么就知道你能办了?” 那人听了,笑了笑道:“说得也是,那你赶紧说出来,我听听,看看能不能给你办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看你还是办了不了。我现在真的很忙,没空儿跟你说,你过几天再来吧,那时候我要是还活着,就跟你走。” 那人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干什么?要去买酒吗?” 王重阳知道对方是看到了自己腰间的小酒葫芦,道:“不是买酒,我这里面已经灌满了酒。” 那人道:“啊,那就是去卖酒。多少钱一葫芦,我买了。”接着他又自言自语道:“这一路跑得又热又渴,买一壶酒润润喉咙也不错。” 王重阳果然听到有啪啪的声音,似乎那人正在数铜钱。 王重阳道:“这酒不卖,是送给一个朋友的。” 那人道:“啊,那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可以好好解解馋哩。” 王重阳听那人真的很想喝酒,便道:“这酒是给一位朋友的,他也是憋了好多天,所以不能给你。你要是想喝,等我给他送了这葫芦酒,在给你灌一葫芦怎么样?”等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这酒不要钱,算是我请客。” 那人道:“你倒是蛮大方的,我很喜欢。不过,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走一趟,别的事情不放也得放。我已经说过了要帮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重阳摇摇头,道:“是谁要见我?为什么要见我?你都不说,自己也不露个面,就叫我放下自己的事情跟你走,这太过分了。” 那人道:“我不知道什么叫过分,只知道受人恩惠,帮人解难。那人对我有再造之恩,他吩咐的事情,我并不问原因和对错,只管认真去做,而且既然做就一定做到最好。” 王重阳听了那人这番话,触动了自己的心事,问道:“为了自己的恩人,难道就可以什么事情都做?” 那人语气坚定地道:“是,什么事都做。” 王重阳道:“要是那事会危及别人的生命呢?” 那人毫不犹豫地道:“那就牺牲他们的生命。” 王重阳道:“要是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好人呢?” 那人道:“除了恩人之外,其他的人对我来说都不存在,没有什么有辜无辜,他们的生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最多只能算是我完成目标的工具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王重阳听了那人的这番话,心里甚是惊异,这是他今天一直备受苦恼的问题,他先是向石龛里的老兄请教,那位老兄告诉他做事但问自己心安不安,不必顾及被人的看法。现在那位一直跟他说话却不露面的人,也给出了基本相同的答案,说是只知道受人恩惠,帮人解难,其余的人只是利用的工具。 王重阳想,他们俩都这样说,看来自己真的多虑了。明摆着自己的师父和姐姐危在旦夕,自己不能将他们解救出来,反而在这里替别人担忧,真是糊涂之极。当下冲着那人声音传来的方向,弓腰施礼,道:“多谢指点,让我想通了一个难题。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的话,等一会儿我请你喝酒。” 那人道:“喝酒的事情虽然对我非常有诱惑力,但是不能因此耽误了正事。你忘了,我来这里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的,这事比什么都急。等你见了那人之后,我再请你喝酒,咱俩一醉方休。” 王重阳见对方又说起要自己跟他走,语气虽然很是客气,但是听起来很是坚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看来又要落到动手争斗的地步。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是十分坚定地道:“我现在真的不能跟你去,等过了这十五天,如果我还活着,那我一定跟你去。” 耳听得嗖的一声轻响,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中等个头,身形瘦削,一身白衣胜雪,衣带随着峡谷里的风微微掀起,缓缓摇摆。他的头上带着一个斗笠,前檐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脸。 那人道:“话一说完,你不去也得去。现在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尽早说明,不然一会儿便由不得你了。” 王重阳见那人声音不高,但是语气咄咄逼人,不由得也犯了犟脾气,也不跟他说话,迈步就走,想要从那人身边绕过去。那人身子一闪,拦在王重阳的面前。王重阳转身又向另外一边走去,那人身子又是一闪,依然挡在他的面前。 王重阳见那人的身法非常快捷,不由得激起了他的斗志,双脚用力,嗖的飞身起到空中,在空中一个转折,朝着旁边的石壁上飞去,到了石壁上,单脚一点,身体就像是离弦之箭,横着窜来出去。因为看到那人身法极快,所以这一下王重阳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接连两个转折,从空中到石壁,再从石壁窜向前方,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 另外王重阳从玄妙宫中出来之后,便觉得自己的身法变得更加轻盈快捷,他也不知道是神虎入身的缘故。此时使出他一向最擅长的跳跃功夫,更是如虎添翼,原先做起来需要竭尽全力,现在却感到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不想他快,对方更快,他个身体刚刚从石壁上弹出,忽然眼前白影一闪,知道不妙,急忙使个千斤坠,身体向下坠去,双脚刚落地,那个白衣人也站在了他的面前,距离跟刚才一样。只见他背负双手,神态看上去十分的悠闲。 王重阳别的功夫不行,单讲奔腾跳跃,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现在见那人一直拦在自己的面前,心中不服,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动,时左时右,忽上忽下,眨眼间便向前抢了七八次,分别用了七八种身法,当真是快似狸猫,捷如飞鸟。 但是无论他如何变换身法,就是抢不过那个白色的身影,身子窜到哪里,哪里便会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好像那人早就知道他要从那个方向抢过,预先等在那里。王重阳越跳越快,到后来都看不清他的身影,似乎同时有两三个人影同时向前冲去,但是对方好像也会分身术,也是同时有两三个人影挡在前面,王重阳用尽了各种把法,使出了所有看家的本领,就是抢不过去。 王重阳心里本来就窝着一团火,师父和燕姐被困在玄妙宫中,生死难测,自己还要违背良心,为昙月大师寻找血食,现在又碰到了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硬是要带着他到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什么人,躲又躲不开,跑又跑不了。 接连七八次突击都没有见效,王重阳心中的火便升了起来,最后冲过去,眼看白衣人又出现在前面,一咬牙,呼的一声,挥掌朝着白衣人打去。 那人哈哈一笑,道:“怎么?跑不了就拼命吗?”身形微闪,躲到了一边。 王重阳正是要让他躲开,当即脚下用力,猛然一蹿,已经从白衣人的身边抢过,拔步就跑。心想总算把你给甩掉了。 谁知道刚刚跑出去两三步,背后呼的一声,一股强风直袭过来,此时正在竭力向前跑,无法向两边躲闪,不得已只好转身过来,挥掌去迎战。啪的一声,两只手掌相交,王重阳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前面一空,似乎什么也没有打到,身体随着这一掌的力量向前冲去,身体差点跌倒,连着走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再看四周时,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只听白衣人在他的身后笑道:“讲打吗?我来教你。” 王重阳趁着他开口说话,脚下一错步,身体猛地一转,一掌向身后横削过去。这一下用上了化胡神掌中的招数。那人叫了一声好,身体滴溜溜转个圈子,到了王重阳的左边,伸手在他的腋窝下抓来一把,笑道:“好功夫,接着来。” ------------ 第二零七章 徐夫人短剑 王重阳被白衣人抓了这一把,又疼又痒,心中不由得大怒,也不接口,双掌齐施,挥舞起来,施展化胡神掌中的厉害招式,犹如狂风骤雨,朝着白衣人猛卷过去。 白衣人身形飘忽,捷如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明明在东边,也没有看到他怎么飞,倏地就到了西边,每次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勘躲开,相去只差毫厘,就是打不着。 王重阳已经将化胡神功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对方仍然嬉笑怒骂,轻松应对,一边对斗,一边不停地在他的身上这里捅捅,那里摸摸,嘴里还不时说一些逗乐的话,说什么他的功夫练得不够好,这一招不该这样,手应该抬得更高一些,腿应该迈得更大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王重阳越大越恼火,自己简直像是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尽管看起来勇猛异常,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就像是对方对他的功夫非常熟悉,预先知道了他要出手的方位一样。 王重阳换了另外一套功夫,大日无畏印,这套功夫跟化胡神功不同,并没有那种非常犀利的攻击力,但是招式更加绵密。白衣人还在不停地开着玩笑,手掌偶尔还能摸到王重阳的身上,但是二十招一过,他便只剩下嘴上的功夫了,他的手爪再也摸不到王重阳的身体,虽然他还经常做出捅摸的动作。 大日无畏印乃是佛门功夫,看上去招式并不像草楼观的化胡神掌那样犀利,它并不是一种注重攻击的功夫,而是各方面都十分协调,攻守兼备,而相对来讲,守卫方面更加严密细致。所以在换上大日无畏印之后,白衣人渐渐地被推得向后退了少半步,就是这一点点的距离,使得他的手掌再也不能沾到王重阳的身上。 再过二十招,白衣人嘴里的话也开始减少了,因为他要省下精力来对付眼前这个上蹿下跳的黑瘦小子。白衣人使出自己的拿手本领,仍然能够将王重阳压制住,不给他很大的活动空间,但就是攻不进那个小小的圈子。 白衣人一声长啸,全力展开攻势,他的身形突然间像是变成了六七个,从六七个不同的方位发动攻击,王重阳一直都在使用同一种功夫对抗,以不变应万变,虽然被对方的强大攻势压制住,但是越是压制得厉害,他收缩的越是小,反弹之力也就越大。白衣人用尽了办法,竟然始终攻不破他的圈子。 忽然白光一闪,一道冷气直袭王重阳的面门,王重阳凭直觉就知道不妙,一个跟头向后翻去,身体还没有站稳,那道白光便尾随而至,他不得不再次向旁边躲闪,接连变幻了三四次身法,始终躲不开那道白光。那白光冷气森森,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紧紧咬住王重阳不放,不给他一点点的喘息之机。 而且,冷气变得越来越寒冷,凉冰冰地浸着他脸上的肌肤。 王重阳只看到脸前白光闪烁,看不清那是一件什么兵刃,他身上没有兵器,不敢用手去抵挡,只能竭尽全力躲闪。但是白衣人是正面进攻,他是反向倒退,功力施展上不免吃了很大的亏,所以不但不能摆脱掉对手,那道白光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了。 幸好白衣人似乎没有要伤害王重阳的意思,白光霍霍,只在他的脸前飘忽闪烁,一点一点地推进,并没有径直刺过来,所以王重阳还有躲闪的余地。只是白光中发出的寒气十分浓烈,始终侵蚀着他的肌肤,时间一长,连身体里面都觉得冷冰冰的难受,动作也受到了影响,手脚明显感觉到了僵硬。 他知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即便对手的兵器打不到自己的身上,那上面发出的冷气也会将自己冻僵,慢慢失去反抗之力,任由对方摆布,所以必须尽早想办法。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件硬邦邦的东西,是在鹿皮囊中。他用手伸进鹿皮囊中一摸,摸出一个又大又圆的东西。 正是石龛里的老兄送给他抵御幽冥灯煞,被昙月大师收走,昨天晚上刚刚还给他的那枚紫焰扳指。 但是紫焰扳指套在手指上面显得很大,用来作兵器却显得很小,而且很不趁手,不知道该怎么拿着才能抵挡。紧张之余,他也顾不得多想,把紫焰扳指套在食中两根手指上面,正好套*紧,攥住拳头,准备在危急时刻用来救命。 他一手挥掌,一手挥拳,跟面前的白光周旋,心中默念着无行天尊的名字,将内力慢慢注入紫焰扳指中,这本是无意之中的动作,没想到竟然起到了效果。 先是觉得右手的拳头渐渐发热,把浸入肌肤的冷气一点点给逼了出去,他还不知道这是紫焰扳指的功用,以为打斗的时间长了,拳头自然发热。不过右拳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过了一会儿,变得灼热无比,不但右手和右臂上的寒气被逼了出去,甚至整个身体都感受到了那股灼热气息的烤炙,深入腑脏的寒凉之气也渐渐消失不见。 这时,王重阳见到自己的右拳打出去,带着猎猎的的风声,就像是风吹火焰的声音,急忙去看时,果然看到自己的拳头上面冒着腾腾的紫焰,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这一惊非同小可,拳头上冒出火来,虽然抵挡住了白光的寒气,只怕很快就会把自己的拳头烧焦。不过现在他只是感受到灼热的烤炙,并没有疼痛之感,心想暂时先用它来抵挡对方的白光冷气,等到手掌受不了的时候,再把它摘下来不迟。 两人又斗了十多招,王重阳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十分的舒服畅意,重新恢复了生机,右拳上的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而他的手掌并没有被烧焦。仔细看时,原来那团紫焰外面烧的甚烈,中间却是空的,紫焰正好套在自己的拳头上,只在外面燃烧。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团紫焰看似有形无质,但是当它打出去碰到那道白光时,竟然将白光顶开到了一边,而白光直刺到上面,也不能刺穿,只是把紫焰圈刺得向里凹下去,然后再弹出来,刺不到自己的手上。 王重阳大喜过望,便用自己的右拳跟对方的白光较量,两三招一过,见紫焰圈果然不怕白光,不由得信心大增,呼呼呼,连击三拳,将对方逼开一步,施展开大日无畏印,跟对方展开进攻,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竟然扯平,不再后退,成了僵持之势。 原来王重阳刚才跟对方争斗时,手上先是用化胡神功,后来改成大日无畏印,而内功一直都是少阳神功,这种内功是他唯一完全学会对抗功夫,虽然学的不全,但曾经得到过无行天尊的亲自指导,比那些误打瞎撞进境自然要快得多。 他的手里没有兵器,对方便步步紧逼,打算将他冻僵之后,逼到死角,如果还不答应跟自己走,就强行将他抓走。等他无意中碰到了紫焰扳指,戴在手指上,愿意只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用它来抵挡对方的白光,没想到少阳神功跟这紫焰扳指之间有感应力,王重阳虽然不会使用这件法宝的方法,但是将少阳神功注入其中,紫焰扳指便自然发出威力,冒出了腾腾的紫焰,将对手的白光阻住。这也是歪打正着,让王重阳暂时转危为安。 白衣人用兵器逼迫王重阳,原本就有些惭愧,对付这样一个小孩子,还要用兵器,说出去了惹人笑话,但是时间紧迫,王重阳又固执不去,空手对阵,即使赢得了他,只怕也在千招之外,所以才用上了自己的兵刃——徐氏匕首 他的这把匕首虽然很短,仅仅一尺六寸长,却是世间一件罕见的利器,乃是战国时候的剑器名家徐夫人打造的,锋利无比,冷气森人,十分的厉害。普通的兵器遇到它,轻轻一销就断为两截,真可以说是吹毛得过,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 更厉害的是这把匕首后来*经过加工,用毒药水淬练过,剧毒已经粘在匕首上面,水洗不掉,刀剐不净,与人相斗,只要被它割伤一点点,毒药进入人体,鲜血便会汩汩流个不停,用什么方法都止不住,直到全身的血液流干,变成肉干死去。 所以刚才白衣人已经占了上风,却并没有赶尽杀绝,用匕首刺伤王重阳,而只是用它来逼迫王重阳,用上面发出的浓烈的寒气侵蚀王重阳的身体。就是怕一旦伤到了他一点,就会要他的命,而他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将他带走去见一个人,这一来便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眼看着王重阳动作已经僵硬,变得很不流畅,白衣人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于是加紧施为,省得夜长梦多。他来到玄武谷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有很多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士,因为不是自己寻找的目标,也就没有留心去看,现在用这种笨拙的办法抓王重阳,便不愿意再撞到那些人,虽然不怕,但毕竟讨厌。 不想王重阳突然打出一拳,竟将他的匕首打歪,同时拳头上发出了紫色的火焰,将匕首发出的寒气一扫而光,眼看到手的胜利突然变成了泡影,不由得惊怒交加,动了真气,一声叱咤,匕首发出刺眼的光芒,化作一道匹练朝着王重阳卷了过去。 ------------ 第二零八章 鬼雄聂政 刺客荆轲 王重阳无意中使出那枚紫焰扳指,只指望在危急关头能够抵挡一下,没想到少阳神功注入紫焰扳指中,立刻激发了扳指中的能量,发出了一团紫色烈焰,不但消去了对方兵器发出的冰寒之气,而且看似无质的紫焰却是非常坚韧,那么厉害的徐夫人匕首竟然刺它不穿。 白衣人眼见对方的拳头上突然冒出一团紫焰,因为刚才王重阳一直被他的剑光笼罩着,可以十分轻松的控制住王重阳,所以王重阳伸手到鹿皮囊中去拿什么东西,他看到了,但并没有在意,以为即便有什么法宝,自己也不惧怕,后来竟然没有看到王重阳手指上带上了一个大扳指,等到扳指发出紫焰,围着拳头环绕一圈,还以为是对方使出了什么神拳,不由得甚为惊讶。 他连续向那团紫焰刺了好几剑,竟然没能刺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白衣人做事一向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一旦发现对方功夫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普通招式显然不再起作用,便立刻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一记绝招——长虹贯日。 王重阳见紫焰扳指的紫焰圈竟能够抵挡住对面的白光,不由得大喜过望,见白光飞来,便用右拳迎面打出,往往都能将白光顶开,心下甚是得意,刚想要转守为攻,没想到对面的白光突然变得亮了好多倍,强光刺目,让他睁不开眼睛,同时寒气飒然而至,全身好像突然坠入冰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王重阳知道不妙,当即竭尽全力,嘿的一声,挥动右拳,迎着亮晃晃的白光打过去,只见拳头上面的紫焰圈突然涨大了好几倍,打进了对面的白光之中。 耳听得铮的一声大响,手臂上感到剧烈的震动,连带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波及,身体被一股大力推着向后面飞快地退去,想要躲闪都来不及,砰的一声,后背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手臂一曲,寒气飙然而至,将他的整个身体包没。 他刚到背疼欲裂,几乎忍耐不住,这时对面的白光已经不见,自己拳头外面的那圈紫焰也消失不见了,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刺在自己的拳锋上面,剑尖正顶着那枚紫焰扳指。 王重阳听得到自己体内的骨头咯咯作响,似乎就要断裂的样子,巨大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身体直往下缩,两腿一阵阵发颤,几乎就要跪到地上。他咬紧牙关,狠命坚持,就是不跪。 剑尖上传来了一股股的压力,剑身开始微微弓起,但是白衣人并没有罢斗的意思,仍然不停地施加压力。那只匕首慢慢地变成弯曲的形状,就像是一掌拉开的弓,看上去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王重阳觉得自己戴着扳指的两根手指已经断裂了,十指连心,疼得钻心刺肺,两条腿已经弯曲,不停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坚持,就要投降,但是在心灵深处仍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绝不屈服。 铮的一声,一道白光飞向空中,翻转着落下来,正是那把一尺六寸长的匕首。王重阳感觉到一直压在身上的那股巨大压力,突然消失,他的身体一阵虚脱,头脑一阵发晕,要不是身体靠在石壁上面,只怕现在已经瘫倒在地了。 他强打精神,努力不让自己倒下,抬头一看,只见白衣人静静地站立在他的面前,双手负在背后,匕首已经不见,头上的斗笠仍然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脸色。 白衣人冷冷道:“你很不错,但是这种本领要想胜得过鬼雄,只怕还差一点。你还没有见到过鬼雄?” 王重阳暗暗吸一口气,装作十分的平静地道:“鬼雄?谁是鬼雄?是北邙山的人吗?”王重阳听那人说的名字里有个鬼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北邙山鬼蜮。 白衣人摇摇头道:“不是,他跟我一样,是来自遥远的古代。” 王重阳没有听明白,道:“来自哪里?” 白衣人道:“你还小,这件事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长大了……那时候能不能明白也很难说。”他的话题又转到了鬼雄身上,伸出手向上举过头顶,道:“个子很高,长得非常魁梧,披散着头发,穿一身个麻布衣服,下巴上有一条疤痕,看上去就像是带着一个假面具一样,他的……” 没容白衣人说完,王重阳便知道了他说的人是谁,接口道:“啊,你说的是不是聂政。” 白衣人道:“对对对,他的名字叫聂政,我倒忘了,只记得他是鬼中之雄。对了,你在哪里见到他的?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王重阳道:“我在玄妙宫中见到他的,他也说是受别人委托,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你们俩是一伙的吗?” 白衣人道:“也算是吧。我们的恩人是一个人,不过我们俩并没有见过面,他来了之后,恩人觉得放心不下,于是又派我来了。喔,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现在在哪里?” 王重阳道:“他死了。” 白衣人惊道:“死了?你打死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 白衣人道:“我想你也没有这个本事。是谁打死的?” 王重阳听白衣人的口气果然是冰冷而又平静,并不是听到好朋友死时应该有的反应。便道:“是昙月大师。” 白衣人慢慢重复道:“昙月大师?没听说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将鬼雄打死的人不多。” 王重阳听白衣人问昙月大师是什么样的人,不由得触动了心头的怒火,恶狠狠地道:“她是个阴险毒辣的女人,不不,她不是人,她是个吸血魔头。” 白衣人抬头看看太阳,道:“时间还有,你带我去见见她。” 王重阳道:“你不能见她,她动不动就要把人当作血食,聂政就是被她吸光了所有的精血,变成了一具骷髅。” 白衣人道:“骷髅?这么说鬼雄又恢复了原形。哈哈,这倒有趣。那具骷髅在哪里?我想顺手把它带回去,还给主人。” 王重阳道:“一具骷髅有什么要带的?不如把它就地掩埋。” 白衣人摇摇头道:“你不懂,这个骷髅很重要。你带我去拿。” 王重阳道:“去不得。到了那里,骷髅拿不到,说不定你自己就变成骷髅了。那魔头正在到处找血食,你可不要主动送上门去。”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那就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语气里充满了傲气和自信。 王重阳道:“有有有,他的本事大得很。你的本领已经很大,但是跟她比较起来差得远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白衣人歪着头,似乎不大相信王重阳的话。王重阳便接着道:“你打我需要五十多招,那人一招就把我打倒了。你最好不要去。” 白衣人等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刚刚回到阳世,就遇到了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真是三生有幸,无论如何也要去跟她会会,这才算是不虚到阳世一行。” 王重阳见自己跟那人说明白了,那人还是坚持要去,不由得有些替他着急,他想起先前竖亥也是这样的态度,自己越说得厉害,他们越是要去见见。当下便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白衣人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所以才非去不可。” 王重阳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白衣人一字一顿地道:“高手难得,寂寞难熬。” 王重阳不明白他的话,只是觉得这人跟竖亥不一样,竖亥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以为自己在出言恐吓,所以要去。这人确实相信王重阳的话,执意要见昙月大师,跟她比试比试,所以要去。 白衣人慢慢举起手来,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十分猥琐丑陋的脸庞,黑黝黝的犹如涂满了锅底灰,大鼻头,两只鼻孔朝天,下面是两撇鼠须,一张阔口,上面的两只门前牙向前伸出。两只小眼睛又黑又亮,开合之际,精光外射,刺人眼目。 王重阳没有想到斗笠之下竟然是这样一副尊容,跟他想象的大相径庭。看他那一身雪白的衣服,看他那挺拔的身躯,看他那轩昂的气宇,还有那一身惊人的本领,王重阳早就把他想象成一个坚毅俊朗的相貌,绝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副猥琐模样。 那人看着王重阳的脸,道:“失望吗?” 王重阳这才如梦方醒,道:“是,我以为你一定很英俊。没想到……” 那人接口道:“没想到这样丑陋。”他听王重阳实话实说,并没有生气,用很平静的语气道:“世上很多事物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的东西不一定有好的外表。”他话语一转,道:“告诉我那地方该怎么走,等我会过那人,再来找你。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什么,生死与你无关,只管给我指点道路吧。” 王重阳心想,你要是会过了那人,只怕也就变成了聂政现在的模样,还怎么来找我?但看他那决绝的神情,知道劝也劝不住,只得暗叹一口气,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将路途说了一遍。 那人听罢,将斗笠重新戴在头上,对王重阳道:“明天的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等我。到时候我领你去见一个人,放心,那人对你没有恶意。”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王重阳道:“我的名字叫荆轲。” ------------ 第二零九章 铁围山有去无回,尸陀林尸横遍野 王重阳眼看着那人瘦小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在远处的崖壁那里隐没,心里很是为他担忧,知道他的本领虽然非常强大,但是比起昙月大师来,仍然是不值一提。 这算是自己又找来一个血食吗?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有三个人进了玄妙宫,师父和燕姐应当暂时安全了。王重阳心里有感到有些轻松。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遍想,这人说他的名字叫什么荆轲,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还有,他说聂政跟他一样,是从遥远的古代来的,这种话听起来也是有些耳熟,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了,是在两年多前,听那个丑男子豫让说过,他说他是穿越了两千年来到现在的。 想到了豫让,他自然又想到了还有两个刺杀父母的杀手,他们都是来自远古的刺客,是铁围山派来的。 铁围山尸陀林,母亲所背叛的师门,他们是被派来追杀父母的,在失败之后,便立刻化成了一具骷髅,进而变成了灰粉。父母就是在那一天被另一个母亲称之为师叔的人带走的,然后,他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一直到现在。 现在又有两个自称是从远古而来的人前来找自己,他们一定也是尸陀林派来的。想到这里,王重阳站住脚步,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个荆轲和聂政是从尸陀林来的,如果自己早一点知道,自己一定会随着他们去的,那样,自己就能够看到失散已久的父母了。 聂政和荆轲都应当是古代的杀手,这下他有些想起来了。聂政他不知道,但是荆轲不就是大家经常会说起来的去刺杀秦始皇的那个人吗?说书先生有时候也会提到这个名字,说他是一个英勇无畏的人。 他确实是个英勇无畏的人,但也是个鲁莽草率的人。 荆轲要自己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等他,自己有时间去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回来。他现在有些急着要到明天这个时候,那样他就可以随着荆轲去尸陀林,见到自己的父母。这几年来,他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他们,虽然有时候,他感到非常的迷茫,不知道真的见了他们,自己该如何面他们的真面目。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师父和燕姐怎么办,如果自己离开,不能再给昙月大师寻找血食,他们的安全就不能得到保证。但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到父母的机会。还有,昙月大师曾经骗得他好苦,她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吸血魔头,不知道会不会遵守诺言?现在师父和燕姐两个人是不是真安全? 最好今天晚上偷偷到玄妙宫走一趟,看看师父和燕姐,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带着他们俩一起逃出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躲避,毕竟离开昙月大师现在还不能走出玄妙宫,所以跑得越远,就越安全。 等他拿定主意晚上去玄妙宫时,正好也走到了石龛的下面。他把腰间的葫芦摘下来,飞身上了石龛,将小葫芦放到岩石上。 石壁中传来一阵啧啧的声音,无行天尊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嘴里埋怨道:“怎么才来?”石壁扎扎打开,里面伸出那只长满黄毛的大手,抓住放在石上的小酒葫芦,就要往回缩。 王重阳看到了那只大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闪电般伸出右手,在大手快要缩进石壁时,抓住了粗大的手腕。 无行尊者惊道:“干什么?不是给我的?” 此时开口处的电光雷火已经打向了这只长大的手臂。 王重阳道:“我前几天在石壁里忽然找不到了我自己,发现我变成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行尊者奇道:“怪哉。你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弄丢了,干嘛找我要?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王重阳道:“那时候我变成了你,你去哪里了?” 无行尊者笑道:“你最好先将自己的事情弄清楚,然后再来管我。” 王重阳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越加怀疑是他捣的鬼,但是自己有没有证据,总不能因为一个似梦非梦的事情就认定是对方在害自己。所以看着那只大手,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行尊者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可是等不及要喝酒了。” 王重阳还不想放手,但是电火雷光不断地打在那只大胳膊上,发出嗞嗞的声响,他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脚臭味道,只好放开了手。 大手缩了回去,石壁随后扎扎合住。里面传来一阵汩汩的声响,无行尊者长出一口气,道:“哈,憋的时间越长,喝起来越美妙。” 他又连喝了两口,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你在那里喝够了才来的,不要编瞎话,我闻到你嘴里有酒味。” 王重阳道:“我只喝了两口,没有多喝。我在回来的路上有碰到了一个人,我们打了一架。” 无行尊者道:“又碰到一个人,又打了一架。好啊,告诉我那人是谁?” 王重阳道:“我不认识,他说他叫荆轲。” 无行尊者惊道:“谁?荆轲?怎么可能?” 王重阳道:“他是这么说的。” 无行尊者道:“那他一定是在骗你。” 王重阳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觉得那人不像是在说谎。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无行尊者这么肯定那人是在撒谎,便问道:“荆轲是谁?” 无行尊者道“他是一个刺客。不过是两千年前的刺客。哈哈哈。” 王重阳也觉得这事十分的可笑,哪里有两千年之前的刺客到现在来杀人的,看来那人真的是在撒谎了。他也随着无行尊者嘿嘿笑起来,但是只笑了两三声便哑然停止。 他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两三年之前在玄武谷中,自己碰到了一个乞丐,他的名字叫作豫让,他也说过自己是从两千多年前来的,当时自己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但是后来亲眼看到他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了一具骷髅,摔得粉碎,才有点相信。现在无行尊者说这个荆轲也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物,难道他们都是一伙儿的,结伴从古代来到了现在? 无行尊者道:“他怎么不跟你在一起,到哪里去了?” 王重阳道:“去玄妙宫了。” 无行尊者奇道:“玄妙宫?他怎么知道玄妙宫?你告诉他的?”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他要找鬼雄聂政,我告诉他在玄妙宫。” 无行尊者道:“聂政,你是说聂政?他也在玄武谷中?” 王重阳道:“是,就在玄妙宫中。” 无行尊者停了一会儿,忽然哈哈一笑道:“真是有趣,怎么突然间两千年前的刺客都跑到现在了?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穿越这么长的时间过来?” 王重阳道:“我?” 无行尊者道:“你是说,他们都是为了你来的?” 王重阳道:“原先的不是,现在的两个都是。” 无行尊者道:“原先的?原先还有什么人来过吗?” 王重阳道:“是,有三个人。一个是乞丐,名字叫豫让……” 无行尊者轻声重复道:“豫让?另外两个是谁?”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 无行尊者道:“我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名字应该叫作专诸和要离,一个是丈二金刚,一个是断臂矮子……” 王重阳道:“不错,一个正是断臂的矮子。”他想起了在水神庙中看到的那个刺客,正是一个断臂的矮子,最后同样化为飞灰了。 无行尊者道:“春秋战国的五大刺客全都到齐,一个不少,真是好戏连台啊。”等了一下,他接着道:“听说江湖上有一种神秘的邪术,可以将刚刚埋葬的尸体重新激活,让他们变作活僵尸,刀剑兵火全都不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但是那种法术必须要找到比较新鲜的尸体,才能施展,这五个人都是两千多年前的,到现在只怕连骨头都难得找到一根,又怎么能够将他们复活呢?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荆轲说过没有是谁派他来的?” 王重阳道:“他说过,但是没有提性命,说是到了那里自然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啦。” 无行尊者急忙问道:“哪里?” 王重阳道:“铁围山,尸陀林。” 无行尊者似乎吃了一惊,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后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重阳道:“当年,他们就是来这里抓我父母的。现在他们又来抓我了。我很想跟他去,但是……” 无行尊者道:“放不下你的师父和姐姐,对不对?不过我告诉你,铁围山尸陀林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去处,江湖上有言,铁围山有去无回,尸陀林尸横遍野。” 王重阳道:“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无行尊者道:“我知道你的父母在那里,你想去救他们。不过我有个建议,最好现在不要去,等你练好了本领再去。” 王重阳没吭声,原先没有消息,他还不怎么样,现在有了消息,而且有人领着自己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但是要先将师父和燕姐救出来,所以,听无行尊者劝他不要去,便没有吭声。 无行尊者见王重阳不吭声,知道他想去,便道:“他们抓了你的父母,过了两年之后又来找你,那是为什么?一定是你的父母不怕他们的胁迫,他们才急匆匆来找你,目的就是要把你作为筹码,逼迫你父母就范。所以在学好本领之前,最好不要去,这样你的父母才是最安全的。” ------------ 第二一零章 天怒,天诛 王重阳听了无行尊者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没有本领,去了又能怎么样?只是赔上一条性命,让自己的父母更加绝望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练好本领,将来将父母救出来。于是便点点头。 无行尊者见王重阳听从了自己的劝告,便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跟那个……荆轲动手了,结果怎么样?” 王重阳苦笑道:“差一点就被他打倒在地。” 无行尊者笑道:“差一点,那就是说还没有倒?” 王重阳道:“是。不过……” 无行尊者道:“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如果。你应该感到高兴,刚刚跟千古传扬的大英雄战成了平手。真是可喜可贺。” 王重阳道:“我想他本来可以将我杀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下手,放了我一命。” 无行尊者道:“也许他是想杀你,可是就是没这个本事。” 王重阳摇摇头道:“他是想带我去见一个人,所以才不杀我。” 无行尊者道:“管他什么原因,你应该这样想,如果他有能力将你抓起来,那他早就抓你走了,还会跟你啰嗦这么多?即便他的本领真的大过你,要抓住你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王重阳想无行尊者的话也很有道理,他要是有这个本领,就像昙月大师那样,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不会跟我唠叨。 无行尊者道:“对了,你刚才说他去玄妙宫中了,去那里找聂政,聂政在玄妙宫中?” 王重阳道:“是,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具骷髅。” 无行尊者道:“是吗?他是怎么死的?” 王重阳将经过叙述了一遍,无行尊者道:“这魔头果然使出了这一损招,也不顾上干天怒,招来天诛。聂政死了,他还去找什么?” 王重阳道:“他说是要把聂政的骷髅带回去,交还给主人。” 无行尊者等了一会儿道:“是要将骷髅带回去,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具骷髅,这下恢复了原形。说不定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又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聂政。” 王重阳不明白无行尊者的话,眼睁睁瞪着石壁。 无行尊者到:“管他什么尸体骷髅,这个千年骷髅哪里是非毒骷髅的对手。也好,又是一个替死鬼,算是有给你凑了个数。这样你今天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已经有三个血食去自投罗网了。” 王重阳听了默不作声,无行尊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理,笑道:“他是怎么知道聂政在玄妙宫里的,你告诉的?” 王重阳点点头道:“他问起聂政,我便告诉了他。”等了一下,王重阳补充道:“我曾经劝过他,让他不要去玄妙宫,但是他不听。” 无行尊者道:“先前那两个北邙山的鬼物,你也是这样说的。” 王重阳见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有些生气,道:“你以为我撒谎?” 无行尊者道:“没有没有,别着急。我只是说我们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王重阳道:“什么办法?” 无行尊者并没有直接回答,道:“这下你可知道了,江湖中的人看起来都是威风凛凛,说一不二,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那都是一种贱毛病,他们一个个都是些刚愎自用的家伙,做什么事都不听别人的劝告,你说东他偏说西,你说那里不能去,他们非去不可。哈哈哈。” 王重阳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些人的做法确实可笑。 无行尊者道:“这十五天,你没事就在玄武谷中转悠,遇到了那些不顺眼的人,就跟他们打上一架,然后告诉他们玄妙宫中有宝藏,但是非常危险,去了准没命。劝他们不要去。这样你想拦都拦不住他们,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王重阳听出了无行尊者话里充满了嘲讽之意,虽然这些嘲讽主要是针对那些江湖人士的,但是王重阳听到耳朵里,仍然感到脸上发热。他知道在听下去,没有什么好听的话,便站起身来告辞。 到了悬崖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回身,从腰间的鹿皮囊里拿出那枚大紫玉扳指放到石头上,道:“这个还给你。” 无行尊者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什么用,你继续拿着玩吧。” 王重阳道:“这一次侥幸把它要回来了,要是再弄丢了,我可不能保证再找回来。”说完便从石壁上跳了下去。 无行尊者在身后冲他叫道:“嘿,你师父现在不能喝酒,是不是把他的那份也给了我,哈哈哈。” 在无行尊者的笑声响起时,王重阳已经到了玄武谷的谷底,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到玄妙宫里去一趟。 不管怎么说,已经有三个人去玄妙宫了,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王重阳不愿意再碰到那些寻宝的无聊之徒,于是便匆匆离开了玄武谷,见天色尚早,便在蛇山各处逛游,等着日落天黑。 当你心中无事,想要好好享受一下时光的时候,你会发现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已经成为过去。但是当你心急如焚,急着想要等到某个时刻,那一时刻偏偏姗姗来迟,就是不到。 王重阳在山石,树林中到处乱走,不是抬头看看太阳,但是太阳似乎是被钉在了空中那个位置,一动都不动。 不知不觉中,王重阳来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道用石头垒起来的墙,中间有一个用荆棘编制的栅栏,牢牢地关着。在石墙的后面,是高高的崖壁,崖壁的根部有一大片凹进去的石龛,上面满是粪便尿迹,发出一股浓烈的臭味。 不过王重阳并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心里很是舒畅,仿佛突然之间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些悠游自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他从悬崖的顶上,远远地看到父亲在山坡上面放牧那些大大小小的猪,跑前跑后,不是大声吆喝,但是那些猪并不听他的命令。没到这时,王重阳便会高兴得又蹦又跳,然后在崖壁上撮口发出一声长啸,声音远远地传开去,那些四散奔跑的猪立刻老实起来,乖乖地回到了队伍里面。这时他的父亲就会朝崖壁上面摆摆手。 他现在变得比以前强大许多倍,学会了很多本领,还认识了很多想认识的和不想认识的人,在蛇山一带竟然也算小小有些名气了。但是这些都是他想要的吗?不,全都不是,他宁愿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他宁愿重新回到那个懵懂无知,又愚昧又快乐的时候。 但是时光不能逆转,这一切都只能是美好的愿望,当他懂得珍惜某些东西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他已经无法珍惜了。那些东西已经离他远去,再也无法得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在他身后站住,道:“你死到哪里去了,多少天看不到一个鬼影,我还以为被狼给吃了呢。现在回来干什么?” 王重阳转回身,看见财主的一张肥脸涨得通红,眼珠子上都喷出火星来。他知道财主的脾气,所以并不害怕,用手指指石壁上凹陷的地方,道:“那些猪呢?” 财主气哼哼地道:“都卖了。你一声不吭丢下了它们,差点没有把它们饿死,我不得已找了别的孩子来放,结果两天丢了三头猪,那孩子自己也把推给跌折了。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财主气势汹汹地质问,不过听到王重阳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自己做了错事,在小心翼翼地向王重阳解释,期盼他的原谅。 财主道:“我把它们全都卖了,一个不留,全都卖了。你以后再也看不到它们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一边说一边气哼哼地走开了。 王重阳站在那里一阵怃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也不知道是酸甜苦辣咸。那群猪就这样不见了,不知道被卖到了哪里,也许是卖到了屠宰场,全被杀掉了。今后,他不但不能回到过去,而且连能够引起对过去回忆的东西也没有了。 一阵秋风对来,草木发出唰拉拉的声响,有几片叶子打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他慢慢从石头上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 他低头看着草地上的身影,这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到了石壁的底下,在那里拐了个弯,爬上石壁。他扭头一看,只见夕阳悬在山顶,又大又圆又红,彩霞飞满了大半个天空,远处的天边,有许多的黑点在缓缓移动,那是南飞的大雁。 已经是黄昏了,王重阳忽然发现那些难熬的时间突然间全都不见了,他一下子从中午跳到了黄昏。他又回到了现实,想起自己一直在盼着天黑,现在天就要黑了,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王重阳急冲冲赶回玄武谷中,路过小石涧时,他拐进去,抬头一看,原先垂在石壁上的那条藤蔓已经不见了,木橛也只剩下了一根,想来是姊弟二人将它们收起来了。 他跳上崖壁,悄悄走进石洞里,看到姊弟二人都在盘膝用功,便没有打扰他们,蹑手蹑脚退了出来,抬头看看天空,只见晚霞已经消散殆尽,这里那里正有星星一闪一闪地探头出来,似乎都争着要看看他晚上去玄妙宫的英雄壮举。 夜色已经降临,他从石壁上跳下来,朝着骷髅阴风洞飞驰而去。 ------------ 第二一一章 玉面真君 玄妙宫的宫门大开着,里面黑洞洞,静悄悄的,仿佛是一张巨大的嘴,在等着食物自动投入口中。 王重阳知道里面机关满布,危机重重,胜过龙潭虎穴,但是师父东方珂和姐姐胡雪燕都在里面,生死未卜,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进去瞧瞧,如果就不出他们,那就跟他们一起死在里面。 王重阳迈步走进大门,穿过黑黝黝的过道,到了大厅,里面还是老样子,地上布满了山水树木乃至星月流云的形状,看来阴阳微尘阵并没有发动。王重阳心想,昙月大师是要放那些血食进去,所以不再关闭大门,封锁大厅。想起北邙山的竖亥和仲满堂,还有两千多年前来到现在的刺客荆轲,说不定现在都变成了骷髅,不由得叹息一声。 虽然很不愿意,他还是回头看了看右手边的石壁,那上面的壁画依然如故,高崖此天,细瀑如线,崖壁的下面露出一角飞檐,上面挂着一个小铃铛,做倾斜状,似乎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上上下下,就是原来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站在崖顶上的那个俏生生的瘦小身影不见了。王重阳想起自己傻乎乎的相信别人,被那几个大小尼姑骗得好苦,如果不是昙月大师想要自己出来给她找血食,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骷髅,不由得怒火满腔,恨不得现在就跳进壁画中,找那几个尼姑算算账。但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不能暴露行踪,所以只得忍住心头的怒火,朝着壁画狠狠瞪了两眼,迈步走进了大厅。 他穿过大厅的时候,心里想了想妙空教给他的咒语,以便微尘阵突然发动,自己赶快逃走。幸好一直没有动静。他先到西边石壁上的那个洞里,挨个石室都转了转,里面全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有些石室似乎连形状也发生了变化,跟昨天看到的迥然不同。 王重阳转了两遍,没有找到昨天石壁上出现的那条甬道,便回到大厅,再到其他石洞里找,结果转遍了东南西北四个石洞,情景全都一样,除了几间石室,什么都没有。 王重阳站在大厅里发了愁,连路都找不到,怎么去救师父和燕姐?就在这时,宫门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王重阳急忙躲进石洞里,刚刚隐蔽好身形,嗖嗖两声,两条人影窜进了大厅。 那两人在大厅中间站定脚跟,四下打量一下,一个道:“江湖上将这玄妙宫炒得像人间地狱一样,我看也不过如此。” 另一个道:“师兄,如果真的是人间地狱就好了。” 第一个道:“怎么?” 另一个笑道:“师兄正好可以大展身手,捉几个小鬼回去,也好叫山里的小师弟们开开眼界。” 第一个也跟着笑道:“就怕那些魑魅魍魉听说龙虎山的云清少侠要来,早已经闻风丧胆,望风而逃了。现在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玄妙宫,可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啦。” 另一个道:“这个……我只是狐假虎威,都是沾了云明师兄这只猛虎的光,才能够无往而不利。” 两个人说到得意之处,一起嘿嘿笑起来。 王重阳偷眼观瞧,只见二人都是中等身材,一身蓝色长衫,头梳道髻,腰悬长剑,相貌甚是英俊。原来是龙虎山的道士,怨不得有如此的气魄。王重阳记得听师父说过,江西龙虎山天师宫,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门派,专门与江湖中各种鬼蜮作对,以善于捉鬼著称。 那次胡雪燕的内丹被北邙山的鬼卒抢走,师父就说他自己是龙虎山的道士,又说自己是铁围山的人,当时便镇住了那个鬼卒。北邙山跟龙虎山乃是世仇,两派的人见了面,往往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仇怨已深,难于化解。不过在王重阳的印象里,那个鬼卒似乎是对铁围山更加敬畏,或许是因为鬼卒不愿意在当面长仇敌的志气,故意表现出对铁围山的敬畏,而决口不提北邙山。 王重阳不知道这两个小道士的本领如何,不过十有八九不是昙月大师的对手,所以他是又盼着他们进去,又怕他们进去。 只听云清道:“师兄,你看这些东西,好像是个阵势。” 云明哼了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一个表面五行,内藏七曜的双层阵势。如果你只看到他表面的五行阵,那就上了大当,我想很多人在这里面吃了大亏,就是因为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五行阵。” 云清喜道:“幸好我是跟着师兄来的。” 云明得意地道:“这五行阵跟七曜阵只差这日月二宫,表面上看起来区别不大,但是这绝不是简单的加上了日月二宫,加上的这二宫将前面的五行重新配置,差不多多出了十来个变化,其间深奥玄妙之处更是很难弄清楚。看来,玄妙宫的主人并不简单,我们要小心行事。” 云清见师兄嘴里说得非常郑重,面色却是得意洋洋,知道他已经胸有成竹,便放宽了心,道:“天下有什么阵势能够难得住龙虎山的玉面真君?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该走哪一面?” 云明听了云清的话,心里很是舒服,冲着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没有阵势能难得住我,那么走哪一面还有区别吗?请师弟选择。” 云清见自己猜对了,身体转了一圈,随意用手一指,道:“那就走这一面。” 王重阳见云清指的正是自己藏身的这一面石壁,条件反射般向后一缩,急忙闪身躲进第一件石室的门后,耳听得云明在外面道:“既然师弟发出了指令,愚兄自然惟命是从。请师弟前面带路。”脚步声响,两个人慢慢向这边走来。 两个人走进了第一个石室,王重阳躲在石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只听云清道:“这里并没有路。” 云明道:“那就开一条路出来给师弟走。” 王重阳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似乎是石壁打开了,云清道:“就走这里?” 云明道:“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再找别的道路。” 脚步杂沓,两个人走进了石洞。等到脚步声消失,王重阳才慢慢从石门后面探头出来,果然看到石壁上有一个石洞,阳光缭绕。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跟着进去,忽然扎扎之声又起,石洞口正在慢慢地合拢。王重阳没有时间再考虑,急忙闪身进去,石洞口已经在身后合拢。 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王重阳只得打点起精神,顺着甬道往前走,他不敢走得太快,唯恐追上了那两个人,被他们发现,跟身后石壁合拢的速度一样,他在前面走,后面的石洞随着合拢。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勇往直前。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前面忽然传来了打斗之声,王重阳急忙向前跑去,只见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石室,里面几个人打得正急。 王重阳在入口的地方藏好身体,探头往里面看,只见四个人正在对打,另有一个人在一边掠阵,五个人他都认识,两个是他刚刚看到的龙虎山道士云明和云清,跟他们对打的是成飞和满克图,在一边掠阵的是那个红衣女子红英。 只听云清一边打一边大声对成飞道:“师兄既然是黄龙观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助纣为虐?我们两派虽然不曾有什么深交,但是各自仰慕已久,从来没有过什么过节。师兄何不跟我们一道,一起把这个阴气森森的地下室给他翻转,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鬼玩意。” 成飞道:“你都没有见到宫里的人,也不知道我跟宫里人是什么关系,便在这里自以为是,大放厥词,眼见就是一个傲慢无礼的人,就凭这一点就该让你吃点苦头。” 云清道:“看来你已经中毒很深,无可救药来了。” 旁边的云明插口道:“不必跟他啰嗦,幺麽小丑,斩尽杀绝。” 满克图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还妄谈什么掀翻玄妙宫。真是夜郎自大,不自量力。” 云明道:“哈哈,夜郎自大,不自量力。好,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夜郎自大,什么叫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他的剑光大盛,立刻将满克图的雪狼刀给压制住,满克图奋力抵抗,但还是被逼得步步后退,云明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王重阳看了这种情形,不但不为满克图担忧,反而开始替云明担心。他昨天跟满克图动过手,对方功夫十分了得,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使出他的拿手绝技,化狼功夫。那种功夫可以让他模样大变,同时功力提高现在的两倍多。 那边成飞跟云清打了一个棋逢对手,不分胜负,两个人都是慢条斯理的出招,眼光不是朝着满克图和云明那边看,显然两个人都没有出全力,而是把胜负的筹码寄托在自己的伙伴身上。 原来云清跟成飞都是性格深沉,狡诈多谋,平时都不显露自己的心思,这时双方动起手来,他们俩心思相通,全都采取守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并不急于求成,打算等伙伴获胜,自己坐收渔利。巧的是满克图和云明又都是急躁好胜之人,一上来便使出自己的真本事,全力进攻,正好附和他们的心意。 满克图被逼到了墙角,没有后退之路,他突然仰天一声厉嗥,终于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化狼。 ------------ 第二一二章 卧虎藏龙之地 满克图被逼到死角,看着似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他突然使出化狼功夫,样子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人狼,而大环刀也变成了狼牙状,只是刀背的铜环昨天被王重阳的太乙金刚圈打掉,没有飞起来。 云明以为胜券在握,一遍动手一遍嘲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满克图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的一声,长剑撞在大刀上,吃不住对方的神力,脱手而飞。 这一下情景急转直下,被满克图追得满屋子乱跑,幸好他的手里还有许多暗器,一边跑一遍不停地向后打去,满克图此时功力大长,大环刀刀面很阔,竖起来差不多护住了多半个身子,暗器打在刀面上,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就是没有一件打在满克图身上的。 满克图的招式非常的简单,追上去就是一刀,或者竖劈,或者横削,或者斜砍,虽然没有看到云明,但是刀上发出的芒气也甚厉害,竟然将云明的衣服撕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汩汩而流。 云明失去了兵器,抵不住满克图的神力,竭尽全力上蹿下跳,躲避着大刀,常常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勘闪开,相去只差毫厘,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于是便盼着他的师弟云清前来救援。 不想现在云清也陷入困境之中,他看到师兄将对方逼入绝境,心里一喜,唯恐功劳全被师兄抢去,便长啸一声,想成飞展开一轮猛烈的抢攻,成飞很是沉稳,知道满克图还没有使出拿手本领,所以也不跟对方硬碰硬,一边抵挡一边后退,等待时机进行反击。 果然,满克图那边使出化狼功夫,立刻便转败为胜,追得云明鸡飞狗跳,狼狈不堪。云清一见师兄失手,不由得慌了心神,再一看满克图那种人狼的凶恶之相,更是心惊,刚想收手后撤,成飞大喝一声已经展开了反攻,一双吴钩舞起来,剑光霍霍,犹如鹅毛大雪被北风卷得扑面而来,寒气袭人,躲无可躲,闪无可闪,很快便被刺伤了好几剑,鲜血染红了衣衫。 龙虎山的师兄弟二人全都陷入困境,谁也救不了谁,不一会儿,二人便被逼入同一个角落,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努力抵抗对方的进攻,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进入了死胡同,不要说反抗,即使抵御也有些力不从心。两个人的眼睛不时飘向四周,不知道是在寻找救星,还是在寻找逃走的路线。 但是很显然对方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四周的石壁已经全都变成了光滑坚硬的一面,没有洞口。这时轮到满克图和成飞冷嘲热讽了,两个人一边不停地向对方施加压力,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嘲弄他们。而龙虎山的师兄弟则闭口无言,他们的脸色倒是没有变,因为他们的脸现在已经憋成了紫酱色。 成飞道:“就凭你们俩这种本领,也配到玄武谷中撒野?玄妙宫中卧虎藏龙,比我们功夫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你们这种货色,我都有点怀疑你们是不是龙虎山的人了。” 满克图道:“龙虎山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我在西域只听说江南有个蛇虫山,山倒是比这里的蛇龟二山要高很多,不过论起功夫来那可就差得远了。” 成飞道:“满兄,你看像他们这样的货色,在这玄妙宫里做什么最合适啊?” 满克图道:“本来这里面没有他们的位置,但是看在成兄如此热心的份上,我倒想起有个地方挺适合他们去做的。” 成飞道:“什么地方?” 满克图道:“宫中原来人少,还用不上这等货色,现在人突然增多了,水平好恶大都不一样,因此少不了要用一个净厕使者。” 哈哈哈,另个人一起笑起来,连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红英也跟着咯咯娇笑起来。 龙虎山的两个人羞愧难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才好,因为他们不但丢了自己的脸,很显然,对方将矛头直指龙虎山。同时他们又在心底激起了一股无明怒火,恨不得跟对方同归于尽,只是现在已经彻底被对方压制住,不可能做到了。 不过两人还是要做最后的一搏,他们虽然背靠着背,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但是多年的练习自然练出了超出常人的默契,不用说话,甚至不用使眼神,看脸色,单单靠着背部的接触,就可以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此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满克图和成飞见对方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云明更是连兵器都被打掉,只剩下一把剑鞘,根本谈不上什么威胁。为了讨好站在一边的红影,两个人故意不要对手的命,只是不时刺上一剑,给他们放放血,逗得红英咯咯娇笑。 云明和云清同时发出一声怒吼,突然俯身朝着对方的下三路扑过去,这一下他们只求伤到对方,并没有顾及自己的危险,将整个脊背都卖给了对方。 满克图和成飞没有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急忙后撤,同时用手中的兵器去拦击,但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嗤嗤,同时被打中,只不过成飞面对的云清,被剑刺中了大腿,鲜血一下子飞溅出来。云明失去了兵器,手里拿的是剑鞘,虽然打中了满克图的右腿膝盖,只是造成了一阵疼痛,并没有大碍。 两个人一招得手,同时向后倒飞,云明在空中一转身,骈指指向石壁,叫一声“开”,石壁上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洞口,两个人像一阵风似的向那个洞口飞去。只觉得身后破风之声飒然,对方的三件兵器已经飞到。 云清将手中宝剑向后甩出,没有停步,更快地向前面冲去,耳听得后面啪的一声大响,知道宝剑已经将对方的兵器挡住,他顾不得回头收回宝剑,一低头,朝着洞口窜过去。 眼看已经到了洞口,只要一进洞,他们就能够施展石遁之术,轻松逃走,忽然眼前白光闪烁,寒气逼人,两个人赶紧煞住身形,云明比较靠前,只要他的手里还有一根剑鞘,急忙将剑鞘挥出去,啪嗒,剑鞘打在吴钩之上,断为两截,两个人同时向后飞退,又回到了石室的中间,眼看着石壁上的洞口不到两丈远,竟然像是远在天边。 满克图和成飞稍一疏神,没想到已死之狗还能反咬一口,两人都受了伤,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当着红影的面,这个跟头栽得可不轻。两个人不由得恼羞成怒,等成飞收回双钩,两个人从两边同时向龙虎山师兄弟扑过去,这一下双方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再无任何保留。 王重阳在石洞里看着双方四人对斗,正在看着出神,忽然觉得有人在后面推他,急忙回头看时,只见后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面光溜溜冷冰冰的石壁,原来是他藏身的石洞合拢,石壁在后面将他推了出来,到了石室里。 王重阳吃了一惊,以为里面的人一定发现了自己,但是他很快就放心了,且不说对斗的四个人,即使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红英,也是全神贯注地在看着圈内的打斗,并没有注意到这石室里多了一个人。 不一会儿,眼前的战况便发生了突变,眼见得情况风云突变,龙虎山的两个人危在旦夕,王重阳再也忍耐不住,一声叱咤,跳到空中,向着满克图扑过去。 满克图大刀横削出去,成飞的双钩乌云盖顶,封住了对方上面,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下手毫不留情。 忽听得身后一声叱咤,似乎来了第三个人,顾不得伤敌,急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空中扑过来,来势甚是凶猛,大刀已经挥出,收不回来,不得已挥起左掌朝着那条身影打过去。 砰的一声,满克图只觉得手掌就像打到了一块大石碾上面,直震得手掌生疼,手臂发麻,身体止不住向后倒退,腾腾腾,一下子撞在石壁上面,疼得他直咧嘴,但是他顾不上背疼,挥起右手的大环刀,照着那人倏地劈过去。 人影一闪,那人已经离开了他,朝着成飞扑过去。看那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仔细看时,心中不由得一惊,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玄妙宫大门口动过手的那个小孩,不过当时自己跟他的内力旗鼓相当,使出化狼功夫之后,自己便站了明显优势。但是对方从脖子上拿下一个黄金项圈,飞速转圈,自己的雪狼刀和成飞的双钩竟然都被那只项圈给打坏了。 后来大家在一阳日宫中又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已经化敌为友了,昙月大师似乎对这小子听看中,让他一直跟在身边。后来听说让他到宫外去找血食去了,不知道找得怎么样,现在突然过来插手这件事,看他那一掌差一点将自己打倒在地,可不像是开玩笑的。 而且尤其让他惊异的是,仅仅过了一夜,这小子的内力竟然好像长了一倍有余,昨天他那种狼狈的情形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让他内力翻了一番。一定是昙月大师对他另眼相待,才会让他沾了大光。 他这里正在胡思乱想,那边成飞抵挡不住,已经被王重阳的双掌逼得踉跄后退,满克图鼓起勇气,大刀一摆,怒吼一声,向着王重阳冲过去,朝着他的后面,斜肩带背猛砍下去。 王重阳不得已回身招架,三个人混战在一起,虽然王重阳的内力远远超过了那两个人,但是他两只肉掌对付他们的三件兵器,却是十分吃力,被逼得慢慢后退,忽然眼光扫到龙虎山的那两个人还站在一边没有走,不免有些着急,喊道:“还不快跑,更待何时。” ------------ 第二一三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龙虎山的云明和云清师兄弟气势汹汹来到了玄武谷,不仅要抢得玄妙宫中的藏宝,而且还要横扫所有的牛*鬼蛇神,为龙虎山天师宫放一异彩。没有想到进入玄妙宫中的第一战遇到了罗浮山黄龙观的成飞和祁连山雪狼洞的满克图,便让他们折戟沉沙,败得一塌糊涂。 黄龙观也是道家门派,他们的功夫跟龙虎山却大相径庭,龙虎山虽然远在西南,却一向以道家正宗自居,嘴里不说,心里连武当、茅山、草楼观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偏在岭南的黄龙观,所以当云清遇到成飞时,那种取胜的欲望比他的师兄云明更加强烈,只不过云清一向谋定而后动,心里的想法不表现在脸上而已。 雪狼洞的功夫凶狠猛烈,名副其实,而云明的性格也是干柴烈火,两员猛将相遇,一上手便施展拿手本领,打得难分难解。 龙虎山的师兄弟没有想到玄妙宫中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双方拼斗了一百多回合,尚没能将他们打倒,心理面未免焦躁起来,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人还都有所保留,功夫比他们想象的要高许多,这一下被人家打了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倒,再要想扳回来,谈何容易,到后来连逃走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没想到在危急关头,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单凭一双肉掌便将两个敌人挡在身外,不由得大为吃惊,以为来的一定是正派的哪一位长辈,等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之后,更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将他们从鬼门关中拽回来的不是什么正派长辈,竟然是一个又黑又瘦,衣着破旧,毫不起眼的小孩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是哪位长辈的元神不成?但是没听说过天下哪位仙长的元神有这么大,但天下又有哪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有这样了不起的本领? 他们俩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一时间竟忘了自身的安危,等到王重阳出声提醒之后,才忽然发现这个小孩子单凭一双肉掌并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想要上去帮忙,两个人都有伤在身,云明又丢了兵刃,而对方那边还有一个掠阵的人没有出手,想来本领更强,这孩子既然能来,自然就能出去,留在这里反而让他分心,恭敬不如从命,两个人对望一眼,云清道一声:“后会有期。”嗖嗖两声,先后窜进石壁上的洞口,急急逃命去了。 他们俩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功夫高强的小恩人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厉害,如果不是他们俩在前面开路,连这间石室都进不来,他们俩一走,石壁上的石洞便合拢消失,再也没有了,这时不要说人家不让王重阳走,就是让他走他也无法走脱了。 王重阳见那两个道士走了,这才放心,全力跟满克图和成飞周旋,情形便有所改观,不再像刚才那样的狼狈。自从被上古虎符的神虎扑入体内之后,他的内力突然增强了好几倍,但是因为自己懵懵懂懂,不知就里,没有有意识地修炼,让神虎跟自己完全融为一体,所以神虎威力虽强,只是暂时住在他的体内,他的意念不能直接调动神虎,因此神虎的威力便时有时无。 当他的意念恰好跟神虎相应,或者外在的某些东西直接引起神虎的兴趣时,神虎的威力便会发动,这时王重阳的功力便高得出奇,但是当这些因素不存在,神虎便会沉睡在他的体内,这时王重阳的功力便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相比较而言,神虎沉睡的时候更多。 此时王重阳不自量力,跳出来强要拯救落翮山的人,人倒是救走了,只是自己却被困在了石室里。他的功力比平时高了一些,但是神虎只是半睡半醒,功力发挥得不到五分之一,所以王重阳在一开始逼退成飞和满克图之后,很快便被两人围住,无法摆脱。 成飞和满克图恼恨王重阳两次让自己在美人面前丢脸,又见龙虎山的手下败将逃走,便将怒火全都倾斜到了王重阳的身上,这时他们竭尽全力,而且吸取了刚才疏忽大意差点吃亏的教训,由满克图的雪狼刀主攻,成飞的两把吴钩宝剑防护,一攻一守,稳扎稳打,配合得十分默契,不给王重阳一点可乘之机。 眼见得王重阳的防护的圈子被自己逼得越来越小,心里暗暗得意,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臭小子打残擒获,一雪宫门败逃之耻。 再打一会儿,王重阳的防御圈已经缩小到了身周二尺远近,在缩小一尺多,兵器就可以直接招呼到他的身上,但是,就在此时,两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兵器运行不畅,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挂住了一样,变得沉重了许多,而且周转不灵。虽然两个人不断地催动内力,刀剑上光芒也是越变越亮,但是情形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严重。 满克图惊讶之余,转头去看成飞,正碰上成飞扭头看他,看到对方的目光,两个人心里的疑惑更重,因为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无奈,只得将手中的兵器狠狠劈向王重阳,虽然砍不到他的身上,好赖也是劈到了他的掌力防护圈上。 这一招果然见效,王重阳本来以一敌二就感到非常吃力,又加上自己空手,单用掌力去对付对方的刀剑,更是感到艰难,尤其是满克图的那把雪狼刀,砍在掌力防护圈上面,给他的身心带来极大的震撼,非常的难受。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太乙金刚圈被昙月大师强借了去,紫焰扳指自己刚刚还给无行天尊,身上现在没有一件兵器,只能拼命地施展掌力,不过这样做非常消耗内力,再过二十来招,王重阳已经感觉到内力不继的迹象,不得已只好将防御圈再次缩小,对方的兵刃便有进了半尺多,虽然还没有直接砍刀他的身上,但是对他身心的冲击变得更加强大了。 成飞和满克图见状欣喜,知道王重阳已经黔驴技穷,没有别的办法了,最多再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够将他打倒在地。两个人心意相通,谁都不急于求成,唯恐给王重阳留下逃走的机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丝毫不放松,持续不断地给王重阳施加压力。 再过十多招,王重阳不得不再次缩小防御圈,差不多只有一尺多的距离了,刀剑劈过来,刀锋剑芒直接刺在他的身体上,又疼又痒,他自己也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心里想着,用个什么方法,跟对方拼个同归于尽,至少要重伤一个,不能太便宜了他们。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娇笑,正在以性命相拼的三个人听了都是一愣。只听红英在一边拍着巴掌笑道:“哈哈,真好看,难得一见的表演啊。” 三个人听了红英的话,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成飞和满克图心里疑惑,但是手上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进攻,王重阳也就不能停止防御。 眼见得王重阳已经抵挡不住,红英道:“两位的本领真是了得,我已经大开眼界了,谢谢二位。” 成飞和满克图听到红英的话,大出意外,仍然搞不明白她的真实意思,手中的兵刃只是稍微缓了一缓,并没有停下来。 红英见两个人屡点不明,而王重阳已经开始露出败象,无法抵挡了,不得已只好明说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两位师兄快住手,王重阳是自己人。” 两个人这才愕然住手,回头看着红英,等着她进一步说明,身体并没有让开,两人还是将王重阳逼在墙角里。王重阳也不明白,两只手掌还举在身前,没有放下,瞪眼看着红英。 红英轻移莲步,笑嘻嘻地走过来,轻轻拍拍满克图的肩膀,然后将他推到一边,走到王重阳的身边,把他举在身前的两只手放下来,道:“你怎么回事?人家费尽心机想要帮助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跟人家动起手来。怎么?你以为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就不需要人家的好心帮助了,其实你不该放走那两个血食的,你可以将他们储存起来,留待明天用啊。” 满克图和成飞不明白还有说的是什么,王重阳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又见他背对着那两个人不住地向自己使眼色,猜测她是在帮自己说话,但还是不敢确定,因此也就没有接口。 红英抓住王重阳的手,拉着他转身面对着成飞和满克图,对他道:“两位大哥哥为你流汗出力,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跟人家动手,还不上前道个歉?”说着话,又暗暗捏了两下王重阳的手。 王重阳不相信那两个人真的是为自己抓人,而且刚才红英说这些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迷茫和疑惑,但是红英在他危难关头救了他一命,还一再暗示他,所以便对那两个人道:“我不知道……” 成飞哈哈一笑,截住王重阳的话头道:“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成交。红英姐姐都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满克图也上前一步道:“不错,短短的一个日夜,咱们从敌到友,从友到敌,在从敌到友,见了三次面,变了三次关系,这也是一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佳事。” ------------ 第二一四章 小石磬 成飞道:“古人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小兄弟短短的一个日夜功力便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当真让人惊讶。小兄弟,我们既然亲如一家,以后可不能在藏着掖着,跟我们捉迷藏了。” 满克图刚要再说什么,红英赶紧打断道:“啧啧啧,请你们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对一个孩子值得这样肉麻吗?” 两个人听了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红英对两个人道:“那两个飞扬跋扈的家伙,现在已经被两位教训了一顿,夹着尾巴逃走了。二位立了大功,回去我一定转告主人,现在一阳宫中仍然需要二位的鼎力相助,请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跟王重阳还有话说。” 两个人欲言又止,看红英不再看他们俩,只得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王重阳见那两个人走进了石壁上刚开的石洞,消失不见了,还没等红英开口,便忍不住抢着问道:“我师父和燕姐他们怎么样?” 红英一撇嘴,道:“唉,你骗的人来迟了一步,他们已经……” 王重阳这一惊非同小可,全身发软,一个趔趄,差点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无助地看着红英。 红英本来还打算继续逗逗王重阳,没想到他的反应竟是如此的剧烈,再等一会儿,只怕会昏死过去,那可就不是玩笑了。当即张嘴哈哈大笑道:“我骗你玩的。” 王重阳不敢相信红英的话,仍是直愣愣地看着她。红英伸手拍拍王重阳的肩膀,道:“别害怕,刚才是姐姐跟你闹着玩的,啊。你师父和姐姐都好好的,刚刚学会了玄阴刺,高兴的不得了,现在正在一阳宫中试鲜呢。” 王重阳道:“真的?”声音轻不可闻,仿佛就要断气的样子。 红英赶紧道:“真真确确,一点不假。”她伸手在王重阳的胸前上下抚摸了几下,道:“你赶紧给我笑一下,可不要吓唬我啊。” 王重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红英见他哭得跟泪人似的,赶紧那袖子给他擦脸上的泪,刚刚擦过,立刻又流了满脸,只两三下,把她的袖子都给弄湿了。 红英换了一条袖子给他擦泪,一边擦一边笑道:“哎呦呦呦,看看,看看,哭得这个样子,这么不禁玩,以后看谁还敢再跟你开玩笑了,不然非得把他淹死不可。姐姐我可没有学过水里的功夫,到时候还不变成一条翻了白肚的死鱼?” 王重阳听了红英的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红英这下放心了,道:“这两个人有什么好,只得你为他们这样,像死了父母一样。”说着话,长叹一口气,道:“我要是也有你这么个弟弟,就是死个十遍二十遍都心甘情愿。”这番话倒不是随便说的,语气很是真挚,眼角也有些发红了。 王重阳见红英忽然显得非常落寞,还以为刚才自己这样哭哭闹闹,让她不高兴了,想要安慰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仍然惦记这东方珂和胡雪燕,便问道:“我能去见见他们吗?” 红英道:“刚刚分开一天不到,就急着要见,这不是新婚夫妻,哪有这么急的事情?” 王重阳道:“我就是想见见,你让我远远低看一眼也可以。” 红英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正好主人这两天有事,不能去向他请示。你应该相信姐姐,放心好了。过了这两天,只要主人一出关,我立刻就帮你请示,怎么样?” 王重阳听她说昙月大师正在坐关,她们四个侍女确实做不了主,知道再说也没有用,便道:“你记着我的事。千万不要忘了啊。” 红英道:“放心吧。我可不想被你的泪水淹死。” 王重阳被他说到刚才的事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脸上紧绷绷的,泪痕未干,便用手臂又擦了一下。 红英道:“第一天你做得不错,一共来了四个人,除了今天的血食之外,还多余一个,我给你存着,明天你只需要找两个就够了。要是你刚才不捣乱,明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王重阳没想到已经来了四个人,他只知道北邙山的竖亥和仲满堂,再有就是来自两千多年前的大英雄荆轲。那一本不知道是谁,并不是自己让他去的,不过昙月大师还是把他算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想这样最好,如果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他们都自己去了,自己就会少受些心底的煎熬。 不过他还是对那三个自己见过的人感到很内疚,尤其是身形矮小,长相丑陋的古代刺客荆轲感担心,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成了昙月大师的血食。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道:“那四个人都是……什么样的?” 红英显然对王重阳的问题不感兴趣,道:“那些已经不存在的人还谈他们做什么?你只要知道你的师父和那个千娇百媚的小狐狸姐姐安然无恙就行了。” 王重阳只得住口,红英道:“你再来的时候最好在大厅那里通知一声,我好开一条路去接你。我给你在南边的第二间石室中放一个小石磬,你到那里后敲一声,我就会知道,省得你到处乱跑。” 等了一下,她侧耳倾听,似乎是在倾听远处的人向她说话。然后回头对王重阳道:“那边在催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她朝着墙壁一指,上面便出现了一个小石洞,道:“你从这里进去,一直走,就会走到大厅里,到那里你就知道出去的路了。” 红英急匆匆走了,只剩下王重阳一个人在石室里,他想要再找一条路,走到日宫里去看看师父和燕姐,但是现在石壁上除了刚才红英给指开的那个石洞之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他犹豫了一下,害怕这条路也消失了,那他可就被困在这里,连回去都做不到了。 王重阳顺着那个石洞往回走,有些灰心丧气,一边走一边留心有没有岔路口,直到他回到大厅里。他记得红英刚才告诉他,在南边石壁的第二间石室里有一个小石磬,左右无事,便走过去,到里面一看,在石室的墙上有一个小龛,里面果然有一个小石磬,旁边还有一个小木棒,王重阳拿起小木棒,心想何不先敲敲试试,看看有没有同道出现,正要去敲,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和兵器的撞击声。 王重阳赶紧放下小木棒,来到外面,探头一看,只见三个人在大厅中打得正急,两个人一穿绿一穿紫,正是昙月大师的另外两个侍女,绿云和紫箫,跟她们对阵的人背向王重阳,他的背上负着一具骷髅,王重阳一看到这个骷髅,便知道他是谁。 那人正是荆轲,他竟然找到了聂政的骷髅,而且背着这具骷髅逃到了打听这里,只要再逃得几十步,就到了玄妙宫之外,那样他就安全了,但是绿云和紫箫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两个人站在大门过道的一面,紧紧缠着荆轲,不给他一点闪身逃走的机会。 双方以快打快,转眼之间变都了十几回合,两个女子不停地叱咤吆喝,而荆轲则一味地哑斗,一声不吭,虽然他的背上多了一具骷髅,但是动作依然非常犀利,丝毫不落下风。 两个女子竭尽全力,并不能抵挡得住,但是她们还是拼命抵挡,死活不退,荆轲并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招招抢攻,不一会儿,两个女子身上便添了好几处伤,鲜血浸染了她们的衣服。 再斗一会儿,绿云和紫箫已经被荆轲打得失去了防御能力,两个人大叫一声,拔身飞到空中,荆轲也不去追赶她们,飞身向大门洞窜去,他志不在杀人,直向将他的朋友聂政的骷髅带走。 眼看就要飞到门洞,忽然见眼前一暗,身体倏地向下坠去。荆轲以为一定是掉落险境之中,他处乱不惊,为主身形,观察周围的情形,看看哪里有可以利用的东西,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竟然是从天而降,正在朝着一座黑魆魆的大山飞坠。 他抬头一看,刚才掉落的地方——玄妙宫已经不见了,上面是星斗密布的夜空,他伸手摸了一下脊背,那具骷髅还在,他便放心了。 荆轲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夜风从他的身旁掠过,呼呼作响,非常凉爽,迥不是刚才在玄妙宫中憋闷湿浊的样子。他想一定是有人使用什么幻术,将他陷入一种阵势之中,他血药先看看情形再说。 眼看着下面的大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扑来,就在他就要撞上去的时候,他将身体一转,横着掠过树巅,向着旁边的一个崖壁飞去,到了那里身体一挺,站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 四下里全被黑夜笼罩,莽莽苍苍,横无际涯,夜风吹来,松林发出一阵阵涛声,犹如海潮逆江而上,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荆轲独立山巅,面对苍茫夜色,静静地观察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惧意,他遇到过很多很多比这更凶险更离奇荒诞的事情,他知道越是在这种境地,越是要静下心来。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寂静的夜色和潮水般的松声,荆轲有些疑惑,难道对方就是要将自己陷在这幻境之中? ------------ 第二一五章 刺秦,惊梦 原来荆轲进入骷髅阴风洞中,见玄妙宫的宫门大开,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到了大厅之中,端详了一下厅中的情形,便照直朝着西面墙边石洞中走起,到了第三个石室中一看,果然石壁上面有一个甬道,直通到幽暗的深处。荆轲回头望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大约向前奔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个石室中,却发现四下再没有出路,回头看来时的甬道时,也已经消失了。荆轲仔细察看了石室周围的石壁,连带室顶和地面,并没有发现什么暗门。他也不着急,便盘膝坐在石室里,默默练起了玄功。 内力在体内经脉中一连转了两个小周天,应当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但是石室里仍然是宁静无声,他慢慢站起来,拿出藏在袖中的短剑,倏地一剑刺出,闪出一道电光,划破了室中的昏暗,一套剔骨剑法施展开来,那道电光绕着他的身体不断地闪亮,不出三尺以外。 荆轲的这套剑法就是一套近身战术,但并不是一种纯防守的剑法,相反还是一种凶猛的进攻功夫。只是他的短剑出手不远,胳膊大都不伸直,看起来很不舒展,但是他的攻击力度却因此变得更强,而且更有延伸性,一旦接触到对手,便会立刻再加上一个短促有力的爆发,给人以摧毁性的打击。 当初荆轲被燕太子丹卑辞厚礼请到了燕国,太子丹还没有说,他就明白了太子丹请他来的目的,表面上他也在跟那些食客们杯来酒往,觥筹交错,但是一旦回到自己的那个小院落里,便立刻全身心投入到练功中。 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秦国宫廷护卫森严,高手林立,跟韩相侠累的相府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要让自己像聂政那样,提着宝剑,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正门杀进去,将侠累刺死在剑尖之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秦王嬴政本身就是一个功夫高手,亲身经历过大小恶战无数,所谓虎狼之秦,既是指秦国的强大无敌,也是指秦王本身的长相,性格和功夫。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一段文字写到了秦王的相貌:“(尉)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高高的大鼻子,细长的眼睛,鹰鹫一样隆起的胸脯,豺狼一样的声音,缺少恩德,而有虎狼一样的凶狠之心。 刺秦的道路必定是坎坷不平,充满荆棘的。而且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有去无回的。 荆轲的心里也有过一丝的后悔吗?田光死了,接着樊於期也死了。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为他而死,甚至也不是为太子丹而死,他们是为天下苍生而死,为正义而死,但是这些人的死跟自己有着紧密的关系,自己的肩头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扛着自己的意念,上面还有太子丹的雄心壮志,还有田光和樊於期的不屈意志。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在滔滔不息的以水河畔,在挟裹着寒霜的萧萧秋风中,在落叶满天飞舞阴影下,在长空大雁哀鸣声中,在送行人的纯一色白衣飘拂之时,耳中还在响着高渐离那清晰而有力的击筑之音。 一个决绝的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踏上了烟云弥漫的西行之路。 孤独。 几乎淹没了人世间的一切。 天地之间弥漫的全是孤独,他的孤独的身影,孤独的脚步,孤独的心跳。空旷辽阔的关中天地,凄凉残缺的天边新月,让他的孤独变得更加孤独。 刺秦的路,就是毁灭的路,既是毁灭敌人的路,也是自我毁灭的路。从踏上这条征途的第一步开始,他便彻底告别了过去的岁月,告别了悠游自在的生活,甚至告别了这个总是充满希望,又总是得到失望的世界。 他已经厌倦了奔波,厌倦了希望,厌倦了曾经的自由和现在的桎梏。他在奔波中寻找希望,他放弃一切追求自由,现在又放弃自由给自己套上桎梏。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有着坚强的意志,从来不让别人影响到自己的选择,感动也罢,同情也罢,敬重也罢,蔑视也罢,别人的,自己的,都像西风吹过马耳,来得快,去得同样也快,而他的心何曾有过一丝小小的颤动? 他没有选择自己的祖国卫国,而选择了偏远寒冷的燕国,他没有选择自由安逸的生,而选择了艰难凶险的死。不是为了燕太子丹,燕太子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吗?他懂得自己内心的追求吗?自己在乎他懂不懂自己吗? 秦王高坐咸阳宫平东大殿,下面是所有的文武百官,殿外是森林一般的戈戟矛枪,这架势即使各国的国王亲自驾到也得不到,而如此劳师动众,只是为了迎接弱小燕国的一个使者。此时这个弱小的燕国,正在自己的铁蹄下苟延残喘。 秦王煞有其事,隆重迎接的不是燕国的试着荆轲,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荆轲是何许人也。秦王迎接的是山东六国投诚归附的先驱,照此以往,用不了多长时间,秦王就能够完成自己的不世伟业,远远超过了人们所崇拜的三皇五帝,但那时候,人们对他的称呼就不再是秦王,而是皇帝,超越三皇五帝的至高荣誉。 荆轲手里捧着装有樊於期人头的匣子,拾级而上,穿过寒光射目的兵器森林,穿过犀利尖锐的大臣目光,来到了陛下。在这里平视,只能看到秦王的双脚,要想看到秦王的脸,就得使劲向上仰脖子。不过他没有仰头,而是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的匣子,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木盖,看到了樊於期圆睁的双眼。那是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里面全是悲愤,决绝和期盼。荆轲知道樊於期在等着一个时刻,他要亲眼看到秦王的倒下,才会合上自己的眼睛。 荆轲将头深深埋在双肩之下,匍匐在台阶跟前,尽量将自己瘦小的身体缩得更小,跟旁边的魁梧大汉秦武阳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看上去就像是秦武阳的一个小跟班。 但是,即使这个魁梧伟岸的英雄,十二岁就杀过人,没有人敢跟他对视的秦武阳,现在体似筛糠,不停地打着哆嗦,而且越来越剧烈,似乎整个宫殿都在随着他抖动。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秦王在上面轻声道:“取地图来。” 他虽然非常想看看自己的仇人樊於期的人头,但是樊於期在他的眼里,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秦王的目光远大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只有一个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天下。 而此刻,打开这个天下的钥匙,就盛在秦武阳所捧的匣子里。 秦武阳似乎没有听到秦王的话,知道旁边的太监对着他大喝一声,他才如梦初醒,面色慌张,不断向四下里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可支撑的东西,不过看来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直到太监再喝一声:“取地图来。”他才明白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应该做什么。他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试了两三次都没能成功。这个平时将别人的脑袋看成是瓜菜一样可以随便砍切的英雄豪杰,现在突然变成了胆小鬼。 因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他一向嗤之以鼻的市井混混儿,而是威风凛凛,打算将天下当作自己一家的千古枭雄秦王嬴政。 周围的人都已经开始窃窃议论了,他们对于秦武阳的神情行为感到奇怪,燕国怎么会派出这样一个窝囊废来出使秦国,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成?有的人因此觉得,燕国无人,仅此就可以看出,燕国很快就会成为秦国的一块版图。有的人则将目光注视这秦武阳手中所捧的那个匣子上。他们怀疑这个匣子里装的是不是督亢地图。 旁边的那个瘦小的人慢慢挺直身体,先扭头冲着秦武阳微微一笑,然后仰头对着秦王道:“北方偏僻蛮夷之人,没有见过世面,今日见到大秦王国的威仪,极度震恐,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请大王可怜我们,让我们在这里完成使命,可以早早回去。” 秦王听了荆轲这几句话,心里很是舒服,又见荆轲小小身躯,其貌不扬,竟然有此胆量,也有些惺惺相惜的心情,便微微抬手对荆轲道:“起来吧,拿过秦使者所捧的地图给朕看。” 荆轲放下自己手里的匣子,拿过秦武阳手里的匣子,迈步踏上台阶,走上去,朝着秦王一步步走过去。 忽然一个太监拦在他的面前,伸手道:“给我吧。” 荆轲没有按他的话做,看着秦王道:“天朝的人不识燕国地图,小人想亲自给大王指示,不知可否。” 秦王点点头,头微微一摆,那个太监便退到了一边。各国驻咸阳的时节都在一旁观礼,既然燕国主动将督亢之地的地图送来,当然由他们的使者亲自打开,指点给自己看更有象征意义。 荆轲走到秦王的面前,一只手托着匣子,另一只手慢慢打开匣子盖,里面放着一轴画卷。荆轲拿起那轴画卷,将空盒子向外一递,便有一个太监上前接了过去。 荆轲上前一步,将画轴慢慢打开,一边从容不迫地对秦王讲解,秦王听得很是认真,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只是做做样子,他在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划破了他的美好蓝图。 ------------ 第二一六章 抢尸 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就像是划破阴霾的一道闪电,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一剑,可以斩尽人世上所有的不平,昭雪天地间所有的冤屈。 那一剑本来可以将中国整个历史全面改写,然而……然而…… 荆轲看着深邃的夜空,嘴里喃喃自语道:“为什么那一剑刺歪了呢?”凭他的功力,别说秦王一点防备都没有,即便是全力戒备,手里拿着兵器,也无法抵挡得了他那惊天一刺。 然而就在那道闪电就要吞噬掉秦王嬴政的刹那,他的心里突然开始犹豫不决,于是近在咫尺,抬手必中的一击竟然滑身而过,喀喇一声,将那一把龙椅打成稀烂。 接下来,鲜血飞溅到了平东大殿的柱子上,不过不是秦王嬴政的血,而是刺客荆轲的血。 当时他只是凭着直觉将手腕微抖,剑尖偏开两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秦始皇出现了。 没有时间去想发生了什么,荆轲已经含笑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接下来是两千多年的黑暗和沉寂。 如今他重新回到了人世间,沧海桑田,不知经过了多少物换星移,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然而所有那些让人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的场景,都已经成了过眼烟云。 两千多年的时间,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对当年那惊天一刺提出自己的看法,或热情赞美,或肆意批判,已经成了言人人殊的一大疑案,至今仍然聚讼纷纭年,莫衷一是。那么,作为当事人,荆轲自己对当初的离奇犹豫有了明确的答案了吗? 夜风吹来,似乎将缭绕在他心头的疑云全都带走,他不愿意在对过去的事情做出解释,何况他现在的解释,未必就真的是当初心里真实的感受,为什么一定要作解释呢?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决定了就是决定了,你就是拿出一百个充足的理由,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在他背上的这具骷髅,聂政,是荆轲生平最崇敬的一位英雄,他凭一己之力,独挑韩相府中的重重侍卫,将侠累刺死,他本有机会全身而退,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以死报恩。 现在的人根本不能想象,他们无法理解,已经成功了,而且有逃走的机会,为什么要自杀?他们不能接受,因为他们将生命看成是至高无上的,为了活命,他们可以放弃一切。他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更为高尚的东西,值得人们为之牺牲生命。 现在的人都在读圣贤书,“舍生取义”,他们读得非常响亮,但是这四个字只是停留在他们的嘴皮子上,而不深入到他们的心底。 价值观犹如天渊之别,这就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世间没有任何桥梁可以贯通两岸。荆轲不想去理解和评论现在人的行为,他也不接受现在人对他的理解和评价。 他从遥远的战国时代,一下子跳跃到今天,中间跨过了两千多年的空白,而这个巨大的空白实际上并不是一无所有。 聂政自杀了。他放弃了生,得到了义。 在自杀之前,他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将面皮撕下来,然后将肚皮豁开,掏出自己的心肝五脏,这才气绝而死。 两千年之后,聂政和自己一起复活,但是他很快又变成了一具骷髅,从死到生,从生到死,期间不过是二三年的工夫,而且这两三年的时间,他一直都是在黑暗的洞穴里修炼,昨天他们一起走出洞穴,一先一后来到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报恩,然后换来自由之身。 专诸死了,豫让死了,要离死了,而且这一次是永远的死了,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点的遗迹。现在聂政也死了,不过幸好还留下了骷髅,这就是他们来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聂政的骷髅带回去,即便自己不能完成使命,也在所不惜。 他是个简单的人,做事大都靠着自己的直觉,现在他觉得应当带走聂政的骷髅,便径直赶到玄妙宫,而不管玄妙宫中是康庄大道还是龙潭虎穴。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失败,跟聂政死在一起,那也是他追求的价值。 不知道在石室里呆了多长时间,荆轲终于等来了机会,石壁上闪过一片彩光,荆轲知道有人要来,当即施展隐身术将自己的身形隐蔽起来。嗖嗖两声轻响,石洞里窜出两个人来,看上去竟然是两个小鬼,一身灰黑衣服,耳下垂着两串纸钱,手里各执一根骨头。 那个高个子神情有些紧张,低声问道:“师伯,就要到了吗?” 另一个人点点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全面应当就是七曜阵的日月两宫,那里是七曜阵的关键所在,一定有人把守,你要小心形势,跟着我不要跑散了。” 说完用手向石壁上一指,石壁上便出现了一个洞口,那人当先走了进去,高个子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去,荆轲隐住身形在不远处跟着那两个人,不即不离。 没走多久,前面的人站住脚步,冲着后面一摆手,高个子也站住了。前面那人侧耳对着石壁听了听,然后冲着高个子点点头。前面的石壁忽然消失,两个人探头朝外面看了看,然后走了出去,他们先来到一个洞口,上面写着两个字:“一阳”。 前面那人让高个子在外面等着,自己悄悄走进去,过了一会儿退出来,对着高个子摇摇头,两个人转身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荆轲在后面看到高个子举起袖子轻轻擦了一把汗,暗暗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向前走了一段,到了一个洞口停下来,洞口上面也有两个字:“九阴”。前面的人先进去,忽然传出一声惊呼,高个子惊惶之下,急忙跑了进去,荆轲跟着进去一看,只见先进去的那人手里抱着一个一半肉身,一半骷髅的人,满眼都是泪水和怒火。 旁边还有两个骷髅,荆轲凭直觉就知道那个高大的骷髅一定是聂政,于是便收去隐身术,上前将聂政的大骷髅拿起来。 那两个人看到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也将地下的骷髅抱起来,还以为是玄妙宫的人来抢夺骷髅的,便一起齐声呵斥,高个子更是不由分说将手中的扫帚星当头打去。 荆轲听风辨形,连头也没回,左手向后一伸,便接住了那根扫帚星,手指微一用力,咔嚓一声,将扫帚星前面的圆头被捏得粉碎。高个子大惊之下,把刚刚要出口的骂声硬生生给咽回肚里,紧忙闪身后退,低头看时,骷髅棒已经去了三分之一,最坚硬的棒头被那人的手指抓成的碎末,洒落在地上。 竖亥一见对方显出这样一手功夫,估摸自己也不是对手,但是他生性彪悍,宁死不屈,将手里竖刁的半具尸身往仲满堂手里一放,上前一步,抱拳道:“阁下什么人?干嘛到这里跟在下抢夺尸骨?” 荆轲充耳不闻,这会儿工夫已经将聂政的骷髅在背上负好,结束停当,转身自顾自向外走去。 竖亥见对方如此藐视自己,不由得心头怒火上升,也不再答话,挥起手中的髀骨厌胜刀朝着荆轲的侧身打去,现在厌胜刀上毒虫已经全都被王重阳身中的神虎吞噬,没有了厌胜的功能,但是竖亥的功力非同小可,经过祭炼的髀骨比真正的大刀还要坚硬锋利。 荆轲感觉到这次的攻击不同,远远超过了刚才仲满堂的功力,虽然仍没哟回头,但是不敢再用手去接,右手一翻,手里出现了一把短剑,嚓的一声,将髀骨厌胜刀削成了两半。随即将短剑收回袖中,头也不回地向石室门外走去。 一出洞门,荆轲看到三个女子站在门口,红绿紫,一字排开,手里都拿着宝剑,一见荆轲出来,红衣女子手中长剑一摆,厉声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玄妙宫?报名受死。” 荆轲也不搭话,上前就是一掌,红英刚想挥剑削他的手,忽然感到一阵寒气直逼他的面庞,就像是打上了一片眼霜一样,不由得打个冷战,急忙向后疾退。 荆轲也不追击,背着骷髅径向来时的石洞跑去。 这时竖亥和仲满堂也从石室中跑了出来,迎面正碰上三个女子,当初竖刁被昙月大师吸成一半骷髅时,只有蓝玉在场,这三个女子都没有见过竖刁,所以对竖亥的相貌并不如何惊讶,如果是蓝玉在这里,看到了竖亥,一定会以为是竖刁复活,吓得扭头就跑了。 红英在四个使女中年纪最大,也最得昙月大师的喜爱,自然做了她们的首领,此时见荆轲背着骷髅向外跑,便对绿云和紫箫道:“到大厅中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绿云和紫箫刚才将荆轲一掌就将红英逼退,而当时红英手里还有宝剑,竟然不敢直撄其锋,两个人距离红英不远,也都感到一股冷风掠过,知道来人甚是厉害。这时听红英吩咐她们俩去追,又专门说是在大厅里拦住那人,知道是让她们在那里发动阴阳微尘阵,立刻随后赶了过去。 荆轲的速度很快,但是他并没有全力奔跑,因而不一会儿便被两个使女赶上,两个使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所以也不跟他硬拼,只是缠着荆轲不放,即使如此,也仍然被荆轲的短剑刺伤了好几处。 好不容易熬到到了大厅,两个使女已经是遍体鳞伤,迫不及待地发动阴阳微尘阵,将荆轲陷入阵中。 ------------ 第二一七章 救难 荆轲站在山巅站了好长时间,一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不再等待,用手拍拍背上的骷髅,双脚一蹬,跳身空中,向着随便选择的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黑魆魆的山脉在他的身下快速向后奔去,就像是大海的波涛,飞了好一阵,情形没有一点改变,身下的山脉起伏蜿蜒,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再过一会儿,情形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于是荆轲一转身,朝着左边飞去,再过一会儿,他有转向另外一个方向,最终他终于觉得这一切都是徒劳,自己无法摆脱这个陷阱。 他朝最近的一个山头落去,站住脚跟一看,竟然是他刚才所站的那个山巅,转了好大一圈,飞了不下一百里,他又回到了原点。 荆轲知道自己无法逃出这个阵势,也不着急,便盘膝坐在山巅的大石头上,默默运起功来。刚刚要入定,忽然眼前一亮,急忙睁眼看时,却见无尽的黑夜已经不见,自己又回到了玄妙宫的大厅中,正盘膝坐在地上,眼见机会难得,急忙站起来,飞身想大门洞中窜过去。 耳听得身后传来两个女子的叱咤声,以为她们要来追自己,只是相距甚远,便加紧飞行,不一会儿便到了骷髅阴风洞的外面,抬头看时,只见满天星斗正在悄悄地隐去,天色已经快要亮了,感觉中陷在阵势中的时间已经过了好长时间,没想到刚刚天亮。 荆轲也不大清楚现在见到的到底是真是假,他庆幸自己脱离了那个阵势,回到了熟悉的玄武谷,他要先找个地方将好友的骷髅藏起来,然后再回来找到王重阳,将他跟聂政的骷髅一起带走。刚刚回到现实,他还有些迷失方向,先向四下看看,分辨出了方向,嗖的一声跳起身来向着西边的那个黑乎乎的高山飞去。 王重阳阴阳微尘阵突然发动,荆轲陷落其中,无法挣脱,他可以看到那个细小的身影在阵势中一直朝着自己这边飞驰,速度很慢,似乎是在水中游一样。但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飞到这边。 大厅不小,但是相对修真者的速度来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不知为何飞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飞到,简直就像是在原地停留一样。再看一会儿,王重阳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 一方面荆轲陷入微尘阵中之后,变得还没有一只蝼蚁大,简直就是一粒微尘。所以从王重阳这里看去,那个阵势只有大厅这么大,但是对于阵势中的像微尘一样的荆轲来说,无疑是千山万水,漫漫征程,一时间哪里能够飞得到? 另一方面,王重阳发现那座阴阳微尘阵还在微微地旋转,当荆轲朝着一个方向飞驰,已经飞过了超过一半的时候,那个阵势便开始微微旋转起来,等到荆轲飞过一多半的时候,阵势已经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恰好掉了一个个儿,这样荆轲刚才费了好大劲儿飞过的路程,不但没能让自己接近微尘阵的边缘,反而变得更远。 微尘阵接连转了好几次,无论荆轲飞行的速度有多块,无论荆轲选择那个方向,他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枉然浪费自己的功力而已。 王重阳心里甚是惊异,正在为荆轲着急,忽然听到有人说笑的声音,抬头看时,只见绿云和紫箫,正站在一边指点着阵势中的荆轲说笑,虽然浑身的血迹未干,但是神态已经变得非常轻松。 绿云道:“看不出这个小矮子丑鬼竟然如此厉害,幸好将他陷在阵中,等到他精疲力竭时再好好收拾他不迟。” 紫箫道:“不论他多大的本领,要想到玄妙宫来撒野,只能说他就是一个傻子。” 绿云道:“不错,这人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把你我姊妹伤成这个样子,就是该死。” 紫箫道:“不能轻饶他,先让我俩把他折辱一番,然后再交给主人当作血食吃掉。” 绿云道:“他背着那具骷髅干什么?难道那具骷髅里面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 这些俯身仔细看着阵势中形同微尘的荆轲,摇摇头,道:“那就是一具骷髅,还能有什么秘密?何况那还是昨天刚刚被主人吸食的。” 紫箫道:“昨天倒霉的那三个家伙,其中两个是北邙山的人,不知道他背的这具骷髅是哪一个人的。” 绿云道:“北邙山的那两个人个头都没有这么高,其中一个只变了一半,这应当是第三个人的。” 紫箫道:“那个高个子?他的功夫甚是了得,如果不是被主人的神符镇住,只怕很难制得住他哩。” 绿云道:“不管是谁的骷髅,他要这个骨头架子有什么用处,难道他是那高个子的朋友?” 紫箫道:“我看未必,现在还有谁会为了朋友的一副骨架冒险?那一定是骷髅有什么特别之处。” 绿云笑道:“不用在胡乱瞎猜了,等一会儿拿住了这小矮子丑鬼,害怕他骨头硬,不会如实交代?” 紫箫听了也笑道:“说得也是,到时候可得让姐姐先过过瘾啊。” 两个人一起嘿嘿笑起来。 王重阳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声音听起来虽然颇为轻松,但是语气却是十分的歹毒,心想,荆轲要是落到她们的手里,那可就生不如死了。必修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 眼见得荆轲在微尘阵中来往驰骋,却是白费力气,一点用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荆轲终于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于是便落在最初站立的山巅,盘膝坐下,似乎开始练功。王重阳心里很是佩服荆轲的定力,不过这样坐着并不能给他带来解脱,因为绿云跟紫箫对他的一切行动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却看不到她们俩。 只听紫箫道:“这小矮子要跟咱耗。” 绿云道:“谁有时间跟他瞎耗?不如让我给他一个厉害瞧瞧。”说着话骈起右手食中两指,举在眼前,嘴里喃喃有声,似乎是在念咒语。王重阳不知道她要用什么办法对付荆轲,不能再等下去,当即抢在绿云前面右手掐诀,急忙念完妙空教他的咒语,朝着面前的阴阳微尘阵一指,暗道一声“疾”。 祥光一闪,眼前的天地山河那些幻景突然消失,又变成了大厅的本来面目。荆轲趺坐在地,他见机极快,一看眼前幻境消失,立刻跳起身来,朝着过道和宫门飞去。绿云和紫箫见状大惊,急忙要赶过去拦截时,荆轲已经夺门而出。 紫箫猛一回头,只见石壁那边的石洞口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灭,知道有人捣鬼,一声娇叱,剑前人后冲了过去。紫箫知道绿云一定发现了什么,便跟在后面立刻飞到另外一边,跟绿云构成掎角之势。 王重阳见自己的行踪暴露,知道在石洞里面藏身不住,不如到大厅里动手,尽早瞅准机会逃出去。当即跳身出来,挥起右掌朝着前面的绿云打去。绿云手腕一抖,挽出两三个剑花,笼罩了王重阳的正本身体,正要找准目标刺过去,忽然看到了这个黑瘦身影的脸目,急忙收剑后撤,同时向从另一边攻过来的紫箫喊道:“且住。” 这时紫箫也看到了从洞里跳出来的人是王重阳,收剑退到了一边,两个人仍然对王重阳形成夹击之势,显然她们虽然认出了他,但是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 绿云道:“你是怎么会阴阳微尘阵法的?” 紫箫也是满脸狐疑,道:“是主人?” 王重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俩,他既不愿意供出坐忘庵的妙空,也不愿意当面撒谎,何况这根本起不了多长时间的作用,她们回去一问便知道。 绿云道:“除了主人还能有谁?连我们都还不会,只能用主人给的神符才能运转。” 紫箫道:“你为什么要放走这个人?你认识他?” 王重阳知道这四个使女都是伶牙俐齿,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因此也就不想多说,道:“我还有事,不能跟你们说了。”说着话抬脚便走。 绿云一闪身拦在他的面前,道:“哈哈,小兄弟,怎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走,有什么急事不能对姐姐说?” 王重阳道:“现在不能说……等我回来再说。” 两个人都看着王重阳,似乎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在说谎。紫箫道:“主人尚未出关,自然不会有什么指令,你本来在宫外负责寻找血食,怎么突然回到宫中来了?” 王重阳道:“我说过了,不能说。” 两个人看着王重阳说话时神情有异,心中多少有些怀疑,但是这个小孩主人似乎很是喜欢,一开始便将他单独呆在身边,而且对他提的过分要求,一点都不生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因此两个人虽然看着王重阳有些奇怪,但王重阳不说,她们也不便硬拦着不放。 紫箫笑道:“那好,我们姐们就等着你回来再聊。你可不要忘了啊。”说着话对着王重阳一扬眉毛。 两个人身形向旁边微微一闪,只闪出不到一尺宽的距离。王重阳只得从她们俩中间挤了过去,觉得这两个使女的身体甚是柔滑,同时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心想,他们女人就是爱花。 走出骷髅阴风洞,天色已经发亮,王重阳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荆轲的身影,却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这个不用他担心,因为今天下午,荆轲还会到玄武谷里来找自己的。 他迈步向前走去,忽然一道锐风从脑后袭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等王重阳发觉时,那兵器已经距他的脑袋不到二尺远。 ------------ 第二一八章 奔雷乍现 王重阳刚刚踏出骷髅阴风洞,就遭到有人偷袭,等他感觉出来时,那柄宝剑已经快要刺到他的后脑勺。 王重阳双脚一蹬,身体向前直窜出去,他现在的功力已经跟前天的大不一样,因为有了上古虎符中的神虎附体,仅仅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已经有了天渊之别,尤其是在神虎觉醒的时候。 在剑尖的气芒逼迫之下,王重阳一下子窜出去有五六丈远,这比他从前远了将近一倍,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能够窜这么远,所以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他的双脚便做出了站立的动作,结果在真正落地时,反而没有站稳,接着向前跨出两步。 没想到这一下失误,却是歪打正着,让他躲过了身后的那一剑。那人的本领超强,速度非常之快,原来她极端自信,以为自己一定能战胜那人,所以不屑于偷袭,第一剑刺出似乎是在给王重阳提个醒,又想看看王重阳的应激反应如何,在王重阳身体跃起时,第二剑追身刺来,这才用上了她的拿手本领。 这一剑用上了她的拿手本领,叫作奔雷乍现,当真是犹如闪电惊雷,有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所以这一剑他是志在必得,而且自觉十拿九稳,因为王重阳一跳起来,他就知道他能够跳多远,落在什么地方,而她的速度更快,瞬间的爆发力更强。 她那一剑并没有照着王重阳的身体刺去,而是照着王重阳落脚的地点刺去,即使王重阳落地即弹起,这点时间也足以让她的剑追上去,直逼王重阳的后心。但是当她的长剑刺到预想的地点时,竟然刺了一个空,这让她大为吃惊。 眼看着王重阳跌跌撞撞向前跨了两步,就这样非常轻松地躲过了自己这一记奔雷乍现,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有意用这种方式跟自己开玩笑。一呆之下,王重阳已经腾身又起,她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不愿意给王重阳转身的机会,当即飞身上前,嗤的一声又刺出一剑,不过时机稍纵即逝,她再也没有那种一击制胜的机会了。 王重阳接连两次跳跃已经到了崖壁的根下,飞身向着石壁上跳去,手脚一挨着石壁,便飞快地向上爬去,速度比壁虎猿猴更快,转眼间已经爬上了十来丈的距离。耳听得身后沙沙有声,那人竟如附骨之疽,用尽全力竟然还是摆脱不掉,相距似乎不到两丈远。 王重阳已经将自己平时爬山越谷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但是感觉好像下面的那人速度还是超过了自己。不得已,他一边向上爬,一边把手脚碰到的活动的东西全都向后甩,往下挠,那些碎石块,松树枝和长满毒刺的藤蔓,纷纷向下面打去。 因为自己的手脚不闲,要不停地抓出松动的石头,扯断松枝和藤蔓,这些招式似乎挺管用,但是也发出了很多杂乱的声音,让他听不到下面那人的声音,但是他不敢停下,因此这一路所有的松枝杂草和藤蔓都遭了殃。 眼看就要爬到悬崖的顶端,王重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摆脱了那人,毕竟在这山谷中能够追得上他的人还没怎么遇到过。忽然头顶上一道闪亮的剑光当头刺到,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下面,没想到上面还埋伏着一个人,这一下措手不及,身在绝壁之上,躲无可躲,不得已,一个跟头倒翻下去,剑光也随身而下。 原来那人跟在王重阳的身后,顺着石壁向上爬,见王重阳只是用体力便在石壁上爬得飞快,也自心惊,心中不服,便跟着他爬,她的轻身功夫本来就是强项,这时发力追赶,果然越来越接近了。 在爬到一半高度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有一丈,没想到上面忽然有很多碎石残枝断藤打将下来,这些东西当然对她没有一点威胁,但是被打到一点,也会让他觉得颜面尽失,尤其是不能忍受的是像王重阳这样的对手。 果然拨挡这些乱纷纷的东西减缓了她的速度,与王重阳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大到两丈多,她一怒之下,飞身离开石壁,径直向崖顶飞去,到了上面,低头一看,只见王重阳一边往上爬,一边向下挠甩,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觉得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在王重阳快要爬到崖顶时,那人头下脚上,挺剑向王重阳的头顶刺来。这次是先发制人,王重阳被攻了一个手足无措,只得一个跟头向下翻去。但是那人是有意为之,速度快了许多,王重阳没来得及借助石壁,只是自由落体,所以速度差了很多。 眼看刚刚坠到一半的时候,精芒刺眼的剑尖已经快刺到王重阳的天灵盖了。那人心里一阵惊喜,心道,这回看你往哪里跑。她催动内力注入宝剑中,只见宝剑的射出的剑芒一下子延长了许多,几乎就要扫中王重阳向上飘起的头发。 她想看到王重阳被逼到绝境时的绝望神情,想看他走投无路,惊慌失措。但是,就在这时,王重阳的身体突然向横里滑开,当她发觉赶紧改变自己出剑的方位时,王重阳已经横着飞出两三丈远的距离,彻底脱离了她的攻击范围。 那人惊讶之余,看到王重阳手里扯着一根藤蔓,变竖为横,已经将自己远远甩到了后面,当下横转身体追了过去。 王重阳在身体重新荡起来的一刹那,手一松,一个连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才站在地上。眼见偷袭那人长剑迎面刺到,挥手一掌,拍向那人的小腹,他要空手斗那人的长剑。 那人展开剑术,长剑霍霍生风,差不多将王重阳整个裹住,但是王重阳双掌飞舞,丝毫不惧,而他的掌法十分的厉害,竟然能在十招中反攻三四招,而他的功夫似乎还比不上那人,当真是拼命的打法。 王重阳见那人的个头跟自己差不多,身材也很瘦弱,以为那人跟自己一样,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而自己被那孩子追着跑了这么远,虽说那人手里有长剑,但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由得激起了他的倔强之心,知道自己难于逃脱,当即不再逃跑,转身跟那人对斗。 王重阳虽然心中恼怒,但是他的打法并不因此而盲目,他的身法本来就是十分的灵活,非常擅长在有限的小空间里闪转腾挪,上窜下跳,他一边躲闪,一边观察,瞅准机会,便会突然加以反击,而这种反击必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因为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有这种打法才能真正影响到对手。 那人的脸上蒙着一块大大的黑纱,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但是可以感觉到她非常的恼怒,每次自己势在必中的一招被王重阳的这种无赖打法破坏掉之后,都会看到胸脯在一起一伏,脸上的黑纱也会被吹得一下一下向外飘飞。 二十多招一过,那人渐渐恢复了理智,她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一旦不再为怒火驱使,自然就明白了自己还是牢牢抓着主动权,而且几乎是立刻找到了制胜之道。 她不再跟王重阳强打硬斗,招招强攻,而是退后半步,这样便把王重阳困在了自己长剑的攻击范围,而王重阳的手掌却够不着自己,陷入了纯碎被动挨打的地步。王重阳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当他想要再次冲上前去时,对方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将距离控制得很好,王重阳只能跟她的宝剑动手了。 王重阳现在只有躲闪的分,再也不能对那人形成实质性的威胁,进进不得,逃逃不掉,彻底被对方的剑尖给缠住,不得脱身。 十招一过,他已经无法再用手掌进攻了。王重阳忽然改变了一种掌法,这套掌法不像先前的那种掌法那样的犀利逼人,但是似乎更加绵密,更加浑厚有力。 那人似乎很是不屑,哑着嗓子道:“不拿兵刃,用什么掌法都没有用。”见王重阳闭口不言,便接着道:“不信,还有什么本领,全拿出来试试,省着你不死心。” 事到如今,王重阳知道自己跟对方本领还差着一大截,没有兵刃,也不再有取胜的想法,听到对方出言讽刺,也不搭话,只是将大日无畏印的掌法尽力发挥出来。大日无畏印果然不同化胡神掌,虽然表面上进攻的力度不够,但是实际上它攻守兼备,内外平衡,尤其是遇到了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它的威力便渐渐显露出来。 二十招过去之后,大日无畏印的威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人的宝剑似乎遇到了一种看不见的阻力,运行便有些不畅,时常在关键的时刻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尽管她不断地加强内力,这种情形得到了一些改观,但始终没能彻底改变。 不过主动权仍然掌握在那人的手里,王重阳竭尽全力,也只能减缓对方宝剑的运行速度,在关键时刻赢得一点躲闪的时间而已,要想反击制胜,仍是妄想。 那人接连三剑将王重阳逼到石壁根,不慌不忙地用剑将他的周围封死,然后用沙哑的嗓音道:“就这点能耐?干嘛不用修月掌啊?” 此言一出,王重阳大吃一惊,暗道,这人是谁?她怎么知道自己会修月掌?这本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 第二一九章 妙慧 王重阳有一种倔强的脾气,当被对手逼到一个死地之时,对手逼迫他做的事情,他会以死抗争,坚决不做。 听到那人喊他用修月掌,他先是惊讶对方怎么会知道修月掌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他只听两个人说过这个名字,一个是在大厅壁画中听妙慧说的,当时她穿着一身淡青罗衫,一半的衣服都被瀑布飞溅出来的水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她那清脆的嗓音,现在还回响在耳边:“刚学了这么一点本事就把你乐得屁颠屁颠的,好没出息,要是大师姐将师父的修月掌再传给你,你还不高兴得昏死过去。” 另外一个便是阴阳微尘阵总图上出现的昙月大师本人,是她将修月掌传给自己的。自己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即便是师父、燕姐和石壁里的老兄,他也没有说过。他一直信守着对昙月大师的诺言,到最后天才明白,原来自己被欺骗了。 面前这个袭击自己的人一定跟昙月大师有关系,这让王重阳突然间变得怒火满胸膛,无论如何,他不会使用那人吩咐他用的修月掌,他要用自己的本领将对手打败,不然就死在她的手里。 这时,对面那人又冲他喊道:“不用修月掌,你不是我的对手。” 王重阳怒火上冲,顾不得厉害,挥掌向对方打过去,这时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无视对方的宝剑,只管朝着对方连续不断地出掌,既不是有效的攻击,也不死先前两败俱伤的打法。 他已经陷入疯狂。 那人被他的疯狂进攻逼得退后两步,惊诧道:“干什么?找死?” 王重阳也不说话,只将胸中的无穷的怒火化作无限的力量,双掌轮换朝对方打去,完全就是愣头青死打硬拼的架势。 那人先是觉得好笑,过了一会儿便觉得有气,心道,你这样以死要挟,难道我真的就不敢伤你吗?想到这里,剑法一变,不再一味躲闪,嘴里喝道:“看招。”剑尖朝着王重阳的派过来的手掌上划去。 眼看着剑尖就要刺到王重阳的手掌,她心里犹豫,觉得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就觉得剑身突然震动,竟然有些拿捏不住,赶紧收剑,只见王重阳的手掌变成虎爪模样,朝自己的宝剑上抓过来。 那人见王重阳如此小觑自己,竟然用空手来抓自己的宝剑,心中大怒,决定给王重阳点苦头尝尝。她不便真的伤了他的手掌,长剑一偏,刺向王重阳的手臂,这一下使出了真本事,不再回避。 没想到长剑递到王重阳的跟前,王重阳左爪又朝她的宝剑上抓来,手爪还没有到,她的宝剑已经有了感应,不住颤抖,嗡嗡作响, 第一次宝剑震动,她没有在意,以为不是对手造成的,这下不一样,分明就是对方的虎爪将自己的宝剑震得发颤。那人大为震惊,没想到已经被自己逼入死路的王重阳竟然还有如此强劲的指力。 那人撤剑后退,横剑封住王重阳的攻势,但是很显然他做不到,自从对方的手掌变成虎爪之后,他的内力仿佛突然间提高了一倍多。 那人简直有些糊涂了,如果王重阳真的对自己隐藏了实力,凭自己的眼光,应该能够看得出来,而半个月前初见面时,他就是一个功力一般的懵懂小孩,不但什么都不懂,而且虽然登山的身手不错,但是几乎谈不上什么功夫。 半个月后,那人见王重阳从骷髅阴风洞中出来,有些出乎意料,她在玄妙宫总等了他整整一天,始终没有见到他,刚刚离开玄妙宫,来到玄武谷,王重阳便从阴风洞中走了出来。他竟然能够从玄妙宫中走出来,这让那人非常惊讶,于是便想试试他的本领。 王重阳展现出来的本领大大超出那人的预料,短短的十五天的时间,不知道他都有那些奇遇,竟然练就了一身非常厉害的本领,自己偷袭在前,追击在后,虽然没有竭尽全力,但是也算是用上了自己最强的本领,仍然让他逃脱。 但是跟现在她所看到的本领相比,那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确切地说,他的招式没有变,只是将手掌变成了虎爪而已,但是他的内力突然之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初那人怕重伤了王重阳,出招动手之际,还有些顾忌,不能彻底放开手脚,但结果是她自己被王重阳的那双虎爪逼得踉跄后退,凌厉的爪风扫中她的身体,竟然像是木棍拉过一样,十分难受。她渐渐加强自己的攻击,到最后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彻底忘记顾忌,尽情施展招式,也不能改变什么。 那人被逼得不断后退,不一会儿便退到了峡谷中间,那人感到心中羞怒交加,自己手里拿着宝剑,而对手两手空空,竟然还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传了出去,这张脸往哪里搁去?更不用说自己偷袭在前。 她这么一犹豫,当时的动作便有些迟滞,嗤的一声,一道指风掠过他的脸前,将一直蒙在她脸上的黑纱给撕了下来,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两个人同时都是一呆。 黑纱下面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月前,王重阳被翁仲巨人甩进壁画的崖壁时,看到的那个淡青罗衫的小姑娘,坐忘庵的俗家小弟子妙慧。 妙慧现在是娇羞满面,瞪这两只大眼,似乎是想要将王重阳一口吞下去的样子,王重阳在最初的惊异之后,也是满面怒容。 妙慧狠狠道:“刚才不算,再比过。”说完,长剑出手,化作一到长虹,径刺王重阳胸口。 王重阳也是狠狠道:“正要去要你们这伙人的狗命。”他丝毫不退却,十指一屈,迎着剑光冲了上去。 两个人这一下竟然都是有些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两个人各不相让,各自使出自己的生平绝技,针锋相对,斗了将近儿十招竟然都没有退后半步,也没能将对手压制住。王重阳虽然空这两只手,但是他的虎爪呼呼生风,指风四溢,丝毫不输于妙慧手中的宝剑。 他的内力太过强大,妙慧的剑招十分犀利,但就是攻不进圈子里去,一旦跟他的指风掌力接触,便立刻被震得上下跳动,嗡嗡作响。妙慧不相信王重阳的内力有这么强大,以为他一定是学会了什么邪法,不然自己的宝剑不会这样震动不已。 她不信邪,咬紧牙关,将内力提到极限,瞅准王重阳招式里的破绽,突然刺出一剑,这一剑,速度并不快,但是她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这一剑灌注了她最强的内力,竟然荡开了王重阳的指风,虽然剑身被震得不住跳动,看上去像银蛇一样,但是终于还是穿透了王重阳的掌风指力,直刺他的咽喉。 虽然妙慧的宝剑穿透了王重阳的防御圈,但是他的手掌被剑身的颤动震得发麻,几乎拿捏不住剑柄,所以她的宝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随着惯性向前刺。眼看就要刺中王重阳的咽喉,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急忙想要停住宝剑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宝剑已经不发使唤,竟然一时停不下来。 这一下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就在这时手掌一震,剑尖似乎顶到了一块铁板上,在不能向前移动分毫。定睛看时,只见王重阳的左手已经将她的剑尖攫在手中。 妙慧惊讶之余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不大要紧,差点害得她将宝剑丢掉。 原来妙慧当初送王重阳出画壁的时候,曾经再三嘱咐他,再来玄妙宫的时候,一定要到这里叫上她。因为她在坐忘庵里年纪最小,大家都爱她,大师姐妙空性情严肃,不苟言笑,但是只有她能够跟师父互通信息,所以经常闭关静坐,大家轻易见不到她一面。 庵里常年无事,年轻一些的师姐们耐不住寂寞,都喜欢逗她,看着他着急,哭鼻子,觉得很是有趣。妙慧不知道大家是因为喜欢她才这样做的,以为自己年纪小,本领低微,所以遭人看不起,于是便刻苦自励,辛勤修炼。她的功夫是大师姐代师传授的,而大师姐一年之中难得出关几次,还有好多俗务缠身,所以亲自指点她的时候很少,她的功夫在众姊妹中是最差的。 她是一个弃婴,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大师姐发现,抱回宫里,刚刚懂事便开始修炼,一直修炼了十六七年,虽然决心很大,加倍用功,但还是比不上众位师姊,心中十分懊恼。这听她被师姊吩咐,到前面摩天崖溅玉瀑下面接一个人,见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王重阳,看上去愣头愣脑,年纪不大,功夫也不强,于是便如获至宝,当即拿出师姐的威风来,对着王重阳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十分的痛快。 没想到这个师姐只当了没有一个时辰,王重阳就要走,自己还被师姊们奚落了一顿,心中很是烦恼,送别时忽然想起何不偷偷地跟着王重阳出去游历一番,即使回来受惩罚也值得,便央求王重阳半个月后再来时记得叫上自己。 到了昨天早早地到崖壁上面等着,为了让王重阳容易认出,又专门穿上了那天穿过的淡青罗衫。谁知道从早等到黑,只见到几个不相关的人,愣是没有看到王重阳的身影,心里甚是焦急,以为王重阳一定是把她嘱咐的事情给忘掉了。 她心里害怕王重阳记错了日期,或者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第二天一早又跑到崖壁上去等,直等到今天凌晨,心里渐渐绝望,又生了一肚子去,决定冒险出宫,找到王重阳,跟他好好算算这笔帐。 ------------ 第二二零章 金针渡劫 从记事到现在,这是妙慧第一次踏出玄妙宫,来到外边的世界,其时正值五更时分,天上的星星渐次隐去,晨风丝丝,抚动着他的面颊,让她感到十分的清爽。这些景象在壁画中也常遇到,那里也有日月星辰,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但是此时妙慧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莫名激动,毕竟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她不知道王重阳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熟悉玄武谷中地形,现在天色尚早,还没有放亮,她怕自己迷失方向,不敢离开骷髅阴风洞太远,先是在周围一带慢慢兜了两圈,记住了几处明显的标志,然后才一点点向外延展。 远处的村庄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鸡叫声,草木的叶子上都挂满了露珠,滴在身上冷冰冰的,让她感到清爽。玄武谷中不是有早醒的鸟儿叫上两声,听起来懒洋洋的,周围不时传来沙沙的声响,有野兽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行动。 所有这些都让妙慧感到兴奋和紧张。 天色渐渐放亮,峡谷里出现了一些行踪诡秘的人。妙慧知道这些人都是到玄妙宫寻宝的,不愿意招惹他们,便在骷髅阴风洞附近找到一个隐秘的小石龛,躲了进去。 她坐在石龛里,心里想起这样擅自出宫,不知道回去后那些师姊们怎么惩罚自己,心里不免担心,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王重阳之后再回去。 她见洞口出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窥探,但是却没有人敢于进洞去,不少人指着阴风洞议论纷纷,侧耳一听,原来他们都说这个骷髅阴风洞是个鬼蜮之地,所有进去的人全都变成了野鬼骷髅,没有一个生还的,宝藏只是一个诱饵,诱骗大家上当,进去给鬼王享用的。 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并不急于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相反的,大多数人都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来来去去好多次,直到天色大亮,才慢慢散去。 妙慧并没有急着离开,仍然坐在石龛里,她开始发愁了,现在是冒险出了宫门,到了外面的世界,但是该到那里去找王重阳,她的心里却是一点谱都没有,妙慧虽然聪明伶俐,能言善辩,但是从小生活在壁画世界里,从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步,每天跟她在一起的就是那几个师姐,一点跟人交流的经验都没有,现在一旦离开坐忘庵,虽然知道应该去找人打听,但是一旦真的要去付诸实施,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就是迈不出去这第一步。 她隐身石壁之上,只将注意力放在了骷髅阴风洞的外面,并没有注意洞口之中。正在焦急无聊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洞口走出来,四下里张望,定睛一看,不由得心花怒放。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她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王重阳。 大喜之下,妙慧就要开口喊他,忽然又闭口停住,她改变了主意,觉得自己为他等了那么长的时间,受尽了期盼之苦,回去还不知道有什么惩罚在等着自己,而他竟然早就到了玄妙宫中,却没有叫自己,现在又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给他点苦头吃,根本无法消除自己心头之恨。 等到王重阳迈步走过她藏身之地,妙慧抽出长剑,头上脚下从崖壁上窜下来,挺剑刺向王重阳的后脑。她极力隐住自己的声音,所以王重阳一直都没有感觉出来,但是妙慧无法隐住自己兵器上发出的阴寒芒起,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何况她也不是一直要隐藏自己。这一招,她只是要给王重阳一个警告,第二招才动了真格的。 最后妙慧使出的那一剑,并不是奔雷乍现,而是一招独特的武功,名字叫作金针渡劫。这门功夫的独特之处不在于它的招式,而在于它的内力运用。她将内力注入自己的长剑,然后从长剑的剑尖逼出一道细长的剑芒,只是她的剑芒并不像一般的剑芒那样越到外面越散,而是细如一线,并且最前面始终保持着锥尖的形状。 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内力才能始终集中于一点,就如针尖麦芒,非常的锐利,穿透力极强,即便是面前的对手内力远远超出自己,也能穿透对方的防御。因为防守的都是面,不是点,而进攻的都是点,本来就很难用内力单纯地防住,更不用说金针渡劫纯粹是用自己全部的功力去穿刺对方的一点。 这种功夫非常奇特,能够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一击制胜的招式,但是可一不可再,一旦对手明白了她的这种把戏,有了防备,那她自己反而非常危险,因为这种将全身内力集中于一点而其他地方全都没有防备,很难挡住对方的侧面一击。 另外因为是全力一击,一旦发出,她自己也很难再控制住,妙慧眼见剑尖刺穿王重阳的防御圈,直奔咽喉而去,她想要止住已经来不不及了。所以看到王重阳用左手手指捏住自己的宝剑,她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自然使得内力不继。 王重阳将自己的内力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感觉妙慧的剑气渐渐被自己推了开去,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自己被对方的长剑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使用那种无赖打法暂时自保,直到自己被逼入死角,他似乎听到自己的身体里发出了一个呼噜的声音,然后突然间,全身便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接下来,他的手掌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虎爪的形状,连想都没有想。他又开始使用先前不用的化胡神掌,只不过现在叫作化虎神爪更为恰当,所有的事情突然都变得轻而易举了,原来挡不住的招式,做不出的动作,现在都是意到爪到,丝毫没有迟滞。 相较之下,妙慧原来那些在他看来眼花缭乱的攻击,突然变得清晰而缓慢,所有这些变化来得突然而且神奇,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立刻虎威大发,彻底扭转了局面。 他跟妙慧的心理不同,在他打掉妙慧的面纱,看清他的面目之后,他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恨不得将妙慧师徒全都抓住撕烂,所以出爪凌厉无比,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对方突然刺来一剑,王重阳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非常疼痛,而长剑已经穿透了自己右手手爪的防御圈,直奔喉咙而来。他不及多想,立刻伸出左手去抓,正好赶在剑尖刺中咽喉之前将它捏住。 他感觉妙慧的剑尖似乎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滑动了一下,急忙加力,将常见向外一带,这一下力量很大,一下子将长剑和妙慧的身体全都带了起来。幸好他只是那么随意一甩,并没有抓住剑尖做什么连续动作,所以当妙慧的身体被带起来时,他的手指已经松开。 妙慧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带到了空中,接着这股大力突然消失,她本来正将内力灌注右臂之中,奋力回夺,完全没有料到那股力量来得快去得更快,她这里用尽全身的内力猛地往回一夺,就在这时,对方的内力突然消失,妙慧回夺的全部内力都用在了自己身上,身体被带得向后疾飞,一下子便撞在石壁上,身体控制不住,向下面掉落。 妙慧感觉这一下撞得非常重,又是自己将自己撞成这样的,可以说自己体内毫无防备,几乎将自己的内力全都撞散了。从石壁上掉下来时,他极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但是一时之间内力全都不知去向,直到落地的一刹那,总算集中了一点点内力,帮助自己没有当场出丑,摇晃了两下,终于还是勉强站住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急忙调节自己的内息,好不容才慢慢恢复正常,心里甚是懊恼,王重阳竟然会对自己下如此的重手。她也不想想王重阳如果内力不够强劲,刚才她的那一招金针渡劫,完全会要了人家的命。但是她是女子,女子似乎天生有理由去埋怨别人,而不必为自己的无礼和失误感到内疚。 妙慧满脸通红,怒目圆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愤怒的小鸟,就要飞过来在王重阳的头上狠啄两下。过了一会儿,她狠狠向地下吐口唾沫,道:“呸。” 没想到王重阳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道:“呸。” 妙慧一惊,接着便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甚是开心。因为她分明看到王重阳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远不是什么有着深仇大恨的仇敌。 但是王重阳这下没有跟着她笑,仍然对着她怒目而视,小眼睛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的样子。 妙慧收起长剑,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然后歪着头看着王重阳,道:“你行啊,怨不得师父她老人家要选择你。” 王重阳似乎没有被她撒娇示好的神情和言辞打动,仍然满脸怒气。妙慧道:“怎么变成了一只斗眼鸡,怎么,想把姐姐吃下去啊?” 她这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王重阳开口说了一句话,让妙慧立刻变得怒气冲天。 ------------ 第二二一章 两个人,一个人,六十年前,六十年后 王重阳听了妙慧的话,冷冷然道:“说得不错,可惜我没有长着你们师徒那样吃人的嘴,不然哼哼……” 妙慧尚没有听出来他内心的怒火,还以为他学着自己故意用这样的语气开玩笑,便笑道:“你的嘴里没有吃人,但是塞满了火药,说话就能把人噎死。” 王重阳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妙慧。妙慧的面容是那样的姣好,那样的纯洁,如果看得时间长了,他怕自己的气会消了。 妙慧道:“哈哈,几天不见,功夫见长啊。不过我觉得你的功夫虽然了不得,但是跟你身上的另外一个变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王重阳听了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 妙慧道:“想知道吗?张大耳朵听,是脾气。如果你的功夫增长了两倍,那么你的脾气最少增长了二十倍。” 王重阳听了道:“这就叫脾气?那你等一会儿还会在吃惊的。” 妙慧道:“好啊,我一定要领教一番。几天以前你连话都说不完整,现在竟然也是花猫吊嘴的,是谁教你的?” 王重阳道:“不是谁教的,是你们逼的。” 妙慧愣了一下,道:“我服你了,行不行?说点有用的。就是,你是什么时候进玄妙宫的?干吗不去叫我一声?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转到了正题上,妙慧立刻又恢复了他的伶俐善辩,接连把问题抛过来。可惜的是王重阳*根本不打算接她的问题,只冷冷道:“对有信用的人才讲信用,对于不讲信用的人讲信用是傻子。” 妙慧见他不依不饶,便接口道:“那你算什么?” 王重阳道:“我?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妙慧道:“哈哈,你是在拐着弯儿骂我呢。我倒要问问,我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让你这么恨我。我从昨天子夜开始一直等到今天凌晨,愣是没有看到你一片影子,你现在给我说说,到底是谁不讲信用。” 王重阳道:“我倒是想去赴约来着,可惜我是在前天黄昏时被人抓紧玄妙宫里的,后来碰到了你的那些见不得光明的朋友们,被她们囚禁在石室中,帮助他们做事,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妙慧吃了一惊,道:“你被师姐她们个囚禁了?怎么可能?”等了一下,她狠狠道:“一定是妙真、妙莹她们干的好事,看我交了好朋友,她们心里不平衡,便来坏我的好事,一定是这样,哼哼,等我回去告诉大师姐去,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 王重阳冷冷道:“不用再演戏了。” 妙慧道:“演戏?谁在演戏?你是说不是她们几个?除了她们几个还有谁?难道我大师姐也参加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王重阳道:“不是妙真,不是妙莹,而是小红、小蓝、小绿和小紫她们四个……你门不是一伙儿的?” 妙慧重复道:“小红、小蓝、小绿……”还没有说完,她便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笑完了道:“你就是编瞎话也要编得像那么回事,什么名字不能用,却偏偏要叫什么小红、小蓝这样信口拈来的名字,又俗气又难听。我回去跟大师姐说起来这些名字,她一定会笑死的。”说完又咯咯笑起来。 王重阳冷冷看着妙慧,等她笑完了,才不慌不忙道:“我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高明,可惜演技再高也改变不了事实。” 妙慧笑道:“什么事实?” 王重阳道:“你不用事事搬出你的大师姐,这次即便她老人家亲自出来帮你圆谎也不顶用了。因为她也是说谎的人之一,说不定整个这件事都是她策划的呢?” 妙慧听王重阳说她大师姐妙空的坏话,不由得变了脸色,严肃道:“你开我的玩笑,开我那些师姐们的玩笑都没有事,但是有两个人不能随便乱说的。就是大师姐和师父。” 王重阳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两个人,她们是天底下最最卑鄙无耻,最最……” 妙慧一声断喝:“住口。” 王重阳丝毫不惧道:“你不让说,我偏偏要说。只要我不死,我还到处宣扬,让世上的人都知道你们师徒是什么样的人。” 妙慧气得脸都白了,她的手放在剑柄上,不住地发抖,压低声音道:“你竟敢在我的面前侮辱师父和大师姐,今日之事你要是不能给我说出个道道儿来,别怪我下手无情。” 王重阳道:“那又怎么样?想要杀人灭口吗?我正想看看,你们师徒还能做出什么更卑鄙的事来。” 妙慧嘴唇直打哆嗦,大声道:“你说,你说。我们师徒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快说。” 王重阳道:“那些卑鄙的事情你们自己心里不明白,还要等我说出口吗?我现在倒想问问你,你们师徒这样费尽心机蒙骗于我,到底想要让我干什么?” 妙慧道:“谁欺骗你了。那些事不是都一五一十对你讲明白了吗?也是你自己主动愿意做的,怎么就说得上蒙骗两个字?” 王重阳嘿嘿一阵冷笑,道:“我是答应了,因为有眼无珠,不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一个吸血魔头,而她自己竟然还说要我帮她去除掉另一个魔头,天下竟然有这样当面说慌不脸红的人。” 妙慧听了她的话,一时间陷入沉思,后面王重阳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见,王重阳还以为她是理屈词穷,听自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再也没有办法狡辩了。他也不为已甚,只眼睁睁地看着妙慧。 过了一会儿,妙慧忽然笑起来,越笑越开心。王重阳以为她一定是又要耍什么诡计,并不为所动,仍然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笑。 妙慧笑够了,看着王重阳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说起来这也难怪,换了谁也难弄明白的,好吧,我原谅你了。” 王重阳听她语无伦次,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怕自己再中了她的圈套,便没有再说话,听她说些什么。 妙慧道:“你先不要说,等我说了,看看说得跟你见到的是不是一样。”她稍稍等了一下,似乎在决定从哪里讲起,道:“你一定遇到了一个人,那人长得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是不是?” 王重阳仍然不吭声,以为妙慧又要演什么新花招了。那个非毒骷髅分明就是她的师父昙月大师,说什么另一个人。 妙慧道:“不过那人的性情却是迥然不同,这人有着天使般的面貌,但是却拥有一颗魔鬼般的心,行事一向心狠手辣,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丝毫被给别人申辩的机会。我知道了,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小红小绿什么的,一定是那人新收的几个侍女,不过她收他们也未必是安着好心。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王重阳感觉似乎有些被她说动,难道那人不是昙月大师?不可能。天下没有这么相像的人,难道她们真的是双胞胎,他立刻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竖亥,自己就一直把他看成是竖刁,知道稀里糊涂打了一场之后,才知道不是一个人。他忍不住道:“难道她们是双胞胎?” 妙慧道:“谁呀?你是说我师父跟那人?不不不,绝对不是。” 王重阳道:“我就说她就是昙月大师。” 妙慧道:“你错了,她不是我师父,她们也不是双胞胎。” 王重阳有些糊涂,道:“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双胞胎,天下哪里有这么相像的陌生人?” 妙慧笑了笑,那笑容很神秘,让王重阳更加怀疑她刚才说的话。她道:“怎么?猜不着了吧?”等了一会儿,她才慢慢道:“告诉你吧,她们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这解释还不如不说,王重阳听了更加糊涂,什么叫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他无法理解这句话,于是抬头盯着妙慧看,等着她做进一步的解释。 妙慧现在的神情变得非常轻松,笑眯眯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没有人对我说起师父的事情,我只是听了一些只言片语,并不完全,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符合事实。” 王重阳很想听听她说说这个即使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的故事,便对着妙慧点点头,催促她说下去。 妙慧道:“你看到的那个人确实是我的师父,跟你先前在阴阳微尘阵的总图画轴上见到的是一个人,她们都是我的师父,六十年前,她们曾经是一个人,后来她们时而是一个人,时而是两个人,不要说你这个只匆匆次见过一面的人分辨不出来,即使是我那几个跟随师父几十年的人也很难分辨出来,她们只能根据二人的言行来区分,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不言不动,她们同样分辨不开,因为……因为那本来就是一个人。” 王重阳听了半天仍然有些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什么两个人,一个人,六十年前,六十年后,还有什么昙月大师的徒弟也分辨不出来。那么妙慧嘴里所说的这个跟昙月大师既是两个人,又是一个人的人到底是谁呢? 妙慧抬头看看天空,招呼一声王重阳,飞身到了刚才隐蔽的那个小石龛里,王重阳急于弄清那些疑问,只得跟着爬上石龛,坐在一边,听妙慧娓娓道来。 ------------ 第二二二章 赤燕矶 在东海海边,有一处悬崖,非常高大,四周被海水打得光溜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撑天的石柱挺立在海边,崖壁整个都是暗赤色的,叫做赤燕矶。海边的大浪不时地冲击着崖壁,掀起一排排白色的浪花,红崖白浪衬着蔚蓝的大海,看上去非常的美丽。 因为四周都是光溜溜的石壁,没有一处可以放手脚的地方,所以从来没有人爬上去过,所以上面到底是上面情形,没有人知道。那上面住着一群海燕,蓝色翅膀,红色肚皮,白色的脚爪,大家都叫它赤燕,一年四季就只有这种成千上百的赤燕在上面飞舞盘旋。 在崖壁的附近有一个小渔村,海边没有可耕种的徒弟,所有的人都靠打鱼为生,他们没有大渔船,只有一些破旧的小船,所以不敢深入大海捕鱼,而且每次出海前他们都要到赤燕矶下面去祈祷,然后抛出一些赤燕爱吃的事物,看着它们的反应,来推测天气的好坏,决定自己出海的远近。一般来说,这些推测都是准确的。 村民中有一对中年夫妻,他们都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孩子,看到别人的家的孩子哭笑打闹,他们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幸好生活非常艰难,他们要经常为生机奔波劳累,回到家里胡乱吃晚饭就躺倒睡着了,所以这种落寞的时候不是很多。他们最怕的是过节假日,这时没事可做,看到别人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便有些难耐难熬,不过夫妻俩早已认命了,也不互相埋怨,仍是恩爱互助。 这天正是重阳佳节,村民们都歇渔,全家人在一起欢欢喜喜过节日。这对夫妻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一面看了人家的快乐,勾起自己的悲伤。但是门窗关起来可以挡住自己的眼睛,并不能阻隔声音,孩子那种快乐得变了调的尖细嗓音,仍然不是穿透门窗的缝隙,钻进他们的耳朵里,刺激着他们孤寂的心灵。 于是他们决定出海捕鱼,因为怕人看到询问,出海前也没有道燕子矶那里去祈祷喂食,就急急忙忙驾船离开了村庄。 海面上空荡荡的,一只船的影子都没有,夫妻俩都想,这下一定会不到很多鱼,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没成想,从早晨一直飘荡到下午申时,眼看着天色渐渐向晚,竟然一条像样的鱼都没有捕到,两个人甚是疑惑,难道这些海中的鱼也都出去过重阳节了? 丈夫准备回家,妻子不同意,坚持要在撒一网。丈夫知道妻子不愿意在天黑之前回去,于是便把收起来的网又撒进海里面。他们坐在船里,谁都不说话,等到黄昏,两个人开始往上拉网,拉得越多,便越是失望,因为拉上来的都是空网,而剩在水里的网变得越来越轻了。 当两个人最后一起将往拉到船里的时候,不由得都发出了一声惊叫。渔网里谈着一条大鱼,足有人的身体,它的形状很是古怪,仔细看时才发现在鱼的外面还缠着一个东西,那东西有好几个长长的触须,紧紧缠在鱼的身体上。 两个人赶紧伸手将那些扁平的触须拿开,发现它们都抱得很牢,有有些光滑,所以很难拿掉。丈夫拿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贴着鱼鳞将触须一点一点剥下来,弄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东西剥掉。再看那条鱼时,不由得都发出惊喜之声。 那条鱼洁白修长,光滑的鱼鳞闪着微光,尤其是在黄昏时刻满天余晖的映照之下,看起来更是异常漂亮。妻子将鱼抱在怀里,舍不得下,只见与的两只大眼一眨一眨,那样子好像是在祈求他们放了自己。 回到家里,两个人赶紧找到一个大鱼盆,把那天鱼放进去,那条鱼轻轻摆动着尾巴,似乎很是疲惫,但还是不是将头伸出水面,对着夫妻二人张嘴眨眼,似乎是在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喜得二人抓耳挠腮,一夜都没有离开鱼盆。 在夫妻二人悉心的照料之下,那条鱼渐渐恢复了生机,尾巴摆动得越来越有力,它的上半身不时从水面上直伸出来,横向游动,逗他们俩发笑,妻子笑着对丈夫道:“你瞧,她多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丈夫知道妻子想孩子想得都快疯了,以为她又想得产生了幻觉,不愿意打破他的美梦,便随和着说是。 不想到了半夜,他们真的听到了小孩的叫声,循声出去一看,却看到那条鱼高高举起上半身,对着天上的月亮不停地啼叫。妻子喜欢得要命,经常将鱼从大盆里拿出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嘴里哼着眠歌,就像是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娃娃。 很快村里就传遍了,大家都来村里看这条娃娃鱼,正好有一个波斯胡人富商从这里经过,胡人一见这条鱼,立刻眼睛都直了,当即拿出自己携带的所有金银财宝,想要买走这条鱼。不想妻子已经把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出多少钱都不卖。那个波斯胡人到城里请来了地方长官,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夫妻两个万般无奈,只得答应。 双方说好了到第二天鱼钱两清。那妻子半夜里偷偷出来,抱起那条鱼走到海边,把它放回到海里去了。第二天地方长官暴跳如雷,波斯胡人唉声叹气,村里的乡亲们也都说那妻子想孩子想疯了,这么好的一桩财富打了水漂,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傻子? 日子又恢复了原样,夫妻二人仍然过着穷苦日子,为了活命不得不经常出没在惊涛骇浪之中。一开始,妻子还会经常想起那条像小姑娘一样的鱼,想起来就流泪,但是时间可以医治一切创伤,日子一长,他们便渐渐忘记了过去的那段插曲,生活中发愁的事情多的是。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到了第二年的重阳节,丈夫愁事多,还不怎么样,妻子不免又想起来那条美人鱼,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她便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条美人鱼又回来了,她又惊又喜,赶紧将它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摸,可能是她太过亲热,那条鱼受不了,美人鱼本来一直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不动,这时突然一摆尾巴,哧溜一声,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妻子从梦中惊醒,摸着肚皮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变得神思恍惚,魂不守舍,丈夫以为她精神不好,便对他悉心照料,但是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丈夫只好跑了十多里地,请来一个郎中,郎中一把脉,说是怀孕了,当时把夫妻二人全都给惊呆了。 他们不相信,于是便雇了一头小毛驴,丈夫小心翼翼扶着妻子坐到上面,到五六十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里,几乎找遍了镇里所有的药店,结果大家给出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尊夫人有喜了。” 两个人这才欢天喜地地赶回来,丈夫不允许妻子再跟着自己出海,也不允许她再干一点拿轻掇重的活儿,把她像孩子一样宠着护着。说来很是奇怪,自从妻子在重阳节的夜晚做了那个梦,丈夫出海便异常的顺利,经常一网下去便是一大堆鱼,而且不管天气如何,他出海到归来,那片海域总是风平浪静。 丈夫也不贪心,够维持自己的生活就行,每天打的鱼都不超过一百斤,如果一网下去够了,他就收网回家,在岸边卖给鱼贩子,价钱也不挣,便急急赶回家,因为他要照顾自己的妻子。 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丈夫便越来越谨慎,出海不再超过二里,但是即使是在海滩上,他一网下去仍然是白花花的鱼堆。人们经常看见他的船周围经常有一群群鱼来往穿梭,于是很多讨巧的渔民便跟着他的小船旁边,竟然真的打了很多,虽然不像那个丈夫那样多,但也远远超出了他们自己出海时的收获,而且屡试不爽。 本来预计到第二年的六月是产期,没想到他们就是跟重阳节有缘分,又向后拖了两个多月,到九月初九那天,生下一个女孩儿,长得非常漂亮,只是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除了头脸脖颈,浑身上下都是银白色的鱼鳞,是长在身体上的,夫妻俩用尽了各种办法就是弄不下来,反而把孩子弄得发疼,哭个不停。于是夫妻俩只得作罢,心里疑疑惑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怪胎。 不过孩子长得非常漂亮,非常讨人喜爱,仅仅一个月之后便能开口说话,第一句不是叫爹娘,而是叫恩人。两个人都很震惊,四下里悄悄说,难道这孩子即使那条放生的美人鱼不成?丈夫姓姬,他们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姬鱼儿,意思是说她是美人鱼变成的。 幸好到了三岁的时候,孩子身上的那些鱼鳞渐次脱落,到后来连脱鳞之后留下的印迹也消失了,浑身上下光滑白皙,看起来简直就是白璧无瑕。到了六七岁,这姑娘便出落成了一个小美人坯子,见到他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大美人。 到她十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出海打鱼,接连两天都没有回来,妻子央求人出去寻找,结果他们找到了他的尸体,外面被一种东西的触须包裹着,身体里的血全被吸干,变成了一个瘦小的干尸。 ------------ 第二二三章 血燕窝 妻子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女儿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愣愣地看着大人将那些触须从她父亲的身上剥下来。看到的人大都觉得这孩子是个冷血动物,一点感情都没有。 当天晚上,姬鱼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人们都在忙碌着埋葬她飞父亲,也没有注意到她。天亮之前,她母亲看到她一个人从海边回来,浑身湿淋淋的,衣服上还有血迹,问她干什么去了,她也不说话,只把手里的一块东西扔到了地上。那东西长了好多的触须,触须上面全都是透明的尖刺,里面是空的。 埋葬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便病倒了,郎中诊断是绝症,没有几天可活了。姬鱼儿还是不流一滴眼泪,只是在郎中走的时候,悄悄追到村口,缠着郎中问怎么才能救她的母亲。郎中被缠得不耐烦,抬头看到了那个高高矗立的赤燕矶,便用手指着哄骗她道:“看到没有,那上面住着一种血燕,它的窝全都是从海里衔来的一种珊瑚草搭成的,每搭一根珊瑚草,血燕便从嘴里呕出一口鲜血,将珊瑚草粘好。这种血燕窝是一种非常灵验的药,不管什么病,只要没有断气,喝了血燕窝做的粥,立刻能够起死回生。” 那郎中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摆脱那女孩的纠缠,没想到那孩子信以为真,瞪眼看着赤燕矶好一会儿,转身回家了。 到了晚上,女孩偷偷起来,走出门去,母亲听到声音,叫了两声没听到回声,她已经没有力量起来,所以只得随她去了。 其时海边风浪正大,大风卷起的海浪有两三丈高,打在赤燕矶上面,化作一片碎末,声势相当骇人。姬鱼儿到了海边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水中,立刻被翻卷的海浪吞没,好一会儿还没有见她出来,似乎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但是很快她的身影便出现在起伏跌宕的海浪之间,只见她的身体忽然飞离水面,向前跃出两三丈远,钻进了水里,再过一会儿,又从前面很远的地方飞出水面,就像是海豚在水面上嬉戏一样,不一会儿便到了赤燕矶的下面。 她想从石壁上爬上去,但是石壁滑不溜手,再加上大浪不时打在上面,根本无法存身。姬鱼儿不知道使出什么样的办法,竟然向上爬了一丈多高,正赶上一个大浪打过来,一下子将她从上面打下来,跌进了波涛里面。 姬鱼儿很快从水里钻出来,接着继续向上爬,这一次爬得稍高一点,将近两丈,结果又被大浪打下来。接连爬了四五次,虽然一次比一次爬得更高,姬鱼儿都被海浪拍了下来,但是她为人甚是倔强,打下来就再上,终于最后一次爬的时候,风浪忽然变小了,而她也趁着那个短暂的机会,快速爬了上去,刚刚爬到一半的地方,风浪又开始大起来,但是现在海浪已经打不到她的身上,只是啪啪啪的声音拍得山响,一下一下震撼着她心。 快要爬到顶上的时候,姬鱼儿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其时风浪正大,噼噼啪啪的声响很大,也听不甚分明,她唯恐自己功亏一篑,到了这里再掉下去,所以全身心用在攀爬上,也没有在意那声叹息。 到了赤燕矶的顶上,她身上连摔带磨,已经有好几处破碎,火辣辣的疼痛不已,她也顾不上这些,急急忙忙在上面寻找起来。 顶上不像下面,到处都是大大小的洞穴,黑乎乎的看不到底,大风吹过来,发出各种各样的呜呜声,就像是千万野兽在一齐长嚎,震慑人心。姬鱼儿挨个搜寻,不放过一个石洞,找到了燕窝,便把它拿出来,在熹微的月光下看,一看不是红色的,便随手丢到一边,继续到别的石洞里找。 眼看就要将顶上的石洞找遍,还没有找到一个血燕窝,姬鱼儿的开始担心起来,如果找完最后一个石洞还是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叹息,这一下听得甚是清晰,姬鱼儿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人影站在一块石头上面,身上的长衫被海风吹得急速飞舞,猎猎作响。 姬鱼儿道:“你是谁?” 你那人并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要把所有的燕窝全都毁掉吗?” 姬鱼儿道:“不是,我要找一个血燕窝。” 那人道:“血燕窝?谁告诉你这里有血燕窝?” 姬鱼儿道:“郎中告诉我的。” 那人没有接腔,侧目看着姬鱼儿,似乎是在琢磨她的话是真是假。这时姬鱼儿已经看清了对方的面目,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女子,面目姣好,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外罩一件蓝色长衫,胸口开襟,里面是红色抹胸,头发没有向上梳起来,而是披散在脑后,这时被海风吹得凌乱飞舞,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 姬鱼儿这时也感到是被那个郎中骗了,心里一沉,道:“我找遍了整个石顶,没有见到血燕窝。看来……我娘……”说到这里,想起母亲的病无法治愈,再过三天就会死,忍不住哽咽哭泣起来。 那女子听了姬鱼儿的话,大致明白了她的处境,对她的孝心和勇敢也很是欣赏,道:“世上确实是有血燕窝,但是这种燕窝不是常有的,能不能找到,那要看你的运气了。” 姬鱼儿听到对方说世上有血燕窝,立刻来了精神,接着又听说不是常有,问道:“我……你看我有运气吗?”问了这句话之后,心里非常紧张,瞪眼看着那女子,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那女子道:“这种血燕窝乃是赤燕王临终时所作的窝,海上的赤燕都有一只鸟王,等到这只鸟王快死的时候,她就会用自己身体里的鲜血来为下一任鸟王搭窝,等她搭好了窝,自己身体里的鲜血也就用完了,她死的时候,就是下一任鸟王出生的时候,生死总是在同一个时刻。而新老鸟王交替的时间是二十年,如果你碰到了这个时刻,那就能够得到血燕窝,不然你就是跑遍了所有的海滩,翻遍了所有的石穴也是白费力气。” 姬鱼儿越听越是心惊,二十年一次的轮回,哪里有那么凑巧,正好让自己碰到了新老鸟王交替的时候。泪水从她的眼角汩汩而出,留了满脸。 那女子走上前来,伸手为姬鱼儿擦去眼泪,道:“孩子,既然你来到这里,就是个有缘人。” 姬鱼儿一听这话,扑通一下跪在了那女子的脚下,抱着她的双腿哭道:“求仙姑救救我娘,小女子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那女子也是颇为感动,慢慢将姬鱼儿扶起来,道:“你不要伤心,也不用报恩,一个月之后,你再来这里,到时候……” 姬鱼儿道:“仙姑,我等不到一个月,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得不到血燕窝,我娘就会死。” 那女子听了一愣,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一时没有言语。姬鱼儿不知道那女子在想什么,唯恐她说出不能的话,心中砰砰直跳。 那女子想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姬鱼儿,道:“那你就后天晚上子时再来这里看看,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保证,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姬鱼儿听了那女子的话,虽然没有明白答应她,但是毕竟多了一点希望,于是便重新跪下来对着那女子磕头。 这次那女子没有拦阻她,等她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对她道:“” “据我所知,今年正是赤燕王新老交替的时候,不过时间应当在一个月之后,待我见到赤燕王的时候,问问她能不能提前完成交替,这样就能够成全你的孝心,如果有办法,想来赤燕王不会错过这个成人之美的好事。” 等了一下,那女子接着道:“不过。凡是有一利便有一弊,如果这事能够提前,就可以帮助你救活奄奄一息的母亲,可是对于新一任的赤燕王则不无缺憾,这就需要有人来补偿,时间可能是三年,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拿三年的苦役来换取这三天的时间。” 姬鱼儿赶紧点头道:“我愿意,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女子点点头,不过她的眉头也在同时皱了两下,姬鱼儿觉得事情有望,正在高兴之时,也没有注意到那女子神情的变化。 那女子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点东西,将手伸到姬鱼儿的面前,掌心托着两粒紫红色的小药丸,道:“这两粒丹药可以确保你娘在这两天里无事,到后天子夜时分,你再来吧。” 那女子说完,身体一转,便飘飞到了空中,很快便消失在迷蒙的月色之中,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赤燕鸣叫。 姬鱼儿独自一人留在了石顶,她看看是顶上到处都是被自己抛掉的燕窝,有很多都被大风吹到了海里,心里觉得很是过于不去,因为自己急着要给母亲治病,就害得它们失去了家园,于是便动手将那些鸟窝拾起来,重新放回石洞里,虽然她知道这些鸟窝可能换了地方,那些赤燕飞回来时可能会觉得自己的家变了,但是她现在只能做到这一点。 收拾完了这些鸟窝,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已经透出了一线熹微的光亮,她顾不上劳累,害怕被人看到,便急急从赤燕矶上溜了下去,泅水回到岸边,急急向家里赶去。 在她就要离开海滩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一声非常嘹亮的赤燕鸣叫,她回头看时,只见迷蒙的晨光中,一只赤燕正在海边的岩石上空盘旋飞翔,看上去显得孤独而又沉着。 ------------ 第二二四章 绣花手帕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姬鱼儿怕耽误了时刻,早早服侍母亲睡下,亥时不到,便偷偷走了出去,那天正是十五,明月悬空,照得天地之间一片明亮,海面上更是银光闪烁,细浪爬上海滩,发出轻微的哗哗声,衬得夜色更加寂静。 因为无风无浪,姬鱼儿这次很轻松地爬上了赤燕矶。到了上面一看,岩石上果然有个大鸟窝,此时正有一个赤燕卧在里面。 姬鱼儿觉得很是奇怪,怎么这个鸟窝会在外面的岩石上,难道是那天晚上,自己整理的时候没有发现?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大的一个鸟窝,几乎是普通燕窝的两倍,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根本就没有看不见的道理。 她走到燕窝的跟前,只见那只赤燕也比一般的赤燕要大很多,看到姬鱼儿来到跟前,便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很是疲惫无力。姬鱼儿见那只赤燕并不惊惧飞走,还以为它生了病,便伸手在它身上轻轻抚摸。 不一会儿,那只赤燕忽然睁开眼睛,将头高高抬起,然后喀的一声,咳出一口鲜血,吐在了燕窝上,然后疲惫地垂下头,躺卧在燕窝中,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姬鱼儿看非常震惊,原来这只赤燕就是那个女子所说的赤燕王,看它的情形,应该是要把身下的珊瑚草编成的燕窝变成血燕窝。 她俯下身去看,在明亮的月光之下看得分明,赤燕王身下的那个燕窝,已经有一多半变成了红色,还看到赤燕王的翅膀上也有好多血迹,沾到了自己的手上。 姬鱼儿心中一阵惊喜,看来这赤燕王接受了那个女子的请求,将一个月后的新旧燕王交替仪式提前到了今天,她的母亲有救了。但是很快姬鱼儿的惊喜便被一种同情心所代替。 这是一个垂死的老燕王,没有它的死,就没有血燕窝,自己的母亲就不能得救,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母亲的命是这只老燕王给的。现在自己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无能为力,也不想为力,他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来,慢慢传遍了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过了一会儿,赤燕王又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卧着一动不动。接下来,它吐血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昏睡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等到它身下的燕窝上最后一块干净的珊瑚草被血液覆盖住时,正好明月升到中天。 姬鱼儿身上想要将那只赤燕王抱在手里,那只燕王忽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血燕窝摆在她的面前。姬鱼儿抬头四下观瞧,却不见一个人影,夜风呼呼吹来,带来了远处哗哗的海浪声,在明亮的月光之下,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安详。 她捧起那个血燕窝,站直身体,眼前一闪,那个女子站在了她的面前,等着一双深陷的大眼睛看着她,微微笑着。姬鱼儿发现这个女子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仅仅两天之隔,那女子忽然瘦了两圈,原先非常合体的蓝色衣衫和里面的红色抹胸,现在变得宽松无比,被风一吹,显出里面干瘦的身形。 姬鱼儿知道女子一定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才变成这副模样的,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她手捧着血燕窝,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想要说两句感谢的话,但是喉间哽咽这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一个劲地哀哀哭泣。 女子伸手轻轻抚弄着姬鱼儿的头发,温声道:“起来吧。” 姬鱼儿依言站起来。女子道:“你准备好那三年的苦工了吗?” 姬鱼儿使劲点点头,道:“是。” 女子又道:“无怨无悔?” 姬鱼儿使劲点点头,道:“是,无怨无悔。” 女子道:“也许用不着,不过还是得做好准备。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要错过了时辰。” 姬鱼儿刚想再说声谢谢,眼前一闪,那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远处传来一声赤燕的哀鸣,在这寂静寒冷的子夜时分听起来越外的感觉凄厉哀伤,一直环绕着姬鱼儿的心灵,久久没有散去。 姬鱼儿从赤燕矶上溜下来,她怕把血燕窝上的血迹给弄掉了,一只手高高举起来,慢慢往回游,幸好现在海边一带风平浪静,很快便回到了岸上。 她赶回家,做了一锅血燕窝粥,一勺一勺喂母亲吃下。到了天亮的时候,母亲从船上爬起来,说自己好了,姬鱼儿虽然知道血燕窝的功效非常好,但是也不敢相信能这么快医好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但是看到母亲步履矫健,迥不是一个重病初愈的人,便也放了心。 过了两天,母亲的身体更是矫健轻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甚至胜过了她年轻的时候。姬鱼儿在高兴的同时,也开始担忧即将到来的约定,她答应了那女子,要为她做三年苦工。 姬鱼儿天天在向着这件事,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样的苦工,到哪里去做。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却一直没有人来找过她。有时候她在家里等得心焦,于是便会跑到村口,望着村口的路,但是,近一段时间,村里连个陌生人都见不到。 她常常长时间坐在海边高高的岩石上面,对面的大海,看着每一只飞过来的赤燕,如果有一只赤燕飞到她的头上来回盘旋,她就会以为这是赤燕王派来的使者,就要给她送来信件,指示怎么去做。但是最终那只赤燕并没有落到她的面前,而是直接飞走了。 时间一长,她渐渐的有些心慢,偶尔想起来,也不像开始那样既担心又期盼,不知道那种三年的苦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苦工,最好还是尽快到来,免得总是牵挂着这件事情。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已经是春节,姬鱼儿心里想,或者那女子忘了这件事,或者已经用不到我了,当时她不是就说过“也许用不着”的话吗?看来还是用不到的多。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姬鱼儿在城里的舅舅派人来接她们母女俩去城里看灯,母亲自从姬鱼儿父亲死后,很少出门,本来也不打算去,但是看到姬鱼儿兴趣很高,不愿意让孩子扫兴,心想自己也该出去散散心,丈夫死了,还有孩子,生活还得慢慢过。于是便答应了。 母女二人收拾一下,跟着来接的人赶到了城里,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到灯市上看灯。远远的只见灯火辉煌,人山人海,十分的热闹。很多没有出过门的大家闺秀今天都出来了,一个个穿金戴银,头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打扮得千娇百媚,花枝招展,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不是洒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有看不见闻得着的馨香。 姬鱼儿生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还有这么多衣着华丽,长相娇美的女子,一会儿看看灯,一会儿看看人,两只眼睛没有闲一会儿,她舅舅家的人看多了,并不觉得怎样,连着催了好几次,姬鱼儿就是不肯回去,不得已,只得留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陪着她,其他人都回去了。 姬鱼儿一直转到半夜时分,四下里灯火阑珊,街道里没有几个游人,老妈子一个劲地催促,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离开了灯市,路上有一辆油壁车一直跟着她走了一条街,后来油壁车加快了速度,在超过她们时,车上的流苏窗帘掀开,月光下看不到里面人的脸,只看到一直洁白纤细的手掌,让人觉得流苏窗帘后面的那张脸也一定非常的美丽娇艳。 姬鱼儿一边走,一边仰着脸看着窗帘后面黑黝黝的车窗,那只白皙的手掌缩了进去,然后流苏窗帘垂下来,将小小的车窗遮得严严实实。油壁车开始加速,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油壁车驶过后,忽然一个东西从车上飘起来,翻转着落到地上,正好落在姬鱼儿的脚上,她拾起来一看,见是一方绣着花边的手帕,入手轻柔,好像没有重量一样。她刚想喊住那辆油壁车,抬头看时,正好看到油壁车转过前边的街角,消失不见了。 母女二人从城里回来,姬鱼儿怀里揣着那方精美的小手帕,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会儿,想象着使用这方手帕的人,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常常想得很出神,忘了自己手里的活计,被母亲数落一番。 这天她一个人来到海边,坐在岩石上,对着海中的那座高高的赤燕矶愣愣出神,突然一只赤燕从那边急速飞来,径直飞到她身前落下,忽然变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穿着就像那天晚上在这里看到的那个女子,蓝色衣衫,红色抹胸,白色裤脚。 那姑娘看着姬鱼儿笑着道:“小妹妹,我家主人有请,请跟我走吧。”语气甚是尊敬,说话时,身体一直向前微微弓着。 姬鱼儿早就盼着这一天,现在这事终于来了,她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嗫嚅道:“去哪里?怎么去啊?” 那姑娘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件满是羽毛的氅衣,递给姬鱼儿,道:“穿上这件衣服,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姬鱼儿拿起那件衣服,传到身上,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一直赤燕,腾身飞到空中,朝着赤燕矶飞去。 ------------ 第二二五章 乌胶王与海东青 其时天色刚刚黑下来,海边一片迷茫,姬鱼儿跟在前面的那只赤燕后面,向前飞行,她虽然变身为一只赤燕,感觉非常轻盈,但是毕竟是第一次飞,掌握不好平衡,飞起来比较困难,好在距离不远,很快就飞到了赤燕矶。 飞到矶顶,忽然看到那上面不再是一片满是石洞的岩石,而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前面的那只赤燕落到宫门,倏地变成姑娘,回头向姬鱼儿招手,姬鱼儿刚落到地上,就发觉自己也变回了原样。披在身上的那件羽衣飞回到了前面那个姑娘的手里。 姬鱼儿跟着那姑娘走进宫殿大门,穿过了几层院落,最来到最高的大殿前面。姑娘回头对姬鱼儿道:“请姑娘在这里稍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姬鱼儿点点头。等那姑娘走进大殿,姬鱼儿站在门口向四周看着,只见楼阁高矗,绿柳婆娑,心里疑惑,自己几个月没来,什么时候赤燕矶的顶上修建了这么豪华的宫殿? 来的时候海面上还有呼呼的海风,这赤燕矶的高耸入云,上面的风应该更大才是,现在确实杨柳依依,花草静立,楼阁檐角上的铃铛一动不动,感觉就像是在春天的花园里一样。 她正在疑惑,忽然听到身旁有人道:“姑娘,我们大王有请。” 姬鱼儿回头看见刚才领自己来的那个女子站在身边,躬身施礼,伸着一只胳膊向里面让,便抬脚买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大殿里。 只见殿中左右站满了穿着各色衣服的大臣,一个个挺立不动,全都是严肃的面孔,大殿的正中一排台阶,台阶上一把金色的大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头上戴着凤冠,身上披着彩袍,模样长得很是俊俏。这时姬鱼儿只是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小孩子,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并不知道这是上面地方,里面的人都是什么人,看到这些宫殿和各色人等,早已经眼花缭乱,目不暇给,觉得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也不知道见了那女孩子应当跪拜施礼。 戴凤冠的女孩看到姬鱼儿走到台阶下,怔怔地看着自己,见她稚气未脱,相貌美艳,也打心里喜欢她,便冲她招招手,让她走上台阶,站在自己的身边,伸手抓住了姬鱼儿的手,笑着道:“这样的相貌,我见犹怜,海婆婆怎么能不喜欢?” 姬鱼儿不知道她说的海婆婆是什么人,也不懂我见犹怜是什么意思,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瞪着大眼睛,怔怔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道:“我跟你一见面,就觉得非常的投缘,恨不得留你在我的身边多住几天,我们姐妹好好聊聊,只可惜……”等了一下,她解释道:“可能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当下便拉着姬鱼儿的手,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地方就是赤燕宫,管辖着东海所有的赤燕,坐在殿中大椅子上的这个小姑娘就是新一任赤燕王。一年前,还是上一代赤燕王在位的时候,东海的海域忽然出现了很多的胶乌鱼。赤燕平时以海鱼为食物,它们能够钻进水里数丈之深,在里面抓住小鱼然后再浮出水面,这种胶乌鱼非常的狡猾,它们潜伏在水面下,专等着赤燕钻进水里捕鱼的时候,突然张开它们的触须,将赤燕抱住,触须上面都是透明中空的尖刺,刺入赤燕的体内,将它们的鲜血全部吸干。 赤燕王得到警报之后,亲自带着护卫到海中,消灭了一些胶乌鱼,后来遇到了赶来救援的胶乌王,便指斥其非,道:“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捕鱼为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危害别人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跑来残害我的部下?”胶乌王狡辩道:“你们天天吃鱼,那些鱼难道有负于你们?前些天梭鱼王跑到我那里哭诉,说她的子孙就快要被你们吃光了,我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带着孩儿们来为它们找回公平。知道明着劝你们,你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还会说出许多歪理来,不如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自己也常常这被吃的滋味。你们有了切肤之痛,才会真正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 双方言辞不和,动起手来,赤燕王本领随高,却不是胶乌王的对手,被打成重伤,狼狈逃回,修养了半年多,才渐渐恢复,检点部下,差不多有一半被胶乌给吃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飞到万里外的流云岛,去求岛主海东青帮忙。原来赤燕王和海东青之间有过一些过节,现在低头向人家求助,心里的羞愧可想而知。 本以为海东青一定会摆满刁难,肆意羞辱,最后帮不帮还很难说,没想到到哪里一说,海东青答应得非常干脆,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他帮忙收拾那些胶乌鱼,赤燕王帮助侍奉他的母亲。海东青的母亲身患一种非常奇怪的病症,是一种间歇性的妄想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作,不发作的时候非常和善亲切,一旦发作,便成了冷血凶狠的恶魔,六亲不认,生吃过好多个侍女。 海东青找遍了海内外的所有有名的神医,用了数不清的方法,喝了数不清的丸药,就是根治不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带着母亲出外求医,路上正碰上赤燕王带着几只小燕子,海东青的母亲看到赤燕王之后,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柔情蜜意,非得要跟赤燕王生活在一起,而且自己说,只要能跟赤燕王生活一段时间,自己的病一定会好。 海东青正在发愁,自己跟赤燕王有过过节,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时赤燕王忽然来到流云岛,请自己去救助,消灭胶乌鱼,便立刻答应,顺便提起了自己的要求,赤燕王以王者之尊去陪侍一个有病的疯妇,这无论如何都要难于接受的,但是为了千万子民着想,赤燕王毫不犹豫地地答应了。 只是当时大家都没有想到,赤燕王很快就到新旧交替的时候,到时候老燕王即使还想再旅行承诺,也不能够。海东青让赤燕王派出她的子民出海诱敌,而他带着千万鹰鹫躲藏在天上的乌云之中,一旦胶乌鱼出现,便立刻居高临下,发动攻击。 海东青大获全胜,胶乌鱼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胶乌王也差点丧了命,带着自己的乌子乌孙急急逃走。赤燕王将事务交给自己的副手,当即离开赤燕矶宫殿,随着海东青回到流云岛,开始服侍海东青的母亲,过了半年多,新老赤燕王交替的时限已到,赤燕王很是为难,但是此事箭在弦上,无法推延,不得已只好老着脸皮对海东青说了这件事。 海东青听了勃然大怒,赤燕王事先竟然不提这件事,显然是故意瞒着自己,先骗得自己去给她帮忙,当时就说出了要想灭掉所有的赤燕,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些小小的赤燕哪里是鹰鹫的对手?但是生过气之后,也知道这时没有办法的事情。 赤燕王知道自己对不住海东青,挖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弥补的好办法,最后对海东青道:“大王恩深如海,无法报答,为今只能将赤燕中所有俊美的选出来,供老夫人挑选,无论选中了哪一位,都可以让她来服侍三年时间。” 赤燕王从流云岛回来,开始做一些交替的准备工作,就在这时遇到了到赤燕矶上寻找血燕窝的姬鱼儿。赤燕王看到姬鱼儿的第一眼,立刻就被她的天生丽质深深打动,心里想老夫人见了这个女孩,一定会喜欢的,接下来她开始有意地帮助姬鱼儿,先给她绝大的恩惠,然后让她答应帮助自己去做苦工。 老燕王仙逝,新燕王登基,按照老燕王的嘱咐,先亲自感到流云岛去拜谢海东青,期间说起选美之事,便说出了姬鱼儿的事情,海东青不相信,以为她在找理由推脱,新燕王便道:“大王如果不信,可以请老夫人先去看看,如果不满意,小王甘愿亲自来陪侍老夫人。” 海东青见她说得如此有把握,只得将此事回报给母亲,老夫人听了也觉得人间不可能有比赤燕还美的人。但是搁不住新燕王再三保证和请求,当时春节临近,大家都有好多事要做,于是决定过年之后再去看姬鱼儿。 到了元宵节这天,海东青带着母亲来到赤燕矶,由新燕王陪着,一起到城里,化作普通人到灯市去看姬鱼儿。在姬鱼儿没有来的时候,他们随着人流在灯市中逛游,觉得人的生命虽然不长,但是他们的乐趣确实比神仙还有多。修真之士要压抑自己的欲望,这个不能,那个不许,绝对不像那样自由自在。当时他们都不免有有一种想法,不知道到底是像人这样痛快淋漓地活六七十年好,还是像神仙那样拘拘束束地过一万年好。 等到老夫人见到姬鱼儿之后,她立刻将这些问题抛在了脑后,觉得只要能够跟姬鱼儿这样小美女生活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也远远胜过神仙的一万年。 老夫人一直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姬鱼儿,越看越是喜爱,恨不得现在就把姬鱼儿带走,等到午夜时分,姬鱼儿回去的时候,也坐着车不即不离地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最后将自己的一方手帕丢在姬鱼儿的脚上,恋恋不舍地走了。 ------------ 第二二六章 天合湾(昨天不能上网,今天三更补齐) 一回到流云岛,老夫人便一叠连声地催促海东青赶紧去接那个女孩来。海东青派两个鹰使前往赤燕矶,新任的赤燕王便派燕使去请姬鱼儿来,在赤燕宫中给她沐浴更衣,着意打扮一番,便让她跟着两个鹰使前去流云岛。 出发之前,姬鱼儿想要回家跟母亲见一面,告诉她自己要离开三年时间,到哪里去,但是赤燕王劝她不要去,这样见了母亲一定会有一番伤心,说不定还会阻止她去流云岛,她又不能对母亲说明这是报答别人救命之恩,必须要做的。不如先去流云岛,到了那里再给母亲捎个信,说明一切,免得她担心。 姬鱼儿听赤燕王说的有理,便跟着两位鹰使径直去了流云岛。 在赤燕矶的时候,赤燕王悄悄告诉她,流云岛的老夫人性情非常的怪癖,要她到了那里一定要谨慎,凡事都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能忤逆了老夫人,她的儿子,流云岛主海东青凶狠残暴,对母亲却是百依百顺,非常孝敬,一旦惹得老夫人生气,说不定海东青一怒之下,会把她撕碎了喂小鹰。 姬鱼儿将这些话记在心里,不过很快她便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老夫人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古怪邪恶,对姬鱼儿非常和善,简直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吃饭睡觉,出外交往,花园赏花,无论做什么都跟她在一起,有谁不小心得罪了姬鱼儿,老夫人立刻雷霆大怒,即便是流云岛主海东青见了姬鱼儿都会礼让三分。 大家见了姬鱼儿都十分的敬畏,但是她还是从他们的眼光中感受到了一丝嘲弄的敬畏,她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以为或者他们都在嫉妒自己,直到有一天,跟老夫人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约略明白了大家眼神里那丝嘲弄的含义。 那天老夫人的朋友远道来访,姬鱼儿一直陪在旁边,等到老夫人有事起身离去,那个朋友立刻低声问了姬鱼儿很多奇怪的问题,譬如她晚上跟谁在一起睡觉,老夫人的身体有什么特别之处,有没有强迫她做过什么她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姬鱼儿一一照实回答,但是那个朋友总是用一种不相信的目光看着她,似乎是在期盼着自己会说出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回答。 后来那位朋友不得不直接问道:“你们老夫人……到了晚上是不是……变成了……跟白天不一样?” 姬鱼儿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什么样子?” 那位朋友仍然闪烁其词地道:“就是……跟我们女人不一样。” 姬鱼儿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看出来。” 那个朋友看着姬鱼儿,满脸都是不相信的神情,接着哈哈一笑,到:“我忘了,说不定你会非常喜欢她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对我说实话?” 这时老夫人回来了,那个朋友立刻转换话题,不再看姬鱼儿一眼。 等到那人一走,老夫人立刻将姬鱼儿叫道屋里,问刚才她不在的时候,那人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姬鱼儿照实说了,觉得这只是些无聊的家常话,没想到老夫人勃然大怒,面目非常狰狞,大骂不止。后来看到姬鱼儿满面惊恐,这才突然停止怒骂。 接下来的生活跟先前没有什么不同,老夫人仍然对她疼爱有加,但是姬鱼儿偶尔想起来那天的对话,还是会疑疑惑惑,觉得老夫人似乎有什么地方跟正常人不一样。她忍不住开始偷偷地观察老夫人,尤其是到了晚上。不过,老夫人忽然开始变得神秘起来,总是遮遮掩掩,开始刻意跟姬鱼儿保持距离。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姬鱼儿已经十五岁了,出落的更是窈窕美艳,吸人眼球,宫中只有女性,见到男子时候很少,即便如此,她的艳名仍然传得很远。后宫里开始多了一名常客,小鹰王,他有着父亲一样的强壮体格,并且继承了父亲所有的本领,深得老夫人的喜欢。 姬鱼儿来到这里一年多的时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可是在某一天,他突然出现了,然后就开始三天两头往后宫跑,那么大的一个人坐在老夫人的怀里撒娇,看上去甚是可笑。 后宫中侍女都是唯唯诺诺,谨慎严肃的,所以当姬鱼儿看到小鹰王这样热情奔放,无拘无束的人时,自然而然对他产生了好感,喜欢听他讲那些外面世界的故事,小鹰王曾经提到过要带她出去打猎,她非常高兴,但是被老夫人给阻止了。 那天流云岛有客人来,老夫人在前面招待,姬鱼儿无事在后面花园中独自徜徉,眼前一闪,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正是小鹰王。 小鹰王两眼盯着她的脸,眼里闪耀出异样的光芒,对姬鱼儿道:“还想不想去打猎?” 姬鱼儿听了一阵惊喜,但是想起老夫人曾经严禁她踏出宫门一步,便摇摇头到:“我是非常想去,可是……” 小鹰王抓住姬鱼儿的手,道:“放心,万事都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你也见过了,奶奶最你爱我,不论我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都会原谅我的。快点,走吧。” 姬鱼儿还是在犹豫,但是经不起小鹰王一而再再而三的猛烈攻势,终于举手投降,道:“好吧,最多一个时辰,我不能去太长时间。” 小鹰王拿出一件黑色的羽衣道:“你穿上这个,便能够跟我一起到天上自由飞翔了。” 姬鱼儿忽然想起自己也有一件这样的羽衣,是那个燕使送给自己的,曾经在进入赤燕宫的时候被那个赤燕使收了回去,不过在她离开赤燕宫的时候,新燕王又送给了她一件,告诉她,在流云岛苦役做完的时候,她可以穿着这件羽衣飞回赤燕宫,那时候新燕王会在赤燕宫给她洗尘接风。 姬鱼儿赶回自己的屋里,将那件羽衣从箱子底翻出来,拿到外面让小鹰王看,小鹰王看了后笑道:“好,这件衣服花花绿绿的,更适合你。赶快走吧,再晚了可就走不成了。” 姬鱼儿将那件羽衣披在身上,立刻化成了一只赤燕飞到空中,小鹰王也化作一只矫健的苍鹰随着赤燕飞到空中。两只鸟儿翩跹飞舞,离开了流云岛,向着西方飞去。 这是姬鱼儿第二次在空中飞翔,时间已经间隔了将近了两年,所以仍然感到非常的兴奋,这次飞的距离很远,她很快便掌握了飞翔的技巧,在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还不时会翻个跟头,加加长鸣。 那只苍鹰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巨大的翅膀或者在上面将赤燕完全遮盖住,或者到下面将赤燕托在自己的背上,赤燕也很配合,跟那只苍鹰忽前忽后,来往追逐。 大约飞了半个时辰,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岛屿,上面群山绵亘,悬崖峭壁,上出云霄,峡谷纵横,山岚云雾弥漫其间,看上去形势甚是险恶。两只鸟一先一后飞到道上,在一片幽深的山谷中落下来,恢复了人形。只见两边崖壁上都是藤萝密布,十分深秀。蝴蝶翩跹飞舞,小鸟格磔鸣叫,十分的幽静迷人。 姬鱼儿一年多没有离开过流云岛鹰扬宫,今天突然跑了这么远,看到了如此幽深的景象,心里很是快乐,扭头看着小鹰王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鹰王道:“这地方叫作天合湾,是天作之合的天合。” 姬鱼儿并不知道他所说的天作之合是什么意思,便轻轻重复了一遍,觉得很是好听。 小鹰王见姬鱼儿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反感的神情,反而很喜欢,觉得自己的事情大有希望,于是便领着姬鱼儿向峡谷深处走去。峡谷底长满了青草,踩上去发出瑟瑟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放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树的清香气息,沁人心脾。 转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池塘,里面开满了莲花,在绿波之上轻轻摇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跳动的火焰,惹人喜爱。姬鱼儿一见,惊喜得大叫一声,向着水池跑过去,绕着池塘边走边笑,不时向上跳起来,充满了天真的孩子气。 她在一直垂柳的下面站住,柳树的树干斜着伸到水面上,柳条直伸到水中,轻轻摆动,在水面划出一道道涟漪。姬鱼儿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来,扭头对小鹰王道:“这地方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要是能在这里住上一天,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鹰王在挨着她的身子坐在石头上,笑着对她道:“只要你愿意,想住多久都可以。” 姬鱼儿苦笑了一下,道:“我确实非常愿意,只是……唉,时间有限,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还是好好享受一下看到的景色。” 小鹰王把头凑到她的耳朵边,轻轻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包在我的身上,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明天再回去如何?” 姬鱼儿被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吹到耳朵上,很是痒痒。他道:“小王爷,你人真好,不过我想现在我们该回去了,老夫人现在找不到我,也许正在大发雷霆呢。”说着话站起来就走。 小鹰王伸手拦住姬鱼儿,顺便将她揽在怀里,道:“管那个老东西干吗?既然我们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在这里尽情玩乐个够?” ------------ 第二二七章 凌辱 姬鱼儿感觉小鹰王的胳膊把自己搂得很紧,有些弄疼了她,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挣脱了那条手臂,急急向回走去,心里怦怦直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是心里就是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小鹰王在后面赶过来,手里举着一直盛开的红莲花,递到姬鱼儿的手里,道:“不能白来一趟,这是送个你的。” 姬鱼儿接过那只红莲花,只见花瓣都是血红色的,把它放到鼻端一吸,一股浓烈的香味吸进她的鼻子,她的头脑里一阵眩晕,刚要开口说话,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睡梦中姬鱼儿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在风雨中飞翔,狂风暴雨无情地摧残着她的身体,打掉了她的羽毛,摧折了她的翅膀,她仍然奋力向前飞,似乎身后有着不可预测的危险,她必须不停地飞,不停地飞,才能够彻底摆脱这个危险。 她已经精疲力竭,喘不过气来,被狂风暴雨折磨得遍体鳞伤,开始一下一下往下沉,每扇动一下翅膀,都会让她的身体向上升一下,但是很快向下沉,代价却是难忍的疼痛,不过这样并不能阻止她的身体下沉,眼看就要落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了,那些波涛激起的浪花能够打到他的身上。 她拼命咬牙坚持,终于在前面阴沉的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大山,似乎跟刚才见到的天合湾一样,她看到了希望。 哗的一声,海波在岸边的石壁上激起一个滔天巨浪,翻卷回来,扑向姬鱼儿。姬鱼儿觉得这片海浪简直是铺天盖地,不可抵御,一下子就能将自己打成齑粉。 海浪向大山倾颓,朝着姬鱼儿压过来,姬鱼儿已经躲无可躲。 她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发现在自己躺在草地上,四周一片宁静祥和,这才明白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翻身坐起来,忽然身体里发生了剧烈的疼痛,只起了一半,便哎呀一声摔倒在草地上。疼痛变得越来越厉害,但不是全身,而只是下体隐秘部位,她忍不住开始呻吟起来。 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上方,正是那个陪她一起来的小鹰王。此时的小鹰王满面笑容,而且目光里满是同情和怜悯,他慢慢低头,差不多快要挨到姬鱼儿的脸,轻声慢语道:“小美人,对不起,刚才是哥哥太粗野了,一定弄疼了你。不过我以为你跟那个老妖婆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一定对这样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没想到……没想到……嘻嘻,你竟然还是处子。” 姬鱼儿一直在强忍着身体下部的疼痛,所以并没有十分注意小鹰王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他又说老夫人是个老妖婆,觉得这人确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太粗野。 姬鱼儿身体不动,疼痛便慢慢减轻了,所以她躺着不敢动。小鹰王躺在她的身边,跟她紧紧靠在一起,将一条大手臂放在她的身上。 那条手臂又粗又长,上面长满了常常的黑毛,非常沉重,压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但是她现在没有一点力气,无法将它推开,只得任由它横亘在自己的胸口。 只听小鹰王在她的旁边自言自语,只是声音不大,有时候模糊不清。“真是奇怪,这个老妖怪本来是……怎么突然变了,这样一块鲜嫩的羊肉掉在嘴里,她竟然没有吞下去。嘿嘿……这倒便宜了我,真是没想到天上会掉下这么大一块馅饼……既然是这样,何不……” 小鹰王说到这里,一翻身又爬到姬鱼儿身上,道:“不如你跟我走吧?” 姬鱼儿这时刚刚疼定,奇道:“跟你走?回流云岛,是啊,我……” 小鹰王打断她道:“不不不,不回流云岛,永远不回流云岛。你和我,我们俩一起到很远的地方躲起来,甜甜美美地过我们的生活,好不好,我会好好地疼你爱你,永远把你像宝贝一样含在嘴里。” 姬鱼儿其实才十三岁,小时候不说,近两年一直跟老夫人生活在一起,几乎没有见男性,所以对于两性之事一窍不通,听了小鹰王充满柔情蜜意的话,只觉亲切,并没有勾起她的欲望。她道:“谢谢小王爷。在流云岛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玩,干吗要到远处躲起来?再说老夫人找不到你我,一定会着急的。” 小鹰王恶狠狠道:“气死她才好哩。你……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姬鱼儿听小鹰王用这种怨毒的语气说老夫人,十分的吃惊,道:“你……你怎么这么说老夫人?她是你的奶奶……” 小鹰王狠狠向地上吐口唾沫,道:“呸,她是她奶奶?我还是她奶奶哩。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老怪物是个双性人,白天她是个女人,到了黑夜就变成了一个男人,并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淫魔。” 姬鱼儿吓了一跳,道:“你胡说什么?老夫人她……” 小鹰王打断姬鱼儿道:“不要再叫这个老怪物什么夫人,她就是一个恶魔。当年曾经救过我父亲一命,所以在她被人追杀,无处藏身的时候,便来投奔我父亲。我父亲念在她过去的救命之恩,不怕危险,收留了她,但是她虽在落难之时,仍然忘不了摧残那些漂亮的少女。流云岛上有姿色的少女,几乎都被她给蹂躏光了,那些不顺从的女孩便会被他连血带肉带骨头一起吞食下去。” 姬鱼儿听得心里砰砰直跳,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小鹰王继续道:“直到流云岛上再没有她看得上眼的少女,她又将眼睛定上了赤燕矶,因为赤燕矶的少女是出来名的美艳。那些胶乌鱼说不定就是她跟我父亲定计搞的阴谋,目的只是让赤燕王自动献上她的美丽部下供她淫乐。” 姬鱼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看着小鹰王,即便是开玩笑,小鹰王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他即便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奶奶,也不该编造这样的瞎话来诋毁长辈。 小鹰王道:“我真的难以想象,你这样一个举世罕见的小美人,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两年,她竟然没有动你一根毫毛,不知道是她采用了什么新办法,要等着享受最美的一刻,还是她的身体忽然起了变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无法再对一个女孩侵害。”他痴痴地看着姬鱼儿那张娇媚的脸庞,道:“难不成是你这张天真无瑕的脸感化了她,让她忽然改邪归正了?” 一阵山风吹来,将山谷里的草木吹得瑟瑟作响,姬鱼儿感觉到一种冷意,忽然想起出来快一个时辰了,应该尽快赶回去,便伸手推开小鹰王,因为上次起得太猛,让身体疼痛难忍,这次她吸取了教训,不敢再鲁莽,两手据地,慢慢坐起来,下部又是一阵撕裂一样的疼痛。 姬鱼儿感到奇怪,难道做了一个恶梦,自己变成了海燕,被巨大的风浪打得遍体鳞伤,醒来之后还会有伤痛不成?她低头朝着腹下疼痛的地方一看,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只见腹下的衣服上面鲜血淋漓,染红了一大片。 正在惊疑不定,只听得小鹰王在一边用非常抱歉的语气道:“实在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你还没有被那妖婆占有……所以……所以刚才有点太……嘻嘻,我会好好补偿的。” 姬鱼儿这才知道自己下部的伤痛是小鹰王造成,却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伤害成这个样子,便问道:“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小鹰王笑嘻嘻道:“这个,你当然知道的,我们俩刚才……第一次会有些疼痛,以后便好了,到时候你就会有一种欲仙欲死,欲罢不能的美妙感觉。”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姬鱼儿的肩膀,柔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的要死要活,恨不得立刻把你抱在怀里亲个够,咱俩化成一个人才好。真的,我这一生经手过数不清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像你这样让我甘心为你去死。只是因为有那个老妖婆在一边虎视眈眈,我不敢随便下手,所以才一直等到现在” “小鱼儿,你不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我简直是度日如年,眼看着你依偎在那个人妖的怀里,自然就会想象他将你压在身下肆意蹂躏的情形,简直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将那人妖剁成肉酱,然后带你离开流云岛,只是因为那人妖太过厉害,连我父亲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一直隐忍到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得偿所望。” 姬鱼儿越听越心惊,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这个禽兽给奸污了,一时间好似五雷轰顶,惊得呆了后来小鹰王说了什么话她一句也没听到。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小鹰王又伸手来抚摸她,她甩手打了小鹰王一记耳光。 小鹰王本来能够躲闪开,可是他故意不躲,啪的一声,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 姬鱼儿顾不得下部刀割般的疼痛,站起身来扭头就跑,跌跌撞撞,只想跌倒,但是她咬牙拼命支撑着。 身后传来通通的脚步声,小鹰王追上来了,姬鱼儿知道逃不出他的手心,与其被他抓起来继续凌辱,不如趁早一头撞死。于是转生想石壁跑去,低头撞了上去,只听身后小鹰王惊叫道:“千万不可。” 突然一头撞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还没容她抬头去看,只听身前一人喝道:“畜生,你做得好事。” ------------ 第二二八章 屠媚娘 姬鱼儿抬头一看,只见海东青站在石壁跟前,满脸怒容,两只圆眼瞪着小鹰王,似乎就要喷出火来。 小鹰王一见是父亲,虽然看到父亲非常生气,仗着平时很受溺爱,心中并不畏惧,上前一步想要跟父亲分辩,刚说了一句:“爹,你听我说……”海东青一个巴掌打过来,叭的一声大响,这一下跟姬鱼儿的小手掌不一样,只打得小鹰王身子转了一个圈,眼前金星乱冒,身子趔趄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海东青又厉声喝道:“还不给我跪下。” 小鹰王见父亲这次跟过去大不一样,似乎是动了真怒,不敢在开口分辩,扑通跪在草地上。 海东青不再看他,转头去看姬鱼儿,当他看到姬鱼儿衣服上面的血迹时,脸上满是惊恐,嘴里喃喃道:“晚了,晚了,还是晚了一步,这下可完了。” 姬鱼儿听海东青的话里又是晚了,又是完了,又见他那样高大的身躯,竟然犹豫恐惧微微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插口。 小鹰王道:“合我们父子二人之力,还怕她个老妖婆不成?打不了一死,胜过一直受老妖婆的腌臜之气。” 海东青听了儿子的话,气急反笑,道:“你懂得什么?色迷心窍,平时不好好练功,祸到临头还在这里大言炎炎,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那屠媚娘是什么人,你哪里知道她的厉害,如果不是正派中的几个宗师大佬联合围剿,在中原地区存身不得,她哪里会向我们父子这样的人看上一眼?她只要稍稍东东小指头,就会叫我们流云岛化为一片灰烬,我们父子连残魂都保不住。到那时候,想要重新受她的腌臜之气只能成为奢想了。” 小鹰王年轻气盛,再加上从来没有见过屠媚娘显露过身手,不知道厉害,当即站起身来,亢声道:“死就死,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时跟父亲没有关系。我要带着姬姑娘离开流云岛,远走高飞,即使被抓住吃掉,也死而无憾。” 他的话里明显有讽刺父亲海东青胆小如鼠的意味,海东青听了眉头一扬,但是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眼看着儿子,沉声道:“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小鹰王昂着头,大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带着姬姑娘走。那老乞婆不来便罢,他要是追来,孩儿不敌,就把这颗头送给他好了。”这两句话语气相当的决绝。 海东青似乎被儿子的态度感染,回头看着姬鱼儿,他那意思似乎是在询问,如果姬鱼儿也有这个意思,他就想法成全他们。 姬鱼儿咬牙道:“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你这禽兽走。” 海东青和小鹰王都吃了一惊,海东青并不知道姬鱼儿没有被屠媚娘奸污,反而受到了极其温柔的对待,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自己儿子和屠媚娘之间竟然会选择那个凶残阴险的屠媚娘。 小鹰王急道:“姬姑娘,我……”却又没有什么话可说。 海东青道:“姬姑娘,你可要想清楚,我儿子虽然冒犯了你,但是跟屠媚娘比较起来,这中痛苦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我也劝你最好不要再回流云岛,一旦落入屠媚娘的魔爪,只怕想要做鬼都难。” 姬鱼儿自从来到流云岛鹰扬宫,就备受老夫人屠媚娘的喜爱,简直就是把她当作了孙女来看待的,有什么好吃的先让她吃,有什么好衣服先让她穿,各种古玩珍宝更是堆满了她们的卧房,这些都是给姬鱼儿的,平时只要姬鱼儿提出什么要求,屠媚娘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因此,宫中的那些侍女有了什么过失,都赶紧去找姬鱼儿,只要姬鱼儿一开口,天大的事情都化为无有。 现在海东青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姬鱼儿如何肯信,还以为一定是海东青在回护他的儿子,想要欺骗自己跟他的禽兽儿子走,所以才编造出这些耸人听闻的可怕故事来。当即冷笑道:“你不用枉用心机,我宁可做鬼,也不会跟你的禽兽儿子走。” 海东青和他的儿子小鹰王刚要开口再劝,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个人一听这笑声,当即就像是受到了五雷轰顶,一个个目瞪口呆,做声不得,海东青更是腿软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笑声未歇,一条人影凌空飞至,轻飘飘地落在三个人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海东青和小鹰王称之为屠媚娘的老夫人。 只见屠媚娘现在是一身鲜红的衣衫,头上插着一只颤巍巍的凤钗,俏生生站在那里,完全是一个二十出头,三是不到的美女艳少妇,迥不是平时大家看到的那个老态龙钟的老夫人。 小鹰王不清楚这个屠媚娘的厉害,所以心里尚不是如何畏惧,反而是充满了怒气,恨不得冲上前去跟这个要抢夺他心上人的妖魔大战一场。海东青知道屠媚娘的高超本领和凶残本性,所以心里没有愤怒,只有恐惧。听到屠媚娘的笑声,心头像是被浇上了一层冰霜,知道刚才的对话一定是全被她听到了耳朵里,心里一迭连声地叫苦。 屠媚娘看看海东青,又看看他的儿子小鹰王,笑道:“我道你们父子不在自己的流云岛里接待贵客,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偷了我的侍女来到这座没有人烟的荒岛上,花言巧语编造一些惊人的谎言来哄骗我的侍女。还好,姬鱼儿并没有上当。”屠媚娘说到这里,回头看看姬鱼儿,道:“看来他们那些胡言乱语并没有让你相信,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姬鱼儿点点头道:“是。”不过这一声是说得并不如何响亮,因为现在的老夫人一点也不老,除了说话的声音之外,其他一切都变了。她不知道这个屠媚娘还是不是那个疼她爱她的老夫人。 海东青心里砰砰直跳,手心里都快要钻出汗水了。他并没有从屠媚娘平静的语气中感到安慰,相反,她觉出了更大的危险,屠媚娘在吃人时也是这样笑眯眯的。他趁着屠媚娘转身向姬鱼儿问话的时候,赶紧对儿子连使了两个颜色,示意他瞅准机会逃走。 小鹰王看到了父亲急切的眼神,但是他心里却有另外打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姬鱼儿独自逃走,屠媚娘虽然厉害,但是他一直都以为父亲对她的忍让,主要还是处于感恩的谦逊,本领并不会比她弱,即使稍弱一点,加上自己,一定能够将屠媚娘打败,所以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想法。 屠媚娘回头对着海东青道:“既然选择已经做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得起小鱼儿。” 海东青听了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在屠媚娘的面前,哀声祈求道:“屠仙姑,看在东青尽心尽意服侍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东青留下一脉香火吧。东青愿意生生世世做你的奴仆。” 说着趴在地上接二连三地磕头,砰砰有声。 小鹰王见父亲这样畏惧屠媚娘,不由得大为羞愧,大叫道:“爹。” 屠媚娘看着在自己脚下砰砰磕头的海东青,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你这是干什么?第一,你的儿子似乎并不领你的情,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动手。第二,你求错对象了,饶不饶你的儿子,应该是小鱼儿说了算,不是我说了算。” 海东青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又对着姬鱼儿磕起头来。 姬鱼儿见海东青那么大年纪,胡子一大把,为了替儿子讨命,不顾廉耻,在地上对着一个低贱的丫鬟大磕其头,心里升起一股可怜之情,便想饶恕他们父子,她伸出手想要搀起海东青,这一下牵动了下部的伤势,又是一阵刀剜锥刺般的疼痛。身体上的疼痛她能够勉强忍受,但是想起自己所受的侮辱,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于是咬牙切齿道:“不行。” 屠媚娘道:“你听到了吧,这可不是我孤情寡义,实在是受害的人不答应,有道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海东青刚要再开口求情,只听得身后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小鹰王笑罢,用手指着屠媚娘道:“好一个杀人可恕情理难容,我倒想问问,你奸污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少女,这有该算什么?像你这样的半男半女,不男不女的怪物,有什么资格谈天理?我不用你饶恕,我的脑袋就放在脖子上,有本领尽管来拿好了。” 海东青听得儿子说出最后那句半男半女,不男不女的话来,灵魂都被吓到了半天空中,飘飘荡荡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一时间竟惊呆了忘记了要喝住儿子。 屠媚娘脸上笑容不变,低头对海东青道:“你又不是年老耳聋,这些话你都听得明明白白,如果不让你的儿子尝尝什么是天理,只怕我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中存身了。” 海东青听了这句话,知道屠媚娘动了真怒,事情无法挽回,他暗暗将内力运行到右手上,那只手掌立刻变成了一直鹰爪,又长又尖,黝黑弯曲,比钢铁还坚硬的爪尖慢慢张开,然后突然飞身跃起,挥起右爪朝屠媚娘打去,一边尖声喊道:“不要管我,赶快逃命。” ------------ 第二二九章 阴阳人 海东青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屠媚娘的对手,但是感情所在,不得不做最后一搏,用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接得屠媚娘的二十招,就可以换得儿子的逃走。 但是他的想法简直可以说是奢望,他的右爪发出一记凌厉无比的攻击,是他毕生功力的最高境界,足以一下打碎一间房子大小的花岗岩石,扫断十来棵一搂粗的松柏,这一招使出,真可以说是风云变色,鬼哭狼嚎。 但是,他的手爪刚刚打到屠媚娘的身前,屠媚娘轻轻将手抬起,一下子便将那只鹰爪抓在她那只纤弱白皙的小手里。海东青使劲一挣,手爪纹丝不动,几乎就像是被一个钢箍给圈住。屠媚娘微微一用力,喀喀几声轻响, 这时小鹰王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兵器,两只小小的锥刺,飞身跃起,左右开弓,居高临下朝着屠媚娘攻过去。 屠媚娘笑道:“你儿子也不领你的情,人家自己救你来了。” 海东青嘶声叫道:“不要。” 屠媚娘左手啪的一声轻打在小鹰王的肩头,小鹰王的双刺距离屠媚娘的胸口不到两寸,却再也无力刺出,双臂软软垂了下来。 海东青看到儿子落入屠媚娘的手里,惊恐万状,结结巴巴地道:“求……求仙姑……留一点……香火。” 屠媚娘屈指朝小鹰王的头上一弹,喀的一声,他后脑勺那块骨头便被弹开,掉落地上,露出了里面蠕动的白色脑髓。屠媚娘慢慢弯下腰,伸着鼻子在小鹰王裸露的脑髓上闻了一下,道:“好香。” 海东青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根本说不出话来。 屠媚娘展开樱桃小口对着那团蠕动的脑髓轻轻一吸,呼噜一声,将那些脑髓全都吸到了她的肚里,两只手一抬,海东青父子二人一起倒了下去。小鹰王已经命赴黄泉,海东青则是见到孩子的惨状,惊死过去的。 屠媚娘举起双手,在地上转了一个圈,似乎是要那团脑髓更顺畅地落肚。她的手落下来时,轻轻将嘴角的一点脑髓拭去,笑着对躺在地上的海东青道:“你让我给你留一点香火,你的命可以留,香火吗,还要你自己跟你的老婆想办法啦。” 姬鱼儿被眼前看到的这种惨象彻底惊呆了,她心里对小鹰王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寝他的皮,枕他的骨头,但是当她看到屠媚娘生生将小鹰王的脑髓吸入肚里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忍心,觉得这样做真是太残忍了。 屠媚娘看着姬鱼儿道:“小鱼儿,这一死一昏两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走吧。” 姬鱼儿惊道:“走?往哪里走?” 屠媚娘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放在她的肩头,姬鱼儿不由自主地往回缩了一下身子,躲开了屠媚娘的手。她这时对屠媚娘有些畏惧了。 屠媚娘道:“怎么,你还想要回到流云岛吗?” 姬鱼儿摇摇头道:“不,我不回去了。” 屠媚娘道:“那你不如跟着老夫人我,云游天下,四海为家。顺便我想教你学点功夫,你想不想学?” 姬鱼儿想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悲惨的地步,完全是因为自己不会功夫,没有本领,如果自己学得了本领,当然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便点点头,道:“谢谢老夫人,我想学。” 屠媚娘道:“傻孩子,应该叫师父才对。” 姬鱼儿这时也醒悟过来,赶紧跪在地上,对着屠媚娘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屠媚娘脸上乐开了花,道:“好了好了,快点起来。”她伸手从包里拿出两粒黄色丹药,对姬鱼儿道:“你现在身上有伤,把这两粒丹药吃下去,很快就会好的。” 从那天开始,姬鱼儿便开始跟在屠媚娘身边,云游四海,同时修炼功夫,屠媚娘非常喜欢姬鱼儿,将自己的所有功夫倾囊相授,过了十年左右,姬鱼儿已经将屠媚娘的一身正邪功夫全都学会,而两人的师徒情谊也日渐深厚。 姬鱼儿问起当初师父在流云岛的事情,一开始屠媚娘讳莫如深,姬鱼儿便不再问,不过她心里的疑问却无法消除。后来时间一久,师徒之间无话不谈,屠媚娘便选了一个时机,主动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姬鱼儿。 原来屠媚娘真的如小鹰王所说的是一个半男半女的阴阳人,她白天是女子,晚上是男子,无论做难做女,她都是使用淫术,白天采阳补阴,晚上采阴补阳,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有资质的男女修士,终于激起了江湖公愤,被几个大人物围剿,打成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 中原存身不住,只得亡命海外,偶然碰到了流云岛的鹰王海东青,因为以前曾对海东青有过救命之恩,所以被海东青请回了流云岛,在鹰扬宫中运功疗伤,对外则说是海东青的母亲。 屠媚娘最初因为是亡命游魂,又是重伤之余,所以不敢有所张扬,只是在鹰扬宫中埋头养伤,一切都相安无事。过了一年多,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先前差点丧命的惊悸已经过去,慢慢地便有些故态复萌,宫中有些女子莫名其妙地被人奸污,更有的被奸污之后还被吃掉了心肝和脑髓。 海东青很快便知道是屠媚娘所为,不过看在她救命之恩的份上,并没有戳破这件事,反而选了许多美丽的男女部下送进宫中,供她淫*欲享用,一年多的时间被她奸污食用了不下一百个少年男女,到后来已经很难再在附近知道长相漂亮又有资秉的少年男女了。 海东青正在犯愁,这下开门揖盗,请来了一个凶神恶煞来,想要把她送走,可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幸好这时屠媚娘见送来的男女弟子,一个不如一个,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对海东青道,自己打算找一个看得上眼的女子,跟她共同生活,双栖双修,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海东青听了大喜过望,但是找了好多青年弟子,却没有一个屠媚娘看得上眼的,就在这时,东南方的赤燕矶赤燕王前来求助,请海东青帮忙去打那些吸食赤燕的胶乌鱼。海东青一见赤燕王的长相风度,立刻答应了她的请求,然后将自己的条件讲了出来。 海东青虽然话语含糊,但是赤燕王聪明伶俐,早已知道了他的意思,她知道这是一个奇耻大辱,但是权衡再三,为了救部下千千万万的子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屠媚娘所说的话并不是骗人的,她真的已经厌倦了那些偷偷摸摸的采补生活,还有那些被人追杀的逃亡生涯,要找一个真正的红颜知己,斯抬斯敬,过正常的夫妻修炼生活。 赤燕王对屠媚娘说了自己马上就要仙逝,不能尽心侍奉她,屠媚娘闻言大怒,当时就要取了赤燕王的命,后来赤燕王说愿意在所有的赤燕中寻找一个资质相貌俱佳的弟子来替换自己,屠媚娘早就听说东南沿海的赤燕,变成人形后个个都是娇艳迷人,于是便答应了赤燕王,让她回去选弟子送来。 没想到没过几天,赤燕王便赶了回来,不过并没有带来选出的弟子,而是告诉屠媚娘,她找到了一个举世罕见的大美人,只是年龄还小,假以时日,一定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人。 屠媚娘听了以后,以为赤燕王是在欺骗自己,赤燕王指日月为誓,信誓旦旦,保管屠媚娘会中意。屠媚娘听了心里疑疑惑惑,恰在这时,有一个对头来到了流云岛一带,屠媚娘不敢再抛头露面,隐藏在鹰扬宫中好几个月没敢出门,直到那个对头离开,过了一段不再见他回转,这才赶到赤燕矶,去相看那个小女孩。 这时老赤燕王早已仙逝,新燕王尚小,幼稚不懂世事,她听老燕王约略谈过屠媚娘的事情,一见屠媚娘,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暗中期盼屠媚娘能够看上那个小女孩,这样赤燕矶才能解脱。 那天正是元宵节,燕使来报,说姬鱼儿到城里去看灯节。正好可以在那里尽情欣赏一番,于是由新燕王亲自带着屠媚娘赶到那座小城镇中,到了夜晚,大家先在灯市上游玩了一番,等到见到姬鱼儿,屠媚娘的眼立刻变直了,十分的震惊,恨不得立刻将她带回鹰扬宫中。 在姬鱼儿回家时,屠媚娘让新燕王赶着油壁车,自己坐在车里,隔着窗帘向外偷瞧,硬是跟了她好几条街,最后又丢下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方手帕,心里想着算是文定之礼。 回到流云岛鹰扬宫,屠媚娘彻夜难眠,心痒难耐,恨不得姬鱼儿立刻能够来到这里。等到姬鱼儿来到这里,她越看越是喜爱,爱极生怜,竟然舍不得下手。当时姬鱼儿才刚刚十一岁出头,她的身体尚未完全发育成熟,便已经是媚艳不可方物,屠媚娘决定等到姬鱼儿十五岁之后,再尽情享受,所以这时并没有暴露自己是特殊身份,就像是一个老夫人对小女孩的喜爱一样。 没想到时间一久,屠媚娘竟然对姬鱼儿产生了真情实感,舍不得摧残这样一个人间尤物,打算要跟她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 姬鱼儿的美貌竟然感化了一个冷血的淫魔,让她彻底抛弃了过去的罪恶行径,准备重新做人。 ------------ 第二三零章 寻死之道 屠媚娘本是一个以采补食人恶行震惊修真界的女魔头,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看到她一直当作猎物的罕见美女时,竟然一反常态,似乎是要悔过自新,这个不要说别人不相信,连她自己也感到非常惊讶,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她跟姬鱼儿生活在一起,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看着姬鱼儿从十一岁到十三岁,身体慢慢发育,渐渐脱离了幼稚的孩童,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道,她的体态,神情,眼神,乃至她说话和行动时所表现出来的诱人的情态,都让屠媚娘感到无耻如醉,但是这时她的第一反应不再是强烈的占有和剥夺欲望,而是欣赏,陶醉,享受。 她现在非常享受这一切,很明显这比以前的占有,剥夺,获取得到的快乐更多,这是过去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甚至想都没有想到过的。自从得到了姬鱼儿,屠媚娘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得到了整个世界,不管自己失去了什么,失去多长时间,她都得到了最大的补偿。 现在她不想再失去这一切,本来她觉得可以在流云岛上永远地过着这样宁静的生活,但是突然间小鹰王的愚蠢和鲁莽毁掉了一切,所有美好的幻想。她知道失去的无法再回来,但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剩下的一切,即使已经残缺不全。 她带上姬鱼儿,离开了那个让她伤心痛苦的地方,专一寻找僻静无人荒凉幽静的地方,在这期间她对姬鱼儿这只受伤的小鸟,当真是千种爱恋,万种抚慰,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让她彻底忘掉过去,慢慢将自己内心的伤害一点点抹去。 她们俩在一起度过了十年的美好时光,在这十年间,她们花前月下,山顶看日出,柳下看日落,当真是享尽了人间可以享受到的所有旖旎风光,品尝到了人形最甘美的一面,但是那些曾经的阴暗的惊魂的过去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 她们俩常常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心跳好一会儿停不下来,虚汗出了一身。姬鱼儿忘不掉自己所受的凌辱和痛苦,而屠媚娘则忘不掉自己让无数人所受的凌辱和痛苦,施虐狂和受虐者如此融洽地相处。 姬鱼儿并没有多少经验,屠媚娘则明白,所有自己过去所做的无数的罪恶并不会因为自己逃到天涯海角就可以躲避掉的,她可以躲开那些找她寻仇的人,但是她躲不开自己的心灵。 她开始想另一种办法,就是寻死之道。他不再刻意躲避,不再专门找幽僻边远的地方去,她领着姬鱼儿重新回到中原,带着她游遍名山大川,一边行走,一边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好事,帮助所有那些她们遇到看到听到的需要帮助的人。 这时,她反而开始祈求上苍能够给她多一点时间,毕竟,多做一件善事,就可以多消除一点自己身上如山的罪恶。这时候她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既想早日得到解脱,又想多做一些善事消除罪业,同时她还有一个隐忧,这是她当初所没有预料到的。 当初她对姬鱼儿爱到了极点,一旦身份暴露之后,经不住姬鱼儿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请求,便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没有一丝保留。姬鱼儿非常聪明,而且有着常人难于企及的领悟力,所以学得很快,练得很好,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将她所教的所有本领全部掌握。 屠媚娘看着姬鱼儿的本领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心里非常的欣慰,她想能够收到姬鱼儿这样的徒弟真是三生有幸,这是每个师父都想要的那种可以将本派武功透彻理解,并且发扬光大的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姬鱼儿的本领越来越大,问题便慢慢显露出来了。姬鱼儿有时候在惩罚恶人的时候,使用的手段极端残忍,而且屠媚娘看到她在使用这些残酷手段的时候,脸上竟然显露出难于言传的快乐,似乎是非常享受这一过程。 这一发现让她大为震惊。如果是在过去,屠媚娘看到这种神情,她会感到非常的欣慰,因为这种神情跟她非常相似,这说明自己找对了人,姬鱼儿绝对是那种可以将她的功夫发扬光大的人。但是现在完全不同,屠媚娘不但没有感到欣喜,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担心和忧虑之中。 她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非常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这个结局终归要来的,也许是很远的将来,也许就是眼下,但是绝对摆不脱,躲不掉的。她不愿意姬鱼儿走自己的老路,因为这绝对是死路一条,她希望姬鱼儿能够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的人生,没有暴力,没有罪恶,当然最后也没有像自己一样的悲惨结局。 可是她现在看到的情形,将她的美好愿望彻底打破了。姬鱼儿学会了她的所有本领,同时在不知不觉中,姬鱼儿性格也在受到自己的潜移默化,慢慢地变得像自己,像自己的过去,当然,可以预见的,将来的结局也会跟自己一样。 屠媚娘开始有意识地诱导姬鱼儿,诱导她一步步远离邪路,慢慢向正道靠拢,但是事情的结果却是适得其反,当她费尽心机旁敲侧击给姬鱼儿暗示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无情的嘲笑和冷漠的回击。接下来姬鱼儿的行为可以说是变本加厉,毫不忌讳,虽然她尚没有公开为恶,但是她在通向罪恶深渊的道路上已经走得太远,显得太深,现在劝她回头,已经显得太晚了。 经过长期痛苦的思考,屠媚娘最终想到了一招险棋,她不知道这招棋是不是能够将姬鱼儿拯救出苦海,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这上面赌最后一把。 后来,她们俩迤逦来到了秦岭,在茂密的山林中游来转去,专门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寻幽探胜,一直转了十几天,还没有离开,姬鱼儿以为师父是想在这里找一个栖息之地,但是有好多很合适的地方,处所既隐秘,风景又美,屠媚娘都只是去石洞里转一圈就离开了。姬鱼儿觉得十分的憋闷,但她很是听话,师父不说,她也就不问,只将那些疑问埋在心里。 这天,她们在一个石台上看到一个人影,端坐在那里,对着初生的太阳,一动不动。远远的看去,那人身上似乎披着一件绿色的蓑衣。其时天色晴好,阳光普照,根本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完全没有披蓑衣的必要。 姬鱼儿觉得又可笑,又奇怪,转过头想要问问师父,却见师父的满脸惊惧,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影,身体微微发颤。姬鱼儿从来没有见到过师父这样的神情,过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师父或者提前远遁,或者一往无前,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的惊惧。不过这种惊惧之后似乎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喜悦,姬鱼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就是师父带着自己走遍天下一直想要找的那个归宿。 那人的身上不是披着一件所以,而是长满了绿色长毛,就像是一个绿色的人猿,她的身形非常高大,简直就是一个巨人,当她慢慢转过头来看姬鱼儿师徒的时候,那两只眼睛放射出两道闪电一样的目光,姬鱼儿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似乎是被两把利刃深深的刺穿肉体,直刺到她的方寸心灵。 姬鱼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从头一直冷到脚。 绿毛女巨人似乎冲着她们师徒咧开大嘴一笑,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姬鱼儿面对这个巨人的时候,觉得就像是一座大山挡在自己的面前,让她呼吸困难,凭直觉,她觉得那个巨人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如果动起手来,她们师徒二人很快就会被压得粉碎。因此,当她看到那个巨大的身影转过去时,不由得偷偷舒了一口气。 忽然人影一闪,屠媚娘飞身上前,拦在了巨人的面前,戟指怒骂,神情相当凶恶嚣张,姬鱼儿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姬鱼儿觉得师父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果然巨人两道绿眉向上一挑,粗哑着嗓子道:“你干嘛要急着找死?据我所知,你故去虽然罪恶滔天,天人公愤,但是近来似乎忽然弃恶从善,改过自新。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不会断绝人的自新之路,所以我才会放你一马,这么难道你有什么新的打算不成?” 姬鱼儿听了那人的话,心里暗暗祈祷师父赶紧闭嘴,但是屠媚娘不但没有闭嘴,反而越骂越凶,接着更是先动起手来。 屠媚娘已经使出了自己的拿手本领,姬鱼儿看到,师父第一招便是竭尽全力的进攻,这简直不是一般的打斗,而是拼命。但是无论师父的攻势有多猛烈犀利,那绿毛巨人一举手就将屠媚娘打飞四五丈远,姬鱼儿能够感受到师父受到的打击有多厉害,但是师父并没有因此少有退缩,而是越战越勇,刚被打出去,立刻便反扑回来。只不过两三个回合,便被绿毛女巨人打得头发散乱,衣衫撕破,额头嘴角都见了血迹。 姬鱼儿见状不妙,立刻大叫一声,向着女巨人飞扑过去,刚刚飞到跟前,也没有见女巨人后头动手,身体忽然定住,用尽力气挣扎,竟是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师父屠媚娘冲上去被打退,退回去又冲上来,讨不得半点便宜,却是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一只胳膊已经软软垂下,只剩下一只左臂,还在拼命地进攻。 姬鱼儿不忍心看师父这种惨象,急怒攻心,忽然喉头发甜,头脑眩晕,一口鲜血喷出去,一头栽倒在地,便人事不省了。 ------------ 第二三一章 绿毛秦休 等到姬鱼儿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室里,她一骨碌爬起来,石室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石床,一个石桌,两个石椅,此外别无长物。 石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姬鱼儿拿起来读了一遍,还没有完全读完时,她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到了后来更是忍耐不住,张开嘴嚎啕大哭。 原来这一次她们师徒跟绿毛女巨人的相遇根本不是什么偶然相逢,而是她的师父屠媚娘的精心策划。她早就在寻找一个适当的死法,当她听说秦岭的山林中出现了一个绿毛怪物,便猜出了这人是谁,于是便带着姬鱼儿急急感到那里,漫山遍野,到处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让她碰到了。 绿毛女巨人乃是秦朝时的一位躲避世人的隐士,名字叫作秦休,到现在已经快两千岁了,据说这秦休的本领早已经薛灿天地,彻悟大衍神机,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却迟迟不愿意飞升,一直迁延至今。 她一向独来独往,从不跟人结伴,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一二百年才出现一次,多少修真之士想要见她一面,向她请教机宜,却只能想想而已,一旦有人在什么地方偶然看到她一眼,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会让人津津乐道好几百年。 这样的不世仙缘虽然很难遇到,但是一旦遇到却是很容易识别,因为秦休的外形特征非常明显,一身的绿毛,四海之内,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拥有,简直就是她的标志。 绿毛秦休虽然不长入世,但是对江湖中的人事却知之甚详,像屠媚娘这样的大魔头当然更是不会放过,所以当屠媚娘带着姬鱼儿来到秦岭山林中转悠时,秦休就约略猜到了她的用意,她并没有急于见她,一方面要看看她的决心是不是很坚定,另一方面利用这段时间离开秦岭,到屠媚娘曾经出现过的地方考察了一番,打听到的一些事情全都印证了她的猜测,这才返回来见屠媚娘。 双方虽然没有交流一言一语,却对对方的想法都是心知肚明,屠媚娘率先进攻,被绿毛秦休打得人仰马翻,落花流水,遍体鳞伤,而屠媚娘反而越斗越是高兴,丝毫没有退却。秦休知道屠媚娘罪恶深重,今世无法洗脱怨业,能够死在自己的手里,有助于她转世重修,于名于利都有好处,念在她一片苦心,也敬重她能够苦海猛醒,受的痛楚越多,对她的好处越大,就乐得成就她,所以下手毫不留情,知道屠媚娘经历枯竭,五脏皆碎,这才停手。 屠媚娘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感谢秦休的成全之恩,同时向秦休说了姬鱼儿的悲惨遭遇,现在已经种下恶根,自己难于铲除,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向自己一样的邪恶魔头,走上自我毁灭之路,恳求秦休收姬鱼儿为徒,引导她走上征途。 秦休自己有要事在身,再说两千年来孤独惯了,不愿意再自找麻烦,带上姬鱼儿这个累赘,但是经不住屠媚娘在弥留之际苦苦哀求,当真是泪尽继之以血,只得点头答应。秦休刚要对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屠媚娘心事完结,已经含笑而逝。 秦休本来在最后要说的话是“我只答应你带她,但是并不能保证让她铲除恶根,步入正轨。”但是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屠媚娘就死了。秦休只是想与人为善,没想到却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一向孤独,喜欢无牵无挂,但是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于是她把姬鱼儿带到了自己的洞穴,留下了这张纸,将事情的经过说明了一下。 秦休告诉姬鱼儿,现在她还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但实际上已经恶根渐深,无法铲除,除非将来遁入空门,才有拯救的希望。这段时间她先在这个洞里学几套道家正宗的功夫,学成以后,她只用道教功夫,不要再使用屠媚娘所教的邪恶功夫,并且要努力将那些功夫一点点地忘掉。 最后绿毛秦休警告姬鱼儿,如果她内心的邪恶一旦故态复萌,就请她想想她师父临死之前的惨状,那是她用尽自己最后一点生命故意演示给姬鱼儿看的,希望姬鱼儿不要让师父的苦心和痛苦拜拜浪费掉,好自为之,言尽于此。 那张纸的最后告诉姬鱼儿,留给她的武功秘笈就放在床下的石匣里面,凭她的聪明才智不难练会,只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要一步一个脚印,切忌好胜激进。 姬鱼儿看了这张纸上的字,这才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她的内心非常的矛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师父为自己所做的牺牲,让她无法忘却,可是忘却师父却是师父对自己的最大的期望。 她开始修炼起秦休留给她的功夫,一种是《七曜剑》,一种是《天篷掌》,一种是《龙蹻七变》,都是上古传下的最厉害最深奥的道门功夫。但是姬鱼儿天资聪颖,无师自通,只用了不到十年的功夫就将三种至高无上的神功全都练就。 第十年的头上,秦休回来看了姬鱼儿一次,检查了一下她的功夫,同时勉励她不要忘了师父的遗愿,回到人间要多行善事,这样可以为她的师父消除很多怨业,并且重新说了要她在适当的时机皈依佛门的话。临行时,秦休拿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宝剑递给姬鱼儿,告诉她这把剑名字叫作玄武剑,其中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不过这个秘密需要她用心去领悟,能不能破解还要看她有没有缘分。 “善恶只在一线之间,全靠你自己把握。” 绿毛秦休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姬鱼儿离开了秦岭洞穴,开始了自己独自一人的江湖游侠生活,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位面相俊艳,本领高强,疾恶如仇的女侠。 姬鱼儿为了表示自己不忘旧恩,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作燕羽衣,她独往独来,像她的师父绿毛秦休那样,但是她的本领超强,当真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所到之处,那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无不望风逃窜,无人敢直撄其锋。 但是在燕羽衣的内心深处,她总是不能忘掉她的第一任师父屠媚娘,忘不掉屠媚娘对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在流云岛的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是她人生岁月里最幸福的时刻,直到那场噩梦的发生。 她就这样独自一人四处游荡,到处寻找可以帮助的对象,同时也在寻找应该受到惩罚的恶棍,因为经验越来越丰富,本领越来越高强,这些事情做起来轻车熟路,大多数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燕羽衣开始有些厌烦起来,想着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提提神,但是她的心里还记着绿毛秦休的话:“多做一件好事,便会为她在地狱受罪的师父屠媚娘多消除一点怨业。” 虽然她很少被别人看到脸面,但是世上还是开始有了祭祀她塑像的祠堂,那些塑像模样各不相同,但是确实总有一些地方跟她相像,有时候她偶然在街头被人认出,便立刻有一堆人围过来,对她跪拜感激,她的心里很是得意,不过后来想想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师父屠媚娘,如果自己显身接受了世人的感激,那么屠媚娘只怕就得不到好处了。所以她准备将那些祠堂全部拆毁。 这天她来到自己从前来过的地方,发现自己曾经拆毁的一个祠堂又建了起来,白天人多,燕羽衣决定到了晚上再来拆除。 到了夜晚,燕羽衣来到那里,远远地听到祠堂中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还有嘈杂的人声,燕羽衣以为祠堂尚未完工,他们这些人趁着晚上在加工,自己正好趁着现在的机会,显点灵验给他们瞧瞧,让他们从此放弃修建祠堂的想法。 等她飞上墙头一看,那些人并不是在修建祠堂,而是抡着斧头砍刀在拆毁祠堂,她心里很是高兴,这下可以省了自己的心劲,不管他们这些人因为什么缘故要拆自己的祠堂,事情一旦传开,其他地方的人都会跟着学。 她刚要离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骂声,不是骂别人,正是骂她自己,而且那种怨毒的声音,一听就是怒火满腔,恨不得把她平吞下去的样子。燕羽衣感到奇怪,心想自己一生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即使她们有了困难向自己祈祷,自己不知道没能及时救助,那他们也不该是如此仇恨自己呀。 燕羽衣躲在墙角侧耳倾听,只听里面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诅咒自己,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用怨毒的声音,似乎自己做了对不起他们所有人的事情,她又听了一会儿,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事情缘由。 似乎是他们中有几户人家的男孩倾慕燕羽衣,想要跟着她学习仙法,没想到她们上到山上之后,好几天没有回来,后来被一个樵夫发现,已经死在了一个山涧里,全都被人强奸,并且脑髓被人吸走。 开始大家并没有怀疑到燕羽衣的身上,但是别的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并且有一个幸存者,曾经亲眼看到燕羽衣奸*淫行凶的经过。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被大家奉为神仙的女子竟然是个吸血魔头。 ------------ 第二三二章 神尼无心 燕羽衣听了一会儿,只听到那些人的恶毒诅咒和痛骂,并没哟更多的有关那些年轻男孩被害的消息,显然这些人也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进一步确切的消息,心想,既然他们说别的地方也出现了类似的事情,自己何不去哪些地方看看呢? 她离开了那个村庄,朝别的地方走去,结果果然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那些祭奠自己的祠堂不是已经拆毁,就是正在拆,听那些人说的话,跟先前听到的一样,就是说有什么年轻的孩子被她奸*淫杀害,不过这些年轻的孩子不仅仅是男孩,还有的是女孩。 燕羽衣听了甚是生气,这些人竟然将这些人命案全都算在自己的头上,而且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确切的证据,就将自己的祠堂拆毁,何况……何况那些女孩自己怎么能够将她们奸杀?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她不想跟这些没有见识的愚民一般见识,为今之计,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杀人的凶手,避免更多的年轻人受到伤害。 她开始在这些地方暗中调查,希望找到那个真凶,但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便开始扩展调查的范围,凡是出现过这样案件的地方,他都会去实地搜查一番,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不过有一件事让她非常的恼怒,就是在她进行搜索的同时,这种凶残的事件还在发生,而且有几次就发生在她存身不远的地方,这让她大为震惊。看来一定有一个非常高强的对手在专门跟自己做对,他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作案,分明是在蔑视自己,挑衅自己,燕羽衣从秦岭出师以来差不多有二十个年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形,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但是有几点是清楚的,就是这人在作案时变作自己的模样,有时候可能还会故意留下一个活口,让他给世人传话,指认是我做的恶事。再有就是这人作案都是在后半夜,从来没有在白天动过手。最后还有一点,最近几次作案都是在自己驻扎的地方附近,仿佛是在向自己示威。 她将自己过去遇到的对手一个个过了一边,并没有人非得要这样做,或者是哪个被自己惩罚过的人请来了高手来对付自己,或者那人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才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毁坏自己的名声,达到打击自己的目的。 不过,自己找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能找到对方的一点蛛丝马迹,单就这一点来说,那人的本领一定不会比自己差多少,不仅仅是武功,那人的聪明才智也是超一流的。燕羽衣一向自负,对自己碰到的对手极少许可,现在终于遇到了一个值得尊敬和周旋的对手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燕羽衣用尽了自己的智慧,使出了自己的全部看家本领,却仍然没能抓住那个凶手,而且,仍然有好几个年轻男子和女子被害,手法跟先前的一模一样。燕羽衣简直有些气馁,而且都快被气疯了,就在她一筹莫展,灰心丧气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她一个人在山林中转悠,忽然听到一声佛号,开始她也没怎么在意,以为是游方僧人从这里经过,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同一声佛号,其时她已经施展轻功,从一个陡峭的崖壁下飞到了崖顶,这个崖壁上下足有三四十丈高,一般的江湖人士很难飞上去,即使修真之士也不会像她这样快,但是她刚刚置身崖顶,便又听到了那一声佛号,跟先前一样,似乎距离她没有多远。 这下燕羽衣留了心,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又听到了两三声,距离她都不很远,听起来不会超过一里地,但是奇怪的是就是听不出那人的确切位置。 燕羽衣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能够让她听不出来声音来源的人她还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人的本领可想而知,说不定她就是那个一直作弄自己的人。燕羽衣施展开自己的本领,闪电一般,眨眼间在自己周围一里的范围内转了一大圈,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当她站定脚步时,那声佛号又开始响起。 燕羽衣知道遇到了对手,她将玄武剑握在手里,高声叫阵,但是对方一点回应都没有,她重新在周围搜寻,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使出了自己的拿手本领,用尽各种办法就是发现不了那人的行踪,而那声佛号却是不间断地跟了她十来天的时间。 燕羽衣简直要被那声佛号给弄疯了,她厉声叫阵,温声诱惑,低声拜求,甚至都骂出了脏字,但是那人就是不出现。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她几乎白天黑夜没有合过眼,满耳朵都是那声佛号,满脑子都是那人的模糊多变的面相。 但是也有一件好事,自从这声佛号跟上她以后,周围再没有出现过奸杀凶案,燕羽衣想,或者那人用这种方式跟自己斗,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作案,她倒盼着那人能够继续跟自己较劲,一方面会少几个人被害,另一方面,自己总会抓住机会找到她的。 再过几天,燕羽衣已经习惯了那声佛号,心情渐渐的起了变化,从最初的惊讶愤怒,到后来的无奈,现在渐渐平静下来,听到那声佛号时心里的反应不再那么反感激动,有时候佛号消失的时间一长,她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心里老是再想,该起佛号了。 终于有一天,燕羽衣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地念一声:“阿弥陀佛。” 她这里佛号刚刚念出,人影一闪,面前出现了一个少年尼姑,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面如满月,目似秋水,微笑着看着燕羽衣,那神情就像是见到一个分离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燕羽衣看着尼姑,觉得她一身正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奸杀少年的凶手,但是人不可貌相,谁又知道她庄严的表象之下没有隐藏着一颗蛇蝎一样的心?不管她是不是凶手,这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天,一定有她的目的,说不定能从她身上得到一点蛛丝马迹。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尼姑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居士是什么样的人。” 燕羽衣听她话带玄机,便道:“喔,这我倒是很感兴趣,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有人告诉我。” 尼姑点点头,道:“那就让贫尼来点醒梦中人,如何?” 燕羽衣道:“请讲。” 尼姑道:“居士才高运悭,志大缘稀。所以到目前为止,居士应该是一直被烦恼所缠,越是想要摆脱,越是缠得紧,心里现在一定有解不开的结?” 燕羽衣冷笑一声,道:“说得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些烦恼都是何人所赐,请大师指点迷津。” 尼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燕羽衣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今天你终于肯露面了,我不知道你跟我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就该光明正大真刀真枪来找我,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无辜的人?” 尼姑面色一肃,摇摇头道:“居士错了,贫尼佛门中人,怎么会杀害那些无辜的人。相反,我是来救助那些无辜的人的。”等了一下,她接着道:“还有居士你。” 燕羽衣拍着巴掌道:“好,好,好一套*动人的说辞,你要来救我?请问我犯了什么罪过,需要你来拯救,那些无辜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你不去救,反而假惺惺地来救我?” 尼姑不慌不忙道:“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救了你就等于救了他们,救了他们也就救了你。” 燕羽衣不明白尼姑的话,以为她是在玩弄辞藻,继续欺骗自己,便道:“请问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们没有分别?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们陷入了麻烦中,急急赶来解救我们?你分明就是那个凶手。” 尼姑并不跟燕羽衣争辩,仍旧从容道:“居士回想一下,你听到贫尼的佛号声之后,再有没有出现过凶杀之事?” 燕羽衣道:“那是因为你要对付我,没有时间再去作案。” 尼姑道:“居士再回想一下,你是在什么时候听到我的佛号的?我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燕羽衣听她这些问题十分无聊,懒懒道:“十几天前开始听到,今天你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尼姑道:“居士错了。贫尼是在居士排斥我佛的时候开始宣唱佛号,在居士想要亲近我佛的时候现出身形的。” 燕羽衣听了一愣,回想过去的情景,确实如她所言,自己在心里刚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小尼姑立刻便出现了。难道这不是什么巧合,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尼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不错,这不是巧合,而是缘分。居士心中有魔就会见到魔,居士心中有佛自然会见到佛。” 燕羽衣道:“这么说来,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小尼姑就是佛啦。” 尼姑似乎没有听出燕羽衣话里的讽刺意味,仍然微笑着道:“佛性人人有,魔性人人有,佛性显时魔性灭,魔性高时佛性弱。做魔做佛,只看居士如何选择了。” 说这几句话时,那小尼姑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听在燕羽衣的耳朵里,不啻是晨钟暮鼓,鹤唳凤鸣,刹那间心头一片光明闪过,似乎如梦初醒,眼前豁然开朗,多少天弥补心头的阴云一扫而光。 ------------ 第二三三章 坐死关 燕羽衣听了小尼姑的一番话,好像是一阵微风吹过,一天的云雾全都消散,露出了湛湛青天,一片光风霁月的景象。这时她忽然想起了第二个师父绿毛秦休对她说过的话,要想彻底解脱,必须皈依佛门。 现在机会来了,这个小尼姑一定就是师父说的那个能够拯救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不能错过。燕羽衣福至心灵,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头,抬头道:“师父救我。” 那个尼姑笑着把她扶起来,道:“我救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了。” 燕羽衣听了尼姑这句话,还以为尼姑拒绝了她的请求,心中一急,眼泪流了出来,颤声道:“师父,可怜弟子……”双膝一软又要跪下。 尼姑一只手搀住燕羽衣的胳膊,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刚才不是对你讲过吗,佛性人人有,只是看你自己知道不知道,发挥不发挥。只要你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佛性,并且坚信佛性能够战胜魔性,那你一定能够拯救自己,何必要向别人下跪哀求呢?” 燕羽衣听了尼姑这几句话,似乎有些领悟,但是要向深处去想时,忽然又变得迷茫起来。燕羽衣道:“师父,弟子愚笨,不能领悟,请师父慈悲为怀,务必引领弟子脱离苦海。” 小尼姑笑道:“你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已经脱离了一半。但是事情要一步一步来,瓜熟蒂自落,心急不得。佛门广大,不拒任何想要自救的人,自今以后,你已步入佛门,便拜在我的名下,法名昙月。我不能总是陪在你的身边,且听我到处各种姻缘。” 当下小尼姑开始给燕羽衣讲述两人之间的姻缘经过。 原来这个小尼姑就是鼎鼎大名的无心神尼。无心神尼跟绿毛秦休有过几面之交,那天遇到了秦休,听她说起姬鱼儿燕羽衣,很是同情她的遭遇。秦休道:“这孩子修炼了屠媚娘的各种邪功,不知不觉中已经恶根深种,不久就会爆发,那时候只怕会为害人间,荼毒生灵,最后也会毁了他自己。要想挽救,只有皈依佛门否则绝无好结果。” 无心神尼知道屠媚娘是个凶残的淫魔,她的功夫自然好不了,因为先前听了秦休的介绍,甚是同情姬鱼儿,况且佛门普渡众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知道了就是一种缘分,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其时姬鱼儿已经更名为燕羽衣,在江湖上四处游荡,做了无数的善举,赢得了很大的名声,无心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要是贸然上去说了事情的经过,燕羽衣不但不会听信,反而会影响对她的拯救计划,况且她现在多做善事,对她自己和她的师父都是好事,也没有必要打断,所以便迁延下来。 也是合当有事,当燕羽衣恶性发作的时候,无心神尼恰好有事羁绊,没在身边,只是数十个少年英俊毁在了燕羽衣的手上。只是那时燕羽衣自己并不知道,却在四下寻找凶手。 原来姬鱼儿学会了屠媚娘的一身邪恶功夫,修炼一久,公里日深,魔性便越强,后来遇到了绿毛秦休,学到了上等的道家功夫,便遵照秦休的指示,不再修炼屠媚娘的功夫,但是因为她跟随屠媚娘的时候,屠媚娘已经良心发现,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邪恶本性,对她只有天海一般的恩情,所以虽然师父临死之前告知了她真相,她也不再修炼那些邪功,但是因为非常感激屠媚娘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并没有按照秦休的吩咐,将那些功夫一点点地忘掉,相反的,每当无事可做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师父屠媚娘,尽管时光流逝,别的人事一件件淡忘了,但是屠媚娘的形象在她的心里却是越加分明。 所以,尽管她没有违背秦休的嘱咐修炼屠媚娘的邪功,但是这种思念却仍然暗暗助长她的恶念,那种恶念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不知不觉地节节拔高,等她发觉时已经茁壮成长为参天大竹,即使有心要铲除,她也没有那个能力了,何况她还以为这只是一种不忘旧恩的高尚情操,如此以来,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燕羽衣并没有因此便车恶魔,她的善良本性还在,秦休的功夫也在奋力阻止这恶性的发展,因此燕羽衣便一分为二,变成了对比鲜明的两个对立人物,白天清醒时被善行主持,仍然跟过去一样,赏善罚恶,行侠仗义,但是一旦到了夜晚,熟睡之后,善性变弱,魔性增强,她就会变成完全相反的另外一个人。 夜晚的燕羽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食人淫魔,奸污少年,吸食脑髓,无恶不作,用的也是屠媚娘的功夫。那些侥幸逃脱她的魔爪的人,见到了她的相貌,自然跟燕羽衣一模一样,因为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这时候的燕羽衣已经分裂成阴阳两个人,只是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夜晚行凶时不知道白天曾经为善,白天救人时也不知道夜晚曾经食人。就这样她听到了那些拆她祠堂的人说的事情,还以为是有人变作她的模样冒名顶替,要陷害她,败坏她的名声,她费尽心机想要追查出那背后的主凶,却不知道那个主凶就是她自己本人,用自己的一半去追查自己的另一半,那里能够查得到? 正在她灰心丧气,一筹莫展的时候,无心神尼匆匆赶到,眼见她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当即用佛号——一种特殊的佛门功夫狮子吼先唤醒她的慈悲本性,然后露出本相点明缘由。 燕羽衣听了无心神尼的叙述,这才如吃了一记当头棒喝,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泫然流涕,祈求神尼将盘踞在自己体内的魔头除掉。 无心神尼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自己种下的魔根当然只能靠你自己去铲除,不过在你没有能力铲除它之前,我可以教你一些功夫,让你镇压住它,不让它在发作,但是这只能暂时镇压,等你到一定的时机,就可以自行将它铲去,一旦做到了这一点,铲去了魔性,那你的心里就只剩下佛性。那时候,就是你现在从心底渴望解脱的时候,换句话说,就是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时候。” 当下无心神尼将燕羽衣领到一座偏僻的小庙里,两个人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无心神尼将一套佛门心法《非情持明咒》传授给了她,这种功夫能够将人体内的邪魔孤立出来,加以拘束和镇压,让它暂时难于发作,并且始终保持方寸灵台的清醒明澈,就是专门针对像燕羽衣这样被魔性控制的人的功夫。 无心神尼见燕羽衣修炼无误,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便嘱咐燕羽衣用心修炼,不可掉以轻心,便放心离去。 燕羽衣离开小庙,知道自己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一边行侠,一边修炼,唯恐一个把持不住便会魔头重生,前功尽弃,彻底堕落罪恶深渊不能自拔,于是便一味朝着偏僻荒凉的地方走,藏在深洞中闭关修炼,一练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 经过十几年的刻苦修炼,自觉功行渐强,心内道高魔降,心里甚是欢喜,然而,几次想要一鼓作气将魔根铲除,却总是不能,反而触动了魔性,使它渐渐有萌发的趋势,好不容易才慢慢稳住势头,这一来明白了自己的功候还差得远,能够将魔性拘住就已经不错了,要想将它彻底铲除还需要走很远很远的路。 经过这一次波折,燕羽衣彻底放弃了急功近利的念头,开始静静练功,默默等待时机的到来。这时候的燕羽衣已经成了佛门大德,远近闻名的昙月大师,有许多人慕名前来拜师学道,昙月大师既不随便收徒,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总之一切随缘,无缘之人任你在庙外跪上十天半月,也始终不能踏进山门一步,有缘之人可能只说了两句话或者只做了一个动作,便被留在洞里。 慢慢的,昙月大师的莲座之下已经有了六名弟子,就是妙空、妙真、妙静、妙莹、妙如和妙觉六大弟子,隐隐然已经具备了建宗立派的气候,但是昙月大师始终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六大弟子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那天昙月大师在雪山绝顶闭关修炼,等到出关之日,恰好是中秋月圆之夜,昙月大师从雪山冰洞中步出,抬头看到一轮明月升在中天,月光照在雪山顶上,反射出万道细碎的光明,在空中幻化出一片迷蒙的彩雾,看上去流光溢彩,十分的美丽。 当时昙月大师心中一动,默运禅机,登时参透佛障,领悟寂灭无为的无上正等正觉,知道时机已熟,下得山来,带领六名大弟子,来到了北方太行山上一个僻静的小峡谷中,找到了现在的这个玄妙宫,告诉弟子自己将要在这座宫中坐死关一甲子,等到六十年后出关的时候,便是自己功行圆满的涅槃之日。 在坐关之前,昙月大师将六名大弟子叫到身边嘱咐安排一番,让她们跟随自己在宫中修炼,为了避免遭到那魔头的伤害,将她们安排在壁画之中的坐忘庵里,用法术封锁,静等六十年后的开关之日。 ------------ 第二三四章 虎符镇阴魔 从那时候起,昙月大师开始了一甲子六十年的漫长的死关生涯,在过了整整五十年之后,昙月大师终于用佛门无上神功,将深种心头的恶魔硬生生地从体内分离出去,这样姬鱼儿燕羽衣昙月大师这个人真正的被一分为二,她的善良本性随着阳魂元神脱离躯体,飞进了一阳日宫中的壁上莲池,躲进了一颗莲苞之中,而魔头仍然留在体内,占据着她的躯壳,连带她的七个阴魄也被禁锢在了躯壳里,无法摆脱。 这分成一仙一魔的两个昙月大师,从长相到本领,甚至她们受到打击时的感应都是一样的,阴魔想什么,阳仙都清楚,同样的阳仙想什么,阴魔也都知道,所以要想用阳仙去消灭阴魔,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这时魔头强大,元神尚没有能力消灭掉魔头,即使有这个能力,因为自己的七个阴魄尚在躯壳中,阴阳不能偏失,投鼠忌器,也没有办法完全消灭魔头,不得已处处躲避退让,避免争斗,反而被魔头霸占了玄妙宫。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成功将善恶分离,就已经为十年后干净利索地消灭魔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幸好昙月大师在坐死关之前,已经预先参透玄机,提前做了准备,布下了一座阵势,就是现在的阴阳微尘阵,这套阵势十分的深奥玄妙,繁复艰涩,极难掌握,她当时只是布置摆设,并没有去深入掌握,直等到五十年后,阴阳仙魔彻底飞离,作为阳魂的元神才开始去参悟发动,而作为阴魄的魔头却并不知道,只等到微尘阵发动时才知道,已经晚了一步,要想脱离玄妙宫重返世间,必须先掌握这套阵势,否则休想踏出玄妙宫一步。 这套阵法非常的繁复艰深,表面看是五行阵,深入研究才知道除了木火金水土五行,还有阴阳二仪,变成了七曜阵,其变化一下多了一倍,不知道的人如果误以为它是五行阵,一定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但是这还没有完,道家的七曜阵只是整个阵势的一半而已,另外一半是佛家的五大阵,这五大乃是地水火风空,其中的地水火三大分别鱼五行的土水火三行相重叠,表面相似,实质大异。 这样,阴阳微尘阵实际上是道家的五行七曜加上佛教的五大,集道佛两家的最高成就于一体,其变化和威力不啻是五行阵的十倍,一般的人进入其中,即便是识得五行七曜,甚至也识得五大,也难于在短时间内参透,再要将地水火三大误以为是土水火三行,必然会被困入其中。 燕羽衣皈依佛门之后,改名为昙月,这时体内阴魔已经被无心神尼所传的《非身持明咒》所禁锢,所有后来昙月大师所学的佛门功夫大多不会。昙月大师一分为二之后,阴魔发现了这个阵势,她天资聪颖,立刻参透了道家的五行七曜阵,但是一时之间尚不能悟解佛门五大阵的奥妙所在,所以截止到目前,阴魔燕羽衣在玄妙宫中的活动范围,仍然局限在阴阳木火金水土的七曜五行阵中,而其中的土水火三宫她也只是参透了一半,也就是五行的那一半,五大的另一半她尚未能领悟,余下的风空二宫,她更是一点都没弄懂。 而风空二宫恰恰是掌握整个阴阳微尘阵的关键所在,这虽说由风空而大本身的性质决定,更是因为昙月大师知道燕羽衣只懂道家功夫,不懂佛门功夫,预先安排好的。 另外一点就是那块上古虎符。这虎符本来是上古时期将军领兵出征时携带的信物,有了它才能发号施令,没有它即使是皇亲国戚,丞相太尉亲临,也休想动得一兵一卒。 将军出征,带走了国家最精锐的军队,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都会直接触动国家的命脉,所以乃是国家的第一大事。古代诸侯国王派遣将军带兵出征,要亲自拜印,并且要亲自为出征的将军推毂,就是将军站在战车里(古代的车里没有座位,车厢从后面登上,里面全是空的,只有前面一根横木,是乘车人用手扶的,叫做轼。),国王在车下亲自用手去推车轮,从朝廷大殿台阶下一直推到宫门之外。 临别之际,国王会拿出一块虎符,这块虎符一般是竹做的,也有青铜做的,最高贵的当然就是这种玉做的,只有天子和诸侯才可以用。虎符就是雕成虎形的信符,从中间分成两半,一般国王自己留在身边,另一半教给带兵出征的将军,如果国王有什么命令要通知在外征战的将军,使者手里便带着这半块虎符,到了军营,跟将军身上的虎符合在一起,如果能够合成一块完整的虎形,那就证明是国王派来的,否则,即便是熟识的达官贵人也不会理会。 自古以来,兵者就是凶器,所以这虎符上面必然秉着一股凶戾之气,不要说是作为一种法宝修炼过,即使单单一块虎符本身,也有很大的威力,摆在家里,上面恶鬼狐精便会望风远遁,不敢靠近。 昙月大师的这枚虎符,乃是上古时期,秦国霸王穆公亲身携带的兵符,想当年穆公以偏处西北的一隅之地,虎视关东,横扫六国精锐,称霸几十年,真可以说兵威震慑古今,因此这枚玉质虎符上面自有一种威猛虎威,乃是古今虎符里面的极品。 这枚虎符乃是当初绿毛秦休留给无心神尼,让她转送给燕羽衣,帮助她存仙斩魔的,经过昙月大师多年的修炼,更是增加了不少的威力,成为了人间罕见的一种法宝。昙月大师在坐死关之前,先将虎符祭炼一番,然后将它放在自己的身下。 有了这枚虎符,昙月大师体内的阴魔便被它镇压住,虽然昙月大师已经入定,无法再拘束她,但是有了这枚上古虎符,阴魔仍然能被死死钉在三尸变相床上,无法离开一步。 昙月大师的阳魄随元神离开躯壳之后,阴魔经过近十年的修炼,渐渐地可以脱离躯壳,离开三尸变相床,但是变作骷髅的躯体仍然被牢牢地镇压在船上,不能挪动一步。这时燕羽衣已经将阴阳微尘阵参透了十之七八,要想独自逃走,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就是舍不得那具好庐舍,这对于修真之士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一句好庐舍顶得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苦功。但是她想尽办法也不能抬得动骷髅半点,只得一边等待时机,一边加紧修炼。 到得六十年死关的最后几年,阴魔燕羽衣已经有些耐不住寂寞,她所修炼的邪功不时的要用血食,一旦开始修炼,既不能断,所以便开始时不时将宫中的藏宝禁术撤去,将那藏宝的冲天宝气放出来,引诱路过的修真之士前来探寻,遇到那些有姿色,有禀赋的少年人,便抓进宫中来做血食享用。 一开始她尚没有多少信心,唯恐将真正有本领的人引来,那时候昙月大师跟外面的人来个里外夹击,自己很可能不是对手,那是留又不能,逃也不甘,所以做事非常的谨慎,并不经常放出宝气,总是要等很长时间,另外,选择血食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真正的名门大派的子弟,她并不轻易下手,当然还包括像北邙山这样的邪派魔教。 一两年过去,来玄武谷的正宗名门并不多,大多都是江湖上的下三滥,虽说拿他们不费吹灰之力,都是他们的资质实在是太过龌龊,做血食燕羽衣也嫌脏,跟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当真不能相比,于是见到大门派的弟子便忍不住食指大动,忍不住吃了他们几个,后来见没有什么事,于是便开始放心大胆,但叫资质好,年轻英俊的人,见一个吃一个,不再有什么顾忌。 一甲子死关的期限日渐临近,昙月大师也渐渐感到不安起来,一方面她仍然无法掀动自己的骷髅躯壳,另一方面,阳魄元神存在一阳日宫的壁上莲池内,虽然一直都没有出来过,但是不除掉她,终究是心腹大患,最后总是难免一战,自己实在没有战胜的把握,于是便开始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 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两件大事,一个是加紧参悟,力求在期限来临之前,先将封锁玄妙宫的阴阳微尘阵参透,这样才能够来去自由,战之能胜,败而能逃。另一件事就是骷髅躯壳下的那枚上古虎符,有它在,自己就没有办法带走自己的庐舍,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将庐舍带走。 就是因为这两件事放不下,所以阴魔燕羽衣能逃不逃,反而将玄妙宫的宫门大开,让那些前来寻宝的江湖修真之士全都可以进入,不过,进门容易出门难,那些有本领的人被她留在宫中,没有本领的人便全都遭了她的凶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王重阳都已经经历过了,比妙慧知道得还清楚,妙慧也便住口不说了。 王重阳听了妙慧所说的经过,一时之间茫然若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没想到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的离奇而又曲折。一方面他对姬鱼儿的悲惨遭遇感到同情而又痛心,另一方面又对燕羽衣的凶残行径感到发指愤怒,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该敬她。 忽听得洞外一个声音冷冷道:“一世界找不到,原来你们俩躲在这里?”两个人听了都是大吃一惊。 ------------ 第二三五章 玉不琢不成器 妙慧的反应较快,但是她听到有人说话,只是动了一下,便立刻停住,王重阳还以为她被那人吓住了,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他也愣住不动了。 洞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妙慧的大师姐妙空大师。 妙空大师面如敷霜,厉声道:“妙慧,你想在里面躲一辈子不成?” 妙慧磨磨蹭蹭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敢看妙空,低着头轻声叫道:“大师姐。” 妙空道:“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大师姐了。三天前你就有些不正常,妙真提醒我,要我注意你,可是我没有当一回事,因为你一向疯疯癫癫,与众不同。没想到你真的胆大包天,竟敢一个人私自离开坐忘庵,逃出玄妙宫。幸好你没有碰到那个魔头,不然,你就是有是条命只怕也早就丢光了。” 妙慧使劲低着头,不敢看妙空,吓得浑身直哆嗦。 妙空接着道:“你不用装出这种胆小的模样来欺骗我。你要是真要胆小,怎么敢自作主张离开坐忘庵?我想不用我提醒,你自己也知道师门规矩,现在该怎么办。” 妙慧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大师姐,念在我年幼无知,又是触犯,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妙空一声冷笑,道:“你年幼无知,我看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你的主意多得是,如果不给你一次教训,我看你也不会有一点长进。” 妙慧赶紧哭着叫道:“大师姐,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她这些话是冲着妙空说的,但是两只眼却盯着王重阳,眼神里不时飘出一点求助的意思。 王重阳见她们师姊妹谈论家法的问题,本来自己是局外人,不应该随便插嘴,但是现在看着妙慧两眼噙着泪花,整个一副哀怜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忍,便上前一步,道:“大师,妙慧姐姐是因为找我才出来的,如果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这事不怨她。” 妙空转头看着王重阳道:“啊,怎么回事?” 王重阳道:“那天妙慧姐姐……” 妙空打断王重阳的话,道:“这小妮子虽说没有祝发披缁,但已经是佛门中人,姐姐妹妹的称呼还是免了吧。” 王重阳道:“是。妙慧姐姐……不,妙慧……妙……这个,我该怎么称呼妙慧姐姐?” 妙空微微一笑,道:“怎么称呼?就叫妙慧呗。” 王重阳听了有些为难,妙慧岁数比自己大,直称其名似乎有些不敬,称妙慧姐姐,妙空又不允许,他忽然想起村里的人都称出家人是师父,便道:“妙慧师父……”说到这里他瞪眼看着妙空,想知道她是不是同意这种叫法。 妙空点点头,示意可以这么叫。 王重阳这才放心,道:“那天我到了坐忘庵,离开的时候,是妙慧……师父送我出来的,临别的时候,妙慧师父约我半个月之后再来玄妙宫的时候,一定要先叫上她,我当时答应了她。结果……结果我出去以后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以致连日期都忘记了,差一点就没能按时进入玄妙宫。最后进来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是被……一个人……抓进来的,进来之后才知道是三十,不是初一。幸好这是三十,早了一天,不是迟了一天。” 妙慧见王重阳说话的时候笨嘴拙舌的,为了自己急成了那个样子,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引来了妙空大师扭头一瞪眼,吓得她赶紧低头,不敢吭声。 王重阳接着道:“我在玄妙宫里摆脱了那个人,结果又被另外一个人抓住,后来又被昙……又被非毒骷髅抓住,被迫帮她做事,这才免于一死。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初一。所以是我订约在前,违约在后,妙慧师父可能是因为担心我出了事才出来找我的。这些事都是我引起的,如果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别难为妙慧师父。” 妙空听了王重阳的话,扭头看看妙慧,道:“小施主说得都是实情?” 王重阳还没容妙慧说话,就赶紧道:“句句是实,不敢有一句瞎话。如果大师查到我有一句话不实,情愿承受任何惩罚。” 妙空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施主一再为她说情,这次就饶了她。” 妙慧一听这话,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谢谢大师姐。” 妙空冷冷道:“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妙慧一听语气不对,赶紧又跪到地上。 王重阳以为妙空反悔了,急道:“大师……” 妙空伸手止住王重阳的话,道:“小施主请借一步说话。”说完话,便径自想石洞里走去。 王重阳看了妙慧一眼,只见妙慧满脸惊恐,眼里都是祈求的神情,便对她点点头,转身向洞里走去。 到了洞里,王重阳赶紧对妙空大师道:“大师,有事你尽管来惩罚我,求你放过妙慧姐姐吧。”他一着急,又恢复了原先的称呼。 妙空脸色不再像在洞外那样严肃,等王重阳说完,便压低声音笑着道:“小施主,你不要着急,既然你说了,我不会惩罚那个小妮子,但是,不能不吓唬她一下,不然她以后更会无法无天了。” 王重阳刚要再说什么,妙空止住他道:“你还不知道,妙慧年纪虽小,却是非常调皮,而且仗着自己聪明,看不起任何人,虽然一再警告过她,可她总是阳奉阴违,心里从来都没有当回事。她很快就要离开玄妙宫,到了宫外江湖中,如果还是那样一种性格,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我正想找件什么事情好好警戒她一次,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所以必须充分利用。” 王重阳听了妙空的话,有些半信半疑,问道:“不会……你不会对她惩罚太重吧?” 妙空笑道:“放心吧,她是我的小师妹,师父说过,将来继承师父衣钵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率性古怪的小师妹。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既然她将来承担的很大,自然就该好好磨练一番。放心,我自有分寸。” 等了一下,妙空看着王重阳问道:“我正想问问你玄妙宫里的情景,你能把在里面的经过跟我说一下?” 王重阳便将自己进玄妙宫的经过详细对妙空说了一遍。 妙空听得很认真,等王重阳说完了,她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妙空道:“没想到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为今之计,就是你要尽快地摆脱那个……魔头的控制。那就要将你的师父和姐姐救出来。” 王重阳道:“你有什么办法救出我师父和姐姐?” 妙空道:“我现在还不方便到宫里去,一旦不小心被那魔头看到我,说不定会坏了师父的整盘计划。所以……”她两眼盯着王重阳,“这事还得由施主你自己去做。” 王重阳道:“我自己?我连道路都找不到,要么进不去,要么进去出不来,怎么能够救人?” 妙空道:“这是小事,我来这里就是要教你自由出入玄妙宫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还是不行,我现在的本领自保都不足,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救人出来的。”他想起了先前跟昙月大师过手,对方伸出一根小拇指头都能将自己的腰压折,即便是红蓝绿紫四位侍女自己也不是对手,更不用说里面还有许多武林高手。“我真的不行,还是……大师来帮帮我吧。” 妙空笑道:“我刚才说过了,现在还不到时机,我不能在玄妙宫中露面,不过,我可以派一个人去协助你,她跟那个魔头尚未谋过面,所以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王重阳道:“谁?” 妙空头向外摆了一下,笑道:“就是跪在洞口的那个人。” 王重阳惊讶道:“妙慧姐姐?”他心里一阵惊喜,但是很快便又泄了气。“大师,我不是要……不是说你们的本领不行,但是要……妙慧姐姐现在还远不是那魔头的对手。要靠她……恐怕不行。” 妙空道:“谁说要靠她?我刚才只是说要她协助你,并没有说要靠她,再说连你也看出来,她那个样子靠不住。” 王重阳嗫嚅道:“我不是……没有……如果妙慧姐姐现在还不行,那么我该靠谁呢?” 妙空道:“为什么你一定要靠一个人呢?你应该靠你自己才对。” 王重阳道:“我说过了,我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妙空两眼紧盯着王重阳,等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地道:“施主,恕我直言,现在我们这几个师姐妹的性命,乃至师父的成败,甚至包括江湖中许多修真之士的生命,都要靠着你啦。” 王重阳听了甚是吃惊,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妙空道:“你不用怀疑,其实你并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本领。你刚才对我说过,你在玄妙宫中还从来没有使用过刚刚学会的修月掌。” 王重阳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忘了。” 妙空道:“忘得好。这真是歪打正着。你这次回到玄妙宫里去救人,在危机时刻一定要用上修月掌,一旦你用上这套掌法,你就会感受到它的巨大威力,这一定会大大地震惊那个魔头,从而为你赢得时间,让你和妙慧可以从容逃走。” ------------ 第二三六章 石遁术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说要自己带着妙慧重回玄妙宫,去救自己师父和燕姐,他倒是一直有这种想法,不过不是去救他们俩,而是下定决心跟他们俩死在一起。现在妙空大师却要自己去救他们,而且还要带着妙慧小师父,自己送死还可以,怎么能够让妙慧给自己陪绑? 但是他又不能说不去,本来他自己就是要去的,只是不能带妙慧去,他刚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妙空又说出了更为惊人的话,就是他将来要拯救她们师姐妹,甚至拯救她们的师父昙月大师,还有江湖中千万修真之士,而这样说的根据,就是那套修月掌。 那套修月掌法他学会之后,只用过一次,就会在对付北邙山幽冥使木魁的时候,因为那时木魁所用的功夫是五阴手,这种功夫是以五行为基础的,所以非常见效,但是遇上其他功夫,跟五星七曜乃至佛门五大没有关系的,修月掌便显示不出那么大的威力了。 现在妙空大师竟然将这套掌法说得威力无比,似乎用上了它就可以拯救整个世界似的,王重阳心里自然疑虑重重,不敢相信。但是他没有出言反对,因为这样对妙空大师显得很不尊敬,无论如何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她师父教的功夫不行,王重阳虽然年幼无知,这一点最起码的礼貌还是懂得的。所以他张了张口,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妙空大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对他微微一笑道:“你没怎么用过这套功夫,当然不知道它的威力。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学到的只是修月掌的简化式,真正要掌握这套掌法至少还得花去你十年的工夫,甚至一生的时间,那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握。”等了一下,妙空大师接着道:“因为这套掌法乃是我师父毕生功力的精华,包含了道佛两家的最高修为,甚至还包括了邪教功夫的奥妙,当真可以说是囊括百家,气象万千。”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越说越玄乎,越说越兴奋,他很是惊讶,但是这并没有消除他心里的疑惑。 妙空大师道:“老实说,当初你学会了这套掌法,我们师姐妹心里都很高兴,知道师父她老人家的功夫终于有人继承了,但是心里又都是非常的嫉妒,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没有选择我们,而选择了你。要知道,我们师姐妹六个,加上妙慧七个人,不论年纪大小,功夫高低,没有一个人不盼望学到这套掌法。” 王重阳听了这些话,觉得不好意思,人家师父的功夫人家没有学到,反而是自己这个局外人学到了,这对于她们这些追寻师父多年,服侍师父多年的人确实是不公平。不过,这都是她们师父昙月大师的选择,当时还是由妙空大师亲手送给自己的,直到现在,在听到妙空大师的解释之前,他并不知道这套掌法的真实威力,也不知道昙月大师在这套掌法上给了他多大的责任。 妙空大师道:“我敢肯定,只要学到这套掌法十分之一的功夫,几乎就可以做到横行江湖,难逢敌手。师父既然没有选择我们师姐妹,而选择了施主你,一定是施主身上有我们师姐妹所不具备的资质,这一点师父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因此小施主你不但不要怀疑这套掌法的巨大威力,同时也不应该怀疑自己将来的成就。因为你有这样的奇高禀赋,所以才会被赋予特大的使命。这句话现在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说,因为你被我们师父选中,赋予了如此重大的使命,所以你一定是杰出的,非同一般的。对此,我是有极大的信心。” 王重阳*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质,他虽然在极端的时间里有了几次奇遇,学到了几门十分高强的武功,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学得有多快,多好,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修炼经历,也没有别的人跟他作比较,因此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当他听妙空大师大谈他的禀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真切的体会,反而有些怀疑,妙空大师这么夸赞他,可能是想利用她重回玄妙宫为她们师徒帮忙,怕他没有信心,会推脱。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已经答应了她们师徒,自然回去做的,即使明知道自己不行,他也会旅行自己的诺言的。于是便道:“放心,我会回去的。” 妙空大师听他答应了,便道:“很好。你一定要记住,修月掌不要随便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足以保住你们的命。” 王重阳奇道:“我们?” 妙空大师笑道:“当然是你们。你,还有在洞口悔过的那个丫头。” 王重阳想起妙空大师确实刚才说过这句话,只是自己心里不赞成这样做,所以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妙空大师道:“现在时间有限,我们的赶紧做。” 当下,妙空大师先教王重阳自由出入玄妙宫的法术。其实这一点并不难,只是让王重阳将修月掌法中的一些招式稍作修改就行,不必要重新学新的功夫。因为这套掌法本来就是阴阳微尘阵的精华凝聚,其中包含了五行七曜和五大因素,只要王重阳学得这些遁法的口诀,在念诀的时候配合上修月掌的对应招式动作,就能够出入无碍,自由畅通。 妙空大师不会修月掌,所以她只是传授了王重阳一些遁法的口诀,然后告诉他什么口诀对应哪一招哪一式,等他记住了,便当场让他演示一下。他们俩现在站在玄武谷的一个普通的石洞里,所以当然应该使用石遁之法。 王重阳看着眼前坚硬的石壁,不相信自己能够钻到里面,回头看看妙空大师,只见妙空大师对他笑着点点头,当下便依言默念石遁咒,然后使出一招修月掌,挥掌向着石壁冲过去。 他以为那一掌打在坚硬的石壁上,一定会产生极大的反击力,所以不敢用大力,冲上去时的速度也不快。没想到那一掌打上去,竟然拍了一个空,急忙回头看时,只见身后是一面石壁,再转头看看四周,都是一样的石壁,只在自己身体周围出现了一个五六尺方圆的空间,显然现在已经到了石壁里面。 王重阳感到既惊喜就兴奋,她伸手去摸周围的那些石壁,结果触手坚硬冰冷,仍是实实在在的岩石。他心里想着向前再走一段试试,结果意念刚动,还没有迈步,身体就已经朝着前面飞去,所到之处,那些岩石自然化为乌有,真正的就像杜甫歌咏大宛马的诗句所说的那样:“所向无空阔。” 王重阳刚刚学会石遁之法,一旦施展起来在岩石中飞驰前行,心里感到非常的兴奋,尽情奔驰了一段时间,感觉离开石洞差不多有二三里地,他在石头里不辨东西,唯恐自己迷失了方向,便转身往回飞,不一会儿,眼前一暗,已经出了石壁,回到了石洞中。 他非常的兴奋,忍不住又回头去看石壁,心里面就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坚硬的岩石,怎么就突然变成空无一物,一点阻碍都没有,等过了之后,那岩石还是原样,一点都没有变,觉得很是奇怪。他记得跟着木魁进到玄妙宫中,他们也是在石壁上开出一条道路来,就像是一条长长的隧道,过一会儿才慢慢消失的,不像自己现在这样,在石头里只有身体前后左右有些空隙,身体过去之后立刻就恢复原样。 妙空大师又让他将另外的几种遁法一一演练一番,虽然没有具体的实物给他连,但也认真纤细地对他讲了遇到什么情况,什么阵势,该当用什么遁法,不同遁法转变时的一些技巧,眼看着王重阳一一记牢,演练无误,这才放心。 妙空大师道:“现在那阴魔正在坐关,救人正是时候,你现在就进去,去的时候不要使用遁法,就按照侍女告诉他的方法,到石室里面去敲击那个小石磬,让侍女领你进去。去的时候,可以按照阴魔的要求,带几个血食,以免引起她们的怀疑。”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又说让自己带血食进去,不由得又犯了难。 妙空大师笑道:“既然你不想去找血食,那这事就交给妙慧去做,省得她闲的没事,无事生非。另外你们进去的时候,把妙慧也当作是你找来的血食,到了里面要相机行事,切忌操之过急,因小失大。现在那阴魔尚不能踏出宫门一步,所以,只要你们逃出宫门,就算成功。” 妙空大师又在其他细节上嘱咐了王重阳一番,最后道:“你现在还不善言辞,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不要说,不要强说。那就不会太早露出破绽。” 说完两个人走出石洞来,只见妙慧还跪在原来的地方,看到他们俩出来,赶紧低头。王重阳看妙慧那么瘦弱的身体,一直跪了那么长的时间,心中很是歉意,开着妙空道:“大师……” 妙空大师伸手止住王重阳,冷笑一声道:“小施主,你太容易上当了,你以为这个鬼灵精一直老老实实跪在这里吗?她才不会呢。” 妙慧抬头叫道:“大师姐。” 妙空道:“今天如果不是小施主一再替你求情,一定不会轻易让你蒙混过关。现在先把这次的惩罚记下,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看你表现如何再做定夺。” ------------ 第二三七章 肝胆相照 两个人送走了妙空大师,然后商量怎么做。妙慧显得非常的兴奋,恨不得立刻就进玄妙宫去,跟刚才她跪在洞口时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迥然不同,这让王重阳真的怀疑妙空大师说的话。 妙慧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自己听出来的办法自己分析,自己评论,然后又自己否定,不一会儿她便说了五六个把法,没有一个是行得通的。但是妙慧毫不气馁,仍然在开动脑筋像个不住。 妙慧看着石洞的外面,自言自语道:“这是我出宫的第一战,无论如何,不仅要旗开得胜,而且还要胜得干净,胜得漂亮。” 说完话,妙慧看到王重阳不接腔,便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想早点把你师父和姐姐救出来?这么长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在想,我的脑子都快想疯了,你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重阳道:“妙慧师父……” 妙慧打断他道:“刚才一直都在叫姐姐,怎么忽然变成师父了?还是姐姐叫得亲切,你叫我姐姐吧。” 王重阳嗫嚅道:“姐……姐,我是说你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妙慧一听王重阳不让她去,当时就急了,道:“你说什么?你是说我本领太低,怕我成了你的累赘,所以不打算带我去?” 王重阳赶紧否认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妙慧不依不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本领够大,一个人就搞得定,用不着我插手,对不对?”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 妙慧道:“那你是为什么不让我去?” 王重阳道:“我是说那个昙月……那个魔头,她的本事太大了,我们俩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碰上了只能送死,所以……” 妙慧接口道:“所以最好是你一个人去送死,对不对?” 王重阳没吭声,妙慧的嘴太厉害,他根本就不是对手,何况她刚才说的这句话正是自己的想法,因此便给她来个默认。 妙慧脸上显出非常失望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唉,看来还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把你当作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到了约好的这一天,在山巅整整等了你一整天的时间,没有见到你,心里很是不安,明知道离开坐忘庵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还是冒险跑出画壁,到外面找你,如果外面找不到,就准备到宫里去找。卧在这宫中的画壁里呆了整整十六年,难道我不知道这里面机关重重,危险异常?但是既然是朋友,是姐弟,当然不能顾及这些。看来我是真的看错你了。” 王重阳听了妙慧的真情吐露,心里觉得很是对不起她,于是便道:“姐姐,我真的不愿意你因为我的事情受伤,甚至……” 妙慧道:“这正是我要说你的原因,既然是朋友,是姐弟,既然你开口叫了姐姐,我也点头答应了,那就不应该再分你我,不应该只是口头上叫叫而已,那句话说得很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朋友和姐弟。比如说现在你看到我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有可能丧了命,你又阻止不了,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陪着我一起去?” 王重阳点点头道:“会的。” 妙慧道:“这就对了。现在你有了难事,有了危险,我愿意与你一起承担,你为什么要拒绝呢?你为了师父和姐姐,一点都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我佩服你,喜欢你,愿意做你这样的人,我知道现在我在你的心目中还比不上你的师父和姐姐,但我会努力去争取,争取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你是想接受我呢,还是要拒绝我呢?” 王重阳听了妙慧这些肝胆相照的肺腑之言,心里很是激动,妙慧的话正说出了他的心声。王重阳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但是他不善言谈,很少向人公开自己的心声,很多时候,他都是行动赶在思想前面,遇到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做,并没有多想,做过之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在他跟师父东方珂和姐姐胡雪燕之间,就存在一种像妙慧所说的可以为之生也可以为之死的亲密关系,只是他自己认为这是想当然的事情,并没有深思过,当然也不会用语言来表达。妙慧适才的这一番言语,恰恰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使他的心情好一会儿不能平静下来,鼻子里一阵发酸,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妙慧见王重阳流了眼泪,暗暗有些吃惊,以为王重阳毕竟是个小孩子,自己刚才只图说得痛快,没有考虑到他的承受能力,把他给说哭了,心里很是不好意思,上前一步,伸手王重阳擦点眼泪,道:“好好的,怎么哭了?要是姐姐说错了话,就当没说,好吧?” 王重阳见模糊伸手来替自己拭泪,本能地想要闪开,但终于还是站着未动,觉得自己先前确实没有把妙慧当作最亲近的人,甚至都把她给忘了,而妙慧只见了自己一面,便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弟弟,在这一点上颇有些对不住人家,于是边站着没动,听凭妙慧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擦了两下。 王重阳道:“好吧,那我们俩就一起进去。” 妙慧的脸上乐开了花,道:“这才对嘛。刚才大师姐跟你在石洞里面密谋了老半天,害得我跪得膝盖生疼,你们一定有什么神机妙算,说出来听听吧。” 王重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方法。” 当下王重阳便把刚才妙空大师所说的方法讲了一遍,当然那些涉及到嘲笑批评妙慧的话没有说。 妙慧听了道:“我还以为有什么绝妙好计,原来不过就是一个瞒天过海罢了。这也值得背着我去商量半天,真是故弄玄虚。” 王重阳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妙慧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神情,道:“问我干什么?你亲耳聆听了智多星的吩咐,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问我这个局外人干什么?” 王重阳知道妙慧对刚才将她一个人扔在洞口不管不顾,心里有些不爽,也不跟她争。他一向缺少急智,遇事大多只凭着直觉埋头往前闯,说到计策便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仍然抬头看着妙慧,等着她回答。 妙慧不敢当着大师姐妙空的面说什么,现在便把气都撒在王重阳身上,数说了他几句,心里的气便消了一半,看他毫不生气,还是瞪着眼盼着自己给他拿主意,心理面也是很得意,便拿出姐姐的派头,开始胸有成竹,指挥若定地安排起来。 妙慧道:“你说这玄武谷中有很多前来寻宝的各色人等,我们随便抓两个人来,在配上我,便凑够了阴魔要求的三个血食。” 王重阳道:“是,怎么去抓?” 妙慧毫不犹豫地道:“碰到谁谁倒霉呗。这些人都不是什么人。” 王重阳期期艾艾道:“也不……问问,就……抓起来?” 妙慧愣了一下,道:“问问?当然要问了,不过问不问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这些人都是贪婪之辈,而且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就像你说的那个北邙山的鬼怪,学会了一点点五行术,便狂妄地以为自己能够破掉阴阳微尘阵,这些人即使不是死在这里,也会死在别的地方,既然都是死,能够用他们的生命做点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王重阳听妙慧将这样一套似是而非的歪理说得言之凿凿,光明正大,明知道她说得不对,但是有没有话反驳,只瞪着眼看着妙慧。 妙慧见王重阳的神色颇有些不信任的样子,心中不悦,便道:“你这样婆婆妈妈,怎么能够做得大事。古人说得好,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这样步步惊心,瞻前顾后,根本不是大丈夫所为。”等了一下,她有反驳道:“那你说说,这两天你的血食都是怎么抓的?” 王重阳见妙慧生气,有些气馁,道:“我没有抓他们,是他们自己非要去的。” 妙慧大笑一声,道:“哈哈,厉害,我就知道这个弟弟不是简单人物,要为那个魔头找血食,都不用自己动手,那些人一听,便都主动找上门去送命了,高明,真是高明。既然这样,你还问我做什么?” 王重阳知道自己说不过妙慧,同时又想无行天尊也说过自己的那个办法很省事,可以用,只是自己心里实在是不安,再说那里面还有很多好人,倒不如请妙慧出手,分辨出好坏,抓两个坏人进去。于是便道:“对不起,姐姐,是我说错了,就按姐姐的办法做好了。” 妙慧听王重阳服软,心里甚是高兴,但是脸上仍是像敷了一层霜,冷冷道:“你也不用假装道歉,我们各用各的办法,省着到时候有说三道四。” 王重阳听妙慧的话语气虽然很硬,但是意思已经同意去做了,也不跟她争那口气,道:“姐姐,咱们往哪边走?” 妙慧道:“你熟悉地形,你说该往哪边走好?” 王重阳想了一下,有心避开无行天尊,便指着右方道:“走这边。” 妙慧头一歪,道:“你说走这边,我偏要走那边。”说完飞身跳下石壁,朝着左边走去。 王重阳苦笑一下,只得跟在妙慧的身后向左边走去。 ------------ 第二三八章 非非小功 此时天已近午,阳光照在峡谷的半壁,反射到谷底,看上去很温暖,这使得深谷之中显得更加宁静。 两个人走了一段距离,没有碰到一个人影,再过一会儿,就快要到达石龛那里,王重阳想起自己还没有给无行天尊去打酒,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再去做这件事。另外他也不想让无行天尊知道他正在做什么,那样他一定会嘲笑自己的。 王重阳道:“我们走的方向不对,这样走下去,根本找不到人。不如我们回去,还是向右找,要不就在骷髅阴风洞附近转,哪里应该会找到人的。” 妙慧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王重阳道:“这边到底有什么?老虎?你干吗这么害怕往这边走?你越是不让我到那边看看,我就越是感兴趣,飞得去看看不可。”说完便转身走去。 王重阳拿妙慧没有一点办法,只得懒洋洋地跟着她慢慢向前走。妙慧扭头催促道:“怎么磨磨蹭蹭的?这是你的地盘,应当是你到前面带路,快点,到前面去。” 王重阳只得走到前面,他慢慢朝前走,走到石龛下面时,开始加快脚步,想要早点离开那里,身后忽然传来妙慧的声音道:“站住。” 王重阳扭头低声道:“怎么?” 妙慧看着王重阳的脸道:“你一路上都是懒洋洋的,怎么到了这里忽然加快了脚步?这里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王重阳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故意道:“没有啊。” 妙慧抬头看看周围,随后目光停在了那个石龛上。刚才王重阳转了一圈,就是没有向那个石龛上看一眼。妙慧指着石龛道:“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王重阳抬头一看,正是那个小酒葫芦,被一条藤蔓拴着,挂在石龛的外面。看来无行天尊等不来自己,等得心焦,便把酒葫芦挂在外面,想用它提醒自己。王重阳不愿意在这里停留,便道:“啊,是个小葫芦,可能是那个小孩挂到那里的。管它呢,还是往前走吧。” 妙慧道:“哪个小孩能够爬到那么高的地方?除非……”她停下话,低头看着王重阳,“除非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才有这样的本领。这个有必要上去看看。” 王重阳道:“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玩?” 妙慧道:“如果不是你弄的,那就更有必要上去看看了。” 王重阳道:“那有什么看头,不要耽误了正事。” 妙慧道:“这真奇怪了,既然要找人,明明这里曾经来过人,为什么要错过呢?如果那人还要回来,咱们正好给他来个守株待兔,岂不省劲?” 王重阳无话可说。 妙慧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跟我上去藏起来。”说完飞身上去。 王重阳只得跳到石壁上,慢慢爬到石龛里,站在石龛边。 妙慧坐在石龛里面,手里拿着那个小葫芦,冲着王重阳招手,压低声音道:“快过来,到里面来,别在那里招摇。” 王重阳只得走到妙慧的身边坐下来。妙慧手里拿着那只小酒葫芦,晃了两下,道:“空的。”她拔开塞子,将葫芦嘴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两下,“好香啊,要是有酒就好了,我们俩也来一次猜拳行令,看看谁更厉害。” 王重阳道:“出家人不是不许喝酒吗?” 妙慧笑道:“是,出家人是有五戒八戒一百二十戒乃至二百五十戒,而酒戒是最基本的戒律。” 王重阳奇道:“那你还敢喝酒?” 妙慧道:“当然敢。因为我不是出家人。” 王重阳看着妙慧身上没有穿缁衣,头上鬒发如云,确实不像是个尼姑,但是她是昙月大师的关门弟子,昙月大师跟她的六个大弟子都是尼姑,为什么妙慧不是呢? 妙慧道:“奇怪吗?我是师父的俗家弟子,虽然也起了一个法名,但却没有正式祝发入戒,所以还算不上是佛门中人。” 王重阳听了才明白,原来妙慧是俗家弟子,他的心中竟然感到有些轻松,似乎他的心里很不愿意妙慧剃光那一头的黑发。他并不明确知道这一点,即使现在也只是感到轻松而已。 妙慧道:“你猜猜是什么人在用这个小酒葫芦。” 王重阳摇摇头,没有说话。 妙慧两眼盯着小酒葫芦,道:“我总觉得能够用这个小酒葫芦的人一定不是个平常人,不然酒葫芦不会挂在这么高的地方。凭我的直觉,他应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爱喝酒却并不嗜酒,长相吗当然是非常英俊,又有些忧郁,似乎有过什么伤心事……以为他太善良,太天真,所以被人欺骗了……还有他一直在想着某一个人,他非常喜欢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却不懂得他的心……” 王重阳听见妙慧胡思乱想,不知道她见到石壁里面那位老兄的尊容会有什么感想,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妙慧被他的笑声打断了自己的幻想,心里很不高兴,问道:“你笑什么?我感觉你的笑声里很是不怀好意。” 王重阳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二十岁的英俊年轻人?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要是那人又老又丑呢?” 妙慧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佛门中有一种功夫,可以根据别人留下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通过深入冥想,还原出事情原来的样子,还有相关人物的形象,功力深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三世。” 王重阳听了吓了一跳,如果世间真的有这么一种功夫,而且妙慧恰好会这种功夫,那她就可以根据这个小酒葫芦,想象出自己的形象了,自己刚才编得的瞎话便全都被戳穿了。于是惴惴问道:“那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妙慧姐姐……是不是会这门功夫?” 妙慧道:“这功夫的名字叫作非非神功。大师姐和二师姐都会,我求了她们好长时间,可是她们都不理会我。求得急了,大师姐道:‘师父说你精灵古怪,不会这门功夫还整天胡思乱想,如果会了这门功夫,只怕谁都不会放过,知道了别人的隐私,还不宣扬得满是世界都知道?’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我。” 王重阳听了,暗暗舒了一口气,但仍然有些不放心,接着问道:“那你刚才那些……是怎么知道的?那不是非非神功。” 妙慧笑了笑,低声对王重阳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刚才那个是非非神功,而是非非小功。” 王重阳道:“非非小功?那是……什么功夫?” 妙慧道:“那是我自己发明的,练了好几年才练成的,我不知道非非神功是什么样的,但是我这非非小功虽然比不上它那么神奇,但是只要我用心,也同样能够达到非非神功那样的效果。” 王重阳听了又开始担心了,不知道她自己想出来的这个什么非非小功是不是真的能够达到她所说的那种效果。不过从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来看,这种非非小功的效果很不怎么样,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功夫,分明又是她胡乱想出来的。 妙慧看着王重阳满脸惊异的神色,心中甚是得意,问道:“怎么样?我这门功夫很厉害吧?你要是想学,等这里的事情做完了之后,我就把它交给你?不过你可要给我保密,不能让大师姐她们知道。”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想学。” 妙慧奇道:“怎么?这种功夫很好玩,你不学可是要后悔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可不会随便教人的。” 妙慧把酒葫芦放在岩石上面,道:“这事以后再说,先说正经事。一会儿人来了,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还没有等王重阳回答,妙慧便自己道:“我看还是我动手吧,你这人做事磨磨唧唧,很不合我的胃口,说不定会让人跑掉哩。到时候你在一边看着点,学个样子。” 王重阳道:“你动手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不要……误伤了好人。” 妙慧有些不耐烦地道:“你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刚说到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便来了。唉,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我做事不用你操心,保证不会出错,你只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王重阳听妙慧说这些话的语气颇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婆,但其实她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且一直生活在玄妙宫的石壁里面,从来没有到过外面,今天还是她第一次从地宫里出来。但是她说话时就像是一个江湖老手,识途老马,时时表现得胸有成竹。王重阳看了她说话时的样子就想笑,但是他不敢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妙慧一听便从石头上跳起来,手搭凉棚向啸声响起的地方瞧去,远处正午的太阳下,似乎有亮光闪烁,但是看不到人影。妙慧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快点。”说完飞身从石龛里飞了下去。 王重阳刚要跟着往下跳,只听身后的石壁里道:“我说怎么顾不上给我送酒了,原来是结了新欢,便忘掉了旧友。嘿嘿。” 王重阳转身对着石壁道:“不是这样的,我刚才到玄妙宫里去了一趟,差点就出不来。这个妙慧姐姐刚刚见第二面……” 无行天尊道:“不用着急,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不过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对我的心事,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一样。有机会你领她来这里,我要好好跟她喝两杯。” ------------ 第二三九章 剑南二虎与粉姑娘 王重阳跟着妙慧越过峡谷,跑到那边,在一片山林中隐蔽好身形,然后探头向前面空地上面看,只见有五个人斗得正急,其中的两个王重阳认识,就是不久前在玄妙宫中见过的两名龙虎山的弟子,云明和云清,另外三个人则全是生面孔。 另外三个人一个是长发头陀,手里一对镔铁戒刀,舞起来虎虎生风,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白雪,在场中滚来滚去,所到之处,云明和云清只得退让,十分的威猛。 另一个是长衫书生,看上去文质彬彬,手里一柄洒金折扇,时而打开,就像是一面护手短钺,竖砍横削,时而折起,又变成了一柄点穴橛,上点下戳,专门找两个人的空档,虽然看起来不想那位长发头陀那样声势惊人,但是更加阴险毒辣,每次出手,都会打向两人防守最薄弱,最为难受的地方。 第三个人是一个美艳少妇,一身粉红色衣裳,从头到脚,不动则已,一动便浑身乱颤,她的手里是一把长剑,剑身明光闪闪,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那光亮竟然此人耳目。 这女子功夫看上去一般,但是那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并不是看向她准备攻打的地方,而是在对手的身上看来看去。脸上总是带着喝醉酒一样的快乐表情,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笑什么,双方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一直是这个样子,云明和云清二人看了不仅心里发毛,总感觉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已经被她看透,抓住了破绽一样。 此时云明和云清二人被那三个人围在核心,云清手里还有一把宝剑,云明手里现在是连一把剑鞘也没了,只用两只肉掌和对方周旋。 两个人虽然是被那三个人围着打,但是跟上次在玄妙宫对阵满克图和成飞的情形大不相同,很显然,这三个人的功夫跟雪狼洞和黄龙观的功夫不可同日而语,云清展开龙虎山的天师剑法,一个人足以抵挡那个书生和少妇,而云明的一双肉掌挥舞开来,上下翻飞,劈砍削刺不亚于两把单刀,虽然不敢跟头陀的两把戒刀相碰,但是边打边退,守中带攻,头陀攻势虽猛,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 王重阳一开始见龙虎山的二人被围攻,云明又丢了兵刃,心里颇为他们担心,看了没有几招,便放心了,此时双方打成平手,正在僵持阶段,但是比较起来,龙虎山的二人似乎更为轻松,稳重,似乎没有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而那三个人看起来攻势很猛,气势逼人,给人一种强弩之末势的感觉,后劲不足,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龙虎山的二人就会反败为胜。 妙慧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五个人她都没见过,不会像王重阳那样心里有先入之见,双方之间,并没有倾向性,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个粉衣少妇浑身乱颤的样子,她就感到很不舒服,那样子好像是少妇的身上爬满了虱子,都在咬她,浑身痒痒得不得了,所以只能一边打,一边乱扭乱晃。 妙慧不知道,这女子名字叫粉姑娘柳燕娘,颇有姿色,更兼一身粉嘟嘟的细皮嫩肉,曾经让无数的男子销魂蚀魄,只要她使出手段,很少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诱惑的。 那两个男子跟她并不是一路,乃是川西有名的大盗,人称剑南二虎,头陀叫莽和尚游尘,书生叫作俏书生乔春。两个人一胖一瘦,一勇一谋,一丑一俊,一酒一色,当真是相反相成,堪称绝配。虽然两个人性格不同,喜好各异,但是搭档多年,却从来没有起过内讧,这也是很让人吃惊的事情。 去年二人在川西作案,无意中竟然抢到了青城山涵碧洞的人头上,当时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送到青城山鬼市去的,等到抢到手里,忽然听说涵碧洞的贡品被抢,被抢的宝贝正是他们手里的东西,这一下惊惧非同小可,知道在蜀地存身不住,连夜逃出剑南,连宝贝也不敢带一件,急急如丧家之犬,慌慌似漏网之鱼,直逃到东海之边,隐藏了大半年都没敢露头,唯恐涵碧洞的人知道了行踪。 等到风头过去之后,才敢慢慢抛头露面,不顾还不敢用特有的手法作案,怕被人识破,被涵碧洞的人跟踪追击找到了,但是两个人一个好酒一个好色,这样蜗居了将近一边的时间,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慢慢的便故态复萌,虽然还不敢回到蜀地,但在东海一带开始大刀阔斧地做起自己的老本行来。 这天他们碰到了柳燕娘,不打不成交,尤其是俏书生乔春本来就是色中恶鬼,见到粉姑娘的一身粉嫩皮肉,哪里还能自制,一见面便你怜我爱,连性命都顾不上问,便颠*鸾倒凤像绞股糖一样缠在一起。春风一度,问起各自的行径,才听说了太行山蛇龟山玄武谷的藏宝,柳燕娘就是要感到那里去探宝。 莽头陀游尘和俏书生乔春本来就觉得百无聊赖,听说了这件事,自然是非常感兴趣,觉得是个机会,如果侥幸能够得到一两件法宝,说不定能够抵挡得住涵碧洞,没必要像现在这样亡命天涯,整天夹着尾巴过日子,再说乔春也离不开柳燕娘,所以双方一拍即合,一起来到了太行山。 柳燕娘本来是水性杨花,并不会钟情于一人,一路上遇到面容俊俏的年轻男子便主动上前引诱,很快勾搭成奸,这让俏书生乔春醋意大发,但是又舍不得柳燕娘的粉身,只得将怒火发泄在那些年轻男子身上,很多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做了无头鬼,幸好柳燕娘并不以为意,那些人用过之后便弃之如敝屣,是死是活根本不上她的心,两人一路上为此生了无数的闲气,但终究还是没有决裂。 三人一路迤逦来到玄武谷,却不知道玄妙宫在什么地方,碰到几伙人,对方言辞闪烁,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怕多了争夺对手不愿意说。转了两三天,愣是没有找到骷髅阴风洞。 柳燕娘道:“这样转下去有什么用,不如想个办法打听打听。” 乔春对柳燕娘言听计从,立刻问道:“怎么打听?” 柳燕娘却只是颤着身子笑个不停,并不说话。后来莽头陀游尘一再催促,她才慢慢说出来。原来她的计策就是用她的美色做诱饵,引诱在这里出入的人,从他们嘴里套出藏宝的地点。乔春一听便坚决反对,知道柳燕娘是想用此为幌子,实质是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但是莽头陀却极口称赞,乔春一个人拗不过两个人,不得已只好同意,但是提出一个条件,就是柳燕娘不能单独行动,要由两个人远远跟随,一旦得到消息,便要立刻回来。 这天他们三个一前两后到玄武谷中钓鱼,正碰上龙虎山的云明和云清二人,原来这两个人从玄妙宫铩羽而归,还是被一个小孩子救出来的,觉得脸上很是无光,幸好没有人看到,只是云明的宝剑丢在玄妙宫中,这宝剑是师门所赐,没把剑上都刻有持有者的名字,这样即便两个人回去能够编一个瞎话遮掩,一旦那把宝剑被拿出来,谎言便不攻自破。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暂不回山,留在玄武谷相机而动,能找回宝剑固然好,不然至少也要偷得一两件法宝,回去也好交代。 云明和云清长得都是一表人才,风姿潇洒,云明看上去更加英武魁伟,而云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眉清目秀,娟好如女子。粉姑娘一见之下早酥了半边,灵魂都飞到了天上,色迷心窍,也没注意到两个人的特殊打扮,便上前去勾引,差点把命送掉。 龙虎山天师宫是道家的一大流派,跟茅山上清,终南山楼观不相同,那两派都跟佛教一样有色戒,禁止婚娶,龙虎山不禁婚娶,天师宫的主人张天师就是父子相传的。龙虎山虽然不禁婚娶,但是也同样禁止女色,云明乃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所以更是以身作则,不敢有丝毫马虎。 柳燕娘这段时间被俏书生乔春看得紧,没能恣意享乐,心中甚是苦恼,一见到两个年轻英俊的小生,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马上冲到近前,恨不得一句话都不说,一口水将两个人都平吞了下去,才算解了心头的痒痒。 云明和云清正在谷中行走,忽然一阵香风吹过,眼前出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只见这个女子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媚气,似乎身上的每一片皮肉都在发笑,两只眼睛游走不定,从这个看到那个,又从那个看到这个。 云明年纪较大,江湖经验较多,知道这个女子不是正路人,自己现在正在落魄时期,不愿意多事,扭头对云清使个眼色,两个人转身就走。没想到还没有走出两步,便被那个女子拦住。 云清虽然出来不多,但是因为长相非常的清秀,跟一个小姑娘似的,却断不了有人来骚扰,把他当做一个可以染指的小白兔,这使他非常恼怒,慢慢地对于色性方面十分厌恶,不论男女说话的口吻,甚至看他的眼色稍有不对,便立刻招来他的厉声呵斥,继而大打出手,非把对方打得跪地求饶,不能解气。 从见到柳燕娘第一眼,云清就觉得的浑身不自在,如果不是师兄使眼色制止,早上前动手了。柳燕娘不知道对方这种心思,一见云清低头向旁疾走,还以为似乎年轻人害羞,更勾起了她满腔的欲*火,立即上前拦截,结果话还没说一句,便被云清刺了一剑,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是火辣辣的十分疼痛。 ------------ 第二四零章 反客为主 莽头陀游尘和俏书生乔春远远看到柳燕娘截住两个人,看那两个人的衣饰发型,是两个道士,去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但不管哪个门派的道士,大都有女色之戒,感觉有些不妥,俏书生更是担心,柳燕娘吃亏沾光他都不乐意,刚想出声警告,双方已经动起手来。 柳燕娘的功夫本来就比不上两个人,再加上情意洋洋,魂不守舍,没有什么准备,上来就被云清一剑划破了胳膊,血染衣袖,这还是云明较为持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愿意结下仇怨,所以在云清突然出手的时候,伸手轻轻一推,剑尖歪到了一边,从手臂外滑过,不然,柳燕娘追求的魂飞魄散只怕真的要出现了。 云明正在喝问柳燕娘的来历,莽头陀和俏书生已经如风而至,乔春一见自己心爱的人儿受了伤,心中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唰的一声夺命扇,朝着云清的脖子上削了过去,云清正在气头上,一见对方来了援手,正合心意,闪身一躲,挥剑相应,两个人你来我往站在一起。 到了这个地步,云明就是想要持重也持重不起来了,眼看着头陀的戒刀当头劈到,身形一挫,窜到游尘的身边,挥掌拍向游尘的右肋,游尘脚下不动,上身向回一转,右手戒刀竖着回斩,左手戒刀斜劈向云明的肩背,云明缩回左掌,右手伸到游尘的手腕下面往上一托,游尘的那一刀便劈不下去了。 柳燕娘站在一边看着四个人捉对厮杀,原来她刚才伤得并不重,所以只是手里一些惊吓,一旦时过境迁,看着云清越看越是俊俏,越看越是喜欢,心里仍然怀着一些非分之想,所以并没有上前帮忙。 眼见的两个年轻人,一把宝剑竟然能能够抵挡得住游尘和乔春的双刀一扇,心里颇为惊讶,同时竟有些欣喜。另外龙虎山张天师自认是道门正宗,不但本派功夫博大精深,而且教规极严,平时很少让门下弟子随便出山,为了跟江湖中一般门派区别开,他的弟子跟人动手不但要胜,而且一定要胜得漂亮,所以龙虎山的功夫不但犀利,而且动作优雅舒展,动起手来仍然像是在闲庭信步,从容不迫,即使败了,也要保持仪容。 柳燕娘看着看着,涎水都要从嘴里溜下来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挥剑上前,就要帮着龙虎山的师兄弟二人,反过来去攻自己本来的伙伴。 就在这时,莽头陀忽然急挥两刀,跳出圈外,喝道:“且住,你们是龙虎山的人?” 乔春听了一惊,跳到一边,看着对方二人,心里很是惊惧。柳燕娘也是如梦初醒,知道龙虎山的道士不可轻侮,自己鬼迷心窍,竟然想着去老虎尾巴上拔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云清见对方气馁,不依不饶,大叫一声:“正是要扫荡你们这些魍魉小鬼。接招吧。” 游尘和乔春见已成骑虎之势,无法收场,对方长剑刺到,只得鼓起余勇,上前迎战。柳燕娘也不再抱着春梦不放,挥剑上前加入团战。这时大家都变得头脑清醒,使出拿手本领,自然是越战越是激烈。就在这时,妙慧和王重阳一前一后来到了附近的树林中,五个人全心对斗,也没有发现附近来了人。 妙慧看着五个人斗得甚是激烈,功夫却很一般,但是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别人对斗,所以还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觉得这些人很是奇怪,功夫不行,打不到对方,却偏偏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狠恶模样,似乎一下子就要将对方吞吃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妙慧看得着急起来,因为明明对方有了老大的破绽,另一方却视而不见,非得等到对方有了防备之后,才出手攻击,当然是徒劳无益,无功而返,这些人看起来是在以性命相拼,可是还不如自己师姐在坐忘庵里演练的时候打得好看,所以看到后来便觉得味同嚼蜡,替他们着急。 妙慧是昙月大师的关门弟子,功夫是由大师姐妙空代师传授,是玄妙宫的功夫集正邪佛道各门功夫于一身,乃是修真界超一流的门派,只是昙月大师师徒只是关门精修,很少参与江湖中的争斗,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且不说昙月大师早已学究天人,即便是她座下的六个高足,也全都不输于江湖门派中的宗师人物。 所以妙慧虽然从小生活在玄妙宫的壁画里,没有一点实战经验,但她的本领和见识都是十分高超的。眼前的这五个人,两个是名门正派中的三代弟子,本领有限,另外三个是不入流的杂家功夫,跟妙慧相去甚远,所以她看着着急。她却不明白,那五个人这时都是竭尽全力,毫无保留,只是能力有限,在她看来很像儿戏罢了。 再看一会儿,妙慧便觉得有些无法忍受了,她回头看王重阳,只见王重阳瞪着眼,张着嘴,看得正出神,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莫测,心想这有什么看头,也值得看成这个样子?这小子的本领不低于我,怎么会对这样的功夫感兴趣?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奥妙不成? 妙慧不知道,王重阳不仅功夫都是刚学的,而且也没有实战经验,虽说这些天没少跟人交手,功夫倒是领悟了不少,经验仍然谈不上,他的功夫基本上都是自己学习,自己领悟的。东方珂是他的师父,心里倒是很想教他,碍于师门教规,自己都不能用本门功夫,哪里还能教别人?只能默许他自己看那本《上清玄诀》。 石龛里的老兄无行天尊传了他半套少阳神功,也只是传而不教,全靠他自己领会,昙月大师画卷寄影,传了她一套修月掌,根本就不能指点,更不用说自己在石壁里面自学的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了。 因此,王重阳所学到的功夫全都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明功夫,但是他的见识却是可怜得很,几乎可以说是零,不仅别人的功夫自己不懂,自己的功夫知道得也不过五分之一。 所以眼前这五个人的本领虽然远不及王重阳,但是他们动起手来,王重阳仍然觉得非常了得,看得津津有味。 妙慧耐着性子又看了一会儿,这时围着云明云清的那三个人都已经一鼓作气再而衰了,其中柳燕娘的功夫最差,开始热汗淋漓,娇*喘吁吁了,游尘和乔春也在不断地交换眼神,有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意味了,云明和云清看得甚是清楚,哪里还会让他们轻易脱身,一声叱咤,两个人同时发动反击,这一下全力施展天师宫的本领,立刻反客为主,两个人反而将三个人圈住,一双肉掌和一把长剑,幻化成了十几个手掌和长剑,任凭三个人左右冲突,就是攻不破他们的包围圈。 妙慧见战局突然发生逆转,也只是略微替了一下神,很快便又觉得索然寡味了。再看王重阳时,仍然是一副如痴如呆的出神模样,妙慧看了他这副模样有些着急,便想开他的玩笑。她伸手朝着王重阳的肩头猛拍一下。 王重阳倒是反应极快,妙慧的手掌刚拍到他的肩头,便觉得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同时王重阳也闪到了一遍,瞪眼看着妙慧,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手打自己。 妙慧看着王重阳满脸惊愕,心中甚是得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得连魂儿都丢了,是不是看人家那个女的长得好看?说。” 王重阳道:“那个女的长得不好看吗?我看挺美的。” 妙慧本来是跟他开玩笑的,但是听了这句话,却有些生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边绷着脸道:“我说怎么看得那么出神?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两眼进盯着王重阳,看他如何反应。 王重阳道:“懂得什么?” 妙慧以为王重阳故意反问自己,心里更是恼火。他却不知道王重阳自小生活在荒野山林里,除了父母几乎没有跟别人打过交道,所以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懂得极少,普通的孩子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即便之间情窦未开,也懂得男女之间有这种神秘动人的关系,但王重阳不同,所以当妙慧故意欲言又止的时候,他便自然而然地追问了一句。 这下倒把妙慧弄得不好意思,她心里甚是恼怒,白了王重阳一眼,转头去看那五个人,这时云明和云清已经胜券在握,开始戏弄起那三个人,掌剑不时打在那三个人身上,却又不把他们打倒,疼痛他们哇哇乱叫,高声怒骂,却无法摆脱。 妙慧回头对王重阳道:“光顾着看你出丑,差点忘了正事。” 王重阳听她说自己出丑,刚想问自己出什么丑,妙慧道:“你看咱们该帮谁?”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等了一下,他又道:“我认识那两个道士,他们不是坏人,那三个人很凶,不像是好人,咱们帮那两个道士吧?” 妙慧看着王重阳,不紧不慢地道:“本来我也是要帮那两个道士的,你这么一说,我又该了主意,我要帮那个姑娘。”说完了,也不等王重阳回话,一声娇笑,冲出树林,向着那五个人奔去。 ------------ 第二四一章 又要杀人,又要作菩萨 王重阳听了妙慧的话一愣,心想,这位姐姐怎么这么古怪,处处都要跟自己作对,自己说东,她偏要说西,自己说要帮那两个龙虎山的道士,她偏偏要帮另外那三个人。如果她真的要伤害那两个道士,自己只得出手,得罪了她也顾不得了。想到这里,他赶紧从树林里出来,跟着跑了过去。 妙慧飞身到了近前,冷冷道:“出家人应当慈悲为怀,既然已经占了上风,干吗不依不饶,非得要这样折辱人家不行?” 云明和云清听了都是一愣,知道对方来了帮手,不过两个人艺高人胆大,并不在意,听那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个小女孩,说不定跟对方是一丘之貉,来得正好,这等卑劣之徒,害群之马,正要斩草除根,倒免了自己去找,可以一网打尽。 云清也冷笑一声,道:“对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徒,还说什么慈悲为怀,斩除邪恶,就是对天下苍生的最大慈悲。来吧,只三个不禁打,再来两个才过瘾。” 王重阳见他误以为妙慧和自己是跟那三个人一伙儿的,便道:“你说错了,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会儿的。我们谁也不帮,只想劝你们不要再打了。” 云明听了王重阳的话觉得有些耳熟,回头瞟了一眼,见是王重阳,心里吃了一惊,刚想跟他打招呼,心里转念一想,便没有开口,假装不知道对方是谁,高声道:“这贱女人是臭名昭著的粉姑娘柳燕娘,那两个是川西大盗,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我们师兄弟遇上了,当然是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所以放他们不得。” 说着话,手上突然加力,两只手掌简直就是两把大刀,虎虎生风,对面的莽头陀游尘立刻被逼得手忙脚乱,身上接连中了好几掌,幸好他生得皮糙肉厚,甚是健壮,才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云明内力浑厚,虽是被掌尖扫到,也是承受不起,情形十分狼狈。 妙慧冷笑一声,道:“替天行道,嘿嘿,说得好听,我倒想看看谁是天?谁是道?看你这样蛮不讲理,一意孤行,不听良言相劝,就可以想见平时在江湖上不知道伤害了多少无辜,不给你点报应,只怕你也不知道悔改两个字怎么写。” 王重阳一听妙慧的话风不对,妙慧的功夫他是刚刚领教过,差一点就栽在她的手里,这两个道士绝对不是对手,如果只是轻轻惩罚一番,倒也不可,不过妙慧的性情捉摸不定,很难说会有什么结果,自己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于是抢在妙慧身前,低声道:“姐姐,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做事鲁莽,真的要……” 妙慧伸手把王重阳拉到近前,道:“你要想让这两个人做血食,我也没意见,那就尽管来阻止我好了。” 王重阳听了一愣,这才明白,妙慧并不是真的要帮助那三个人打两个道士,而是要出手将两个道士赶走,然后带着这三个坏人进宫,把他们当作血食,这才放心。 妙慧道:“怎么?你还要拦着我吗?” 王重阳赶紧后退一步,让开路。妙慧走过王重阳身边,冷笑一声,道:“又要杀人,又要作菩萨,嘿嘿,好事都归你,我来做恶魔。” 妙慧慢慢走进圈内,云清早就在留心他们二人,一听那个女子从后面走过来,当即挥剑将对面的柳燕娘和乔春逼开,突然翻身一剑,径刺妙慧的小腹,出剑又快又狠,又突然。只一眨眼间,剑尖已经快要刺到妙慧。云清并不想真的刺伤那个小姑娘,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让她知难而退,在剑尖即将刺到对手时,她的手腕轻轻一歪,结果发现剑身并没有跟着偏向一边,而是钉在了那里。 妙慧一伸手,便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剑尖,那把剑就像是铸在了她的两根手指间。云清一抖之下没能移动宝剑,心下大惊,急忙用力向回拔,这一下用上了七八成真力,结果还是一样,宝剑纹丝不动。 妙慧笑眯眯地看着云清道:“你不喜欢慈悲为怀,那我就跟你来个凶残狠毒怎么样?”说着话,忽然做出一个向外甩的动作。 云清一看不妙,她明知道自己内力比不上对方,但是实在不想丢掉这把宝剑,尤其是在师兄丢掉宝剑之后,这把剑再丢掉,自己两个人几乎可以说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割。他大叫一声,双脚蹬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回一夺,就在这时,那把剑上的力量突然全都消失,云清没有想到对方会出这一招,一个倒栽葱,倒出去有一丈多远。 喀喀两声,手腕和胳膊上的骨头全都断裂。胸口也被夺回来的剑柄重重撞了一下,一时间缓不过气来,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站起来,最后噗通坐到地上,张着大嘴使劲吸气。 云明在那边独斗莽和尚游尘,他知道师弟的本领,对付三个同等功夫的人虽说有些吃力,但是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就没有太在意。忽然听到云清大叫一声,这叫声很是凄厉,似乎充满了惊惧,知道不妙,两掌一分一合,当的一声大响,将游尘的两把戒刀撞在一起,火花四溅,游尘只觉得两掌发麻,差点就把双刀扔掉,急忙向后跃开,却见云明早已离开这里,向着旁边的一个姑娘冲去。 云明担心师弟安危,这一下使上了十成力,知道游尘一定承受不住,所以一招使出便不再看他,转头向师弟那边看去,正好看到云清一个仰八叉摔倒在地上,不动了。他心里大急,窜过去,对着妙慧就是一掌。 这一掌他同样使出了全力,没指望能够伤到妙慧,只想将他逼退,然后转身去看云清伤得怎么样。那一掌拍出之后,她就不再去看,没想到那一掌突然打了一个空,身体没能收住,腾腾腾,跌跌撞撞向前冲了四五步才停住,抬头一看,那个女子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前,两人相去不到一步远。 云明抬手又是一掌,那个女子突然消失,他也不管那女子到了哪里,转身就往回跑,到了云清跟前,伸手将他抱起来,一看,只见云清的脸色涨得想个紫茄子,知道他一口气憋着喘不过来,急忙伸指点了云清胸口的几个穴道,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正在慌乱无措之际,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错了,应该点他的肾俞穴。” 云明听了,想也不想,伸手点了云清的肾俞穴,他刚点了穴道,云清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云明这才放心,忽然想起这个指点自己的声音正是那个打伤云清的女子。他心里很是疑惑,这女子既然插手打伤了我的师弟,为什么还要开口指点我呢? 这时云清缓过气来,一挺身从云明怀里挣脱,站了起来,他的右臂已经被废,软软地垂了下来,疼痛难忍,但是他十分的硬朗,咬牙忍着,一声不吭,怒目瞪着妙慧。妙慧并不为此感到不快,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云清道:“你不应该这么快运动,要先调整好呼吸。” 云清刚才缓过那口气,还没有调理呼吸,便跳了起来,这时心跳的厉害,但是他不愿意在妙慧面前示弱,妙慧越是说应该休息,他也越是要站着。心跳加速,加上右臂断骨出疼痛难忍,他的脸色从紫红变成了煞白,汗水一滴一滴从脸上滑落到下巴,又从下巴掉落地上。 妙慧见师兄弟两个人都对自己怒目相视,笑道:“你们俩这是干什么?跟好斗的公鸡一样。”她伸手指了一下云清,对云明道:“我并没有动他一下,不信你问问他。” 云明听了觉得很是奇怪,她不动手,云清的手臂怎么会断?他扭头看着师弟,云清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但很快就变成了愤怒,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瞪着妙慧,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云明心里约略猜到了原因,看这情形,妙慧说得没错,她没有动手攻击云清,但是她一定是用了借力打力之类的法子,让云清自己弄伤了自己,所以云清现在才又羞愤交加,又无话可说。 云明知道现在云清不适于说话,便对着妙慧一抱拳,朗声道:“适才我们兄弟正跟这三名惊呼宵小对阵,姑娘来了不问青红皂白,横插一手,救了他们三个,难道姑娘与他们相识?” 妙慧看了那三人一眼,摇摇头道:“一个都不认识,我只是……”她回头看着王重阳,“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云明知道妙慧的这句话只是敷衍了事,便道:“姑娘本领高强,我们师兄弟败在你的手里,绝对是心服口服,这个只怪我们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不过回到山上,师父问起败在谁的手里,我们师兄弟连姑娘的性命都说不出来,实在是太没有脸面。所以,我们想要请教姑娘的高姓大名,日后想要姑娘指点也有个找寻处。” 这几句话问得很是技巧,虽说服输,但是句句得体,不卑不亢,这本是江湖上常说的切口,并没有多少稀奇之处,但是妙慧和王重阳没有一点江湖经验听起来觉得很是佩服。 妙慧道:“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日后找我报仇,我不怕你,但是名字却不愿意告诉你。”她回头指着王重阳道:“这是我兄弟,名字叫王重阳,你找到他就会找到我。” ------------ 第二四二章 虽死无憾 云明和云清今天栽了个大跟头,可以说是一败涂地,那女子都没有动手攻击云清,单单使诈就让他重伤倒地,半天爬不起来。让他们俩更为丧气的是,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女子没有动手,所以不知道她是哪一门哪一派的。他们倒是在玄妙宫里见过她的兄弟动手,但是当时局势很紧张,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功夫,现在回想起来也是非常陌生,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回到山上,不知道该怎么跟师长们交代。 还有一点,就是这姐弟两个对他们的态度很不相同,弟弟在玄妙宫中救他们俩,应该是冒着很大的危险,当时看情形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二人。现在他的姐姐狠狠折辱了自己一番,兄弟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两个人知道那姑娘是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的,至少他们知道了小男孩的名字叫王重阳,将来找到王重阳,自然可以找到他的姐姐,只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王重阳,是该仇恨还是该感激。 云清拾起掉在地上的长剑,跟着云明一起离开,走过妙慧身前的时候,都低着头,经过王重阳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要将他的相貌刻在在心里。 王重阳也觉得将云清打成那个样子有些过分,这个妙慧看起来俏生生的,似乎很是怯弱,但动起手来却是这样的犀利,毫不留情。 两个人走出几步,双脚一蹬,嗖的一声飞到空中,转眼飞得无影无踪。莽头陀游尘、俏书生乔春,还有粉姑娘柳燕娘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来,对着妙慧躬身施礼,俏书生道:“多谢姑娘援手之情,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日后做牛做马也好找到姑娘。” 妙慧笑道:“我刚对那二人说过,想来你们都听见了,我的高姓大名暂时不宜相告,我既不想被人报仇,也不想被人报恩,总之我不愿意老是让人惦记着。你们要记就记他吧,”说着话用手一指王重阳。 三个人听了心里有些恼怒,很显然,人家救了自己,却看不上自己,不屑于跟自己交往。但是当时的情景有不便翻脸,对方功夫太高,刚刚救过自己的命。一时间三个人看看妙慧,又看看王重阳,只是嘻嘻地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很是尴尬。 妙慧笑道:“说实在的,你们刚才打得那么起劲,到底是为了什么?感觉是在用性命相争。” 游尘道:“那两个人是龙虎山的牛鼻子,打着天师宫的招牌到处招摇撞骗,欺软怕硬,我们三个路见不平,动起手来,没想到……嗨,技不如人,反被人家侮辱,幸好姑娘赶来,不然说不定命都会赔上。” 妙慧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她转头四下里看了看,“不会是专门找不平来拔刀相助的吧?这荒山野岭的,还真给你们碰上了。” 三个人知道她在讥讽自己,柳燕娘道:“我们本来只是路过,见这里风景有些不同,便下来游历一番,没想到就碰上了那两个臭道士,他们……他们竟然想无礼于我,所以……”刚才差点丢了命,但是刚刚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她的身体又开始花枝乱颤了。 妙慧点点头道:“怨不得,你长得这么漂亮,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以后出门可要留点心,最好戴个面纱什么的。” 柳燕娘明知道妙慧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听到对方称赞自己的长相,还是高兴地咯咯咯娇笑起来。反而是站在一旁的莽头陀和俏书生脸上一阵阵发热,替她害羞。 妙慧道:“你们转过了吗?没有的话我正好闲着没事,可以当你们的向导。” 柳燕娘刚想说什么,俏书生抢着道:“谢谢姑娘的好意,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已经耽误了很长的时间,所以……” 妙慧道:“啊,是这样,真是太遗憾了。就像你们刚才所说的,这里的风景非常美。尤其是最近出现了一个地洞,里面有很大的宫殿,来这里看的人可多啦。可惜你们有事,不能去看了。不然……” 莽头陀赶紧道:“什……什么洞?” 俏书生和粉姑娘也都竖起了耳朵,神情有些紧张。 妙慧道:“听说叫作骷髅阴风洞,我去过一次,洞口确实一股一股往外冒阴气。里面的宫殿大门上写着四个字:玄妙之宫。我还没有来得及进去看,就被一群人乱打乱闹,只得回来了。现在没事,正准备再进去看看,如果你们没事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我们人多势众,就不怕他们来捣乱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他们刚才已经说过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现在要是说想去,那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不过玄妙宫的诱惑太大了,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奔着那些藏宝来的,现在机会摆在了面前,怎么能够放过。 他们三个已经在玄武谷中转了大半天,除了大石头和荒草干树,什么都没有发现,石洞倒是不少,可是里面不是空空如也,就是野猪狐狸。碰到几个人,一问到藏宝之事,对方便立刻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唯恐他们三个来分一杯羹。 现在听妙慧说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地下宫殿,十有八九便是藏宝之地,所以也就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三个人同时道:“好啊,那就一起去看看。” 妙慧道:“你们不是有要事要办吗?那地方到底是不是藏宝的所在还不知道,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正事。” 俏书生口齿比较便利,道:“其实我们那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放下去看看,宝藏我们也不敢怀有奢望,开开眼界也是好的。”他扭头看着另外两个人,“你们说是不是?” 莽头陀和粉姑娘赶紧应和道:“不错不错,开阔眼界也是好的。” 妙慧面容一肃,道:“不过我听说那里面危险得很,机关重重,犹如迷宫,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找不到出来的路。”等了一下,她接着道:“更厉害的是,人们都说里面藏着吸血恶鬼,只要被她抓住,咔哧在你脖子上咬一口,哧溜一吸,便会把你身体里的血肉吸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骷髅架子。” 三个人听了不由得脊梁骨发凉,不知道妙慧说的是不是实情,互相看了一眼,不免有些犹豫,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里面有吸血恶魔,难道她就不怕?分明是看到我们三个人刚才口是心非,出尔反尔,心里不高兴,现在说这些恐怖的话吓唬我们,看我们的笑话,可不能上她的当。 俏书生哈哈一笑,道:“姑娘如此身手,还怕什么吸血魔鬼不成?我们跟在姑娘的身后,有你这把大伞撑着,不遇到那些恶魔算他们侥幸,一旦遇到,就给他们来个聚而歼之。传出去也是一段武林佳话。哈哈哈。” 莽头陀和粉姑娘也都随着大笑。 妙慧等他们笑完了,道:“我已经把听到的话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要去,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可不能怨我啊。”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当然要去,虽死无憾。” 妙慧道:“好吧,既然你们这样急着去送死,那我就带你们去里面瞧瞧。” 三个人听了妙慧的话都笑起来,仿佛妙慧刚才所说的话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十分开心。王重阳看了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妙慧就这样用实话将这三个人骗得团团转,心甘情愿的去玄妙宫里送死。 妙慧转身走过王重阳身边,对着他眨眨眼,道:“兄弟,你要是害怕就回家去。” 王重阳跟着妙慧往前走,身后传来了柳燕娘的嗲声:“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姐姐罩着,谁敢来动他一根毫毛。不过,我想这个兄弟的本领也不一般,这就叫强姐手下无弱弟。”另外两个人同声附和。 妙慧听了他们的话,并没有回头,道:“你们可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其实他不但武功比我强,心眼更是比我多一倍,是个名副其实的鬼灵精。” 柳燕娘嘻嘻笑道:“是吗?这韩真的看不出来,怎么个鬼法,你给我们说说。” 妙慧道:“比如现在我们要去那个玄妙之宫,其实不是我要去,而是他非要去,并且他去的时候还不想自己一个人去,非得再找几个人陪绑,但是他自己又不愿意找,恐怕到了里面陪绑的人被恶魔吃了,别人会说他是个坏孩子,所以就叫我替他做,到时候真出了事,比如你们几个呗恶魔吸成了骷髅,好处是他的,罪名却是我的。” 柳燕娘道:“不会吧?我看这个王重阳小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妙慧道:“你们都被他的长相给欺骗了,他现在表面上肯定是一副无辜的神情,但是他的心里正在偷着乐呢。”她说到这里站住脚步,回头看着王重阳,道:“我说得对不对?” 王重阳见妙慧这样跟自己开玩笑,未免太大胆了,也不怕引起那三个人的怀疑。不过她说的都是实情,自己又没有话可以反驳,他想起了妙空大师对他说的话,便闭口不言。 五个人转过一道悬崖,妙慧指着前面对柳燕娘他们三个人道:“瞧,那就是骷髅阴风洞。” ------------ 第二四三章 故布迷魂阵 五个人站住脚步,远远望去,只见前面崖壁之下有一个洞口,黑魆魆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现在虽然是正午时分,阳光非常明亮温暖,但是洞口正好在阴面,里面正在不停地往外面冒着白气,淡淡的,一丝丝一缕缕,出洞之后,袅袅上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柳燕娘率先跑了过去,半路上抽出了长剑,游尘和乔春唯恐有失,也拿出兵刃跟着跑过去。妙慧回头看着王重阳,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 王重阳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什么怎么样?” 妙慧道:“办事啊,姐姐的办事本领是超一流的。嘿嘿。” 王重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手法他也用过,而且不止一次,但是他那是确实是真的想阻止别人进洞,妙慧则是把实话当作计谋,诱骗这桑个人去送命。不过这又有送命分别呢?结果还不是都一样?就是他们的结果一样。 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高,确实是高。” 妙慧刚想再说什么,那边传来了莽头陀的喊声,看来他们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了。妙慧低声道:“瞧瞧,送命的人等不及了。” 五个人鱼贯进入骷髅阴风洞中,妙慧在最前面,王重阳跟在她后面,身后是莽头陀、俏书生和粉姑娘,三个人手里的兵器都没有收起来,眼睛不住地四下扫射,胸口里通通直响。 妙慧到了阴暗之处,伸指一弹,一朵火焰飞到了前面,不过这多火焰不像北邙山的那两个人发出来的,不是鬼火一样的碧绿颜色,而是深红色,火焰分成好几瓣,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小小的莲花。 三个人走近骷髅阴风洞,立刻感到冷气侵肤,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见里面阴森可怖,果然就像是隐藏着无数的陷阱在等着自己往里面跳,心里自然而然紧张起来。她们紧紧跟在王重阳的身后,甚至有些埋怨王重阳跟妙慧相距太远,恨不得越过王重阳,站在妙慧的身边才放心,手里的兵器更是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反而越抓越紧。 阴风洞很是漫长,走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所谓的宫殿,看到的都是湿漉漉、冷冰冰的石壁,再有就是袭人的寒气。三个人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又不好意思问妙慧,让人家小看自己,笑话自己胆小,只得跟在后面继续向前走。 后不容易前面看到了光亮,妙慧伸出手指往回一勾,那朵莲花形的火焰慢慢飞回,她将手掌一握,便消失不见了。三个人走到亮光之处,那是一个不小的空地,在空地的另一面,有一排二十来个台阶,台阶的上方有一个高大的石门,大门洞开,里面隐隐透出一些微光,却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抬头向上看时,只见大门的上方有四个大字:“玄妙之宫”。三个人心里都是有一阵激动,看来妙慧真的没有欺骗自己,这里真的有一个宫殿。 只听妙慧在旁边道:“有很多人踏进这个大门,就再也没有出来。真可以说是尸骨无存。你们还打算进去吗?” 莽头陀道:“只要姑娘进去,我们就进去。” 妙慧笑道:“我当然要进去了。不过,”她等了一下,看着王重阳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的啦。”他向后退了一步,跟那三个人站在一起,“瞧,现在我们四个都是你的俘虏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重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幸好这时那三个人都笑起来,他们觉得这个姑娘真是幽默之极,难怪她兄弟王重阳回答不来,即便是自己三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配合上她。柳燕娘看着王重阳摇头晃脑地道:“来吧,小兄弟,要把我们这四个俘虏带到哪里去?悉听尊便,我们绝不会逃走的。” 王重阳见已经成了这种样子,只得道:“那就跟我来吧。”说完迈步踏上台阶,向大石门里走去。柳燕娘当先跟了上去,一蹦一跳,嘻嘻哈哈,心情很是高兴。 五个人进了大门,穿过门洞,来到了大厅里。大厅里光线很暗,半空中有许多光点,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就像是空中的星星一样,靠着这些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得到大厅的轮廓,还有下面山川沟壑的形状,但是细微之处则完全分辨不出。 王重阳和妙慧到了大厅里,不约而同扭头想北边石壁看去,银月可以看到上面有一条淡淡的白痕,应该就是那条瀑布,但是看不到瀑布上下的悬崖,不知道妙空大师是不是在那里看着他们。 王重阳刚要迈步往里面走,俏书生忽然闪身向前伸手拦住道:“且慢,这里面似乎有古怪。” 妙慧道:“有什么古怪?”心里却十分佩服俏书生的目光,没想到这个草莽豪杰,竟然有此目光。 俏书生来回走了两步,观察着里面的情形。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古怪,还不知道是不是阵势。” 过了一会儿,他扭头看着妙慧道:“女侠,你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妙慧摇摇头道:“我记不清了,好像光线比现在亮,地下也是这样凸凹不平,其他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莽头陀有些不耐烦,道:“有没有埋伏试试就知道了。”说着话便迈步走了进去,俏书生刚要伸手拦截,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任由他走进了大厅。 莽头陀走进大厅里,来回走了一圈,回头道:“只是一个障眼法,故布迷魂阵,进来吧。” 妙慧看着俏书生道:“怎么样?” 俏书生还没有回答,柳燕娘笑着道:“既然想得到宝贝,就不应该这样前怕虎后怕狼,走吧。”说着一下跳过一座大山的模型,朝着莽头陀走过去,转着身子,道:“哈哈,似乎到了天上的银河里,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几个人一起走了进去,站在里面真的有一种虚幻不实的感觉,那些星光本来就在身外不远的地方善良,似乎还在难于觉察地运行,但是当你走到跟前的时候,那些星光便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那三个人都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看清了四周围的景象,除了地面的山水模型,空中的星空幻景之外,四周的石壁上都有一个石洞,洞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有些石室。柳燕娘扭头看着王重阳,笑眯眯道:“小兄弟,现在准备把我们这些俘虏送到哪里去?” 王重阳道:“这边来。” 四个人跟在王重阳的身后,朝着南边石壁的洞口走去,到了第二个石室那里,迈步走了进去,到了里面,只见石壁上面一个小龛,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石磬,旁边挂着一个小木槌。王重阳走过去,伸手拿起小木槌,在石磬上面轻轻敲了一下。 当,小石磬发出一声十分清越的声响,颤悠悠的余音在石室里面回荡,好久没有停息。等到屋里的声音停下来之后,远处似乎还有余音在飘响,但是声音很微弱,若有若无,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莽头陀听到这声响过去之后,周围什么变化都没有,不知道这孩子搞什么鬼,问道:“这是做什么?” 王重阳不知道昙月大师的侍女会不会来,所以不好回答,只是用手指指旁边的石壁。几个人都看着石壁,那上面黑黝黝的,等了一会儿,什么变化都没有。几个人又扭头看着王重阳。 王重阳也在等着,不知道这个小石磬管不管用,也不知道那个蓝玉或者紫箫到底回不回来,他倒是盼着她们别来,因为她们来了,说不定会当着那三个人的面把自己跟玄妙宫的事都说出来。虽然这件事他们迟早会明白,在他们就要成为昙月大师的血食时,他们会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小孩子和他的姐姐欺骗了自己,他们会非常生气,但是他不愿意他们现在就明白,当着自己的面明白过来。 墙上开始出现了一些飘动的微光,看上去就像是一些袅袅的烟气,从石壁上冒出来。这些光亮越来越强,而且变得五彩缤纷,看上去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俏书生三个人急忙退后两步,手握兵器紧紧盯着石壁光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请。过了一会儿,彩光一敛,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洞口,看上去似乎很深,一眼望不到底,但是里面并没有吸血魔头出来。 莽头陀扭头看着王重阳道:“这是?” 王重阳学着他们的口气道:“这是通往死亡的必经之路。怎么样?还要不要进去?” 柳燕娘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来之则安之,前面有了宝藏,你们可不许跟我抢啊。”说着手执宝剑当先走了进去, 俏书生怕柳燕娘出什么危险,又听说前面有宝藏,紧忙一摆手中的折扇,抢步跟了进去,接着是莽头陀,两把戒刀交叉胸前。屋里只剩下妙慧和王重阳连个人,妙慧两眼紧盯着王重阳,脸上显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王重阳道:“干什么?” 妙慧道:“不干什么。难怪师父和大师姐她们对你青眼有加,你果然冰雪聪明,心有灵犀,一点就透。奇才,奇才。” 王重阳脸上一红,知道妙慧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也不反驳,转身走进石洞里面。妙慧从后面超过他,低声对他道:“演起来认真点,别让人家给看穿了。” ------------ 第二四四章 舌头割下来喂狗 妙慧和王重阳两个人在后面往前赶,走了一会儿,看到三个人在前面站着,以为到了地方,心里很是怀疑,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地方,如果这个地方不是师父他们呆的的地方就麻烦了。 到跟前一看,才知道并不是到了什么地方,还是在石洞中。原来那三个人在洞里往前赶,一个比一个快,大家都以为前面就是藏宝的地方,所以谁都不甘落后,没想到跑了快二里地了,还是在石洞里面,看不到前面还有多远,通向什么地方,他们心中疑惑,虽说没有岔路,不会走错,但是这么幽深的隧道,进去之后一旦有什么变故,再要逃出去可就难了,于是便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等王重阳和妙慧追上来,柳燕娘问:“还有多远?” 王重阳道:“还早呢,这都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说着话走到前面,施展开自己独有的奔驰本领,快速向前跑去。 三个人跟着往前跑,他们见王重阳跑得虽快,但是好像没有用轻身功夫,脚步落在地上腾腾有声,心里颇为惊异,不知道这个小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王重阳刚刚学会轻功,还不熟练,也不习惯,奔跑起来自然而然使上了最擅长的本领。三个人还以为这孩子本领高强,看不起自己三人,以为只用体力便可以跟他们一样快,心下骇然,都施展开自己的拿手轻功,紧紧跟在后面向前飞驰,惟恐落后了更让王重阳看不上眼。 五个人向前一阵飞驰,当真如一群脱缰野马,整整向前跑了将近一个时辰,估摸着跑了有二三十里,莽头陀等三个人已经开始有些气息不稳,额头也开始显得亮晶晶的,见了汗水。三个人正想问问还有多远,前面传来了一阵人声。 三个人都是一惊,当即停下了脚步,侧耳听时,却又什么都听不见,王重阳在前面不再奔跑,但并没有停住脚步,开始慢慢向前走,在石洞的尽头,是一个横向的过道,那里的光线洞里要亮得多。已经到了这里,虽然前面似乎有着不可知的危险,但是他们什都不想退,于是大家放轻脚步,快步赶了上去。 到了那个横向的过道里,王重阳左右看了看,便朝左边走去,过道的尽头传来了轻微的人声。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五个人在一个洞门停下来,柳燕娘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一阳。她刚要问这是什么地方,忽然石洞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大响,接着整个石洞开始剧烈摇晃,三个人没有心里准备,都是大吃一惊,差点摔倒在地,急忙用手扶住石壁站好。 他们都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发生了地震。震动过去之后,三个人吁了一口气,莽头陀道:“好家伙,再来一次,石洞就会被震塌了。”话音未落,轰隆一声闷响,石洞果然又开始剧烈震颤,似乎比第一次来得更厉害。 等到震动慢慢平息,三个人惊魂乍定,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地震的话,唯恐话一出口,就会再来一次,说不定真的就会把石洞震塌,那样五个人可就全都被埋葬在地底了。 三个人不敢再说话,王重阳回头道:“就在这里面。”说着抬腿就往里面走,结果差点就会被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红英看到王重阳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惊讶,道:“这么快,我以为过一会儿才该去接你哩。看来你是跑着过来的,时间还早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王重阳并不理会红英的话,急急问道:“我师父呢?” 红英转身想后面看了一眼看,道:“你师父,还有你的漂亮姐姐都正在里面忙着,不过没有多大一会儿了,何不跟我到月宫里去,我有事跟你说,说完了,你师父也差不多就过来了。” 王重阳还想在说什么,红英让过他,走到后面的四个人面前,笑着道:“果然是开业大吉,今天生意不错啊。加上昨天多出来的两个,明天的数目也够了。” 红英的目光落到妙慧身上,尽管妙慧极力想要表现的平庸,她那清秀明丽的容貌让红英看了还是呆了一下,道:“这个不错,要那个真有些可惜了。不如我去跟师父求个请,让她跟着我做个随身丫鬟吧,你看怎么样?” 王重阳一心都在东方珂和胡雪燕身上,没有见到他们俩,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听到红英问他,这才醒过神来,也没有多想,便回答道:“是,我看做你的丫鬟挺合适的。” 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斜眼想妙慧看时,正好看到妙慧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心想这下可坏了,得罪了这个小姐姐,将来可就有苦果子吃了。 妙慧瞪了那一眼,已经被红英看到了,她笑着道:“好,这姑娘有脾气,正合我的口味。”她走到妙慧身边,歪着头看了看,她用手指指王重阳问道:“小姑娘,对姐姐说,这个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姐姐替你出气。” 妙慧听了立刻看着红英,装作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道:“是,他……他一路上都在欺负我,我……我……你要替我报仇。” 红英听了很是高兴,瞥了王重阳一眼,伸手将妙慧揽在怀里,抚弄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他都是怎么欺负你的,你说,姐姐给你报仇。咱们给他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行不行?说,快说,他咱们对你,姐姐我就怎么对他。” 妙慧像一只小鸟一样倚在红英的怀里,要多乖就有多乖,听了红英这话,抬头看着红英道:“真的吗,姐姐?” 红英道:“那当然,姐姐向来说一不二,绝无半句谎言。” 妙慧伸手指着王重阳道:“他……他……他……” 红英也很想知道王重阳怎么对待妙慧的,催促道:“他怎么样?你快说呀。” 妙慧露出一种悲伤欲绝的神情,道:“他……在我身上乱摸,他还想……还想亲我。” 此言一出,在场的五个人都是大吃一惊。另外四个人都转头看着王重阳,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这个王重阳不过十二三岁,身体又瘦又小,不过是个小小顽童,哪里像是个情窦已开的人?难道大家都被这个小孩子给骗了,他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长相像个孩子的大色狼?几个人看看王重阳,又看看妙慧,王重阳跟他们一样大张着嘴巴,一脸的惊讶,而妙慧则是一副盈盈欲泣,悲不自胜的神情,不知道他们谁在作假。 妙慧道:“姐姐,你还不替我报仇?别让他跑了。” 红英听了一时手足无措,她虽然不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但是要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人下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见妙慧不停地催促,只得期期艾艾道:“别着急,姐姐会为你报仇的,只是……现在姐姐还有点事……放心,他跑不了的。” 王重阳这才明白是妙慧在搞鬼,红英说自己怎么对妙慧,她就怎么对自己,于是妙慧便说自己摸她,还想亲她,就是要红英摸自己,亲自己,想要看自己出洋相。他一心向着师父和燕姐的安危,也没有心情跟妙慧玩,转身向左边走去,径直去了月宫。 红英用手轻拍了一下妙慧道:“看你不出,既然敢跟姐姐我开玩笑,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不过语气里还是很喜欢。 妙慧知道红英看出是自己捣鬼,往外吐了一下舌头。 柳燕娘他们三人才知道是妙慧在开玩笑,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刚才因为地震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红英见这四个人到了这里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笑容满面,便已经猜出了个中奥秘,他们一定不是王重阳用强力手段抓紧来的,而是骗进来的。她不想戳穿王重阳的把戏,再说自己在这玄妙宫里呆着甚是无聊,有点秘密和游戏看,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对四个人道:“这小子生气了,走,看看去。” 四个人跟着红英往左边走了约莫有一里远,只见石壁上有一个跟一阳宫一样的石洞入口,上面有两个字:九阴。 红英道:“王重阳就在这里面,你们进去好好劝劝他,让他不要发小孩子脾气,我去叫他师父过来。”说完便走了回去。 四个人等红英走得没了人影,互相商量了一下,俏书生乔春力主谨慎,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先不要进去,到四下看看再说。莽头陀本人没有什么意见,怎么都行,柳燕娘和妙慧则都坚决要进九阴月宫,妙慧道:“说不定宝藏就在这里面,怎么可以过其门而不入?”说完当先走了进去。 柳燕娘跟着走了进去,莽头陀看看俏书生,道:“先进去瞧瞧再说。”俏书生独木不成林,无奈之下,只得跟莽头陀一起走了进去。 ------------ 第二四五章 重回九阴宫 四个人走进九阴月宫,看到里面的大厅里坐着十多个人,男女老少,胖瘦丑俊都有,这些人全都盘膝席地而坐,垂帘内视,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练功的样子,其中有几个人,莽头陀他们三人认识,但是那些人都正在练功,不便上前打扰。 只见王重阳站在大厅的另一边,正在跟一男一女两个人说话,声音很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见四个人走过来,那三个人不再说话。 妙慧道:“怎么?你师父他们没有在这里?”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他的神情很是兴奋,迥然不是刚才沉默寡言的模样。 妙慧看了王重阳激动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算意,不过还是替王重阳感到高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这里一宣佛号,站在旁边的那对男女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心里感到很是奇怪。妙慧本来言说向来都是泼辣直率,少有忌讳,这下真情流露,看到那对男女看自己的眼神有异,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将头扭向了一边。 莽头陀他们三个人见两个人男的潇洒,女的俊美,都觉眼前一亮,只是莽头陀和俏书生的目光都盯着那个女子,觉得她的神情气色似乎有些不足之症,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伤,但是初次见面,不便多问,只将疑问留在心底罢了。 柳燕娘的一双眼睛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男子的脸,她阅人无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风度有气宇的男子,虽然那男子只瞥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有看她,她的一颗芳心却牢牢地系挂在那张坚毅英俊的脸庞上面,早就忘掉了身在何处,飘飘然犹如置身云端。 楚云秋看到柳燕娘的那副痴态,心里只觉得好笑,并不生气,相反,她的芳心还隐隐感到高兴。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死相依,两个人早已经心心相印,有人对褚春明一见钟情,更说明褚春明的吸引力,这比听到有人赞美自己长得漂亮还要让她感到高兴。 褚春明感觉到这一点之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看到妻子的神情,他的脸色立刻便雨过天晴了。他心里稍稍有些自责,感觉自己还是没有长进,不能像妻子那样完全相信自己。 楚楚动人夫妇对王重阳说了他的师父和燕姐的情况,他们看到妙慧时觉得这个女孩不仅长相俊美,而且资质很好,怎么会被王重阳带到这里面来做血食,心里很是可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另外三个人则一个比一个俗气,面目可憎,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随便应付了两句,便走到那边一群人旁边,盘膝坐了下来,开始闭目练功。 柳燕娘晕晕乎乎跟在他们身后走,俏书生连叫了两三声才将她叫住,怏怏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来。 莽头陀问王重阳:“这些人都在这里干什么?” 王重阳道:“他们都在练一种功夫,叫作玄阴刺。” 俏书生见这么多人都在练一种功夫,觉得很是奇怪,道:“这是什么功夫?很厉害吗?” 王重阳道:“非常厉害。刚才我们在外面听到的那两声大响,还有洞里面的震动,都是这种功夫造成的。” 三个人都张大了嘴巴,莽头陀道:“就是他们造成的?” 王重阳点点头,道:“不错,都是他们造成的。” 柳燕娘道:“他们在那里发这种……玄阴刺,用它来干什么?” 王重阳道:“就在我们先前走过的那个石洞里,一阳宫。他们在那里用玄阴刺攻打一面石壁,宝藏就藏在那面石壁的后面。” 三个人一听宝藏两个字,立刻都来了精神,俏书生赶紧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打开那面石壁?” 王重阳道:“大概还得十几天的时间,我听说他们计算过,要发多少枚玄阴刺然后才能打开,说是正好到八月十五那天。” 三个人听了心里都是一阵激动,又是兴奋,又是担忧,兴奋的是宝藏还没有找到,自己终于赶上了,担忧的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其中很有几个自己认识的人,他们的功夫都不低于自己,再说他们已经为打开宝藏费了这么大的工夫,自己初来乍到,又不会什么玄阴刺,一点贡献也没有,要想在这里分一杯羹只怕不那么容易。 俏书生乔春道:“那种玄阴刺……是在哪里学的?”他见那么多人都在练一种功夫,不可能开始都会,一定是在进入玄妙宫之后才学的,自己要想分一杯羹,一定得学会这种功夫。 王重阳道:“他们都是跟刚才我们见过的那个红衣女子还有她的几个姐妹学的。他们……” 刚说到这里,远处又传来了几声大响,大厅里剧烈摇晃了一阵,不过远没有在一阳宫洞口感到的强烈,想来是距离远的缘故。但是如此声势还是让三个人感到震撼,无论能不能得到宝藏,即便是学会这种玄阴刺,回到江湖中也可以威震群雄。 那边端坐练功的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震动,虽然身体被震得来回摇晃,但是都没有睁开眼,仍然在加紧练功。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行人走进大厅里。打头的是刚才的那个红衣女子,还有一个蓝衣女子,她们的身后跟着四个人,都低着头,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王重阳一见,立刻跑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一个人,叫道:“师父。”有冲着另外一个人道:“燕姐。” 那两个人一见是王重阳,立刻都精神大震,异口同声道:“重阳。”一起将重阳抱住,好一会儿不分开。 蓝玉看着他们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笑道:“呵呵,这才分开看几天的工夫,看起来倒像是生离死别。” 红英道:“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一见面就嚷嚷着跟人要师父,要姐姐,好像你师父和姐姐给谁吃了似的。好好瞧瞧,看少了一根毫毛没有,省得过一会儿又问三问四,啰嗦个没玩。” 东方珂和胡雪燕听了红英的话,知道王重阳为自己担心,很是感动,他们不知道王重阳这一段时间都是在哪里,心里也是非常的担心,问谁谁都不理,现在见到了王重阳,顾不得疲累,拉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胡雪燕抓着王重阳的手不放,道:“你这两天在哪里,怎么没有看到你?” 王重阳道:“我在外面。” 东方珂道:“外面?怎么到了外面的?” 王重阳还没有回答,胡雪燕又抢着问道:“你没事吧?我看看。”说着话用手拨着让王重阳转了个圈,看到他完好无损,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这两天可把我急死了,一闭眼就看到……”说到这赶紧闭口,转换话题道:“你看我,这是的,净往坏处想,你师父说你没事,果然一点事都没有。谢天谢地,老天爷保佑,阿弥陀佛。” 东方珂不想胡雪燕那样单纯,当初两个人不见王重阳,内心都充满了忧虑,但是东方珂怕胡雪燕害怕,不敢把自己的忧虑表现出来,在胡雪燕说的时候还得好言安慰她。 王重阳看两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然神情都很兴奋,但是看得出来,精神明显的有些疲惫,只不过才两天的功夫,他们就变成了这样,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己,还是因为练着玄阴刺的功夫太劳人。不过,无论如何,自己这一次都要将他们救走。 东方珂道:“现在你说说这两天的事,怎么出去了又进来。” 王重阳让东方珂和胡雪燕坐下,扭头看看旁边,这时才发现红英、蓝玉、妙慧还有那三个人都不见了。他问道:“他们呢?” 胡雪燕自从见到王重阳,眼里就只有王重阳一个人,再没有注意过别人,奇道:“谁?” 东方珂时刻保持警惕,虽然也跟胡雪燕一样关心王重阳,但是还一直在留心别处,尤其是跟王重阳一起进来的那几个新面孔。他们三个再说话的时候,红英和蓝玉将那四个人带进了对面的一个石室里。 王重阳听了又替妙慧担忧,但是事已至此,他不能分身再去管妙慧,想来妙慧本领很大,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应该可以自己想办法脱身的。现在先不把师父和燕姐带出去,到时候妙慧还没有出去,在回来找她。 当下王重阳将自己经历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对两人道:“那魔头没按好心,此地不可久留,必须赶紧离开。” 两个人听了王重阳的话都非常惊讶,尤其是吸人精血一段更是骇人听闻,他们俩本来对宝藏一事不像别人那样担心,后来不见了王重阳,更是时时刻刻心惊肉跳,魂不守舍,所以并没有钻进藏宝眼里出不来。渐渐地,两个人都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至于怎么不对头,他们也都说不清楚,现在经王重阳一点,才恍然大悟。 胡雪燕低声道:“怎么走?这里面禁锢重重,监视严密,再说我们也不认识道路,怎么能走得出去?” 王重阳道:“你们只要跟着我就行,只是要找一个适当的时机,不要被他们发现了才好。” 忽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想要逃走,嘿嘿,没门。” 三个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身旁竟然藏着人偷听。 ------------ 第二四六章 魂儿都吓飞了 回头看时,不是别人,竟然是白蛇和玄龟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将他们刚才的密谋全都听到了。 原来他们俩跟东方珂和胡雪燕是一个批次,刚才进来时本来是在一起的,但是王重阳眼里只看到了师父和燕姐,对两个人竟然视而不见,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低声交谈,并没有想到他们有什么密谋,还以为师徒姐弟只见两天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准备给他们来个恶作剧,吓唬他们一下,便悄悄掩身过来,没想到听到了他们要逃走的密谋。 胡雪燕本来就不是个精明谨慎的人,东方珂初见王重阳,心情激动之下,竟也没有留心,让两个人来到自己身旁都没有发现,虽说白蛇玄龟的功夫远比他厉害,但也不至于两个那么高大的人看不到,当真是丢人到家了。 胡雪燕不想厉害,柳眉一竖,沉声道:“你待怎的?” 玄龟将两只小绿豆眼向上一翻,道:“我待怎的?当然是要回报主人,让她秉公处断。” 胡雪燕傲然道:“你敢?” 玄龟丝毫不为所动,道:“怎么不敢,就凭你们几个还想跟我来硬的?嘿嘿,只怕还没有见到主人,就先去见阎王了。” 东方珂不知道现在王重阳的功夫已经高过了蛇龟二人,再说这也不是动手的事情,只要两个人高声一叫,宫中人一警觉,再想逃走,便比登天还难。现在三个人的生死都攥在他的手里,难怪他猖狂。赶紧堆下笑脸道:“两位老兄,有事好商量。” 玄龟得理不饶人,冷冷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胡雪燕一瞪眼,刚要说话,东方珂赶紧给她使个眼色,阻止住她,对白蛇道:“这位仁兄,这事是这样的……我们……原来……” 玄龟见东方珂慌不择言,惊惧直撞溢于言表,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三人不知道他笑什么,都不敢说话,直愣愣地看着他。 玄龟得意洋洋,伸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哈哈,吓坏了吧,给你们开个玩笑,看把魂儿都吓飞了吧。嘿嘿。” 三个人听了他这话,这才稍稍把心放下来。刚才胡雪燕和王重阳都已经准备动手了,王重阳的手心里攥了一把汗水,明知道一旦动起手来,自己三个人必死无疑,但是事情逼到了那一步,不得不拼死一搏。 白蛇将三个人脸上仍然似信非信,疑疑惑惑,便笑道:“几位不必担心,我们兄弟只是想开个玩笑,绝无恶意。刚才你们三个在商量逃走的事情,”说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下,见周围没人,接着道:“我们兄弟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几天整天在这个坟墓里面窝着练功,实在是憋得脑门冒青烟,我们兄弟都想出去透口气,但是那两个小娘们却死活不同意,还想防贼似的防着我们,好像我们俩都在卖身契上签了名,按了手印。” 玄龟接住话头,道:“这两天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那两个小姑娘嘴里说得好,说是我们一起攻破那面石壁,到时候将里面的藏宝分了。但是里面到底有没有宝藏却并不清楚,谁知道她们不是欺骗了我们,是不是在利用我们,后来我们兄弟一看,如果你好好按照他们的规定去做,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们都是笑眯眯的热脸相迎,但是一旦你觉得累了想休息会儿,或者闷了想出去透口气,她们立刻就变成了凶神恶煞。所以我现在觉得自己不是为了得到宝藏在这里出力,而变成了做苦役的囚犯。我们兄弟正在商量着怎么偷偷地出去转转,也不是要逃走,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三个人听了这才彻底放了心,胡雪燕哼了一声,东方珂怕她在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不要坏了大局,赶紧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现在大家一起商量一个办法,这时宜早不宜迟。” 玄龟道:“重阳兄弟既然有备而来,一定已经成竹在胸,何不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 王重阳道:“方法我倒是有一个,不过那是跟另外一个人一起做的,现在那人被带走,不知到了哪里,这事只怕……” 胡雪燕道:“还有一个人,谁啊?” 王重阳道:“她叫妙慧,就是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姑娘。” 胡雪燕道:“就是年轻的那个?” 王重阳点点头,道:“没有她,只怕这事不好做成。” 白蛇道:“你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那怎么找啊。” 玄龟道:“我看到你刚才带来的那几个人都被蓝玉带到里面套间里去了,想来她也是到了那里面。” 王重阳立刻急了,他猜想那里面一定是存放血食的地方,妙慧进了那里,只怕凶多吉少,有去无回。但是现在自己有没有办法去救妙慧,师父和燕姐没有他根本逃不出去。他急得又跺脚又挠头,不停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白蛇道:“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几个先逃出去,等到了外面,再想办法回来救她。” 王重阳一瞪眼道:“那怎么行?一块来的,怎么能把她丢下?” 玄龟道:“现在的情形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按照白兄所说的去做,要么去救你的同伴,救出来之后我们一起留在这里。”他的话没有明说,但意思还是支持白蛇的话。 胡雪燕道:“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那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们要走你们走好了,我跟重阳兄弟留下来。”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八只眼睛都盯着王重阳。王重阳本来无法下定决心,但是听了胡雪燕的话,终于还是狠狠心,决定先走了。大不了再来一趟,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都陪着她好了。当下收回心思,道:“据我所知,宫主现在正在闭关,无法分身,只要我们想办法走出这个九阴月宫,不被红英和另外三个侍女发现,就有望逃出去,只要一出玄妙宫的大门,便安全了。” 白蛇道:“我以为有多难,原来这么简单,这里一向无人管,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王重阳冲着大厅出口使了个眼色,白蛇扭头一看,之前蓝玉正站在那里,不时朝他们这边望上一眼,那神色似乎有些警戒的样子。 玄龟道:“没关系,再等一会儿,到了一阳日宫那边换班的时候,她就会离开这里,大家现在最好散开,不要一直聚在一起,以免她生疑心。只是大家要留点心,有了机会,既不能一拥而上,也不能间隔时间太长,需要自然而然地走出去。” 五个人相继散开,王重阳跟胡雪燕在一起,白蛇和玄龟在一起,东方珂一个人坐在靠近出口的地方。蓝玉果然不再看他们了,但她还是静静地站在洞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到了换班的时候,四个人起来走向厅外,蓝玉只是向他们交待了几句,并没有离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她不准备再动地方了。白蛇有些沉不住气了,起身朝着出口走去,玄龟出其不意,一下子没有抓住,心里叫苦不迭。 其他三个人也都立刻绷紧了神经,但是又不能上前阻拦,这能偷眼看着,心里直骂这条毒蛇是个丧门星,说不定大家的性命都要丢在他的手里了。 白蛇走到蓝玉的跟前,道:“姑娘,我出去一下。” 蓝玉道:“干什么?”身体一动不动,没有让开的意思。 白蛇道:“出恭。” 蓝玉道:“这两天大家都是吃黄精,这种东西根本就用不着出恭。” 白蛇道:“我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些别的东西,都吃了,这时觉得肚子里有些不舒服。” 蓝玉没有接腔,瞪眼看着白蛇,似乎有些不相信,也没有移动身体,仍然挡在出口处。 另外四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大家都无能为力,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蛇道:“要不然我就在这里面找个地方……” 蓝玉打断道:“胡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容你这样的龌龊鬼放肆。”身体往旁边一闪,骂道:“滚远点。” 四个人见白蛇走了出去,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问题是他一个人出去顶什么用,这里还有四个,总不能全都说要去出恭吧。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里面的小屋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听起来似乎是在争斗的样子,但只是闷斗,并没有人说话。四个人回头看蓝玉,只见蓝玉双眼盯着小屋那边,神情甚是关切,但是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大家都在盼着蓝玉赶紧过去,不过很快那真骚动就平静下来了。蓝玉舒了一口气,这四个人却都暗叹一声,王重阳更是担心妙慧的安危,既盼着里面再起纷争,给大家创造一个逃走的机会,又怕里面真的起了纷争,蓝玉过去,跟红英联手,只怕妙慧再也逃不出来。 他这里正在胡思乱想,左右为难,小屋里忽然又起了骚动,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声音很大,而且用上兵器,接着传来一声惊叫,似乎是红英的声音。蓝玉脸色一变,唰的抽出长剑,飞身赶了过去。 这边胡雪燕一拉王重阳,低声道:“快走。”快步向出口走去,走到出口感觉后面没有人跟来,回头一看,只见王重阳还站在当地,扭头看着小屋那边。 ------------ 第二四七章 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胡雪燕想要喊王重阳快来,但是又怕惊动别人,于是只得往回走去,也不敢走得太快,幸好现在大厅里的人们注意力都被那边小屋里吵闹声所吸引,没有留心到他们的异常举动。 胡雪燕走到王重阳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还不快走?” 王重阳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那个小屋,也不回答胡雪燕的话。胡雪燕使劲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王重阳一疼,回头道:“怎么?” 胡雪燕眼睛看着别处,低声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王重阳道:“我要等妙慧姐姐出来一起走。” 胡雪燕道:“已经来不及了。你想让大家都在外面站着,等着那些侍女来抓他们吗?” 王重阳心里极端矛盾,他当然不愿意那些人因为自己而走不成,可是也不愿意妙慧为了自己而被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时间在一滴滴地溜走,王重阳还站着不动,胡雪燕扭头看看,另外三个人已经不再大厅里了,他们都趁着这阵乱子到了外面,很显然他们都在焦急地等着王重阳。 小屋子里面沸反盈天,好几个人在大动干戈,这是个绝妙的机会,可是遇到了王重阳这个犟孩子,胡雪燕愣是没有办法,只要小屋里的闹剧一结束,他们便谁也走不成了。她想了想,对王重阳道:“你先带他们出去,我在这里等着她,快走再迟来不及了。” 王重阳转回头看着胡雪燕,心里很是吃惊,一个妙慧她都放不下,怎么能够在留下胡雪燕?他道:“不,你们先走。” 胡雪燕道:“我们都不知道道路,怎么走?全靠着你呢。” 王重阳脸上肌肉不住地抽搐,露出了极端痛苦的表情,但是还没有决定怎么办。胡雪燕心里火烧火燎的,但是知道该说的话已经都说尽了,王重阳的脾气她很清楚,现在多说也没有什么用,只能静等他自己决定。 这时小屋的石门忽然被撞开了,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气哼哼地道:“原来你还在这里,我对你说的话你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非得把我气死了你才高兴不是?” 王重阳听那声音正是妙慧的,知道她现在无恙,心里很是高兴,也没有听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胡雪燕听了这些话隐隐约约,似乎话中有话,意有所指,但是她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忽听红英在里面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来玄妙宫里撒野,识相的早点抛下兵器,免你一死,如若不然,定教你尸骨无存。” 又听妙慧道:“真真气死我也。” 蓝玉道:“你疯疯癫癫的说些什么?想要蒙混过关,那是痴心妄想。” 妙慧道:“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自己想死也就罢了,非得拉这么多人为你陪绑。想来你先前说的请我喝猴儿酒的话也都是骗人的鬼话啦。呸,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快我早点滚走。” 红英啊的一声惊叫,道:“好啊,动真格的啦,本姑娘一再手下留情,你竟敢痛下杀手,蓝玉,一起把她给结果了,宫主那边由我承担责任。”接着一声叱咤,兵器之声大作。 妙慧的声音不再响起,想来此时遇到了危险,无暇再分心说话了。 胡雪燕细思妙慧的两句话,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对王重阳道:“你还不走?那位姑娘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创造了机会,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王重阳听了一愣,稍微一想便豁然贯通,当即咬咬牙,一跺脚道:“走。” 两个人一先一后,走出了九阴月宫,到外面一看,国道里面空荡荡的,东方珂和蛇龟二怪都不见了踪影,这一下吃惊不小,心里都是十分担忧,难道三个人都被抓走了?再不就是东方珂和玄龟找不到白蛇,正在到处乱转?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重阳想了想,道:“姐姐你一定要跟紧我,不要拉下,我们先到这边看看。”说着话向左边一阳宫的方向跑去,他这时知道不能发出声响,脚下一用力,自然而然便用上了内功,使出了轻身功夫,跑起来又快又轻,一定声音也没有发出。 胡雪燕展开飞行术,在后面不即不离地跟着王重阳,看到王重阳这时不再是纯用体力奔跑,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轻身功夫,他师父前两天还见了他一面,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看他现在的功夫已经相当了得,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会的,却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 两个人向前奔了一里多地,到了一阳日宫的入口,王重阳停下来回头看看胡雪燕,胡雪燕摇摇头,下巴向前点了一下,两个人离开一阳日宫,继续向前飞奔。 刚拐转一个弯,前面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俩个个人赶紧停住脚步,但是这里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两个人只得靠着石壁站着,侧耳倾听,前面传来的声音很低很轻,有些模糊不清,听不真切,说话的人似乎并没有朝这边走,而是停在原地。 两个人听了一会儿,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王重阳对着胡雪燕打个手势,让她呆在原地别动,自己到前面去探看一下,胡雪燕的回答仍然是摇摇头。王重阳无奈,只得点点头。两个人慢慢朝前走去。 两个人轻手轻脚来到了一个拐角处,说话的人就在拐角的另一边。两个人屏息站好,只听那边一个人道:“我们的事情已经丝毫不留全都告诉你了,你到底打算要怎么样?要是跟着我们,就站在我们的队伍里,要是打算坏我们的好事,那就大叫一声,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两个人听了都是心中一喜,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东方珂。王重阳一听是师父,就要走过去,胡雪燕赶紧伸手按在他的肩头,用手指指拐角。王重阳这才想起师父是在跟人说话,却不知道那人是谁,还是听听情况再出去为好。 只听另一个人道:“你们手里拿着兵器拦住我们,却不动手,也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声音正是白蛇,看来他们已经在一起。 又一人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尊夫妇一定也是想要离开这里,只是尊夫妇自己感觉没有什么信心,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之后,你们想要探听一下我们的计划,现在你们听到了,却仍然拦着不放,一定是认为这个计划不可行,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们就会彻底失去机会,因为一旦有了先列,宫主不会再给这样的机会了。我说的对不对?” 说话的是玄龟,他们三个人全在这里,这下省了他们俩再去找了,不过他们是在跟谁说话呢?是谁识破了自己的计谋,现在拦住了道路呢?听玄龟刚才的话,那两个人应当是夫妻,王重阳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在见到对方之前,仍不能确定。 双方谁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不错,你说的很对,我们现在在等,你们也要等。”果然是褚春明的声音。 白蛇道:“等?等什么?” 褚春明道:“等一个人来。” 白蛇道:“谁?” 褚春明道:“你知道是谁,你们都知道是谁。我们等的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东方珂试探道:“王重阳?” 褚春明道:“不错,就是王重阳。没有他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白蛇忽然道:“哎呀,就是,王重阳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被人抓起来了。” 玄龟道:“时间已经太长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再等了,再不走只怕就走不成了。”脚步声响,似乎有人开始行动了。 褚春明沉声道:“不行。要么等下去,要么走回去。” 玄龟愤怒道:“怎么?你要来真格的吗?” 褚春明道:“如果你乖乖地等,那我们就有希望,我不想看着你这么去送死。请你退回远处。”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算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由他去吧。” 褚春明道:“我不能眼看着他把出路给堵死,他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我们大伙儿谁都别想在有出宫之日。” 东方珂也道:“龟兄,这位仁兄说得不错,还是再等等吧。” 玄龟怒道:“王重阳,王重阳,你们的嘴里就只有王重阳,他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凭什么在你们的眼里就变成了救世主,我偏不信这个邪,就是要自己闯出去给你们看看,到底我老龟能不能出得了这个玄妙宫。” 白蛇道:“龟兄稍安勿躁,王重阳既然干返回来救我们,想来他一定有万全之策,不如再等等,如果真的不来,再施展龟兄的本领闯出去不迟。” 玄龟气哼哼道:“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我就给你们一个面子,最多再等一刻钟,如果那小子还不来,我可就对不住了,先行一步。” 王重阳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不用一刻钟,现在就可以走了。”说着话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胡雪燕也跟着走了过去。 几个人见了都是一声惊呼,接着赶紧捂住嘴巴。大家刚要问他怎么来这么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啸,所有的人都是大惊失色。知道那边一定知道了他们的计谋,马上就要赶来。 褚春明一见王重阳来到,将手向石壁上一指,石壁上便出现了一条石洞,道:“有话到外面再说,大家快逃。” ------------ 第二四八章 贩卖人肉包子的黑店 七个人钻到石洞里,朝着前面飞驰,身后的啸声不断传来,但是病没有追来,只是在原地响起。跑了一会儿,笑声渐响渐弱,后来忽然听不到了。大家心里轻松了些,但是并不敢放慢脚步,仍然飞快地向前跑。这里面数东方珂和胡雪燕的功夫最弱,一阵疾奔之后,两个人已经感到有些支撑不住,脚下有些发软,但是不愿意拖了大家的后腿,也不愿意示弱,只得暗暗要紧牙关坚持飞奔。 正在感到力量难以为继的时候,忽然两个人的后腰上都放上了一只小手,这只手网上一托,两个人便觉得身体轻了一半,迈出的步子立刻远了一倍,可以毫不费力地跟上前面的人。 回头看时,伸出手掌托他们的人正是王重阳。两个人心里都感到非常的惊喜,这小子似乎中了魔咒,每次跟他见面,他的功夫都会出现一个突飞猛进的提高,高到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且时间短得同样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两个人刚才听到王重阳的话,心中都有些犹豫,虽然他们都觉得王重阳现在的本领确实厉害很多,他现在回来救助自己,一定是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但是两个人仍然不无疑虑,只是他们俩这几天都感觉到十分的疲惫,而且他们都曾经亲眼看到木魁、聂政和竖亥三个人在瞬间变成了骷髅,虽然没有直接看到是怎么变的,但是想来一定跟昙月大师有关系,昙月大师本来是个骷髅,但是当那几个人变成骷髅的时候,她却变成了个活生生的美人,这种变化,这种颠倒交换,让他们感到非常的震惊。 所以当王重阳提出要他们逃走时,他们立刻便答应了,虽然他们对王重阳并没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他们都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危险和威胁,这种威胁这两天正在变得越来越明显,他们总有一种预感,说不定那一天,他们就会变成跟木魁他们一样的下场。 他们两个对王重阳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他们三个都是独身一人,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朋友,当他们在一起时,就像是不变成了一家人,虽然大家没有用说,但是心里都很明白,这个家庭少了谁都不行。当初东方珂跟胡雪燕进到玄妙宫,就是因为王重阳,那时候他们都知道玄妙宫的危险,现在王重阳要领着他们出宫,同样要冒着极大的危险,但是却比当初要好许多,毕竟是要一起逃出危险。 七个人一起向前飞奔了半个多时辰,王重阳感觉前面不远便是大厅,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如此顺利,他忽然想起了妙慧,是妙慧牺牲了自己为大家创造了机会,她曾经说过她有办法自己逃出来,王重阳很是相信,但是,现在他开始非常担忧。 前面亮光一闪,已经可以看到大厅的光明了,大家心中一喜,王重阳说过,只要出了玄妙宫的大门,就逃出了昙月大师的魔爪。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叱咤,从石壁里窜出两个人影,拦在了石洞中,本在前面的白蛇奔得正急,一下子没能收住脚步,照着那两个人人影撞了上去,忽见眼前亮光闪烁,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知道不妙,急忙缩颈藏头,手中的长矛递出去使劲一搅,当当两声大响,直震得他的手臂发麻,幸好已经将对方的攻击挡了回去,急忙后退两步,横枪当胸,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偷袭你大爷?” 前面的人冷冷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擅自偷逃者,死。” 白蛇仰头大笑,道:“哈哈,原来这玄妙宫不是道门清修之地,而是一个贩卖人肉包子的黑店。” 前面另一个人喝道:“放肆。竟敢对玄妙宫妄加非议,你有几个脑袋?” 众人这时已经看清了前面两个女子的形貌,一人穿绿,一人穿紫,正是玄妙宫四大侍女中的另外两个人,绿云和紫箫。 褚春明道:“我们又没有卖身与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怎么说得上擅自偷逃四个字?” 紫箫道:“好一个来去自由,玄妙宫大厅里明明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斗大的几个字:男子擅入者死。难道你们都是瞎子,还是不识字,一个都没有看到?” 几个人听了都是一愣,那些字他们都看到了,但是当时进入非常容易,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所以也就没有把它当回事,后来发生了许多变故,始终也没有人向他们提起这件事,也就慢慢忘了,现在对方突然提起了这件事,这才想起当初确实曾经见过这四个字。 绿云见几个人都不说话,便道:“既然你们都见到了那几个字,还要硬闯,至少说明了你们都承认了这个事实,接受了这个规定。我们主人宽宏大量,饶尔等不死,如此天海神恩不思报答,反而要偷偷逃逸,分明就是对我们主人的大不敬,即此一条,已足以将尔等斩头剜心,难道真的不把玄妙宫放在眼里吗?” 大家听绿云大言炎炎,强词夺理,不由得都是义愤填膺,玄龟上前一步亢声道:“不错,大爷我就是要藐视你们玄妙宫。你们使用卑鄙手段将人引诱进玄妙宫里,给你们做苦役,还要限制人身自由,分明就是包藏祸心,居心不良。大爷我现在就是要离开这个肮脏龌龊的地方,你带怎的?” 紫箫眉头一掀,道:“那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玄龟道:“好,你们既然时刻将死字挂在嘴上,那么大爷我就成全了你们,纳命来吧。”话未说完,手中弯刀一挥,越过白蛇和楚楚动人夫妇,朝着站在前面的绿云当头劈去。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人的刀剑碰在一起,各自感到一股大力涌来,分别向后退了几步,比较起来,还是玄龟多退了两步,这一下反而激起了玄龟的斗志,他大喝一声,左手龟甲盾,右手弯刀,着地滚去,一盾一刀化成一个黑白相间的圆球,向着对面的两个女子冲去。 绿云和紫箫双剑齐施,将这个滚动的圆球抵住,玄龟此时采用的方法是以守为攻,他这一盾一刀施展开来,先将自身护住,然后朝前慢慢滚动,想要将对方二人推开。但是他的功力但对付一个人尚且不足,现在面对两人的联手攻击,自然更是捉襟见肘,圆球被两把长剑劈过来刺过去,不住地跳荡翻滚,看上去虽时都能被打破。不但不能再向前前进一步,反而被逼得开始向后退,虽然没有还没有受伤,但是狼狈之相已经非常明显。 白蛇与玄龟兄弟情深,一见玄龟情势危险,当即大喝一声,挥矛冲了上去,两人双战绿云和紫箫,场面立刻改观,两名侍女感觉对方的攻势犹如海上浪涛铺天盖地而来,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竟还是抵挡不住,不得已只得边斗边退。 这边的五个人看了心中除了高兴,也是非常惊异。 他们都见过这两个兄弟的功夫,他们两个性情相反,一个阴柔一个阳刚,都是有些古怪可笑,但是功夫确实都很了得,不过比较起来对面的玄妙宫侍女还是颇有不如,因此看到他们俩出去双战而侍女,五个人都在心里摇头,他们自取其辱还在其次,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事情可就大了,现在真可以说时间就是生命,一旦玄妙宫的宫主昙月大师赶来,那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很显然,大家伙加在一起,还抵不住昙月大师的一根小指头。 没想到两个人并肩作战,立刻变得气势如虹,攻击力不啻翻了五六倍,远远超出了两人功夫简单相加的总和。绿云和紫箫根本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左支右绌,十分的狼狈,虽然一再后退,但竟然摆脱不了危险,没过几招,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但是两个人都是极端的彪悍,虽然被逼得手忙脚乱,但是并不因此转身逃走,仍然奋力抵挡,实在不得已,才后退一步,宁可受伤也不多退一步。很显然,她们在拖延时间。 后面的五个人也都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他们之中虽然不乏功夫比蛇龟二人好的人,但是两个人加在一起则远不如他们二人厉害。而石洞里面空间有限,四个人打斗已经将出路堵得死死的,无法再上一个人,而大家也都知道,蛇龟二人的功夫一定有互补的玄机,加入了第三人,说不定不能增加威力,反而会削弱攻击力,所以谁都没有上。 为今之计,最好是趁着这个机会,五个人从别的地方先逃走,在门口等着接应这两个人,但是玄妙宫中机关重重,阴阳微尘阵更是威力无穷,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无论如何,不能现在就丢下二人逃走。他们都在心里祈祷昙月大师不要出关,现在距离大厅已经不远,只要一到大厅,即便昙月大师赶来,他们也有逃走的机会。 虽然绿云和紫箫都在拼命抵抗,蛇龟二人向前推进的速度仍是越来越快,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石洞里的光线越来越亮,距离大厅已经不到一箭之遥,大家心里渐渐松了一口气,毕竟已经胜利在望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石洞里传来了一阵长啸,虽然相距尚远,但是啸声非常的高亢,而且似乎是两个人同时发出的,十分绵长,等到啸声停歇时,似乎已经接近了不少。 ------------ 第二四九章 大厅里忽然一片黑暗 七个人听了都是吃了已经,知道对方一定来了援兵,那两人的速度非常快,想来一定是红英和蓝玉,这一来对方便增加了两个生力军,要想摆脱,只怕更加困难。更重要的是啸声如此高亢绵长,一定会惊动昙月大师,如果不能赶快离开,那将非常危险。 蛇龟二人听了后面的啸声也是吃了一惊,知道危险迫近,所以都加强了进攻,没想到先前不慌不忙地动手,两个人的功力招式都是互补的,不知不觉中配合得瞄到毫颠,使得各自兵器的威力都陡然增加了将近六倍,现在这一慌,便不像先前那样默契,结果弄巧成拙,然而使二人的战斗力陡然下降。 绿云和紫箫听到啸声之后,都是精神一震,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这一来此消彼长,情形便变得糟糕了,蛇龟二人不但没能加快前进的步伐,反而迭遇险情,被对方逼得倒退了两步。 褚春明看出了各种奥妙,当即冲着蛇龟二人喊道:“稍安勿躁,顺其自然。”只是他说话有些文绉绉的,那两个人都是大老粗,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褚春明又叫了一遍,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听明白,楚云秋看出了问题,轻轻喊道:“不要着急,就像先前那样,按照自己心里想的那样去动手就行。” 蛇龟二人正被绿云和紫箫逼得踉跄后退,听了楚云秋的话,也没有多想,自然而然按照她所说的那样去做,果然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威力,紫箫攻得太急,反被玄龟的圆盾划中了大腿,鲜血迸流。两个人又被蛇龟逼得步步后退。 有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候,眼看就要到大厅里,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啸声,距离这里已经不远,绿云和紫箫知道援兵马上就到,立刻振作精神,拼死抵抗,只剩下不到十丈的距离竟花了好长时间。就在他们终于要踏进大厅的时候,身后传来两声叱咤,红英和蓝玉如风追到,长剑犹如两条毒蛇直刺过来。 此时站在最后的人是王重阳,他的前面是东方珂和胡雪燕,再往前是楚楚动人夫妇。王重阳将两人老远便抽出长剑,飞刺过来,唯恐师父和燕姐受伤,急忙冲上前去,挥掌去迎那两只长剑。 王重阳的手掌迎上去的时候,五根手指自然而然弯曲下来,成了虎爪的形状,指风飒然,凌空向着一把剑抓去然后向旁边一扯,镗的一声,两把剑撞在一起,同时想两边荡开,两个人感觉手中的剑柄剧烈震动,似乎就要脱手飞去,急忙用力抓紧。王重阳的左手爪挥上去一抓,只听嘶的一声,将红英的一条袖子撕下半截来。 两个人没想到王重阳的功夫竟然这么厉害,三天前见面时还很难说是自己的对手,现在竟然这么利害,能够空手将两把飞剑撞开,虽说自己两个人都有点喜欢这小子,没有使出全力,但是也都是想着要教训他一下,即使不伤到他,也得吓他一大跳,所以都使出了七八成的功力,这一下大意,差点害得她们第一招就丢了宝剑。 红英一见王重阳,一边动手,一边骂道:“果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主人对你多好,你的良心给狗吃了?你吃了豹子胆?竟然忘恩负义,想要坏主人的好事。” 两个人的长剑分左右刺到,一上一下,一斜一正,都是刺向王重阳十分难受的地方,但是王重阳没有兵刃,只用两只手掌对阵,比她们的长剑要灵活得多,手指尖的劲风十分凌厉,宝剑还没有刺到跟前,便被他的指风扫中,剑身乱颤,震动不一,根本递不进去。 红英又羞又怒,只顾疯狂进攻,反而接连遇到洞里危险,蓝玉见王重阳指风厉害,便转而攻他的下三路,那里距离他的虎爪较远,宝剑受到的阻碍较少,王重阳不能躬身去攻远处,只得闪身躲避,而红英此时似乎失去了理性,虽然不是对手,却一味地强攻猛打,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蓝玉不得不经常回护她,一时间双方成了僵持之势。 东方珂和胡雪燕在王重阳的身后,眼见得红英和蓝玉的那两把宝剑剑光霍霍,剑风飒然,自己相距甚远,都能感受到剑风的威力,王重阳近在咫尺,首当其冲,她所承受的攻击可想而知。再加上蓝玉开始攻击下三路之后,王重阳一时没能想到破解之法,只得跳跃闪避,胡雪燕见了以为王重阳抵挡不住,处境十分危险,手中麻姑爪一摆,冲了上去,要帮助王重阳打退敌人。 胡雪燕见红英攻势凶猛,舞动麻姑爪朝着她的长剑砸去,当的一声,虎口发热,手指发麻,手里的麻姑爪差点就被震飞。她在后面看到王重阳空手对付两只长剑,心想,对方的剑法不错,不过既然王重阳空手都能对付得了,想来她们的内力都是一般,自己既然帮忙,当然是要找最厉害的动手,所以才去对付红英,没想到红英的内力远非她想象的那样稀松平常,这才知道厉害,刚要挥爪再上,就听得两个人同时喊道:“快退下。” 这两个人一个是王重阳本人,一个是楚云秋。王重阳是担心胡雪燕的安全,楚云秋却是另外一番心思。胡雪燕一出手,楚云秋就看出她的功夫跟这三个人相去甚远,她这样上去实在是不自量力,不但帮不了王重阳,反而会碍手碍脚,让王重阳无法发挥出所有的功力,这等于是帮了对方的忙,所以她才喊她退下。 其实东方珂和褚春明两人也都看了出来,不过他们怕胡雪燕难堪,所以都没有叫出声,都扭头去看楚云秋,就在她们扭头的时候,楚云秋已经叫了出来。 胡雪燕依言退了下来,脸上一阵发热,只听褚春明道:“前面道路已经打开,请大家到大厅里去。” 大家扭头看时,果然看到蛇龟二人已经将那两个女子逼出了洞外,在大厅里动手,于是赶紧向外冲去,胡雪燕跟着大家往外走,总算遮住了自己的羞愧。 到了大厅一看,只见那两个女子正在围着蛇龟二人飞速旋转,叱咤声此起彼伏,剑光闪烁,却就是攻不进圈子里去。蛇龟二人这时似乎也探得个中三昧,动手时从容不迫,十分的舒展大方,一个不动,另一个也不动,一个一动,另一个便跟着动,当真是进退同心,左右如意,而长矛与圆盾弯刀配合得越来越好,威力也是越来越强。 绿云和紫箫转得虽快,但是跟蛇龟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拉越大,手中长剑兀自飞舞,却根本递不到二人的跟前,只是突然做着各种动作而已。几个人看了都觉得很新奇,没想到两个人的配合竟能产生如此强大的威力,楚楚动人夫妇功夫最强,见识最高,便想从他们的配合中看出一些奥秘。 王重阳且战且退,这时也到了大厅里,眼见大家都在围着那对斗的四个人看,大门就在咫尺之间,他们却都忘了自己的话,谁都没有逃走,不由得心里大急,叫道:“嘿,还不快走。” 众人听了王重阳的喊话,这才悚然一惊,想起自己现在还在玄妙宫中,尚没有脱离险境,急忙转身向着大门方向跑去。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已经看到了宫门所在,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仍然向着那个方向跑,跑了一会儿觉得早该跑到了,地下却仍然是平坦的,并没有感觉到进来时走过的那么多台阶。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有的人唯恐在黑暗中被人偷袭,将手中的武器舞动起来,旁边的人一听兵刃的风声,也以为是有人偷袭,便举起兵刃相迎,很快,乒乒乓乓,有好几个人动起手来。只听一人喊道:“大家住手,不要乱动。” 可是动手的人们不知道对方是谁,那里敢住手,所以褚春明连叫了好几声,并没有止住打斗。而且,他最后一次叫声还没有停,嗖的一声,从旁边劈来一剑,褚春明不得已挥剑相迎,当的一声,感觉对方剑上的力道很是强劲,不敢大意,施展恒山凌霄剑法,跟对手斗在一起,可是他这里刚刚施展开剑法,偷袭的那人忽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退到了哪里,自然不敢追赶。 褚春明知道自己几个人一定是陷入了什么阵势之中,一时之间出不去,更可怕的是现在大家都陷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敌还是友,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而且不敢出声,你一出声,旁边的人是朋友还好,万一是敌人,不是正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攻击的靶子吗? 褚春明不敢出声,不敢行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妻子楚云秋不见了,他的心里焦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站着静静地听。他清楚地感觉到周围两丈方圆之内有四个人存在,但其中并没有他的妻子楚云秋,虽然看不到,听不见,但是他能够感觉得道,这是一种特殊的感应。他的心突然一沉。 他努力运用自己的感觉向外拓展范围,过了一会儿,他又感知到两个人,但他们仍然不是楚云秋,再往外,他用尽了自己的所有能力,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 第二五零章 无量数的巨木滚滚而来 褚春明的汗水漉漉而下,他再也站不住了。他明知道自己一移动就可能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但是为了妻子,他必须一拼。 他慢慢伸出脚去,轻轻放下,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同时还要尽力去感知自己周围人的存在。刚刚走过两人,忽然听到王重阳在远处喊道:“大家准备好,一见亮光就向宫门外跑。” 褚春明想着王重阳这样喊很危险,刚要提醒他,忽然眼前一亮,大厅里已经恢复了原样,抬头看时,只见自己正在西面的石壁跟前,再向前走只怕就要撞在墙上了。他急忙会转身,只见大家正在向大门洞那边跑,而他的妻子楚云秋跑在最前面。 褚春明见状很是高兴,随后追了过去。心想还是妻子定力好,刚才大家大厅里突然变黑的时候,大家都在继续向前跑,感觉距离过道应当越来越近,而事实上反而越来越远,这样看来,妻子一定立刻停住不动,一直等到恢复光明,所以她距离大门过道最近。 眼看妻子马上就要跑到过道里,忽然听王重阳叫道:“小心。”就见妻子一声叱咤,身剑合一朝着大门洞冲去,长剑刚刺进门洞,楚云秋的身体突然向后疾退,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飞了一样,他赶紧飞过去伸手接住楚云秋,只觉得她的身体有千斤重,自己没有想到会这么重,虽然接到了手里,身体却站不住,腾腾腾腾接连向后退了四大步,才拿桩站稳。 前面传来了轰轰隆隆的声音,褚春明顾不得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低头问楚云秋:“怎么样?” 楚云秋脸色泛起红晕,摇摇头道:“我没事,快到前面帮忙。” 褚春明还不放心,道:“真的没事?” 楚云秋推开他的手,急道:“我骗你干吗?” 楚云秋听了她这句话,觉得她中气充沛,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放了心,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从大门洞里滚出一个又一个大木头,这些木头应该是红松,都有一丈多长,一搂多粗,看上去怕不有一千多斤重,这样飞快地滚出来,那种冲击力可以想见有多大,更不用说这些大木头一个接着一个滚出来,互相之间不停地冲撞碰击,那种力量真可以说是无坚不摧。 这时蛇龟二人还有东方珂和胡雪燕四个人,正在奋力对抗那些大木头,他们的兵器打到木头上,那些木头被打中之后,便飞向那边的石壁,直接飞到石壁里不见了,而这四个人被木头冲得向后退,蛇龟二人向后退一步,东方珂和胡雪燕就要向后退两三步,四个人之间的功力差距在这上面可以看得很清楚。 巨大的木头接二连三地从大门洞中飞泻而出,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只这么一刻钟的功夫,四个人已经被逼得快要倒退到大厅中央了。褚春明见状,急忙飞身上前,站在两个人的身前,双掌交替使用,将那些大木头打得四下飞舞,等四个人缓过手来,又要上前帮忙时,褚春明叫道:“不用上来,只管准备好随我来就是。” 他飞起左掌将迎面滚来的一根巨木打了回去,这一下使出了八九成的真力,那根巨木被他打得向后直飞过去,砰砰,连着撞上了两根木头,都向一边飞去,趁着这个工夫,褚春明将右手戟指向前一点,腰间的宝剑自动出鞘,化作一道蛟龙向前飞去,迎着那些巨木,舞作一道光墙,那些巨木撞上去就被削成了粉末四散飞洒。 那四个人见状这才心里稍安,但是褚春明的飞剑只是将那些巨木挡住,并不能将他们悉数消灭,打开一条通到让大家冲出去。 这时胡雪燕忽然发现不见了王重阳,急忙转了一圈,四下看时,仍是不见他的踪影,还有那红蓝绿紫四个侍女也都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道:“重阳不见了。” 另外四个人听了也都四下乱看,果然看不到他。刚才大家被阵势困住的时候还听到他的喊声,似乎那阵势正是他破解的,怎么阵势破掉了,他人却不见了呢? 只听楚云秋叫道:“在这里。”人已经化作一道白影,朝着西面石壁的洞口飞去,大家听了都跟着冲了过去,人一到洞里,立刻听到了前面传来掌风剑气之声,几个人冲到里面一个石室一看,重阳果然在里面,被红蓝绿紫四个女子四把长剑死死围住,斗得正急。 原来四个侍女眼见拦不住这七个人,而连发警报,昙月大师却是迟迟不到,不得已,在大厅中运起阴阳微尘阵,把这七个人困进阵中,她们几个只是分别学会了阴阳微尘阵的一种变化,而且还只能念咒使用,不能自由发挥,但阴阳微尘阵博大精深,变幻莫测,虽只是比葫芦画瓢,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已经绰绰有余了。 四个人不知道王重阳学会了一种咒语,可以让阴阳微尘阵失灵一会儿,所以阴阳微尘阵一旦运行,便以为大功告成,那七个人都化作微尘一样的小人,她们在阵势之外看得很清楚,看到他们自己跟自己打,觉得很开心,四个人刚才在争斗中都负了好几处伤,这时看到他们自相残杀,自然觉得很解气。 在褚春明叫喊大家不要动手时,绿云气不过,飞身进阵,刺了他几剑,想要引发他跟别人争斗,没想到褚春明的功夫十分高强,不但没有成功,还差点被打伤,只得退出阵来。 没想到王重阳小小年纪竟然懂得破阵的咒语,他高声喊了一句,四个人听都甚是惊疑,但还不觉得他真能做到,接着祥光一闪,大厅里恢复了原状,阴风黑气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红衣一看事情不好,急忙低声对那三人道:“把那小子引到石洞里去。”当即披散头发,施展五行阵势中木行阵,让无量数的巨木从大门洞中滚滚而出,暂时阻止住了那些人朝外逃逸,回头看时,王重阳已经被那三个人引进了西边的石洞中,她唯恐三个人不是王重阳的对手,见蛇龟二人和东方珂、胡雪燕破不了她的木行阵,便急急赶去,联手将王重阳死死困在石室中,不放他出去。 当时大家都在关注对面滚滚而来的巨木,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掩盖住了西边石洞里的打斗声,另外王重阳手里没有兵器,只是徒手跟她们斗,她们四个也都十分小心,不让自己的宝剑互相碰撞,以防外面的人听到了过来解救,只要王重阳不出去,谅那些人也破不了这个木行阵,那就能将他们都困住。 红英和蓝玉刚刚领教了王重阳的那双虎爪,知道凭自己几个人的能力困住他不难,要想打败他,抓住他却不能够,于是也不着急进攻,只是不让王重阳冲出这个石室,不给他施法的机会。 在这七个人中,除了王重阳,功夫最强的就是褚春明,他本是王屋山的高足,被当作未来的掌门人培养的,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通各门法术和破解之法,他一眼便看出对方使出了五行阵中的木行阵,破解这种阵势并不很难,重要有三昧真火即可。 但是当他飞身上前,将蛇龟他们四个人替下来之后,飞剑与那些巨木一接触,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不敢贸然行动,过了一会儿,一张口,试探着喷出一小股烈焰,飞向前面的巨木,眼见那些巨木已经被这团烈焰点着,哔哔啵啵的燃烧起来,但是这口三昧真火并不能一下子将那些巨木烧成灰烬,那些巨木变成了一团团的大火,仍然向着前面滚滚而来,幸好有剑光在前面挡着,不然这下不但破不了对方的木行阵,反而会把自己烧伤。 褚春明赶紧收回三昧真火,那些巨木上的火焰渐渐消失,又恢复了原状,但是自己仍然想不出破解的方法,心想如果身剑合一,说不定自己能够冲出去,但是楚云秋能不能出去就没什么把握了,剩下的四个人,如果蛇龟二怪能够精诚配合,打出他们俩最好的状态,也应该没问题,但看起来他们俩并不清楚两个人配合的方法,全都是误打误撞,所以这也只能说有一半机会,东方珂和胡雪燕二人如果没人带,他们绝对冲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回头去看妻子,结果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了。这一下让他大惊失色,适才自己一心思考着怎么破解这个木行阵,再加上巨木滚动时发出的声音太大,竟然没有听到身后都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们都被对方抓走了?单凭功夫,那四个女子都不是楚云秋的对手,但是难保她们不会在使用另外一个阵势,楚云秋功力比褚春明差不了多少,但是在奇门五行方面则是全告缺如,还正在跟他讨教阶段。 褚春明心里一乱,身前的剑光突然变弱,被巨木撞得向后退了三四尺远,他急忙集中精力,手指向前一点,剑光复盛,慢慢向前移动,不一会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时他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兵器的撞击声,急忙扭头看时,只见王重阳从西边的石洞里面窜了出来,后面跟着东方珂和胡雪燕,再后面是蛇龟二怪,最后是楚云秋。 楚云秋一跟竹杖挡住了后面的四只长剑,一边斗,一边向后退,虽然非常吃力,但是并不狼狈惊惶,褚春明这才放了心。 只见王重阳跑到他的跟前,叫道:“褚兄让开,我来打开通路。” 褚春明闪到一边,伸手一招将宝剑收回,那些巨木没有了阻碍,轰隆隆响着朝王重阳压过来,看那样子一下子就能将他压成肉饼。 ------------ 第二五一章 如响斯应 眼见巨大的红松当头砸下,王重阳不慌不忙,大喝一声,挥掌朝前面派过去。 在众人看来,他这一掌并没有什么威力,也说不上精妙,面对着如山洪暴发似的滚滚松木,他的手掌太小,太弱了,根本不可能阻止住巨木的飞泻,甚至连稍微迟滞一下都做不到。 褚春明见状刚要再次放出飞剑,却见王重阳那一掌拍出,对面的巨木洪流忽然开始向回滚去,声势依然浩大,只是方向便了,转眼大门洞中恢复了平静,不再有任何一根木头滚出来。 王重阳冲着大家一摆手,道:“先出去再说。”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下啸声,声音并不如何洪亮,王重阳听了却是脸色大变,颤声叫道:“快走。” 大家本来对那下啸声并不如何在意,听到王重阳说话的声音都变了,知道情况不妙,全都飞身向大门洞冲去,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女子站在了大门洞口,气定神闲,除了披在身上那件绛纱长衫在微微飘动之外,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似乎她本来就一直站在那里,并不是刚刚从很远的地方飞驰而来的。 众人听到刚才那一声长啸,距离还很遥远,以为要赶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不管她谁,有多大的本领,等她赶到这里,自己七个人恐怕早已经除了骷髅阴风洞了。 没想到那人声到人到,啸声刚落,余音未绝,人已经到了自己的前面,身法之快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大家在形容一个人的身法快捷的时候,常常会说疾如飘风,快似闪电,形同鬼魅,但是所有这些词加起来,只怕也难于形容这个女子的速度。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正是蛇龟二怪,他们一见有人挡住去路,也不管是谁,长矛弯刀加上圆盾一起打了过去,这一招使出来,他们俩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出招非常自然,配合得妙到毫巅,三件兵器刚刚打出去,大家就觉得大厅里的光线一暗,同时听到了一阵风雷之声。接着大厅里一片光明,就像是一道雷电闪过。 谁都没想到,两个人情急之下,无意中使出的一招竟然有如斯的威力。只见站在门洞入口的昙月大师身上绛纱衫和脑后的长发,都被一股强劲的刀风矛气激得向后凌乱飞舞,猎猎有声。 连昙月大师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禁为之动容。 对于所有进入玄妙宫的这些人,昙月大师几乎全都是不屑一顾的,除了利用,再没有别的想法。这里面只有一个可以让她感到惊奇的人,那就是王重阳。 首先是王重阳的深厚奇特的禀赋,可以说是她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虽然他看起来又黑又瘦,其貌不扬,虽然他现在的功夫还只处于起始阶段,但是昙月大师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如果自己要找一个继承衣钵的人,这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好人选。 其次王重阳曾经用无行天尊的紫焰扳指圈住了她的幽冥灯煞,昙月大师怀疑他是无行天尊的徒弟,但是后来发现这孩子几乎不知道无行天尊这个人。对于无行天尊,昙月大师曾经跟他交过手,两个人互相之间都是几位佩服,如果要是他的传人,此事就不好办。她也想通过王重阳探听一下无行天尊的近况。 第三,王重阳曾经念咒使阴阳微尘阵暂时失效,这让昙月大师的心灵大为震撼。在她看来,这套阵法乃是她毕生心血的精华,放眼天下,有可能破掉它的人数来数去也不过寥寥几人,但这也只是有可能,即便是自己的两位师父,绿毛秦休和无心神尼,也未必能够将这阵势破掉。无行天尊虽然厉害,阴阳微尘阵要困住他不容易,但是他绝对不能让阵法失效。所以在王重阳的背后一定另有高人,而且这位高人对于自己的本领十分熟悉,这一点才是一个极大隐患,必须搞清楚。 基于这三点,昙月大师对于王重阳另眼相看,很是亲近,然后利用他对师父和姐姐的深情,将他放出去搜取血食,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后来他的身上又有很多让人惊奇的地方,使出了好几门高超的功夫,全是佛门道教乃至其他门派的一流功夫,虽说现在功力有限,不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但是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而言,一人身集这么多不同门派的顶尖功夫,当真是古今罕有,他的身后到底隐藏着多少人,此事变得扑朔迷离,不能不查。 至于其他的人,虽然其中也有几个非常优秀的人才,比如像楚楚动人夫妇,在江湖中也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但是在昙月大师的眼里也不过眼前微微一亮而已,并不能引起她多大的兴趣,仍然属于可有可无,可以牺牲的人。而大多数人她甚至都没有用心去记他们的性命和相貌,宫中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四位侍女去做。 八月十五相去不远,昙月大师迎来了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点,所以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一点点闪失,她的身体被上古虎符镇压了六十年,前两天刚刚解脱,但是要恢复自己身体原有的状态,还需要做很多的修炼功夫。只要在十五之前能够将身体的原有功能恢复到一半,成功便大有希望。 昙月大师将宫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便开始闭关苦修,王重阳进来的时候,昙月大师恰好修炼到关键之处,虽然听到了侍女们一再报警,却不能赶去救援,只能加紧收官。幸好四个侍女拼命阻挡,虽然没能将七个人拦住,却大大延缓了他们逃出去的时间,昙月大师出关之后,立刻赶来,竟然在后一刻将他们挡在大厅里。 昙月大师见七个人都是宫中的,并没有外来之人,心便放下了,只要没有能人在外面迎合,单凭他们是闯不过自己的五指关的。 眼见白蛇玄龟二人手执长矛圆盾和弯刀冲杀过来,昙月大师决定要杀一儆百,但是他们目前还都有用得着的地方,不能真杀了,不过苦头一定要让他们吃足,这样对其他人才有震慑作用。 这两人的功夫昙月大师是知道的,比起自己的侍女都颇有不如,所以并没有睁眼瞧他们,以为一挥衣袖,就能将他们打飞。所以在对付他们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他们,而是扫向其他五个人。 突然间,昙月大师感到一股锐利的寒气扑面而来,急忙回头时,却见前面亮光刺目,似乎是一件非常厉害的兵刃当头打到,昙月大师大惊之下,急忙将右臂挥起,嗤,砰砰,两条人影飞了出去,撞到了石壁上,掉到地下,伏在地上不动了。 昙月大师低头一看,一条袖子竟然被刺穿了一个洞,心里十分的震惊,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样的兵器,竟然能够将自己的衣袖刺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刚才昙月大师用来对付蛇龟二怪的功力不到而成,后来突然感到对方的攻击力出奇的强大,震惊之下,自然急速提高功力,手臂挥出去时,功力差不多已经提高到了五成,但即便如此,已经是她艺成以来少有的事情,除了那几个真正大师高手,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够经得起昙月大师的五成功力?而寥寥可数的大师高手,不论为敌为友,缘分不到,哪里能够见到?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适才她已经使出了五成的功力,却仍未能抵挡两人的攻击,被兵刃刺穿了应意而生的护体神功,将绛纱衫的袖子刺了一个洞。她身上的这个绛纱衫也不是普通的衣服,而是一见法宝,名字叫作烟霞帔,一旦施展开来,可以化作一片彩光潋滟的烟霞,将人护住,多么厉害的法宝也难于攻穿,现在披在昙月大师的身上,虽说没有施展开,但是什么样的兵刃法宝能够将它刺穿? 不仅如此,刚才对方攻过来的时候,白光刺目,看不真切,但感觉不像是他们手里所拿的那三件兵刃,而是一把宝剑,只是光华太盛,逼得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不甚清,但凭她的经验,那一定是一柄千古奇珍,无上法宝。 昙月大师心里惊异不定,如果不是上古奇珍,怎么能够有如此威力,将自己的护体神功和绛纱衫刺穿?如果真的是一柄上古奇珍,无论这两个人如何掩饰,他们将法宝带进宫里的时候,又怎么能够瞒过自己的眼睛? 她转念一想,难道他们是从玄妙宫中得到的这件法宝?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这件法宝真的是上古仙人遗留下来的珍宝,被禁法封存,掩住光华,想来也只能瞒过一般修真之士,绝对瞒不过自己的这双法眼。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法宝,在它即将出世的时候,一定会早早*泄露一些宝气,只要有一点点,一定会被自己看到。但是她在这玄妙宫中躺了整整一甲子,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异样感觉。 还有一点,即使刚才这道奇亮无比的剑光,看上去竟然觉得非常眼熟,似乎就是自己经常见过的,甚至都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 昙月大师闪目向蛇龟二怪看去,只见那两个人正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他们的手中,仍然是那三件兵器:丈八蛇矛,龟甲盾,弯刀。此外,一无所有。 ------------ 第二五二章 修月初建功 大家也都感到奇怪,适才那件威力无比的法宝哪里去了? 蛇龟二怪颤巍巍爬起来,互相对视一眼,心下都是骇然,庆幸自己在挨了这样重大的攻击之下,仍然保住了性命,甚至没有受伤。 刚才他们俩距离大门洞最近,当王重阳用新学会的修月掌将那些滚滚而下的巨木打灭之后,他们俩便抢先向门洞冲去,一见有人挡在出口,想也没想,便各自使出自己的平生绝技,同时攻了过去,这一招使出,都是心里一动,似乎知道自己的伙伴会使出那一招,而自己就应该使出这一招。 不过,他们俩只是感觉到这一招使出十分的自然流畅,身在其中,却并没有感觉到这一招的威力有多大,他们也看到了强光,听到了雷音,但是并不知道是自己发出的,因为那道强光并不是从他们俩的三件兵器上发出来的,而是在距离他们兵器很远的地方,所以他们不知道那是自己发出的,还以为是对面的昙月大师发出来的。 一股大力涌过来,沛然不可抵御,两个人的身体被打得飞了起来,就像是秋风下的落叶,撞上石壁,落到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位置,一时之间气都喘不过来,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挣扎了好久才慢慢爬起来,低头看时,幸好自己的兵器还在手里,没有丢掉,庆幸之余,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昙月大师依然站在大门洞的出口,衣袂飘飘,宛如仙女临凡,美艳动人,而又凛然不可侵犯。 两个人被对方那记飙然一击吓破了胆,但是此时性命攸关,有进无退,虽然明知道不是对手,还得鼓起余勇,奋力向前冲去,刀矛并举,龟甲盾化作一团乌云朝着昙月大师罩了过去。 王重阳忽然飞身冲到蛇龟二怪的前面,大声叫道:“大家赶快往外跑。” 五个人一愣,不知道王重阳这句话的意思,昙月大师明明站在大门洞的出口,他怎么让大家都逃,那不是让大家送死吗?正在犹豫之时,只见王重阳耸身跳起在空中,挥起小小的手掌轻飘飘地向昙月大师拍了过去。昙月大师微微一笑,道:“想轻松找死吗?没那么容易。”说着话,挥掌迎了上去。 六个人都知道昙月大师的本领,心想这下王重阳性命不保。 王重阳被四个女子逼入西边洞中的石室里,想要脱身出去,却被她们死死缠住,那四个人也并不跟他拼命,只是缠住他不放,王重阳使出浑身解数,却并不能将她们悉数击退。他知道自己不出去,只怕那六个人一个都逃不出去,但是现在空自着急,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冲进来好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自己的师父东方珂,接着胡雪燕,蛇龟二怪都冲了进来,接过红蓝绿紫四位侍女,斗将起来,王重阳正要让大家一起出去,只听身后一人道:“大家随着王重阳出去,这里留给我。” 大家听了楚云秋的话,都抽回兵器,向外面跑去,四个侍女追到门口被楚云秋手里的那根阴沉竹杖拦住,斗了起来。王重阳跑到洞口,回头看时,只见楚云秋边斗边退,那根绿油油的竹杖挥舞起来,在身前拦了个密不透风,四个侍女人数虽多,但是洞中空间有限,不能一拥而上,楚云秋尽对付得了。于是放心向大厅里跑去。 到那里一看,只见褚春明正在全力抵挡从大门洞里滚出来的巨木,知道那一定是刚才侍女发动了阴阳微尘阵,这种阵势虽然包含这五行阵,但是很显然跟一般的五行阵不同,如果你按照一般的五行阵去破解,一定会上当,受到伤害。所以急忙叫住他。 王重阳不知道,刚才褚春明已经试探过了,如果不是他行事一向谨慎小心,只怕现在已经受了重伤。 王重阳将褚春明替换下来之后,使出修月掌中的一招,就是妙空大师指点他用来破解木行阵的一招,轻轻拍了过去,他从来没有试过,也不知道这招管用不管用,如果管用还好,一旦不起作用,那么他自己一定会被那些巨大的木头压成肉饼。 他一掌拍出,就见已经飞到头顶的巨木突然飞了回去,将后面的大木头也撞回到大门洞里,随后一切幻境都消失不见,他急忙呼唤大家往外冲,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那声长啸,声音虽然不强,但是王重阳一听就知道是昙月大师发出的,而且在啸声想起的时候,却是向着这边飞快地接近,知道不妙,立刻教大家逃走时,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王重阳做梦也想不到,昙月大师的身法有这么快,简直可以说是如响斯应,当啸声刚刚响起时,距离这里至少有十里远,没想到啸声甫歇,人已经赶到。这中身法,彻底让王重阳惊呆了。 接下来蛇龟二怪跟昙月大师过了一招,他们发出的攻击力量也大大震惊了他,让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站着没有动,当蛇龟二怪准备第二次进攻时,他才突然想起妙空大师的话:关键的时刻使出修月掌,一定能够打昙月大师一个措手不及,为大家创造出逃走的机会。 王重阳一掌拍出,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如无物,随即感到一阵疾风从自己的身边刮过,吹向昙月大师。 噗的一声轻响,两人的手掌打在一起。 王重阳感到对面像是一座大山,但是他的身后同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过来,推着他的身体向前冲过去,硬是将那座大山给推开了。 昙月大师见王重阳派出轻飘飘的一掌,看上去绵软无力,连棵小树都打不断,只要自己的内力一吐,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但是她现在还不想要王重阳的命,所以在最后的关头,她收了两成力,不然那一掌会将王重阳打得骨断筋折,五脏全碎而死。 没想到两人的手掌刚接触的时候,王重阳的力量并不大,但是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内力滚滚而来,沛然不可抵御,昙月大师急忙催动内力抵挡时,已经晚了一步,身体被那股大力推着向旁边移过去,虽然自己不断地加力,可是对方的内力也在成倍地增长,转眼间昙月大师已经将内力从两成提高到了六成,但还是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幸好王重阳的掌力不是瞬间爆发,不然这一下一定会打伤了她。 一转眼,昙月大师的身体被推倒了一边,王重阳跨步上前,站在了昙月大师刚才站着的地方,挥起一掌又向昙月大师拍去,同时大叫一声道:“快走。” 适才这种情景当真是震惊了所有的人,凛然犹如天神的昙月大师,竟然被王重阳轻飘飘的一掌给逼得退了一丈多远,一时间大家都忘了要逃,呆立在当地,直到王重阳大喊一声,他们才如梦初醒,急忙飞身向王重阳身后的大门洞逃去。 这时距离大门洞最近的是蛇龟二怪,他们刚才本是冲上去要跟昙月大师动手的,其次是褚春明,然后是胡雪燕和东方珂,楚云秋因为抵挡那四个侍女落在了最后。 但是蛇龟二怪刚才吃了昙月大师一掌,心中虽然惊惧,但是都憋着一肚子怒火,看到王重阳跟昙月大师动手,似乎站了上风,便不再想着逃走,两个人心意相通,对望一眼,挥动手中的兵刃,从斜刺里攻了上去,跟王重阳形成夹击之势。 褚春明本来也可以逃走,但是他眼见妻子在最里面,仍然在跟四个侍女动手,唯恐她被绊住了逃不走,所以也不肯先走,反而飞身向里面冲去,要帮助楚云秋摆脱四女,夫妻二人一起走。六个人中,只有东方珂和胡雪燕两个人向着大门洞跑去。 两个人刚到大门洞,忽然一阵劲风从旁边吹过来,劲风刚刚触体,两个人都感到寒气袭人,冷砭肌骨,急忙回头看时,却没有看到有人,接着一愣神的工夫,一股大力压到,东方珂双掌前推,要抵挡住它,忽然身边人影一闪,胡雪燕已经抢到了他的身前,双爪交叉向前面打过去。 东方珂刚要叫胡雪燕让开,胡雪燕的身体忽然像断线的风筝,嗖地一下从他头上飞走,东方珂知道不妙,一伸手没有抓住胡雪燕,自己的身体也被大力撞得飞了起来,忽觉右手手腕一紧,身体被拽的向另一个方向飞去,直穿出过道,飞出了大门。 东方珂想要停下来,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停不下来,速度依然非常快,照着对面的石壁直撞过去,不得已双掌向石壁上面打过去,砰的一声,双臂喀喀都被震得脱了臼,脑子刚想着“雪燕还没有逃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还没有掉到地上便昏死过去。 王重阳一掌将昙月大师逼得离开了出口,心里一喜,急忙上前站住这个位置,教大家快逃,没想到六个人听了他的话,四个没有逃,两个人过来跟自己夹击昙月大师,一个去救自己的妻子,只有师父和燕姐跑过来。这时对面的昙月大师一掌拍了过来,掌风还没有到,王重阳就感到一股如山的压力当头压到。 他知道昙月大师已经动了真怒,这一掌威力至大,难于直撄其锋,但是师父和燕姐恰在这时跑到了自己的身后,只要自己一闪身,这惊人的掌力便会全打在他们俩身上,凭他们俩现在的实力,只要被掌风扫到都能重伤要命。 不得已,王重阳只得站着不动,迎着那股如山之力拍出一掌。 ------------ 第二五三章 素月流辉 昙月大师被王重阳轻轻一掌逼得退了一丈多远,惊讶之余,羞愧难当,自己修行上百年,已成之后,试问天下谁人能够一招将自己逼退这么远?即便是自己刚才心存疑忌,没有使出全力,但自己的内力随念而生,并不需要一个准备的时间,即便是突然间被人占了先机,也照样能够立刻将内力提到十足。 但结果却是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掌逼退了一丈多远,昙月大师本是一个天纵奇才,一旦失利,并没有惊惶,随即展开反击,身体在空中向后退的过程中,突然就直接扑了回来,没有凭借任何东西,就那样硬生生的冲了回来,一掌拍向王重阳胸口。 这一下她不再有所顾忌,使出了八成内力。余下的二成内力打向了扑上来的蛇龟二怪。 王重阳想也不想,一招素月流辉,迎着昙月大师的手掌拍过去。幸亏他使出了这一招,才救了东方珂和胡雪燕一命。 原来这一招素月流辉,它的内力非常奇怪,并不是直来直去,而是从发招人的掌心向四周发散,就像是明月的光辉照耀四方。昙月大师的本领真可以用震古烁今四个字来形容,一旦全力施为,足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即便是比起当初她的两个师父,绿毛秦休和无心神尼,只怕也不遑多让,只是现在她面对的虽说是王重阳,其实是在跟自己斗,王重阳所用修月掌功夫,本事运动阴阳微尘阵用的,他的每一张使出,自己的内力只是做一个引子而已,绝大部分的掌力,其实是微尘阵发出的。 这招素月流辉恰好有发散对方掌力的作用,已经使出,微尘阵便开始运转,将昙月大师的多半掌力分散开去,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依旧打了过来,即便如此,东方珂和胡雪燕也难于承受,胡雪燕被掌风余力波及,还没有完全吃上力,人便飞了出去。 王重阳一见胡雪燕被打飞,生死难卜,不能再让东方珂受伤,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带,将东方珂的身体甩了出去,只是危急之时,王重阳刚刚拼命接了昙月大师的一掌,力量拿捏不准,这一下力量太大,东方珂被甩出去五六丈远,空中停不住,最后仍然被那一撞之力震得昏死过去。 这里两招刚过,那边楚楚动人夫妇已经将四个女子打退,双双飞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昙月大师那里还会再让人逃出去,她举起右掌照着王重阳呼的拍了过去,左手掌在一边逆时针转了半个圆圈。 王重阳见状,赶紧举掌相迎,没想到昙月大师的这一掌来得很凶,王重阳那一掌打过去,却打了个空,那股滔天的内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身体被自己的掌力引得朝前跌出两三步,刚要站稳,旁边又有一股力量拽着他向横里走。 王重阳身子已经斜得跟地面成了四十五度角,他顺手拍了一掌,硬是站住了,眼见蛇龟二怪刀矛朝着昙月大师的脊背劈刺过去,赶紧上前夹击,没想到人影一闪,昙月大师没了踪影。 王重阳虽然没有看到,但知道昙月大师一定是去大门洞的出口,所以顾不得闪避对面打过来的一刀一矛,回身朝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一掌打去。蛇龟二怪一见昙月大师没有了踪影,赶紧往回收兵器,刀矛在距离王重阳的头胸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住,心中禁不住连叫两声惭愧。 王重阳一掌拍出去,人才转过身来,见洞口没有人,楚楚动人夫妇两个已经赶到那里。就在王重阳的掌力刚刚打到出口的时候,人影一闪,昙月大师站在了那里,一爪抓向楚云秋的天灵盖,就在这时,王重阳的掌力已经如滔天巨浪打了过来,这一下出其不意,昙月大师只得身体疾转,挥左掌去接王重阳的进攻,而右手手爪对着楚云秋的脑袋照抓不误。 楚云秋眼见得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门洞,忽然一股劲气从天而降,一下子将她的身体罩住,抬头看时,只见昙月大师的一只雪白的手爪当头抓到,吓得魂飞天外,就在这时,后背一股大力撞过来,将她的身体撞得直飞了出去。 出了大门口,她落下地来,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时,后面褚春明并没有跟过来,知道适才那一股力量一定是褚春明发出的。只是自己被这一撞之力推出来,脱离了昙月大师那一抓,褚春明岂不是正好落到了魔爪之下? 想到这里脑子里嗡一声,举起阴沉竹杖又冲了回去,奔到过道口一看,只见昙月大师背向而立,堵在洞口,两只手掌上下翻飞,抵挡着王重阳和蛇龟二怪的联合进攻,只是看不到褚春明,心中非常惊惧,以为褚春明一定是被昙月大师给害了,一声惨叫,挥起手中的竹杖,合身朝昙月大师扑过去。 褚春明奔到楚云秋身边,两人联手,三下五除二便将四个侍女打退,他们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心有灵犀一点通,当即双双向后跃开,转身朝着大门洞跑去。 此时王重阳和蛇龟二怪正在夹击昙月大师,他们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功夫怎么突然间都变得那么厉害,简直是匪夷所思,知道昙月大师功夫太高,自己夫妇上去也是白饶,帮不上一点忙,倒不如先逃出去,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这样对他们的帮助更大,当下脚下用力,朝宫门疾跑过去。 楚云秋在前,褚春明在后,眼见得楚云秋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过道,忽然旁边人影一闪,昙月大师的一只手爪朝着楚云秋当头抓到,这一下要是抓上了,楚云秋焉有命在?褚春明急忙冲上去,用身体将楚云秋主撞走,自己举起双掌,竭尽平生之力奋勇向上打去,嘴里开声吐气,嘿的一声。 褚春明只觉头上似乎有一座大山压到,虽然竭尽全力,仍然不能抵挡不住一丝一毫,双膝一软,噗通跪在石头上,双臂一屈,对方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头皮,褚春明心中长叹一声:吾命休矣。 就在这时,忽然头上的压力一轻,昙月大师的手掌离开了头顶,但是褚春明的两只胳膊已经不听使唤,软软地垂了下来,他知道这里是死亡之地,急忙站起来想继续向外跑,结果连惊带吓,身体脱力,刚站起一半,眼前一黑,仰天一交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蛇龟二怪跟王重阳三个人合力对阵昙月大师,只是在一开始稍稍占据上风,一旦昙月大师醒过神来,知道了他们的真实本领,将他们当作真正的对手看待,他们三个立刻便由攻转守,顾此失彼,手足无措起来。 蛇龟二怪联手对敌,他们的本领极不稳定,一会儿平淡无奇,一会儿突然神奇,只是平淡的时候越来越多,神奇的时候越来越少,不过他们神奇的时候确实十分的犀利,昙月大师也不敢小觑,再加上他们神奇的时候一点规律也没有,你觉得他们该神奇了,他们偏偏一直平淡,你觉得刚刚神奇过,应该平淡一阵,他们却突然有神奇起来,所以虽然平淡的时候居多,但是昙月大师却时时刻刻都得把他们当他们神奇来对待,所以虽然蛇龟二怪的功夫不强,但是昙月大师却不敢掉以轻心,麻痹大意。 王重阳这边施展修月掌与昙月大师对阵,他一开始尚没有多大的信心,随着修月掌屡建奇功,自然信心大增,施展起来渐渐得心应手,越来越流畅,修月掌引动阴阳微尘阵,发出的威力也是越来越大。 但是王重阳并没有因此而占得主动,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这里修月掌的功夫越来越强,昙月大师那边的功力也是越来越大,始终压制着王重阳打。最初昙月大师没想到王重阳有如此大的威力,所以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到她震惊过去,稳住阵脚,渐渐加强自己的攻势,王重阳就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不过昙月大师要想伤到王重阳也不是很容易,更不用说在她的另外一侧,还有两个不是爆发出极大威力的蛇龟二怪,多多少少也要牵累她一些精力。 昙月大师见王重阳每一招发出都是十分的轻松,内力也极有限,但是一旦发出之后,他的内力便源源不断的增强,犹如潮涌一般,而且越往后越强大。这根一般人的功夫正好相反,一般人的招式都是在刚刚发出时强大,再往后越来越弱,时间越长,攻击力越弱。 她觉得非常奇怪,于是一边动手,一边细心观察,过了一会儿,果然被她看到了其中的奥妙。 昙月大师过来的时候,王重阳已经使用过一次修月掌,一掌破掉了木行阵,但是她没有看到,后来她跟王重阳动手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怪怪的,似乎气氛有些诡异,至于是什么古怪,她当时正在惊异王重阳和蛇龟二怪突然增强的功夫,所以没有感觉出来。等到她慢慢将局势掌握住,开始有了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周围的形势,很快便看出了个中的奥妙。 这一看出不要紧,让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的昙月大师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由不得惊恐起来。 ------------ 第二五四章 围攻 昙月大师在稳住阵脚之后,开始观察跟自己对阵的三个人,想要找到他们突然爆发超级力量的原因。蛇龟二怪的功夫看似平淡,但是偶尔便会来个强力爆发,昙月大师知道他们俩一定是配合上的原因,似乎这两个人的兵器功夫正好是互补互利的,就像是阴阳两仪,单阴单阳都是极其偏激的,威力有限,但是一旦阴阳相配,又得到合理的调和,局面便大为改观。 幸好这两人似乎疏于配合,只能偶尔擦出一点点火花,对昙月大师的威胁还不是很大,只有一点点的干扰而已。如果他们俩配合精熟,能够长期保持高强度的攻击力,就能跟王重阳构成掎角之势,那样对昙月大师的威胁就大了。 真正让昙月大师重视的是王重阳。昙月大师对王重阳的功夫是非常清楚的,他第一次进玄妙宫,功力尚不及东方珂和胡雪燕,接下来没来一次,都让昙月大师惊讶一次,这小子的功力简直是一次一个样,看上去又不像是有意隐瞒,但是惊讶归惊讶,王重阳的功夫进步再快,都尚不能对昙月大师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即便是上一次上古虎符上的神虎入身,也同样不能放在她的眼里。神虎虽然厉害,一旦自己的庐舍脱离了它的控制,拿下它就已经不在话下。 但是这一次真正不同,艺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逼退,而且这个逼退她的人竟然还只是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小孩子,直到她将内力提到了六七成,仍然不能将王重阳拿下,王重阳现在看起来非常吃力,但是他的掌力后劲十足,自己只能压制住他,却不能打败他。 她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个无行天尊用了移魂入体之术,进入了王重阳的身体里,利用王重阳跟自己斗,但是昙月大师曾经跟无行天尊动过手,无行天尊的功夫主要还是印度的瑜伽神功,还有一种在中原学会的少阳神功,他的本领虽强,但是比起自己来还是颇有不如,这样移魂入体之后,他的功力会大打折扣,不会这么强劲。 另外,王重阳发出的攻击,主要的力量似乎不是来自他的体内,而是来自他的体外,冥冥中似乎有个大本领的人在帮他的忙,当他的手掌打出去之后,那人随着打出,所以他的掌力总是先弱后强,而且是越来越强。但是什么人的隐身术能够瞒过自己的双眼? 还有,王重阳的功夫并不是那种瑜珈术,也不是少阳神功,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功夫,隐隐约约觉得竟然跟跟自己有些相似之处。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看出来了,王重阳的掌力正是来自周围,而且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然后顺着他手掌击出去的方向攻击,这样,王重阳的本身的掌力仍然是很有限,但是这种汇聚而来的力量却是沛然无穷,现在,自己还能够轻松应付,但是这明显是因为他对这套掌法钻研不深,运用不熟练造成的,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假以时日,王重阳能够深入领悟到并且掌握这套掌法的精髓,那样岂不是天地万物的力量都能为他所用,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当然这不过只是一个推理而已,但是谁能保证它不会变成现实,到那时,只怕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昙月大师想到这里,心下深觉骇然。但是很快她便看出不是这么回事。那种巨大的力量不是来自什么天地万物,竟然是来自玄妙宫中的阴阳微尘阵。 这个发现给她心灵带来的震慑,丝毫不亚于先前的那个假设。王重阳竟然能够用一种掌法带动自己摆设的阴阳微尘阵,很显然他对于阴阳微尘阵有相当深入的研究,真阳才能带动阵势运动,并且为他所用。这个阵势是自己坐死关之前才研究出来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当时用将近十年的功夫,倾尽了所有的心血,才参悟出来,当世除了自己之外,连自己的师父和徒弟这些最亲近的人都不会,王重阳是怎么学到的呢? 当初王重阳第一次进宫,在出逃时一宝一咒救了他们三个人的命,一宝就是无行天尊的紫焰扳指,一咒就是让阴阳微尘阵暂时失效的法咒。知道无行天尊插手此事,昙月大师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并不是如何重视,毕竟即便无行天尊亲自到来也赢不了她。但是另外的一咒却不能不查个清楚,但是她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一点头绪,因为出关之日迫近,不得已暂时将它放下。 现在看来真的有能人在王重阳的背后指使他,帮助他,很显然,这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目的一定是要阻止自己顺利出死关,如果自己不能顺利出关,就会应了六十年前入关时罚下的大誓愿:如果不能参透天人之变,成就无上正等正觉,甘愿受天诛而死,化为飞烟,魂魄不留。 想到这里她感觉到兹事体大,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成败,不能在轻忽,在出关日期到来之前,必须弄清楚,而弄清楚的关键当然就着落在王重阳身上,逃走几个血食不要紧,会有更多送命的人源源不断地到来,王重阳无论如何不能再放走。当然玄龟和白蛇那两个畜生也要一并擒获,以便探究他们功夫配合的奥秘。 想到这里,昙月大师忽然加大的攻击力度,每一招发出都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喷涌而出,对面的三个人都觉得那种力量铺天盖地而来,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死撑。昙月大师背后的楚云秋,更是被大师强大的护体神功远远地拒在一丈开外,根本到不了跟前,昙月大师连看都不去看她一眼。 现在蛇龟二怪和王重阳都生了逃走之心,大厅里处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两个,一个是胡雪燕,一个是褚春明,都晕倒在地,褚春明距离大门洞很近,而胡雪燕却远在东边的石壁根。王重阳一边奋力抵抗,一边想着怎么将昙月大师调开,然后抢了胡雪燕和褚春明逃出去。 办法还没有想出来,他忽然发现,不要说抢了人逃走,即使是自己独身一人,只怕也很难逃走了。昙月大师的一只手掌牢牢地将王重阳罩住,无论他使出什么样招式,朝哪个方向冲突,都很难一下子脱离昙月大师的手掌,只要不能一下子摆脱开,那他就逃不了。 王重阳连续试探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但没有成功,反而使他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因为当他心不旁骛的时候,最能发挥修月掌的威力,堪堪可以抵挡住昙月大师,一旦一心两用,不能集中精力,便不能有效调动阴阳微尘阵为他所用,掌上发出的力量立刻大减,被对方强大的攻势逼得喘不过气来。 王重阳偷偷瞟了蛇龟二怪一眼,希望他们能够给予自己一点帮助,结果看到他们俩比自己还狼狈,别说过来给自己帮忙,连自保都做不到。 原来昙月大师调整了方略,原来她将重点放在王重阳身上,结果王重阳的功夫韧性非常大,一时之间难于制服,而那边两个怪物却时不时地给她制造一些麻烦,让她好几次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于是她将进攻重点转向了蛇龟二怪,决定先拿下他们俩,剩下王重阳一个人就好办了。 白蛇和玄龟两个人的配合完全是误打误撞碰出的火花,他们俩先前是一对冤家,见了面非吵即打,很少有和睦相处的时候,所以几乎可以说没有过联手对敌的经验,也就谈不上什么配合,当初他们俩为了强夺王重阳这个食物大打出手,结果被北邙山的竖刁渔翁得利,轻松抢走了内丹,内力剩下不到一半,惊惶骇惧之下,更谈不上什么配合,这次偶然发现竟然可以跟昙月大师斗上几个回合,都是非常的兴奋,所以有机会逃却不逃,帮助我参与夹击昙月大师。 只是他们的功夫时灵时不灵,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也就不能充分发挥这种本领,只能在心里连连祈祷,盼着神奇的情形多多出现,但是事与愿违,他们俩心中杂念一生,神奇的时刻便一去无影踪。恰好在这个时候,昙月大师将进攻的中心调整到他们这边,两个人立刻变得手忙脚乱,不住倒退。 昙月大师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了他们俩这边,并不是说主要的功力放到了这边,如果是那样的话,依照之下就会要二人的性命。她的主要功力仍然是放在王重阳身上,只是相对而言,将蛇龟这边稍稍加强。她也不敢大量减少对王重阳的攻击力,怕王重阳身上的压力不够趁机逃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无论如何,她想要得到的是王重阳。 蛇龟二怪感到对面涌来的力量越来越大,压得他们喘息困难,不得已步步后退,昙月大师步步进逼,而她的一只右掌将王重阳牢牢吸住,带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王重阳眼看着蛇龟二人越来越狼狈,不但没有想着趁机逃走,反而增加了对昙月大师的攻击,希望以此来缓解那两人承受的压力。昙月大师也不跟他硬碰,只是不即不离地跟他颤抖,不给他喘息调整的机会。就这样,蛇龟二怪在前面退,昙月大师带着王重阳在后面追,不一会儿便到了大厅的西北角。 蛇龟二怪承受的压力越大,他们就退得越快,也没有注意后退的方向和路线,等他们俩发现不妙时,已经被昙月大师封到了死角,用尽力气也冲不出来了。 ------------ 第二五五章 化剑,脱难 王重阳见蛇龟二怪被昙月大师逼到了大厅的角落,左右冲突,就是根本就无法出来,于是便不断加强攻势,希望能够将他们俩解救出来,但是昙月大师进攻时一时不能把王重阳止住,要防守起来,王重阳用尽浑身解数也难于让昙月大师移动分毫。 王重阳看到蛇龟二怪的脸色越来越红,尤其是白蛇的脸,原来煞白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现在简直就是一张鲜艳的红纸,而玄龟的连早已经成了紫茄子。他知道两个人现在一定呼吸困难,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影响到他们的内力: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王重阳接连猛攻了一阵,发觉根本撼动不了对方,知道自己的功力跟对方相差甚远,一旦僵持起来,对自己很是不利,当初妙空大师就曾对自己说,修月掌要在关键时刻用,一旦让昙月大师错愕吃惊便趁此机会赶紧逃走,自己确实是在关键时刻用了修月掌,而且给昙月大师造成的影响远不止是错愕吃惊,甚至将她逼退了一丈多远,那时候他要是走,真是轻而易举,但是他要让跟来的所有人都逃走,最终便让自己陷入其中,难于逃脱。 可以说自己造成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现在必须跟蛇龟二怪团结一致,同心协力,才有可能逃走,虽然逃走的希望不大,但毕竟还是有一丝,如果蛇龟二怪被打倒,自己也就完蛋了。王重阳接连猛攻了一阵,并没有解决问题,蛇龟二怪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很快就会崩溃,但是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现在只有一点可以感到欣慰,毕竟还逃出去两个。 蛇龟二怪的动作越来越慢,两个人退缩在西北边的角落里,挤在一起,眼里露出了愤怒的绝望,似乎想要跟昙月大师同归于尽,但是看来他们也就是在临死前想想了。 接下来就是自己。 王重阳大叫一声,鼓起余勇,一招日月同轨,双掌一前一后,向着昙月大师攻了过去,人还没有到,自己都感觉到两股劲风从身体的左右两边刮过,随着自己的手掌向前冲去。 蛇龟二怪似乎也知道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两个人能同时一声长啸,将体内残存的内力全都催动起来,丈八蛇矛,龟甲盾,明月弯刀同时举起来向昙月大师劈刺过去。 同时旁边传来了一声娇叱,一条人影裹在明晃晃的剑光中,闪电般向昙月大师飞刺过去。 昙月大师丝毫不为所动,身体微微转动,两个手掌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分别拍向王重阳和空中飞来的那道剑光。 王重阳这一招日月同轨使出,自己都感觉到身体十分舒坦,威力相当的惊人,但是昙月大师这时也将内力提升到了八成,一掌拍到,双方经过了一刹那的僵持,王重阳竟然觉得自己后力不继,身体扛不过对方的掌力,胸口热血翻滚,腾腾腾腾,连退数步,内力似乎成了决堤的洪流,在身体里到处乱窜,竟然无法弹压得住,似乎就要走火入魔的样子。这一下将他吓了个魂飞天外。 内力的崩溃不前不后,恰恰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当真致命。 昙月大师左手拍到空中,手指一屈一弹,铮的一声脆响,空中刺来的那道剑光被她纤细的手指弹中,一个人影倒翻出去,看那样子很像是妙慧。但是王重阳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无法顾及别人了。 昙月大师刹那间打退了空中和地下攻击的两个人,身体微微一转,蛇龟二怪的三把兵刃恰好攻到她的面前,她张开的两掌一合,啪的一声,连兵器带人猛到一起。 这一下力量到处,一定会将两人排成肉饼,甚至都分不出谁是谁。王重阳都有些不忍心看这种惨象了。 就在这时,昙月大师的双掌之间突然发出一道奇亮的光华,比闪电还要亮好几倍,刺得人眼睛无法睁开,耳听得一声轻咦,昙月大师的身体闪向一边,那道光华朝着王重阳的身体飞过来,王重阳现在体内的内力正在失控状态,无法移动,眼见得就要透身而过。 王重阳听到一声惊叫,身体赶到一冷一热两股强风拂体而过,感觉心里的烦躁一静,本能地伸手向前一抄,将一件东西抄在手里,就在这时,昙月大师一声叱咤,十指如钩向着王重阳抓过来,王重阳也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挥起来就朝昙月大师打过去。 唰的一道光华闪过,昙月大师那道光华逼退。王重阳刚要乘胜追击,就听妙慧在身后喊道:“大功告成,快走。” 王重阳闪目看时,不见了蛇龟二怪,想来他们趁此机会已经逃走,刚要转身去救胡雪燕和褚春明时,肩膀被妙慧一把抓住,身体被带到空中,腾云驾雾一般向着大门跑去。 眼看已经到了大门洞,人影一闪,昙月大师挡住了出口,王重阳急忙挥起手中的东西打过去,但是这下已经没有了那道光华,好像只是一根黑白相间的棍子。 昙月大师冷笑一声,伸手便抓了过来,王重阳恐怕手里的东西被她抓走,用力一抖,不想手里的东西突然又放出光华来。昙月大师似乎对这道光华颇为忌惮,不敢空手全抓,手臂一摆,手爪转了一个圈,将王重阳手里的东西带到一边,刚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王重阳,忽然觉得脚下一紧,被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裹住。 昙月大师大吃一惊,什么东西能够无声无息地接近自己,将自己的双腿保住,急忙低头看时,只见是一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她手起一掌,啪的一声,正打在那怪物的半个脑袋上,将他剩下的半个脑袋打了一个稀烂,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骷髅头。 但是那鬼物并没有四,仍然紧紧抱着她的双腿不放,昙月大师右脚一踢,哗啦一声早将那个怪物踢得分了家,变成好几块飞了出去,耳听得飕飕两声,王重阳和妙慧双双抢过她的身边,向大门方向飞去。 昙月大师一声厉吼,闪电追去,到了宫门那里堪堪追上,伸手一捞,对面忽然打过一件暗器,她左手迎上去一下将那个暗器抓在手中,用手不变继续抓向王重阳的腿脚,眼看就要抓住,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边光华闪耀,雷声炸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经满看时,果然自己的手爪已经伸到了宫门外边。 昙月大师大为惊恐,急忙往回收手,转身往宫中逃去,身后一个炸雷打过来,正打在她的背心,将她的心脉震得直颤,忍不住一声惨叫,化作一道灰烟急急逃向大厅里面去了。 王重阳被妙慧抓到空中向宫门逃去,但是昙月大师正站在大门洞的出口处,这样飞过去,那不是自取灭亡吗?但是其时危急系于一发,根本没有他说话时间,两个人已经飞到了昙月大师的面前。 王重阳急忙催动内力,准备迎接昙月大师的凌厉一击,没想到关键时刻,昙月大师忽然低头向下看去,接着挥起手掌向下打去,急忙看时,却见一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在底下仅仅抱住了昙月大师的腿脚,虽然他尚不能伤害到昙月大师,但是他冷冰冰的身躯着实吓了昙月大师一大跳,使得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分神下顾,给了王重阳和妙慧逃走的机会。 王重阳一见那人正是被昙月大师残害的北邙山二竖之一竖刁,眼见昙月大师挥掌拍去,心中大惊,刚要上前攻击昙月大师,身体却被妙慧抓着,如风一般从昙月大师的头上飞过。 啪的一声,昙月大师已经将竖刁剩下的半个脑袋打了个稀烂,腿一抬,哗啦,又将竖刁的半人半骷髅的身体踢成了好几块,四散飞去,一转身朝着王重阳和妙慧追来。 王重阳心下很是歉疚,如果刚才不是竖刁突然出现保住了昙月大师,只怕自己想逃也逃不了。竖刁的突然出现,让昙月大师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弯腰低头去看,弯腰去打,这一下正好给妙慧和王重阳留下了逃走的空间,两个人履险如夷,硬是从昙月大师的头上飞过去。 昙月大师虽然落后了半步,但是她的速度仍然非常快,大门洞只有两丈长,妙慧的飞行速度也不慢,又是先发制人,等昙月大师转身时,他们已经飞过了门洞的一半,但是当他抓着王重阳飞到大门的时候,身后劲风袭人,昙月大师的手爪味道,凌厉的指风已经笼罩了他们二人,触体如刀,疼痛难忍。 幸好妙慧早有准备,人已经到了大门,突然回头,将手里的一件暗器朝后面打去,那件暗器很大,却没有一点光华,速度也不是很快。昙月大师根本就没有将它放在眼里,即便是阴雷之类的爆炸物,昙月大师也照拿不误,根本伤不到她,而她是另一只手爪仍然抓向王重阳。 她的心里虽然恨妙慧,但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王重阳。 王重阳的上半身已经到了宫门之外,忽然感到右腿脚踝处一阵刺骨疼痛,回头看时,只见昙月大师的纤纤小手变成了五只尖利的钩爪,已经碰到了自己脚踝的皮肉。这一下被她抓伤,只怕立刻酥烂。 就在这时,身后一片电光乱闪,沉雷炸响,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昙月大师已经一声厉嚎,逃回宫里去了。 妙慧手提着王重阳落到地上,王重阳忽然感觉自己的右脚一点知觉都没有,身体一歪,差点栽倒。 ------------ 第二五六章 笑里藏刀 妙慧和柳燕娘他们三人被红英带进月宫大厅旁边的一个石室里里面已经有五六个人,到了里面,红英让他们四个人站在另一边,对着那五六个人站着,然后开始为他们配对。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任由她挑选搭配,妙慧听王重阳说过,猜想接下来一定是比武,从中选出功夫较强的人去修炼玄阴刺,充入那些攻打石壁莲池的行列。 妙慧在进石室之前已经看到了蓝玉仍然守在大厅的出口,她知道王重阳为人朴实诚厚,随机应变不是他的长处,不知道他能不能见到他的师父和姐姐,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够出的了那道门,心里一直在想着怎么帮助他。 恰好跟妙慧对阵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好色之徒,一见妙慧美如天仙,比起红英姐妹四个还要胜上一筹,不禁心花怒放,想入非非,只觉自己能够跟她分在一组,一定是天意,还没有动手便不住地给妙慧飞媚眼,妙慧的目光有时候偶尔扫过他站的地方,他便立刻做出各种各样肉麻的姿态。 最初妙慧没有理会,后来忽然有了主意,眼见柳燕娘跟一个胖大的和尚对阵,本来柳燕娘的功夫不如对方,但是胖和尚却故意输给了柳燕娘,输了之后还美滋滋的。接下来该俏书生乔春出场,妙慧却抢先跳起来走到场内,指着自己的对手,让他快来。 那位公子早就盼着这一刻,准备到时候先给妙慧一个厉害瞧瞧,然后在做出一番怜香惜玉的行为,最后牺牲自己的名誉成全对方,这样一定能够打动她的芳心,所以一见妙慧召唤,如听纶音一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垂手听令,竟然没有看一下红英是不是同意。 两人动起手来,这个公子虽然手底下不弱,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望,但是到了玄妙宫传人的手里哪里还是对手?原来准备上来先使出自己的拿手三绝技,没想到一招还没有使完,右手手腕一凉,直到右手抓着他的小飞叉掉到了地上,还不知道自己的手臂被削断了。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钻心疼痛,嗷地一声惨嚎起来。 众人见这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看上去似乎弱不禁风,没想到出手如此狠辣,只不过是一场比武,她竟然将人家的手掌给切了下来,而且大家刚才都没有看清那一招是怎么发出的,只觉亮光一闪,那位公子的手便掉到了地上,飞叉还紧紧握在手心里。大家惊讶之余,又抬头去看妙慧,有些人的眼里满是愤怒。 妙慧站在那里,双手放在背后,长剑扔在鞘里,似乎根本就没有拔出来过,她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几个人,不紧不慢地道:“我看你们几个都不服气,想来试试尽管放马过来,不要做敢怒不敢言的缩头乌龟。”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众怒,有两个人同时跳出来,一人指着妙慧破口大骂:“无耻贱婢,如此凶狠,老子就是不服,要抓住你这贱婢吃血喝肉啃骨头。”这人本是先前那位公子的好友,愤怒之下说话也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 另一人见有人出头,刚要退后,妙慧长剑已经出手,唰的一声刺向那人,道:“不要走,一个不够打,两个才过瘾。”顺便飞起一脚,将仍站在一边发愣的断手公子踢飞,三个人你来我往动起手手来。 红英见好好的一个选人比武变成了混战闹剧,连声呵斥,但是三个人谁都不肯听,红英心中恼怒,暗道:“先让你们斗个痛快,一会儿再给你们点颜色,到那时才叫你们知道姑奶奶的手段。” 这一番比斗跟刚才不一样,刚才那一场妙慧动手太快,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位公子的手掌已经掉到了地上,这次两个人虽是激于义愤而出手,但是都知道妙慧不好惹,所以出手攻击时,都做好了防范,十分谨慎。而妙慧也不像刚才那样快速犀利,长剑舞起来,专门刺向对方的兵器,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屋里的人看了都有些不知所以,看妙慧的身手,应该有很多可以一击制胜的机会,但是她好像不想立刻结束争斗,似乎要猫抓老鼠玩个够,手中长剑只找对方的兵刃,并不刺向对方的身体。 那两个人一开始畏惧妙慧出手犀利,自己的兵刃现在身前武器一道墙,将自己守得风雨不透,一见长剑刺来,急忙用兵刃去磕,两件兵器撞在一起,只觉得虎口发疼,手指发麻,几乎拿捏不住兵器,不由得大为震恐,但是眼见长剑刺来又不能不抵挡,接连十来下相撞之后,他们的虎口都被震裂,鲜血迸流,手臂的骨头似乎都快被震裂了。 这时两个人才发现,原来对方的长剑专门找着自己的兵器来撞,有机会刺中自己也不刺,这下才明白,对方一定是想要将自己羞辱个够,然后才动手要他们的命。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两个人惊恐之余,不由得大怒,都抱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不顾危险,拼命地进攻,要来一个玉石同焚。 但是对面的女子功力太强,他们根本到不了她的跟前,到后来,两人的手指都失去了直觉,兵器从手中滑落都不知道,只剩下鲜血淋漓的手掌,还在向前猛攻。 红英一见情形不对,这样下去,一定会死人的,她倒不是在可惜那两人的性命,但是他们都是师父的血食,一旦死了,功用就会大减,师父一定会生气的。 但是现在场面已经失控,那两个人已经近似疯狂,根本听不到红英的呵斥,妙慧能听到,却置之不理。红英知道现在必须止住妙慧,不然事情无法控制。于是长剑一摆,飞身刺向妙慧,叫道:“住手。” 妙慧飞起一脚,将对面的一个人踢得飞了出去,正撞在石室的门上,咣当,将门撞得闪开,关上,又弹开,最后开了一半。妙慧一边跟红英周旋,一边移动位置,透过门缝看到蓝玉已经奔来过来,而王重阳还站在原地不动,正在朝这边张望,知道他一定是在担心自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妙慧适才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王重阳,她怕王重阳没有办法逃走,便故意制造混乱,吸引红英和蓝玉的注意力,以便给王重阳创造机会,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想好了办法,实施起来果然成功,只是王重阳毫不领情,这不是让自己的心血白费了吗? 蓝玉冲进来,跟红英联手,共同对付妙慧,妙慧的功夫虽然高,但也不过比一个人强一些,面对两大侍女的进攻,立刻显得捉襟见肘,左支右绌,但是偷眼向门外看时,东方珂已经不见了,想来已经溜到外面,胡雪燕站在大厅门口,回头瞧着王重阳,满脸都是焦急,而王重阳仍然钉在原地,向着这边望着,似乎还在犹豫不决。 妙慧甚是气恼,便开始高声叫骂,但她不能说得太明,只能夹七夹八地暗示,红英和蓝玉听了都有些不知所以,纷纷呵斥。妙慧在她们俩的联手攻击之下,已经支持不住,她一边骂,一边退,在石室里转了好几圈,每次往门外看时,都看见王重阳站在原地不动,心中甚是气恼,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高声叫骂,不过开始时装生气,现在却是真的生气。 终于她再看不到王重阳了,心里一轻,但是她并没有停止下来,又转了两圈,从各个角度看出去,都没有王重阳的踪影,这才彻底放心。为了给王重阳再争取一点时间,她又斗了一会儿,一边考虑自己怎么收场。 妙慧感觉王重阳他们应该已经走远了,这时她自己也被红蓝两位侍女逼到了墙角,很难再逃出来。她眼珠一转,忽然抛下手中长剑,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起来。 这一下更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红英和蓝玉的长剑已经刺到了她的头顶,急忙硬生生停住,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红英冷笑道:“你人也伤了,微风也出过了,现在想要耍赖吗?” 妙慧抬起头,泪眼盈盈,道:“小女子曾经被他们侮辱,所以看到仇人,分外眼红,恨不得将他们寸寸斩断,方解心头之恨。” 对面的几个人齐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这个疯丫头,怎么会侮辱过你?小姐不要听她胡搅蛮缠,把我们伤成这样,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红英和蓝玉也怀疑妙慧是在撒谎演习,意图回避惩罚,蒙混过关。但是看她的样子十分的纯洁天真,不像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再说受人侮辱的话也不是少女能够随便说出口的,有很多人被人强奸都会选择含垢忍辱,闭口不说,就是怕坏了自己的名誉,如果不是真的,她怎么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妙慧瞪着大眼,看着对面的那几个人,站起身走过去,到了他们的跟前,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摇摇头道:“错了,果然错了。是在对不起,我把你们当成仇人了。你们要打要罚,细听尊便。”说着话便低着头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红英好蓝玉看了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是真的。但是她们都很喜欢妙慧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决定那些人如果真的要动手报仇,她们就出手阻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警报,红英和蓝玉听了都是面色大变,闪身冲了出去。 ------------ 第二五七章 半人怪物 红英和蓝玉冲出石室,蓝玉回身将手一扬,石室的门便自动关上,看上去就像是一面没有缝隙的墙壁。 两个人到了大厅里,发现果然少了好几个人仔细查看之下,竟然都是跟王重阳有关系的人,他的师父东方珂,姐姐胡雪燕,一起进来的蛇龟二怪和楚楚动人夫妇,而且王重阳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蓝玉想起自己在进入里面石室之前,白蛇怪曾经要求出去,说什么要找地方出恭,自己当时就有些怀疑,但是没有料到他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愿意听他说那些粗俗的脏话,便放他出去了。现在想起来,他们一定是要逃走了。 蓝玉将这件事跟红英说了,两个人出去一看,左右不见人影,知道蓝玉的推测不错,急忙发出啸声,告知守在前面的绿云和紫箫,让她们赶紧截击,两个人向前面急急追去。 追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了啸声,知道绿云和紫箫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不知道拦住他们没有。想象刚才过去的时间不长,想来这些人不熟悉宫中的路径,还到不了大厅,便用啸声通知她们两个,让她们守在大厅,不要离开。 就在她们快要到大厅时,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打斗声,知道他们还没有逃走,这才放心,双双抽出宝剑,冲了过去,跟绿云紫箫她们前后夹击,将那七个人堵在是洞里面。 在追来的路上,红英就用啸声向主人昙月大师通报,但是没有得到回应,知道主人此时正在闭关修炼,此时尚没有出关。但是那几个人的功夫她的心里很清楚,除了楚楚动人二人比较棘手室外,余下的几个全都不足为虑,想来自己四个人完全可以对付得了,怕干扰了主人清修,也就不再通告了。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王重阳,单凭一双空手,竟然将她们两个人的长剑拒之门外,用尽所有的本领,不能前进一步。同时前边的蓝玉和紫箫也抵挡不住蛇龟二怪的进攻,二人都是颇为吃惊,心中暗道,怎么两日不见,这些人的功夫都突然变得这么强? 妙慧见自己瞒过了红英和蓝玉,心里也觉得好笑,随即见二人突然神色大变,双双抢出门,同时将石室的门给封住了。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啸声,声音里面似乎颇有些惊慌急促,心想一定是二人发现了王重阳他们三个人逃走了,这时她还不知道逃走的不知是王重阳、东方珂和胡雪燕三个人,而是七个人。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什么动静,想来红英和蓝玉都去追王重阳他们了,这里现在一定没有人管,便向门口走去。 人影一闪,刚才被她削下手掌的那位公子挡在了她的面前,左手托着右手手臂,瞪眼看着妙慧道:“哪里去?” 妙慧笑着道:“外面好像乱得很,我去瞧瞧。” 那人将断臂往前一送道:“这个,怎么办?” 妙慧恍然道:“哎呦,差点忘了。你把手掌拿来,我给你接上。” 那人愣了一下,不相信道:“你能接上?” 妙慧显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道:“那当然。不过得趁热接,不然效果可就没有保证了。” 那人似信非信,但是既然有希望接好,他当然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赶紧将那只断手送过来。 妙慧结果那只断手,抓起那位公子断手臂,将断面使劲往一起一戳,疼得那公子咬着牙直嘘气,差点晕过去。 妙慧并不理会他,伸手从衣兜里面摸出两根长针,嗤嗤两下,插入他的手臂里面,将断开的两截穿在一起,手法非常利索,一松手,道:“好了。” 那公子一愣,瞪着眼道:“这,这,这就算好了?” 妙慧道:“是啊。这不是接到一起了吗?你还想怎样?”等了一下,她又道:“你要是觉得接得不好,那我拆下来重新接一次。” 公子急忙向后一缩手,道:“别……我……你好狠。我跟你拼了。”说着话飞起一脚向妙慧踢过来。 妙慧伸出一只手一接一送,便将那公子给扔了出去,正好撞到后面冲上来帮助他的朋友身上,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断手又掉下来,滚了好远,断臂上只剩下插在肉里面的两根长针。两个人都是怒吼一声,飞身跳起来,想要跟妙慧拼命,但是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门还是好好的封闭着,人却不知到了哪里? 蓝玉使用的封闭之术当然是昙月大师传授的,这种法术虽然高明,但是恰好拦不住妙慧。妙慧到了外面大厅,看到还有好多人盘膝坐在地上,不过他们中的好几个人都在低声议论,看样子一定是在议论刚才发生的混乱。妙慧也不去理会他们,摇摇摆摆,径自走出门去,将那些人惊疑的眼光留在了大厅里。 到了外面的过道里,妙慧见没有人,略微辨识了一下方位,刚刚施展石遁之术,将石壁上叱开一条石洞,忽然人影一闪,拦在洞口,挡住了她的去路。妙慧知道一定是宫中的人,急忙闪在一边,定睛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站在洞口的那个人,其实是不能叫做人的,因为他从头到脚只剩下了一半的身体,另外一半全都变成了骷髅,白骨嶙嶙,上面还沾着一些血丝,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妙慧心里惊惧,表面上却十分镇定,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瞪着一只独眼盯着她看,并不回答她的话,等了一下,忽然开口反问道:“你到玄妙宫来干什么?” 妙慧道:“不管你的事,让开。” 那人离开半张嘴巴呵呵一阵轻笑,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想从这玄妙宫中逃走,就管我的事。” 妙慧听了他这句话,心想这人一定是昙月大师豢养的怪物,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图谋,当下慢慢将手放在剑柄上,冷冷道:“不要多管闲事,免得自己找死。” 那怪物又是仰头一阵呵呵轻笑。这本是一个出手的绝佳的机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妙慧还是没有动。 那怪物笑罢,道:“你看看我这个模样,我还会怕死吗?我倒盼着自己能早点死了,可惜我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妙慧听了那怪物的话,不由得生出一种同情来,心想,这人说的不错,一个人落到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还真不如死了痛快。于是紧握剑柄的手又慢慢松开了。问道:“你……现在……准备怎样?” 那怪物道:“我现在就想死,但是却有些不甘心。” 妙慧忍不住道:“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做吗?” 那怪物摇摇头,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妙慧没有听明白这句话,问道:“什么?” 那怪物道:“我想报仇,可是根本不是那魔头的对手,今生报仇是没有希望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帮助那魔头的仇人,让他们全都逃出宫去,这样就是对那魔头最大的打击。” 妙慧听了那怪物的话,心里一动,但是她尚不清楚那怪物的身份,所以仍然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看着那怪物,想听他再多说点。 那怪物裂开半张嘴冲着妙慧一笑,道:“有一伙人已经逃走了,你不是也要逃走吗?我不知道王重阳能不能把你们这些人带出去,不过有了我的帮助,你们出去一定会更有把握。” 妙慧听那怪物口中呐出王重阳三个字,心里又是一动,道:“你知道王重阳?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请问你的高姓大名。” 那怪物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羞于说出我的性命,等你见了王重阳,他自然会对你说出我的遭遇。好了,估计王重阳他们现在快到大厅了,人家已经在那里洒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说不定现在已经掉入陷阱……” 妙慧听了一惊,道:“英雄,那……怎么办?” 那怪物苦笑一声,道:“英雄二字面谈,我听到耳朵里只觉得是讽刺。如果姑娘信得过在下,就请姑娘跟我来,我自有安排。” 妙慧听了那怪物的话,心中很是犹豫,这怪物看上去如此的恐怖,谁知道他是什么人,是不是安排了什么阴谋。不过从他刚才说话的语气看来,似乎他真的认识王重阳,而且跟他相当熟悉,而她对这玄妙宫的人怀有深仇大恨,说不定他这幅模样就是拜玄妙宫的人所赐。想到这里,妙慧决定随感觉而走,便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跟你走。” 那怪物听了妙慧这句话反而显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伸出右手干枯的骨头大拇指,对着妙慧向上一挑,道:“好样的。我就知道王重阳交的朋友都是好样的。跟我来。”说完转身走进妙慧叱开的石洞里,一跳一跳向前飞奔。 妙慧跟在那人的身后,不即不离地奔跑,一边跑一边闲着这人的身份,现在她已经不再将他当作怪物看待了,但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恐怖丑陋的模样,只得放下这件事,不再想。眼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她做哩。 前面那人对宫中的路途似乎十分熟悉,等到快到大厅的时候,他听了下来,侧耳听了一下,回头冲着妙慧用手比划了一下,告诉妙慧这边有人守着,要绕道前面进去。妙慧点点头,两个人便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大门洞附近。 ------------ 第二五八章 隐身,突袭,脱险 那人停下来,压低声音对妙慧道:“我就躲在这里,等着最后接应你们逃出去。你先找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那魔头十分的厉害,普通的隐身法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不过她来的时候,这里一定乱成了一锅粥,只要你伏着屏息不动,想来她还发觉不了。” 等了一下,他看着妙慧道:“你是王重阳的朋友?” 妙慧点点头,微笑道:“是,我们刚刚认识十来天,我是认他这个小弟弟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人家认不认我这个姐姐。” 那人用很坚定的语气道:“放心,据我所知王重阳的朋友都是最近几天才认识的,王重阳不会辜负任何人,即便向我这样曾经得罪过他的邪派人物。” 妙慧听那人的这句话心里头也说不定是感动,是欣喜,还是嫉妒,想起刚才在九阴宫中,自己用混乱引来洞口的蓝玉,给王重阳制造了逃走的机会,可他就是不动地方,知道自己高声骂了他好几遍,他才离开,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当真少见,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赶紧扭头假装整理头发,轻轻拭去。 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落泪,接着道:“如果你将来跟王重阳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爱护他,帮助他,保护他。” 妙慧道:“他的本事大得很,哪里用得到别人保护?”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的本领一定会很大,但是他为人太单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遇到事情又没有机变,将来行走江湖,免不了会上当受骗,摔很多跟头。所以要有个人来保护他。” 妙慧听那人的话全都是处于至诚,便不敢再开玩笑,郑重其事地道:“放心,只要我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帮助他。” 那人听了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道:“他们就快要到这里了。姑娘,你一定要记住,不论到时候情形有多麽危险,也不管堵在大门洞口的人是谁,有多厉害,你只管带着王重阳往这边冲,我一定能帮助你们逃出去的。切记切记。” 妙慧离开那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走开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人正看着只见,裂开半张嘴微微发笑,接着他的上方飘下一片银色的花瓣一样的东西,等到那些东西飘完之后,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他站立的地方只是一片坚硬黝黑的石壁。妙慧心里一阵怅惘,同时很是佩服那人的隐身法甚是高明。 她唯恐自己隐身术不精,影响了那人,便跑到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钻到了石壁里面,有加上了一层隐身术,刚刚准备停当,那些人已经打着进了大厅里面。 接下来,双方展开对决,对方拦阻不住,突然发动阴阳微尘阵,将他们陷在阵中,妙慧不会阵法,只能在一边看着着急,好在王重阳从妙空大师那里学会了一句口诀,暂时停住了微尘阵。 再后来四个女子将王重阳引进隔壁石室,缠住不放,外面发动木行阵,将大家阻住,楚云秋过去将王重阳解救出来,破掉木行阵,而就在这时,昙月大师如风而至,挡住了大门洞。 妙慧甚至大师的厉害,知道自己即便出去也是白饶,不如等待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说不定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于是便隐忍着没有动。 王重阳和蛇龟二怪夹击昙月大师,他们都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功夫,让妙慧看来吐着舌头缩不回去,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够当面跟昙月大师叫板,所以看到这种情形,彻底将她惊呆了。 王重阳在外面的时候已经让妙慧惊讶了一次,但是那次惊讶跟这次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妙慧此时心里只想着四个字:“天神下凡。”因为只有这四个字才能说明他心中的震惊。除了天神下凡,人间世界中有谁能够抵挡得住昙月大师发出的雷霆万钧般的攻击? 但是三个人毕竟不是昙月大师的对手,后来蛇龟二怪被昙月大师逼到了墙角,无法自拔,妙慧知道昙月大师想要各个击破,一旦蛇龟二怪被打倒,王重阳自然也就不能自保,到了这等危机存亡的关头,妙慧不能在隐身,当即出剑冲了出来,朝着昙月大师飞刺过去。 她知道自己这一下根本刺不到昙月大师,而且自己也为此冒着生命危险,她只盼着自己出其不意的这一剑能够稍稍干扰一下对方,让蛇龟二怪趁机逃出死地。 眼见长剑刺到了昙月大师的身前,昙月大师空手来接,当的一声,剑尖被弹个正着,妙慧全身剧震,抵挡不住对方的神力,身体急速向后翻去,幸好他的宝剑已经炼到绕指柔的地步,能软能硬,昙月大师的那一指弹上去,将剑身弹得上下乱颤,犹如银蛇扭动,嗡嗡作响,这样将一多半的弹力给消除了。如果那把剑是硬质的,只怕一定会落个剑断身亡。 妙慧惊魂未定,只见眼前一片奇亮,就像是闪电划破夜空,刺得人眼无法睁开,所以妙慧也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等亮光过后,她睁开眼睛,只见昙月大师的头发似乎被那道亮光给挑开,在脑后飘散开,看上去犹如黑蛇狂舞,她双臂前伸,十指如钩,抓向王重阳。 王重阳手里拿着一把黑白相间的东西,迎着昙月大师砸过去,那东西身上忽然放射出一道亮光,昙月大师似乎也不敢直撄其锋,不得已闪身退向一边,妙慧见机会难得,王重阳却还在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晕在宫里的那两个人,当即抢上前去,伸手抓住王重阳的肩膀,叫了一声:“大功告成,快走。”径直向大门洞飞去。 人影一闪,昙月大师已经挡在了洞口,妙慧想起了那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所说的话,没有停下,将宝剑横在前面,硬着头皮冲了过去。这一下无疑是送死,昙月大师冷哼一声,刚要举掌去迎。一直隐藏在洞口石壁中的竖刁突然悄没声地钻出来,伸出一只骷髅手臂和一条人手臂,将昙月大师的双腿紧紧保住。 昙月大师没想到有人能够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近自己,并且被人保住双腿,大惊之下,顾不得迎面飞来的妙慧和王重阳,急忙低头去打竖刁,虽然一掌将竖刁的半边脑袋打烂,但是竖刁彪悍的很,仍然紧抱她的双腿不放,等她一脚将竖刁踢散之后,妙慧和王重阳已经趁此机会抢了过去,急急奔向宫门。 妙慧抓着王重阳飞过昙月大师的头顶,知道竖刁支撑不了多久,伸手将脚下的绣鞋抓下来,果然昙月大师从后面直追上来,妙慧将手里的绣鞋反身打去,昙月大师并不惧怕,一伸手将绣鞋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抓向王重阳,不过就这么一点点的延误,王重阳的身体已经到了宫门之外,昙月大师在即将抓住王重阳脚踝的时候,触动了洞口的天诛雷电网,虽然退得极快,但还是挨了一下重的,不敢再留,仓皇向宫里面逃去。 王重阳被妙慧提着飞出宫门之外,落在前面的空地上,王重阳感觉右脚忽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幸好妙慧一把抓住他,才站住了。 妙慧道:“怎么?伤到哪里了?” 王重阳抬起右脚一看,只见脚踝上并没有破裂,也没有浮肿,但是整个变成了乌青颜色,光溜溜的,似乎涂上了一层油水。王重阳伸手轻轻捏着脚踝,结果仍然没有一点感觉。 妙慧赶紧蹲下身来,捧起王重阳的脚踝看着。王重阳的脚上很脏,上面沾了很多泥巴,一见妙慧用她那双洁白细嫩的小手捧起自己的臭脚,心里觉得很是羞愧,急忙向后抽脚,但是被妙慧抓住了。 妙慧道:“别动。”她轻轻转动着王重阳的脚,然后伸出食指在王重阳的脚心轻轻骚动,一边抬头看着王重阳。王重阳摇摇头。 妙慧放开王重阳的脚,道:“这个……好像是……中毒了。”她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王重阳,“你得赶紧想办法驱毒,不然这些毒气一旦扩散开,会要了你的命。” 王重阳道:“中毒?她并没有抓到我。” 妙慧道:“她不用抓到你的身体,只要被她的指风扫中,就能将毒气注入你的体内,所以……你得赶紧驱毒。这里不安全,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我们还是早点离开为是。” 王重阳指指宫门,道:“那……他们几个?” 妙慧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能把他们救出来吗?” 王重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能。” 妙慧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驱掉你身上的毒素,救人的事情要从长计议。想来他们在八月十五之前不会受害的。” 王重阳知道妙慧说得对,朝着宫门里面望了两眼,转身向外走去。妙慧伸手想搀住他,王重阳举起手中的那个东西,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妙慧忽然伸手道:“这是什么?拿来我看。” 王重阳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妙慧接在手里,举到脸前仔细地看。 王重阳自从抓到这个东西之后,一直都没有机会看它一眼,直到现在,妙慧拿过去看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 第二五九章 玄武剑 只见那个东西有三尺多长,是一把样子古怪的长剑,剑尖像是矛尖,剑身是银白色的,弯弯曲曲像扭动的蛇身,护手是一个新月形状,又像是一把弯刀,白光耀眼,剑柄则是椭圆形,乌黑色,上面还有许多的花纹,可能是为了增加握力,避免滑脱。 剑身上刻着两个篆字,妙慧轻轻读道:“玄武。” 王重阳听了以后觉得甚是惊讶,问道:“玄武?” 妙慧道:“是。”她指着剑身上的两个字形给王重阳看。“真是奇怪,这里是玄武谷,这把剑就叫玄武剑,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她扭头看着王重阳,道:“你什么时候得到这把剑的?” 王重阳道:“就在里面大厅里?” 妙慧道:“怎么得到的?我怎么没有看见?”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它……就那么突然到了我的手中。” 妙慧想了想当时的情景,就那种情形看,王重阳*根本没有时间去找什么宝剑,即便是那把剑掉在他的脚下,只怕他不能弯腰去拾。除了自动飞到他的手里,实在也没有别的可能。 妙慧道:“这把剑看起来一定不是凡物,适才你那么一挥,便发出一道白光,连那个大魔头都不敢硬接,退到了一边,可见他的威力。”她把玄武剑还给王重阳,“在没有掌握它的奥秘之前,最好将它藏好,不要让别人看到。” 王重阳道:“为什么?” 妙慧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妙慧笑了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本来没有罪,如果他身上带着一个宝贝,那他就有罪了。” 王重阳还是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一个人本来没有罪,怎么身上有了宝贝就有了罪?” 妙慧笑了笑道:“远的不说,玄武谷中最近死了多少人,不管他们过去有什么罪恶,至少在玄武谷中他们还没有时间做恶,但是他们却将小命丢到了这里。你说,这都是因为什么?” 王重阳想了想道:“玄妙宫里的藏宝。” 妙慧道:“不错,是玄妙宫里的藏宝。这些人都是为藏宝而来,他们大多数互相都没有见过一面,到了这里却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敌。这一切,都是因为宫里的藏宝。” 王重阳明白了妙慧的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用那把玄武剑当作拐杖,拄着地上的岩石跟着妙慧向外走去。出了骷髅阴风洞,时间已是深夜,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洞口,王重阳还没有看出那人是谁,妙慧已经从旁边跑了过去,叫了一声:“大师姐。”上前一把保住了妙空大师,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妙慧第一次独自出外,在玄妙宫中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期间生死祸福常常系于一发,就她的感受来说,当真可以说是一日长于百年,此刻从骷髅阴风洞中出来,简直觉得是隔世为人,一见到大师姐的身影,立刻一股暖流充裕了全身,忍不住哭泣起来。 妙空大师伸手抚弄着妙慧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成天嚷嚷着要出观,这下知道坐忘观外的路不好走了吧。”她伸手抓住妙慧的肩膀,将她推开一点,上下看了看,“完好无缺,应该庆幸才是,哭什么鼻子啊?” 妙慧哽咽着道:“不是……不是完好无缺。” 妙空大师惊道:“怎么?哪里受伤了?” 妙慧道:“我把二师姐给我做的绣鞋丢了一只。” 妙空大师听了以后忍不住笑了,道:“这有什么?赶明儿让你二师姐再给你做两双。”她转头看着王重阳手里拄着一柄长剑,便道:“我师祖和师父如果看到你便把他们的宝剑当拐棍儿使,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王重阳和妙慧听了这句话都是一愣,王重阳道:“这是你……” 妙空大师道:“这是我师祖传授给我师父的,名字叫作玄武剑。” 王重阳道:“不错,上面是有玄武两个字。原来是你师父的,我不知道,实在是……”说着话便把玄武剑拿起来要还给妙空大师。 妙空大师伸手拦住道:“你不用还给我。师父曾经说过,这把玄武剑本来不是佛门的宝贝,我师祖也是从一位道门前辈那里得到的。师父说这把剑只传有缘人,所以我们师姐妹都没有得到师父的传授,现在看来,小施主一定就是师父所说的有缘人了。真是可喜可贺。” 王重阳听了妙空大师的话,只是嘻嘻傻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妙慧听了大师姐的话,知道这把宝剑一定是一见神奇的利刃,心里替王重阳高兴,在一边道:“傻笑什么,还不快谢谢我大师姐?” 王重阳听了,赶紧捧着玄武剑向妙空大师施礼。妙空大师笑道:“不要听这小妮子胡说。”但是这次并没有出手阻拦,站着受了王重阳一礼,等王重阳拜完,站直了身子,妙空大师道:“老衲刚才算是替家师受公子一礼。”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的意思是替她师父昙月大师把这柄玄武剑传给了自己,心里颇有些惭愧,昙月大师拜自己所做的事情到现在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自己多次出入玄妙宫,但都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并不是为了昙月大师,现在人家将这么厉害的一把宝剑赏给了自己,心里真是觉得受之有愧。 又想昙月大师说这把剑不传弟子,只传有缘,妙空大师说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人,却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缘了,在玄妙宫大厅里,自己真的稀里糊涂就抓到了这把剑,但当时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直到出了玄妙宫的宫门这才知道是把宝剑,如果这也算是有缘的话,这缘分来得也太蹊跷了些。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妙空大师不知道王重阳在笑什么,便道:“小施主千万不要小看了这把宝剑,我们师姊妹六个跟随师父都不下百年,人人都想得到这把剑,但是连看它一眼的机会都很有限,更不用说得到它了。小施主小小年纪便得到了这把武林奇珍,当真是可喜可贺。不过师父也说过,这把剑威力至大,魔魇也至大,小施主得到它虽是好事,将来的磨难只怕也不会少哩。” 王重阳听了心中一凛,赶紧道:“小子愚昧,请大师指点迷津。” 妙空大师道:“老衲也正有几句话要说,随我来。”说着话飞身上了前边不远处的石壁上。 王重阳看那地方,正是自己入玄妙宫之前跟大师呆过的那个石洞。当下便跟妙慧一起,爬到石壁上,钻进洞里。 只见洞里面预先放着一个灯台,上面放着一盏油灯,一豆灯焰闪着微光,照得洞里一片朦胧。昙月大师坐在一个蒲团上,在她的面前还放着两个蒲团,见王重阳和妙慧进来,朝他们微笑点头,示意他们坐下。两个人告了座,便在大师面前坐了下来。 妙空大师对王重阳道:“关于这把玄武剑,我所知道的也极有限,而且大多也是道听途说,小施主将来参悟这把剑,还要靠自己的体验,旁人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适足以把你领到邪路上去。所以不说也罢。我只把师父说过的话告诉你。” “这把剑本是师父在道门时候的炼魔之剑,虽然是在师父皈依佛门之后,由师祖无心神尼受绿毛秦休之托传给师父的。据说剑上有一个重大的秘密,绿毛大师和我师祖对这些尘世的秘密没有兴趣,所以虽然都保有过一段时间,但是却不曾研究参悟,我师父得到之后,曾经花过很多心血,最终仍是一无所获,等到师父佛门功夫日渐精进,渐渐的对这种人间凶器也失去了探究的兴趣,同时对敌之时也用不着这种利器,于是便把它束之高阁。” “在师父准备坐关之前,她老人家预先做了很多准备,其中之一便是安排这把玄武剑,师父一旦坐关之后,便不会在理尘世是非,出关之日,就是她老人家道成涅槃之时,而我们六个弟子跟这把玄武剑都是无缘之人,所以师父便把这把神器一分为二,分别藏在两处地方,剑身一处,剑柄和护手一处。” “这把宝剑本事天地间的神物,虽然被我师父用佛法拆分成两部分,但是时间已久,这两部分便都有了灵性,成了精怪,剑身变成了一条白蛇,剑柄和护手变成了一只玄龟。” 王重阳听到这里,不由得啊的叫了一声,发觉自己失态,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妙空大师看着王重阳笑了一下,道:“不错,这白蛇玄龟就是跟小施主不大不相交的蛇龟二怪。在他们这两个精怪刚刚出世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你,小施主当初差一点就成了白蛇口里的食物。”说到这里又是一笑。 王重阳想起当初自己在石台上坐着,凭空飞到空中,还以为是练功有成,飞翔天空指日可待,没想到却是距离白蛇的大嘴越来越近,如果不是玄龟赶来跟白蛇强夺自己这块肉,只怕自己早就进到白蛇的肚子里了。想到这里,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妙慧不知道这些事情,瞪大了眼睛,看看王重阳,又看看妙空大师,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便插嘴。 ------------ 第二六零章 有缘人 妙空大师道:“小施主跟这两个蛇龟怪物不打不相交,在他们出世不久就成了好朋友,我师父说你是有缘之人,我们几个师姐妹开始都还不信,现在看来一点不假。看来这缘分不是求来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们师姐妹六人跟随师父多年,都曾见过这把玄武剑,也都想得到它,但是都跟它失之交臂,没有缘分。小施主是有缘人,所以在它们刚刚出世时便无心相遇,结成了朋友。”说到这里,语气颇有感慨,显得十分的沧桑。 妙空大师接着道:“最初小施主跟蛇龟二怪本是仇敌,但是小施主胸怀广阔,心怀慈悲,硬是化暴戾为祥和,变仇敌为朋友,这中间虽有人力,但更多的却是天成。俗话说,缘分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诚不诬也,小施主之事就是最好的例证。” 王重阳回想自己跟蛇龟二怪结交的经过,其中当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偶然因素,任何一个微小的缓解出现了一点点的差错,都不会有现在的结果,而且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将来是什么,心里从来没有预期过什么,所以只有将事情归于缘分和命运,才能够解释清楚。 另外,妙空大师早已经修炼成得道高僧,她虽然一再说自己是无缘人,看时王重阳听得出她语气中深深的遗憾,所以,他的心里充满了歉意,放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妙空大师道:“鬼蛇二怪本是玄武剑的两部分化成,性格迥异,各自的功夫也是大相径庭,他们俩从一开始相遇相见,就常常龃龉不合,三句话说不到头便会起纷争,直至最后兵戎相见,大打出手。所以他们俩很少能够合二为一,同心协力。一旦他们能够心意相通,默契配合,那么他们就会恢复玄武本色,从而发挥出惊人的攻击力量。可惜这种情形很难出现,除非他们俩遇到的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共同的敌人还要非常强大,逼迫他们彻底抛弃前怨,同舟共济。” “玄妙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蛇龟二怪在里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遭遇,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协作,只要他们能够做到心无间隙,他们既能够爆发出巨大的威力,不过,因为一贯的隔膜使得他们很难完美做到这一点,因此,他们在玄妙宫里跟敌人交手时,偶尔便会打出神奇的一招,不过这只是灵光一现,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并不能持久爆发。” 王重阳回想起玄妙宫中情景,蛇龟二怪的功夫却是欺负极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一下,那种爆发非常强大,强大到超出了他们功力总和的十倍,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绝大多数情况下仍然是两个各自为战的散兵。整个过程看上去就像是得了间歇性的精神病一样,让大家都琢磨不透。也正是这种捉摸不透,帮了王重阳的大忙,昙月大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所以不得不经常分心提防,这样就给王重阳减轻了不少压力。 “等到那个魔头出现,将他们一点点逼入绝境,这也让他们二人彻底抛弃前嫌,通力协作,最后那一招进攻,乃是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竭尽全力施展自己的本领,无意中阴阳相和,刚柔相济,将他们俩的配合发挥到了最高境界,而起在这时,那魔头看到二怪双双攻到,攻势超强,便使出了自己的至高内力,双掌由外向内合击,这一招本是想要将二怪拍到一起,撞成肉饼,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内外之力相合,将蛇龟二怪合二为一,变回了原来的玄武剑。” “这种情况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不是陷入死地,蛇龟二怪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通力合作,这使得两个人更近了一步,但是单单有内在的力量相合,只能使二怪打出威力强大的一招,尚不能使他们合二为一,恢复原状。无巧不巧,那魔头这时使出了一招合击之术,用强大的掌力从外部将两人挤压到一起,这样一里一外两股力量,将二人重新变回玄武剑圆形。当然,这里面还有妙慧的一点功劳……” 妙慧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惊讶道:“我?” 妙空大师道:“不错,如果不是你当时突然出现,不顾性命地向那魔头刺出那一剑,蛇龟二怪甚至都得不到联手一击的机会。这三个方面缺一不可,时机更是错不得一点。玄武剑乃是人间神器,威力至巨,即便魔头本人功力跟乃是几乎不相上下,骤然遇上,也被它攻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躲避的快,护体神功十分的坚韧,仍然被它的芒气所伤,而玄武剑受到她护体神功的阻碍和消解,剑芒立消,运行也变得缓慢,就这样飞到小施主身前,小施主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地将它抄在手里。这一切又是如此的诸般巧合,所以,再一次印证了家师那句话,小施主是有缘人。” 王重阳和妙慧听了妙空大师的话,都感到甚是惊奇,王重阳想,妙空大师说得不错,这事纯粹是缘分,如果自己知道个中缘由,一定会努力去争取,但是这事很显然不是努力真去所能够得到的,那么多的天缘巧合,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这样想着,他甚至都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这许多巧合中有一个没有凑上,那么自己就不仅仅是得不到玄武剑的结局了,那样的话……他蓦地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往下想。 妙空大师两眼看着王重阳,问道:“说到这里,小施主该当对自己是有缘人深信不疑了吧?” 王重阳点点头。但是他的心里却又生出另外一个疑问,妙空大师刚才所说的事情,有一半是自己经历过,但是自己的事情很少对人说起,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就是刚才玄妙宫中发生的事情,妙空大师并不在场,但是她讲起事情的经过,竟像是亲眼目睹了一样,许多细节连自己都不清楚,而她说得头头是道。 妙空大师看到王重阳看着她的目光,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疑问,微微一点头道:“我知道小施主现在内心的疑问,有一句话说得好,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王重阳道:“你是旁观者?”急切之下,也忘了要称大师。 妙空大师道:“不错,我就是那个旁观者。当你们回到大厅时,我一直都在宫门过道之中看着,所以其中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眼里。”说到这里,妙空大师回头看着妙慧道:“你跟北邙山的竖刁埋伏在大厅之中,难道真的就能够瞒过那位魔头的眼睛吗?” 妙慧听大师姐突然这么一问,心中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当时虽然不是很有把握,但毕竟还是瞒过了她。竖刁的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但自己当时只跟一个人在一起,当然就是那个半人半骷髅的怪物啦。 妙空大师道:“你离开竖刁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妙慧回忆当时情景,自己走开几步回头看时,只见那人的上方飘下一片银色的花瓣一样的东西,等到那些东西飘完之后,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黑黝黝冷冰冰的岩石。她心里一动,看着妙空大师道:“难道是大师姐……” 妙空大师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我用天花覆体之术帮助她隐身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你,不然,你们俩虽然隐藏在岩石中不动,也躲不过那魔头的双眼。那魔头一定会先除掉隐藏的敌人,所以在你们没有动手偷袭之前,就会要了你俩的性命。” 两个人听了都是悚然一惊,原来刚才的事情,妙空大师不仅在场,而且还出手帮了很大忙。两人同时又想,既然妙空大师当时在场,为什么不出手合击那个大魔头,那期间曾经有好多次,大家都是差一点死在魔头的掌下。 妙空大师道:“你们不必惊疑,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是跟着你们出入玄妙宫的,所以你们在里面的所有遭遇我都清楚,如果你们自己出现了失误,真正遇到性命之忧,我自然会出手相救,不过那样的话,也不过多一具尸体而已,所以,生死的命运仍然是掌握在你们几个自己的手里。” “天花覆体是佛家非常神奇的隐身之术,不论遇到多么厉害的对头,只要自己屏息不动,就不会被人看破。但是一旦你自己先动手,便瞒不过像魔头这样的人。所以当时我只能看,不能动,只要被那魔头发现,即便再加上十个像我这样的人,也是白饶。幸好你们俩当时也都知道厉害,全都俯伏不动,屏息等待时机,最后终于奇道了偷袭的效果,救了王重阳的性命。” 王重阳扭头向妙慧看去,正碰上妙慧射来的目光,王重阳点头示意,见妙慧脸上神情甚是得意。 妙空大师道:“北邙山的竖刁,是我在前两天碰到的,当时他被吸去了一半的身体,变成了那副半人半鬼的模样,一口气没有死绝,后来苏醒,不再有别的念头,一心一意想要复仇。我碰到他的时候,他正想趁着那魔头坐关入定的时候前去偷袭,我便现身拦住他,告诉这样做根本不能成功,徒然赔上性命而已。他说他早就不想活了。我便对他说了我的想法,与其这样毫无意义的拼死,不如隐忍一两天,等待机会,帮助那魔头的对头,如果能够那个对头能够脱离险境,将来就能将那魔头彻底消灭,岂不是间接报了仇怨?他当时答应了我,因此才有了刚才舍身救你们俩的事情。” 两个人听了都是一阵怃然,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第二六一章 成佛成魔,涅槃毁灭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谈到竖刁,心中甚是难过,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的鹿皮囊,竖刁送给自己的那件褐衣还在,但是竖刁这个人已经永远地消失了,感物思人,心中一时充满了感慨。 王重阳第一次见到北邙山的人,就是抢夺胡雪燕内丹的那个鬼卒,便知道这是一个阴险凶毒的门派,他们行事诡秘,心狠手辣,浑身上下全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邪恶之气,后来接触到的几个也都一样,仲满堂和他那个崔师弟,幽冥使木魁,还有竖刁的孪生兄弟竖亥,无一不是穷凶极恶,其他的人向他说起北邙山时,那种语气和神情,不是恐惧就是愤怒,因此他想起北邙山这三个字,也自然而然把它归到邪恶一派,以为其中的人全都是一样的。 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千夫所指的邪恶门派中,也有竖刁这样善心未泯的人,他本是为复仇而来,却并没有滥杀无辜,他抢到了白蛇和玄龟的内丹,却没有食言,又托自己还给了他们,他被幽冥灯煞打中,受了重伤,自己只不过去看了他一次,用少阳回春丸帮他驱毒,他便投桃报李,回赠自己一袭褐衣,让自己终于实现了飞翔青冥的美梦。 现在这个人消失了,就像是空中烟雾彻底消散,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王重阳心中感到十分的沉重。 妙慧的心中也同样不是滋味,想起当时那个怪物最后对自己的嘱咐,请求自己照顾王重阳,保护王重阳。妙慧觉得那人对王重阳的了解是非常深入而准确的,而且是真心把王重阳当作朋友。俗话说得好,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人在临死之前说了这么多善良的话语,即便是过去曾经做过许多罪恶之事,也是可以原谅的,至少在自己心中是能够原谅他的。 妙慧扭头向王重阳看去,只见王重阳满脸悲伤的表情,眼角晶莹闪亮,似乎挂上了泪滴。 等了一会儿,妙空大师对王重阳道:“竖刁在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朋友对待的,现在他已经消失了,或许她会因为最后的行为脱离无间地狱。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现在你能为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让他的牺牲白白浪费掉。” 王重阳使劲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一定除掉这个大魔头,为竖刁,还有所有被她残害的人报仇雪恨。他抬头看着妙空大师,道:“大师,我现在该怎么做?” 妙空大师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把玄武剑修炼好,争取在八月十五这个最后的日子到来之前,尽可能多地掌握它,只有充分掌握了玄武剑,才能够有效地对付那个魔头,在天诛到来之前,阻止她脱逃。” 王重阳低头看着手里的玄武剑,问道:“谁来教我?是大师吗?” 妙空大师摇摇头道:“没有人教你,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参悟领会。” 王重阳奇道:“我自己?” 妙空大师道:“对,你自己。因为这个世上除了绿毛秦休和我师父之外,没有人懂得这把剑,其实即便是秦休大师和我师父也都没有彻底参透玄武剑的秘密。可惜她们二人谁都不能帮你,我们这些人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王重阳一阵茫然,对于这把玄武剑他一点都不了解。从他无意中抓住玄武剑,到现在,总共不到半个时辰,而真正见到它的模样,知道它的名字叫玄武,也不过才一刻钟左右。现在他只知道它的名字,约略知道了它的来历,但是怎么去修炼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妙空大师道:“我知道你现在对玄武剑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不知道该从何做起,怎么去做。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是个有缘人。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这件奇珍异宝辗转落在你的手里,这一切都不是没有缘故的,在修真世界里,不但人们都在选择追逐自己想要的宝贝,那些宝贝同样也在选择追逐自己想要的主人,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天地间的每一把神兵利器都有灵性,他们都会主动选择自己的主人,非其人而得到其宝是不吉利的,非常危险的,因此又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话。” “以往的事实证明了你就是有缘人,你就是这把剑的主人。所以,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怀疑。既然玄武剑选择了你,你就一定能参透它的奥秘,掌握它的功能,发挥出它的威力。至于应该怎么做,这个你与其去求别人,不如早点去求自己,因为你才是它的主人。” 王重阳听了妙空大师的话,心里依然将信将疑,他用手轻轻抚弄着膝上的玄武剑,感受到一股凉丝丝的寒意,透过指尖,传入了自己的体内,使得他烦躁的心灵变得一片清凉,安静。王重阳想,或许这是玄武剑在向自己打招呼哩。于是他端正坐姿,正心诚意,在心里对着玄武剑道:“你好,玄武,我是重阳。” 他感到玄武剑在他的手指下面一阵颤动,虽然非常的细微,但是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这一下让他的心里一阵狂喜,同时对刚才妙空大师所说的话也充满了信心。他抬头去看妙空大师,发现妙空大师也正看着他,这时对着点点头,微微一笑。 王重阳道:“大师放心,我会尽力去做的。” 妙空大师道:“最后的期限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回到玄妙宫,排除各种困难,赶到一阳宫中,利用这把玄武剑,跟邪魔周旋,阻止她逃出一阳宫,只要坚持到天诛到来的时刻,就能大功告成。” 王重阳道:“天诛是什么?” 妙空大师道:“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简单地说,天地间没一个修真之士都有自己的一个魔头,这个魔头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你看不到它但也甩不脱他,如果你能够通过修炼将它压制住,并且不断地消弱她,你的天诛就会延缓到来,如果能够成功地延缓到飞升之后,那么天诛就不会出现,上到天界,就有办法将它解除。如果你不能有效地控制住他,任由他自动成长发展,那么他就会随着你本领的增强而增强。天诛就是这种魔头的克星,世上天用来限制魔头的手段,一旦魔头的本领增强到一定的程度,便会自动招引来天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魔头消灭。但是因为这魔头跟本人密不可分,所以当魔头被消灭的时候,本人也同样化为灰烬,连元神和灵魂都不会留下一点。” “不幸得很,我师父的身上就有这样一个魔头附体。我师父本是鲛人所化,为了报恩才来到人间,她初次学道的师父就是邪恶无比的阴阳人屠媚娘,虽说那时她已经幡然悔悟,但是她的功夫却仍然是邪恶的,我师父学会了这种功夫,自然也将那邪恶本性深植心灵之中,到后来发觉异常时,已经无法驱除,即便像绿毛秦休和我师祖无心神尼那样已经修到半仙半佛的人物,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靠我师父自己。在师父皈依佛门之后,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实行的方法,但是这样做却是利害参半,不成功便成仁。我师父本来可以选择尸解之法,重回人世从头修炼,但是那魔头并不会因此就离开,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因果也不会因此就消失,所以,虽然知道凶险万分,但师父还是选择了当世解决,这才有了玄武谷玄妙宫的一甲子死关。” “经过将近五十年的苦苦修炼,我师父终于成功地将魔头跟元神剥离开,但是魔头占据了七魄和尸身,我师父的元神只保住三魂遁入一阳宫石壁的莲池中,暂时隐身在莲池中心的那颗莲苞之中。那魔头一旦摆脱了上古虎符的镇压,脱离开三尸变相床,便完全恢复了她的本领,立刻开始组织人马,用她所传的玄阴刺攻击莲池荷苞,一旦在中秋月圆之前攻破了莲池禁法,摧折荷苞的长茎,那我师父的元神和三魂便会存身不住,重新跟她合为一体,这样六十年的死关就白坐了,天诛会把我师父所有的三魂七魄,元神尸身全都毁灭。” “如果能够在天诛到来之前,抱住石壁莲池,那么就能够成功将魔头分离出去,让她被天诛消灭,我师父也就功行圆满,修成无上正等正觉,证入涅槃世界,立地成佛。” 等了一下,妙空大师接着道:“现在关键就在小施主你的身上,说是小施主决定着我师父的命运,也不为过。我师父是成佛成魔,是涅槃还是毁灭,全在你的手里掌握着。当然你也不必过分为此担忧,我师父在坐关之前,已经能够参透天人之变,精通大衍神术,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会走这一步险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小施主排除一切干扰,尽快练成这把玄武剑,在中秋之夜及时赶到。记住,不论到时候你练成没有练成,或者练成了多少,都要及时赶到一阳宫,千万不要耽误时刻。老衲在这里先向小施主谢过。” 妙空大师站起身来,冲着王重阳合十施礼,慌得王重阳和妙慧赶紧站起身来,妙慧站到妙空大师身边,随着妙空大师向王重阳施礼,王重阳伸手去拦她们二人,忽觉胸口一麻,全身便不能动弹了。 ------------ 第二六二章 邪功剧毒 妙空大师和妙慧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对着王重阳使了一礼,在直起身的时候,妙空大师右手掌向上微微一抬,王重阳又觉得胸口微微一麻,身体便又恢复了自由。 妙空大师道:“适才我们是姐妹二人是在替师父谢你,你不必客气。你与已经为此受了很多的磨难,还要经受许多的危险,所以当得起这一拜。”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这样说,便没有再回拜,站着没有动。他见妙空大师说得那么郑重严肃,心里不免发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当这个大任,因为这不只是自己个人的事情,关系到昙月大师的生死成败,甚至关系到天下无数苍生的性命,出不得半点闪失。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跟着感觉走,并没有一定的目标,也谈不上方法,现在他忽然知道自己一身竟系着那么多的重任,自然会感到惶恐不安。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小孩子。 妙空大师道:“此事虽然重大,但是你也不必刻意去想,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像你过去所做的那样。但是自己心中始终要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王重阳想,现在也只能这样想,这样做了。 妙空大师道:“好了,我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你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从现在到中秋之夜尚有十来天的时间,这中间我还回来几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她在临走之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道“啊对了,差一点就忘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刚才在骷髅阴风洞口等着你们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从里面跑出来,看那样子一个是那位女侠楚云秋,而抱在她怀里的人应该就是你的师父东方珂。” 王重阳听了大惊,道:“我师父?他……他怎么样?” 妙空大师道:“不用担心,据我所知,你师父只是暂时闭过气了,很快就会醒过来。倒是那位楚姑娘,她受的伤似乎不轻,如果能够见到她,你的少阳回春丸可以派上用场的。还有,小施主的右脚踝似乎中了毒,那种毒性质很是厉害,而且普通的医药很难医治。” 妙慧听了一惊,道:“那怎么办?” 妙空大师回头看了妙慧一眼,妙慧知道自己不该多说,赶紧低下头,但是两只耳朵都竖立起来。只听妙空大师道:“这毒如果是别人中了,那医治起来将会非常麻烦,但是小施主中了,却非常简单,甚至都不用专门去医治,它就会自然消失。” 王重阳听了更是奇怪,问道:“那是为什么?” 妙空大师道:“因为小施主学会了我师父的修月掌。”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妙空大师道:“关系很大。那魔头的手指上蕴含着剧毒,那也是近几天的事情,就是在她施展吸血邪功,将别人身上的精血全都吸到自己的体内,这些血食大多都是修炼邪功的,他们的精血中自然有很多毒素,这些毒素来源不同,毒质不同,毒性自然也就不同,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就会形成一种新的毒素,这种毒素更加猛烈,更加复杂,更加难于分解医治。” “虽说天地间没有一种灵丹妙药可以医治这种随机配合的毒药,但是有一种功夫可以控制并且消解它,那就是那魔头本身的功夫。小施主已经知道,那魔头跟家师实际上是一分为二,合二为一的。我师父所会的功夫,那魔头几乎都会,反过来也一样。修月掌是我师父毕生功夫的精华凝结而成的,可以说是我师父所有功夫的集大成者,所以不论当时那魔头使用的是什么功夫,都逃不出修月掌三个字。所以只要小施主只要这两天勤练修月掌,就会自然而然地将那些毒素消解驱除,不必为此花费精力。如果没有机会练,就是在心理面想一想都能起到作用。” 王重阳和妙慧先听妙空大师说那种毒素无法可治,都是颇为震惊,听到这里都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修月掌还有这样的功效,都觉得这功夫真是太神奇了。王重阳当即坐在地上,闭目垂帘,在心里将修月掌演练了一遍,睁眼的时候,右脚踝感到了疼痛。有了疼痛的感觉应该比麻木强了很多,心里很是高兴。 王重阳听妙空大师说师父东方珂没事,但是自己没有亲眼见到师父,仍然放心不下,他跟着妙空大师走到洞外,忽然想起师父和百变魔娃楚云秋逃出了玄妙宫,但是姐姐胡雪燕和玉树临风褚春明还在里面,未能逃出来,现在这么多人逃了出来,昙月大师一定会非常恼怒,不知道两个人会不会遭遇不测,想到这里,急忙问妙空大师道:“大师,我姐姐和那位公子他们……” 妙空大师站住脚步,回头道:“他们俩都是晕倒,性命应当无恙。” 王重阳急道:“可是他们留在宫里,那魔头不会……” 妙空大师摇摇头道:“你们几个从那魔头手底下逃出来,她一定会非常的震惊,尤其是你所用的功夫,她已经看出来跟玄妙宫中的阴阳微尘阵有关系,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探你的底细。所以这几天你最好找个隐蔽之所,不要随便出来。” 王重阳问的是胡雪燕和褚春明,但是妙空大师却只说他自己的事,这让他更是不能放心,问道:“我姐姐他们不会被……” 妙空大师面色凝重,道:“这个我也说不准。如果设身处地替那魔头想想,就目前的情形来看,那魔头刚刚受到重挫,对于你展示出来的修月掌功夫和那把玄武剑十分忌惮,感觉你应该是个非常大的威胁,会直接影响到马上到来的重大变故,所以会提前想办法来对付你,而对付你最好的筹码就是那两个人,所以,我觉得她不会害他们。至少在你重新进宫之前,或者她大功告成之前不会动他们俩。” 王重阳听了妙空大师的分析,稍稍感到心安,但这毕竟只是她的分析而已,连她自己都说过说不准的,所以仍然不能彻底放心。现在逃出来的师父东方珂手上没有不清楚,留在宫里的姐姐胡雪燕更是生死难测,王重阳现在阵势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妙空大师看王重阳脸上神情闪烁不定,怕他冒险会玄妙宫,便道:“现在你最好不要回玄妙宫,因为你越是隐蔽得严密,不让那魔头知道,那魔头便越会忌惮,如果你现在回去,先不说你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很有可能被她抓住,即便你真的能够跟她抗衡,她更要将他们拿出来要挟你,这样你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 妙空大师嘱咐完王重阳,便欲离去,王重阳躬身相送,妙慧看了王重阳一眼,正要跟着大师姐走,妙空大师回头道:“你不用跟我回去,就跟着王重阳小施主吧。” 两个人都是吃了一惊,妙慧以为自己自己擅自离开坐忘观触怒了大师姐,现在是要惩罚自己,吓得扑通跪到地上,叫道:“大师姐。” 妙空大师看着妙慧,眼里满是慈祥,道:“你成天嚷着要出来,到大千世界里尽情遨游一番,不惜受罚也要逃出来,现在跟我回去干什么?” 妙慧吓得不敢抬头,王重阳听妙空大师的口气不对,心想妙慧完全是因为自己才跑出来的,便上前一步,道:“大师,妙慧姐姐是因为我才出来的,要罚就罚我吧。” 妙空大师伸手止住王重阳,道:“你们俩不用这样,我只是说出我心里的想法,没有别的意思。” 两个人都瞪眼看着妙空大师,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妙空大师道:“这次你擅自离开坐忘庵,实为大胆不法,不过我暗查你的行为,确实是为了帮助王重阳而起,其中虽然有好大喜功的成分,但并不是为了自己私利,而且你在玄妙宫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身入险境,临危不乱,面对强敌,足智多谋,虽说这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已经表现出了你有足够的武功和智慧独自行走江湖,可以说这次表现令我很满意,因此决定放你出去闯荡江湖,如果你不堪独立,我会把你一个人放到险恶江湖中吗?” 妙慧听了心中悲喜交加,原来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没有逃过大师姐的目光,她一直都跟着自己,幸好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忤逆的事情,不然只怕当时就会被大师姐取掉项上人头。 另一方面,自己一直都在盼着离开坐忘庵,但是现在一旦获准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离开朝夕相处的众位师姐们,一时之间心中甚是依恋,十分伤感,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妙空大师已经修炼了一百多年,万物不萦其心,但是看到妙慧跪在面前那副盈盈欲泣的样子,心中也颇觉感慨,伸手抚摸着妙慧的头顶,柔声道:“今后你一个人行走江湖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了,世事艰难,人心惟危,江湖风波险恶,不比在坐忘庵中那么单纯,简单,你性格开朗,不愁有好朋友结交,聪明机变,也足以应付突然事件,这些我都是放心的。只是你城府太浅,又自小生活在封闭狭小的坐忘庵中,难免不会上人家的当,这点实在难于让我放心。好在你现在已经结交了一个好朋友,王重阳将来前途无量,正是你命中的贵人,自然可以帮助你渡过许多难关,这又省了我许多悬望。” 说到这里,妙空大师看着妙慧,道:“怎么还不起来,不要让我突然改变主意,你可就走不成了。” ------------ 第二六三章 无忧钏 妙慧依言站起,妙空大师从手腕上褪下一个念珠串,抓起她的手,将那个念珠串带到她的手上,道:“这件法宝名字叫作无忧钏,据说这十八颗念珠都是用身毒无忧树上的波罗奢花做成的,当初我佛释迦牟尼就是在无忧树下诞生的,所以这种树又有守护的神效。如果遇到危险,自己无法逃脱时,将这串无忧钏抛起,它就会化作一座花城将你护住,多厉害的兵器也难于攻破。” 妙空大师迈步踏出石洞,悬身在空中,回头对着妙慧道:“只要心中长留佛祖,在家出家没有分别。希望你将来能够精进不辍,早成正果,就此别过。” 妙慧举起手刚喊了一声:“大师姐。”妙空大师早已化作一道金光,划破夜空,眨眼不见了踪影。 妙慧举起的胳膊一直没有放下来,仰着头看着妙空大师飞走的方向,呆呆地发愣。就像妙空大师所说的那样,自己一直盼望着能够早日离开坐忘庵性情非常的急迫,但是一旦要离开了,心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似乎整个人都飘在了空中,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王重阳在一边看着妙慧,见她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的落寞,迥不似平时那样神采飞扬,活泼开朗,心里面也是很复杂,不知道是该为她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感到伤心。 过了一会儿,妙慧终于回过神来,她举起的胳膊落下来的时候偷偷把眼泪擦掉了。她不愿意让一个小孩子看到自己流泪。她暗暗吁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王重阳道:“这下好了,我再也不是小师妹了。从今以后,我只能做你的大姐姐了。” 王重阳没想到妙慧转遍的这样快,刚才还是那么的落寞伤感,一转身便跟自己开起了玩笑,不过他听了这句话也着实感到高兴,他也很是喜欢妙慧,虽然初一见面就被她呼来喝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还是非常喜欢妙慧。 自从失去父母之后,他已经有了好几个朋友,或者说是亲人,师父东方珂,姐姐胡雪燕,还有就是石龛里的那位老兄,当然也可以算上蛇龟二怪。不过跟这些人在一起,他只感到亲切,却并没有那种无拘无束的快乐。 东方珂是自己的师父,当然有师道尊严在,尽管东方珂从来没有摆过什么师长的架子,但是王重阳却仍然像是一个小学生那样对他感到既敬重有畏惧。胡雪燕就像是个大孩子,漂亮单纯,说话直来直去,有时候还会在东方珂面前耍一些小孩子脾气,但是她毕竟是那种成熟的女性,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成熟女性的气质,让王重阳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距离,尤其是当他感觉到了胡雪燕和东方珂之间那种神秘而又亲密的感情之后,便自觉地跟他们俩拉开了距离。 他并不真正懂得神秘爱情,但是他知道他们俩需要自己的空间。 蛇龟二怪就像是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说话做事从来不过脑子,只凭着一股古怪的冲劲,这本来总容易成为王重阳的玩伴的,但是他们太过古怪,太爱激动,总是争吵不休,这跟王重阳的脾气大相径庭,所以王重阳跟他们在一起时,也有一种隔膜感。 妙慧跟他们都不相同,她非常的开朗,非常的幽默,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能听到她那爽朗的笑声。再说她的年纪也不大,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所以王重阳没有那种隔代人的距离感,不管她是在哭,还是在笑,王重阳总能在心里感到共鸣,所以不自觉的跟她一起高兴,一起悲伤。 妙慧见王重阳站在对面,瞪眼看着自己发愣,伸手打了他一下,道:“傻看什么?姐姐这回可是不走了,你不欢迎啊。” 王重阳头上被她打得发疼,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不欢迎。” 妙慧没想到王重阳会说出这种话来,愕然道:“为什么?” 王重阳抬手摸摸脑袋,道:“因为以后要经常挨打了。” 妙慧听了噗嗤一笑,挥手又是一巴掌,王重阳这次有了准备,一闪身躲开了。妙慧道:“你这人就是欠姐姐揍。” 王重阳道:“妙空大师让你心中长留佛祖,精进不那个什么,可是你心里一点慈悲都没有,总是想着怎么捉弄自己弟弟,我看你这辈子就别指望早成正果了。”他不知道妙空大师说的精进不辍的辍字是什么意思,怕说错了,没敢照着发音重复。 王重阳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妙慧一定会非常生气,没想到妙慧听了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颇有感喟地长叹一声,幽幽道:“大师姐总说我将来一定会证成最高涅槃境界,可是又不让我祝发出家,又说将来师父的衣钵终归要传给我。这真让我都快糊涂了,她却说什么佛是世间法,不离世间觉,不经历一番红尘苦,怎么能够生出烦恼菩提?我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又被她逐出了门墙,今后真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这一番话完全发自内心,没有一点轻浮随便之意,王重阳听了也颇为感慨,知道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触动了妙慧的心事。于是一本正经道:“不管姐姐今后去哪里,兄弟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妙慧扭头看着王重阳,微微一笑道:“谢谢弟弟,这我就放心了。至少我有了自己的亲人。你……现在能走了吗?” 王重阳试了试,右脚踝很是疼痛,妙慧赶紧让他坐下里在默练一遍修月掌,等到他练完,站起来试了试,疼痛已经轻了很多,可以忍受了,当即向妙慧点点头。 妙慧忽然道:“咱们姐弟俩不能老是在这里站着,你的家在哪里?不,是我们的家在哪里?你的领姐姐去认认门啊。还有,你师父现在还没有见到,你那一下把他摔得可不轻,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王重阳听了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原来在玄妙宫中为了救师父,在昙月大师的一掌打过来之前,伸手抓住东方珂往外一带,没想到激斗之余,力量拿捏分寸不对,用力过重,当时并没有感觉出来,现在回想起来,真的用力太重,看来师父真的是被自己给弄伤的。 一想到师父的伤,他立刻着急起来,对妙慧道:“跟我来。”说完涌身从石壁上跳了下去。妙慧跟着飞身下去。 王重阳在峡谷中一路飞奔,右脚虽然疼痛,但他还是咬牙忍着。一开始王重阳全凭体力,到后来不自觉地用上了内力,施展轻功,跑起来像飞的一样,妙慧一开始非常轻松地跟着王重阳跑,后来便有些吃力,再后来,单凭轻身功夫已经追他不上,不得已只好用上飞行术。 如果是当初遇到这种情况,妙慧惊讶之余,一定不会用飞行术,而会坚持使用轻身功夫,非得跟王重阳比个高低不可。王重阳的功夫她真是捉摸不定,她见了王重阳三次,一次是在坐忘庵外的瀑布边,一次是在玄妙宫之外,还有就是刚才在宫里面,王重阳的功夫真的一次跟一次不同,而且每次提高的幅度都是让她感到震惊。 第一次见面,他还是一个不会什么功夫的愣头青小子,几乎不会什么功夫,只有从小在山间奔跑锻炼出来的身手,妙慧自觉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第二次见面就是在玄妙宫门口动手那次,妙慧等了王重阳一天也没有等到一个人影,憋了一肚子火,后来又开始担忧,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等见到王重阳时,决定好好惩戒他一番结果王重阳反败为胜,令他非常吃惊,但是两人的功夫相去不远,应该还在伯仲之间。第三次,就是在玄妙宫的大厅里跟昙月大师动手,这跟第二次动手先去不过一个时辰,王重阳的功夫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让她难于相信。 妙慧虽然不太清楚师父是怎么一分为二,变成了一善一恶两个人的,但是她知道这善恶二人的功夫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动手,甚至都没有见过师父的面,但是平时听众位师姐们谈起师父,都是敬若天神,而且从艺以来,除了遇到师祖无心神尼之外,从来没有败在任何的手里。 所以,妙慧在心里也是一直将师父当作天神看待,而且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崇拜比她的师姐们更多。 现在竟然有一个人能够跟师父缠斗不休,虽然明显落于下风,但却至少坚持了四五十招,而且这人还是跟自己功夫差不多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王重阳。这让他感到极度的震惊。 她一开始怀疑,可能有什么原因,比如,那魔头不想要王重阳的命,所以处处让着他,但是后来在大门口的那凌厉一击,彻底推翻了她的猜测,那魔头下手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点留情。 再比如王重阳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修炼上百年的高手,只是身形看起来像个小孩子,或者他就是一个修道人的元神。他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功夫,自己没有留心,所以被欺骗了。 这一点妙慧拿不出证据来的,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王重阳就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小孩子。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么问题到处出现在哪里呢?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王重阳在前面一闪身,消失不见了,妙慧赶紧追上去,到了近前一看,原来山谷的右边出现了一个大裂缝,王重阳应该是钻到里面去了。妙慧飞身进去,里面稍稍变宽了些,但是仍然极为狭窄。里面黑黝黝,静悄悄的,地下都是青苔,又厚又软,难怪听不到王重阳的脚步声。 ------------ 第二六*四章 猴入虎口 约莫飞了一里远,前面已经看到了涧底,一个黑影,轻捷犹如猿猴,飞快地向石壁上攀升,看身形正是王重阳。 王重阳升到崖壁的一半位置,站在一块石头上,向着下面招招手。妙慧飞身向王重阳站立的地方飞去,心想,我这个兄弟是本地人,他自己说过住在蛇村外面的山坡上,怎么把自己领到这个隐秘的地方,难道他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住了? 妙慧落到王重阳的身边,低声问道:“这是你家?”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这是燕姐的家,我们先去看看,我师父是不是回到这里了。” 妙慧随着王重阳往洞里走,见王重阳迈步很轻,似乎是怕惊动了他的师父,自己便也放轻脚步。往里走了有二十多丈远,一拐弯,石洞的尽头是一个石室,里面坐着两个人,却不是东方珂和楚云秋,虽然两个人的姿势都是在练功,看上去却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人。 王重阳见师父没有回来,心里甚是担忧,也不想跟那姊弟二人打招呼,转身就走,妙慧不知道那姊弟二人跟王重阳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在胡雪燕的洞里,自然应该不是外人,看王重阳见了二人一声不吭,扭头就走,心中疑惑,不由得咦了一声。 那两个人已经被惊醒,看到王重阳正要往外走,便都跳起身来,叫了一声:“师叔。” 妙慧听那两个大人叫王重阳师叔,更是奇怪,瞪着眼看着王重阳,王重阳不能再走,见妙慧看着自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讪讪的甚是不好意思。冲着二人点点头,唔了一声,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那姊弟两个走到王重阳跟前,但是眼睛都在看着妙慧。王重阳赶紧指着妙慧道:“这是……我的姐姐。你们……你们……”连说了两个你们,却也不知道该让他们叫什么。 妙慧笑道:“我叫妙慧,叫我名字就行了。” 两个人听王重阳叫这个姑娘姐姐,当然不敢叫她的名字,心想这个姑娘跟自己师父一样,都是王重阳的姐姐,看她的年纪还小,自然也应该叫师叔了。两个人对望一眼,上前一步,齐声道:“师叔。”双双跪拜下去。 妙慧赶紧伸手扶他们起来,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但是心里却甚是得意,没想到刚出宫,就成了长辈,收了两个师侄。她也知道做长辈要给晚辈见面礼,但是自己身上只有两件东西,一件是师门宝剑,另一件就是刚才大师姐赠给的无忧钏,都不能送人。想了想道:“重阳兄弟没有对我说你们俩在这里,所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身上恰好没有带什么东西,这样吧,改日我教你们俩一套武功,怎么样?” 两个人听了非常高兴,连声道谢。王重阳见妙慧对于姊弟二人称她师叔居之不疑,面上的神情甚是得意,心里觉得很是好笑,心里这样想,脸上自然流露出来,恰好妙慧这时扭头看他,一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知道心里想什么,当即瞪了他一样。 姐姐问王重阳道:“王师叔,见我师父了没有?” 王重阳听了一愣,期期艾艾道:“你师父?啊,你是说你师父……” 妙慧知道王重阳不善于撒谎,当即接住他的话头,道:“啊,你说的是燕姐姐,我们只见了一面,当时她正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也没有多说就分手啦。燕姐姐没有对你们俩说去干什么吗?” 妙慧心思敏捷,口齿伶俐,而且她说的都是事实,她刚才在玄妙宫中却是见到了胡雪燕,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胡雪燕,所以说只见了一面,当时双方斗得正急,人人自危,当然是有急事,没有多说的时间,后来她跟王重阳夺路逃出来,胡雪燕却受伤失陷在宫里,也可以说是匆忙分手。她没有说一句谎话,只是对于当时的情景有说有不说,说出来的也只是避重就轻,语焉不详,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将来胡雪燕回来说起当时的情景,这姊弟俩也不能说自己现在欺骗他们。 而且最后她把问题抛给了姊弟二人,不管他们俩能不能回答出来,都已经将主客颠倒过来,自己已经便被动为主动。王重阳听了妙慧的话,真是对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今后会经常跟这位姐姐在一起,没事的时候一定向她请教一下说话的本领。 姊弟二人都摇头道:“没有啊。” 妙慧道:“可能有什么急事,一时没来得及交代。没关系,放着我们两个小师叔在这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好了。” 两个人又连声称谢,他们觉得这个师叔比王重阳小叔强多了,王重阳小师叔平时总是绷着脸,喜怒不形于色,又寡言少语,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心理,难于接近。再加上接连两三天没有见到师父,心里不免担忧,同时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听了妙慧的这句话,心里立刻觉得踏实了许多,不自觉地走近妙慧,向她问这问那。 妙慧初次做人长辈,见他们对自己如此敬重依恋,心里美滋滋的,当然是有问必答,三个人很快便打成一片,有说有笑,十分的热闹,将王重阳撂倒了一边。 王重阳正是先要这样的情形,见他们谈兴正浓,便慢慢向后退去,快退到门口的时候,妙慧发觉了他,他赶紧给妙慧打个手势,告诉她自己要出去等师父去,妙慧本来对东方珂和楚云秋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时正在尽情享受师叔的快乐,见王重阳没有叫她去,也就听之任之,没有叫破。那姊弟二人都没有发现。 王重阳从石洞里出来,抬头看看天空,只见繁星满天,夜色正深,一阵微风吹过,周围看不见的黑暗中传来了唰啦啦的荒草枯叶之声,王重阳的眼前飘过几个小黑点,这时王重阳才蓦然一惊:秋天到了。 他回想了一下,妙空大师对自己说,师父当时是被楚云秋抱着走出骷髅阴风洞的,她说师父因为震动惊惧而昏厥,并无大碍,但是如果真的是她所说的那样,那楚云秋当时为什么要不把师父弄醒,还要抱着他出来呢?虽说江湖中人不大在乎这种男女之防什么的世俗之见,但是能救醒让他自己走岂不省力?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师父真的没事,即便当时事情危机,楚云秋不知道昙月大师不能出宫,所以一旦出来便赶紧抱起东方珂逃出来,但是出来之后也应该会很快找到隐蔽的地方,马上把师父救醒,师父肯定会将楚云秋带到这里来,但是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来过,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想到这里王重阳便觉得心乱如麻,觉得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出去找找,于是便跳下石壁,走出小石涧,想了想楚云秋出来有可能去的地方,转身向右手方向走去。 这次他是为了找人,不再怕被人看到,故意找着非常显眼的地方走,并且不是弄出一些声响,以便经过师父所在地方的时候,师父能够立刻发现自己,就差没有扯着嗓子喊师父了。 王重阳能够感觉到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有人,有野兽在隐秘的角落里偷偷看着自己,有时候能够听到看到,有时候则无声无息,但是王重阳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不过他们不说,自己也不去理会,如果是师父或者楚云秋,他们见到自己一定出声叫自己,既然没有声音,当然是那些前来寻宝的江湖人士。 王重阳在玄武谷中整整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小石涧的入口,这一趟差不多花了他一个多时辰,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王重阳不死心,有逆着方向往回转,这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黑暗慢慢向后消退,万物都从朦胧中显出自己的形状,王重阳加快了速度,感觉到有人偷窥自己,便会霍然回头,不放过任何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等快要转回石涧的时候,王重阳觉得有些气馁,但是他不愿意再向坏处去想。他想,自己这样没有一点头绪,四下乱撞,很难撞到师父他们。不如先去石洞里看看,没有的话,再回蛇村的书塾和自己家的茅舍里面看看,毕竟这些地方才是最有可能找到师父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吱吱的叫声,王重阳听声音很熟悉,站住脚回头看,只见左手石壁上站着两个人,形象甚是威猛,其中一个人手里抓着一条绳子,绳子的一头拴着一个小猴子,正是那个给他送酒的小猴子。 那两个人见王重阳回头看,其中一个道:“喂,小子,看什么看?不想要命了?” 另一个一巴掌打在小猴子的头上,骂道:“小畜生,叫什么叫?我还以为是你拿黄毛爹来了呢,原来是……” 王重阳道:“我是它的朋友。” 那两个人听都是一愣,一个道:“朋友?看你拿干巴瘦的模样,倒像是一对儿,嘿嘿。” 另一个道:“算啦,老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子,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理他则甚,没得叫人笑话,咱们还有正事做呢。” 第一个狠狠瞪了王重阳一眼,骂骂咧咧道:“算你小子便宜……” 两个人正要转身走回石壁上的洞里,王重阳道:“站住。” 一个人回过头,道:“小孩子没事滚一边玩去,别自找不自在。” 王重阳道:“请你们把我的朋友放了。” 那人转头看着另一个人,道:“瞧瞧,这可不是我多事,这小子在叫阵呢。” 另一人不耐烦道:“要下手就利索点,这里人杂眼多,最好别让别人看到。”说完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奶奶的,真是晦气……” ------------ 第二六五章 当猛虎遇到神虎 那人听王重阳让他把小猴子放掉,浓眉一皱,将手里拴着小猴子的绳子往上一提,将小猴子提到了空中,递给了他的伙伴,绳圈紧紧勒住了小猴子的脖颈,小猴子立刻扑腾着手脚,吱吱乱叫。 那人冲着王重阳嘿嘿冷笑道:“怎么样?你兄弟这个样子可爱吗?别着急,我这就让你们兄弟两个到阴间作伴去。”说着话从石壁上一跃而下,站在王重阳的面前。 那人刚要动手,忽然看到王重阳手里提着一把宝剑,那宝剑的形状很是奇特,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凡物,用手一指,道:“这是什么?” 王重阳见那人指着自己的右手问,他将右手一抬,原来是一指当作拐杖用的那把玄武剑,便道:“是一把剑。” 那人道:“我知道是一把剑,什么剑?” 王重阳道:“玄武剑。” 那人歪着头想了想,道:“玄——武——剑?没听说过,看样子不错,拿过来我瞧瞧。” 王重阳以为那人只是想瞧瞧,便道:“你先将我的朋友放掉,我就把剑给你看看。” 那人刚要说什么,石壁上那人喊道:“老六,不是跟你说了利索点,罗嗦什么?” 那人没有抬头,大声答道:“这就来。”然后看着王重阳道:“我三哥总是急性子,我又是弟弟,不能驳哥哥的稿,你瞧瞧……”他说着话,忽然身形一晃,人已经到了王重阳跟前,伸手向王重阳的右手腕抓去。 王重阳见那人说得好好的,突然便冲上来抢剑,当即一闪身,躲到了一边,道:“你干什么?” 那人没想到这个小孩子能够躲开自己这一抓,他这一抓虽说没有使出自己的绝招,但是一般的江湖人士也很难躲得开,何况自己又是偷袭在前,先下手为强。本来他没有想用偷袭的手段,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这样被人看到好说不好听的,但是那把宝剑确实不是普通的兵器,能够拿着这把兵器的人,所不定大有来头,另外这孩子虽小,但是在黎明时分出现在这个阴森险恶的山谷里,看神情虽然有些急,但是并不恐慌,想来也不是普通人,所以才使出了偷袭的一手。 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能够躲开自己这一抓,心中甚是惊讶,微微一愣,便道:“借你的脑袋一用。”挥起右掌便朝王重阳的脖子上斜斩过去。 王重阳见这个人好生无礼,自己跟他素不相识,只是求他放掉小猴子,他先是偷袭抢剑,接着又攻击自己,出手甚是凌厉,小猴子没放,又想要自己的脑袋,心下甚是着恼。当即抬起左掌迎着对方的手掌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两掌相交,那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腾腾腾连退三步,好不容易才扎住马步,看对面的那个小孩子时,上身只是微微一晃,两脚竟然没有移动一下,不由得大为惊恐。 第一次偷袭,那人并没有使出自己的真本领,一招失手,知道对方不是常人,第二招已经用上了八成内力,没想到对方的内力比自己还要强,自己连退三步,胸口血气上翻,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而对方看上去面不改色,似乎一点都不吃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愣在那里,忘记了再上前动手。 如果王重阳有实战经验的话,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对方的气势被自己震慑住了,正在调理气息,同时有些发愣,这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但是王重阳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并没有动。 虽然遭到对方偷袭在先,但是他还是不习惯抢占先机,还在等着对方的进攻。 上面又传来了老三的声音:“老六,你在下边搞什么鬼?” 老六这时气息不畅,正在调理,一口喘不过来,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喷出一口浊气,叫道:“三哥,小兔子扎手得很。” 老三刚才一直在向四下张望,并没有看下面,听到下面交了一掌,低头看时,那个小孩还是好好地站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还在埋怨这个兄弟,怎么办事总是这么拖拖拉拉的,听了老六的回答,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开什么玩笑?” 老六道:“没开玩笑,点子很硬,三哥快下来。” 老三提着小耗子跳下石壁,定睛看着王重阳,只见那小孩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土了吧唧的,实在看不出硬在哪里。他忽然看到王重阳右手倒提的那把宝剑,不由得咦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老六一眼,老六这时刚刚调整好气息,脸涨得通红,看到三哥看自己,知道他的意思,便道:“红货很好,点子扎手。” 老三将手里拴猴子的绳头一抛,老六赶紧接住,退在一边。他知道三哥的功夫不错,但是未必能够赢得了那个小孩子,所以这一退退得很远,准备一见情形不对,就立刻带着小猴子逃走。 老三两只大眼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盯住王重阳的眼睛,沉声道:“动手吧,还等什么?”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想动手,我只求你们放过我的朋友。” 老三两手曲指如钩,摆成前后虎爪之状,道:“只要你赢了我这两只虎爪,无论说什么,我们兄弟都惟命是从。” 王重阳一见对方双手成虎爪形状,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恨不得将那两只手掌折断才能痛快。原来入驻他体内的上古虎符的神虎来了兴头,它最不能见的就是当着它的面摆出虎爪的样子,一见之下,非得将对手尽情凌辱一番才肯罢休。也是这个老三该倒霉,他的功夫正好就是虎爪功,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叫做猛虎张三。这些猛虎遇到神虎,活该受罪。 张三见王重阳站在那里,面对自己的一双虎爪,竟然显出轻蔑的目光,脸上全是不屑的神情,心中怒火升腾,一声怒吼,双爪一上一下,扑过去,上锁咽喉,下抓会阴,一出手就是最歹毒的招式。 王重阳将对方的两只虎爪迎面抓来,十指生风,飒然拂面,攻势倒也凌厉,他冷笑一声,左手也做虎爪之状,自上而下,一圈一抓,便将张三的两只虎爪抓在一起。 张三眼看自己的一招两式攻出,对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中一喜,三小老六松包,不知道怎么被这孩子骗了,心道待我先将这小孩折辱一番,然后在笑话老六不迟。 没想到双爪眼看就要成功,对方挥起右手,也做虎爪之状,轻描淡写地一圈一抓便将自己的双爪抓在了一起,他大惊之下,急忙回夺,没想到两只手掌就像是铸在了对方的小手指中,用尽力气,纹丝不动。 王重阳见对方大脸膛都变成了猪肝的颜色,两只大眼珠子向外凸出,似乎就要掉下来的样子,他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道:“不许你今后再用虎爪,知道没有?” 张三此时正在奋力回夺,根本没有听到王重阳说什么。如果他听到了这句话,赶紧服软认输,也不会落个残疾,可惜他没有听见,即便听见了,他也不会当着老六的面认输服低的。 王重阳见他不吭声,抓着张三手腕的手向下一滑,滑到了他的手指那里,虎口一用力,耳听得看喀喀喀一阵碎响,十根指骨全都粉碎。张三连疼带怕带怒,大叫一声,身子向上一挺,扑通,仰面摔倒在地,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 王重阳体内的神虎这才过瘾,隐去,王重阳看了张三的惨象,心里也是过于不去,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残忍地对付那人,其实对方两个人只是想抢夺自己的宝剑,并没有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似乎不应当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抬头去看后面的那人,想要让他来把他的伙伴搀起来,正好看到老六准备逃走。老六一见王重阳看自己,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知道逃不了,便伸手去腰间拿兵器,结果发现手里有东西,原来是拴小猴子的那根绳子,立刻像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将小猴子扯过来,一手掐住它的脖子,一手指着王重阳道:“你……你……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掐死它。” 这一招果然顶用。王重阳一见小猴子被老六抓在手里,立刻站着不敢再动,举着手道:“我不过去,你……不要掐死它。” 老六一见这招顶用,王重阳似乎非常看重他手里的这个毛头小猴子,性命保住之后,便又生了贪心,看见王重阳手里提着的那把奇形怪状的宝剑,便喊道:“把宝剑扔过来。” 王重阳愣了一下,道:“宝剑不能给你,你放了小猴子,我就放了你,咱们一命换一命,公平交易。” 老六见王重阳非常忧惧,知道事情大有希望,道:“不,一剑换一命,你把宝剑扔过来,我放了你的朋友。” 王重阳没有吭声,他倒不是舍不得这把宝剑,在他看来,再好的宝物也没有人命重要。但是这把宝剑不同,它直接关系到八月十五的夜晚,自己能不能除掉玄妙宫的那个大魔头。而能不能除掉那个魔头,有关系到许许多多江湖修真之士,乃至普通人的生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朋友,而置千万人的生死于不顾。 一时之间,王重阳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 第二六六章 你就是我的唯一目的 老六一见王重阳犹豫不决,手上一用力,小猴疼得吱吱乱叫,王重阳见小猴子痛苦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心想,先顾眼前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总不能眼看着小猴子死掉。 王重阳举起手中的玄武剑,冲着老六喊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把宝剑扔过去,你把小猴子放过来。” 老六见自己的计策果然成功,心中暗喜,道:“就是这样,一把剑换一条命,兄弟,你可赚大了。” 王重阳将右手一扬,玄武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抛向了老六。老六刚要伸手去接,忽然从石壁上飞下一个人影,快死闪电,一闪之间已经窜到了老六和王重阳之间,伸手一抄,将玄武剑抄在手中。 王重阳和老六都是大吃一惊,只见那人个头不高,一身雪白的衣服,衣带被风吹得柔柔飘动,头上戴着一个大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王重阳心里忽然一动。 只听得对面老六叫道:“什么人,竟然敢来虎口夺食,要命的快把宝剑留下,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并不回答老六的话,而是用冷冰冰的语气对王重阳道:“你真的想把宝剑给了他?” 王重阳道:“我没有选择,我的朋友在他的手里。” 老六听了王重阳的话,手上又是一使劲,小猴子又叫起来。老六喊道:“再不把宝剑扔过来,我可要动手了。我数三个数。一。” 白衣人冷冷道:“你错了。其实你是有选择的。” 老六听那人只跟对面的王重阳说话,理都不理会自己,心中十分恼怒,高声叫道:“二。” 王重阳道:“选择什么?快点把宝剑给他。” 白衣人道:“你可以选择我。” 老六右手将小猴子举过头顶,叫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在不照我的话做,你们就等着给小猴子收尸吧。” 王重阳心中大急,冲着白衣人喊道:“你有什么办法,快点说。” 白衣人道:“我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宝剑给他。” 王重阳和老六听了都是一愣,这人纯粹十来胡搅蛮缠的,闹了半天,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得把宝剑给那人,不知道他这是唱得哪一出戏。老六道:“欸,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衣人虽然说了要把宝剑给王重阳,但是他却迟迟不动手,甚至连身体都没有扭转。老六有些着急,道:又喊道:“你还在等什么?” 白衣人不紧不慢道:“等你数第三个数。” 老六听了又是一愣,觉得这人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是他还是张嘴喊道:“三。” 白衣人忽然喊道:“给你。”说着话,反手一甩,一件东西脱手飞了过去。 老六刚要伸手去接,一看那东西不是玄武剑,急忙将那东西打掉在地,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件东西当胸飞到,这下他看清楚了,正是那把奇形怪状的玄武剑。 不过当他看清楚飞来的是玄武剑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机会躲开了,玄武剑当胸穿过,将老六死死钉在了石壁上。剑柄还在上下颤动。 老六的右手手臂这才一软,垂了下来,小猴子普通掉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瞪眼看着被钉死在石壁上的老六,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得救了,回头看看王重阳,又看看那个白衣人。 白衣人走到老六的跟前,伸手抓住玄武剑的剑柄,往回一拔,老六的尸体依着石壁慢慢瘫倒在地上。白衣人将玄武剑举在脸前看了看,只见上面没有一滴血,便赞叹道:“好剑。这小子真有福气。” 王重阳也走了过来,见地上掉的东西是一个短小的剑鞘,他弯腰捡起来,递给白衣人。这时他听到白衣人说“这小子真有福气”,意思像是对自己说的,但却是面对着瘫在地上的老六说的。他有些不明白,问道:“是,我有你这样的朋友,能够帮我把宝剑夺回来,当然有福气啦。” 没想到白衣人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老六。 王重阳有些糊涂,这人刚刚被他杀死,怎们还能说得上有福气,问道:“你是说……” 白衣人道:“我是说他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能够死在这样一把名贵的宝剑之下,当然是有福气了。”随后又补了一句:“便宜了这厮。” 王重阳一时未能明白他说的话,一个人死了还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难道死在一把普通的剑下就是卑贱,死在一把名贵的剑下就是福气吗?这人的看法真是奇怪,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衣人将玄武剑还给王重阳,道:“这么好的剑,你应当想珍惜生命一样地珍惜听,可不能就这样轻易交给别人。” 王重阳接过玄武剑,对那人道:“谢谢你,荆轲大哥。” 荆轲道:“不用谢,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王重阳道:“欠我什么?” 荆轲道:“在玄妙宫中。” 王重阳想起那天荆轲本来要带自己走的,后来听说了聂政的骷髅在玄妙宫中,便独自到玄妙宫里去寻找聂政的骨骸,没想到真的被他给找到了,可是出来的时候,在大厅里陷落在阴阳微尘阵中,是自己暂时破了微尘阵,将他救了出来,想来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荆轲道:“现在咱们两清了。” 王重阳道:“是。”心想,这人的恩怨之心真是太强了。自己受了别人的恩惠,便如此记在心里,时时刻刻不忘回报,不知道被人得罪了是不是也是这样时时刻刻记在心上。这样活着也太累了。于是便道:“其实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你不必老记在心上。” 荆轲郑重道:“不,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 王重阳道:“为什么对你来说就非常重要?” 荆轲道:“因为只有把这件事两清了,我才能无牵无挂,放手一战。” 王重阳听了一惊,道:“你……你要跟谁一战?” 荆轲冷冷道:“你,王——重——阳。” 王重阳听了张大嘴巴合不拢,道:“我?你要跟我打?” 荆轲沉声道:“不错。这世上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值得我动手。” 王重阳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荆轲道:“因为命。” 王重阳道:“命?什么命?” 荆轲道:“我的命。” 王重阳更糊涂了,道:“你的命?你是说……你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难道就是……为了我?” 荆轲道:“不错。你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 王重阳笑道:“怎么会是这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荆轲摇摇头,道:“我从来就不会开玩笑。” 王重阳彻底愣住了,这人竟然说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我,看他的年龄怎么也得在三十岁以上,比自己大一倍有余,自己出生的时候,他应该差不多二十岁了,怎么能够说为了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难道这人是个神仙,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出生,所以预先来到这个世界来等待自己变成?这真是匪夷所思。 王重阳看着荆轲,忽然想起了无行天尊对自己说的话,三年前来到玄武谷抓自己一家三口的人名字叫专诸、要离和豫让,这次连续来到的两人是聂政和荆轲,他们本是春秋战国时期五个最著名的刺客,距离现在两三千年之久。被人用一种非常神秘的邪术,把他们重新复活,恢复了原来的武功,只是他们现在唯一听命于复活他们的人。 王重阳看来这个荆轲一定是在执行那个复活他们的人的命令,那人应该是铁围山的,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抓我,一定是要斩尽杀绝。其实他们即便不来这里,自己也会去找他们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到玄妙宫的事情结束以后,自己一定会去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荆轲道:“这个由不得你。” 王重阳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为什么一定要变成的敌人呢?” 荆轲道:“这就是命。一个人可以决定很多时候,但是更多的事情却不是他自己能够觉得的。比如,我和你。就现在而言,我也想做你的朋友,但是,我们只能做敌人。” 王重阳不明白,道:“为什么?” 荆轲道:“主人之命不可违。” 王重阳听了一阵茫然。道:“你的主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 荆轲道:“他是谁我现在不能说,不过即使我这次请不到你,将来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说不说都一样。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我没有问,我只是听从吩咐。” 王重阳道:“如果那人要你去做错误的事,你也不问是非吗?” 荆轲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实在难说的很。”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的苍凉,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感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判断,人人不同,所以他们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也会大相径庭。你不惜牺牲性命去做一件事,有人说你是英雄,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有人说你是莽夫,把你唾骂得体无完肤。这个时代的人说你心怀大义,那个时代的人说你不识时务。一人之身,一件之事,千万人千万张嘴,纷纷扰扰,分说不清。” 王重阳听了荆轲的这番言论,心里也是非常感慨,道:“既然他们说得都不一样,为什么那么在乎呢?你可以不去理会外人怎么说,只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做。” 荆轲道:“说的好。孟子曰:‘虽万千人,吾往矣。’” ------------ 第二六七章 抱有死志的侠士 王重阳不明白荆轲说的话,道:“你刚才说过,你也想跟我做朋友,我也想跟你做朋友,那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荆轲道:“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说是不是?” 王重阳心里很高兴,赶紧点头,道:“是是,我们是朋友。” 荆轲道:“但是朋友归朋友,对手还是对手。不能因为我们做了朋友,就不再是对手了。” 王重阳又糊涂了,直愣愣地看着荆轲。 荆轲道:“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王重阳道:“什么意思?” 荆轲道:“我们是朋友,但不是说我们在什么世上都要保持一致,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法则,有时大家的法则甚至是相对相反的。” 王重阳嗫嚅道:“那么……你的法则是什么?” 荆轲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第二句王重阳没听明白,但是第一句话他经常听师父东方珂说,很清楚它的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得的是知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得到的也是知己,只要得到了真正的知己朋友,那么他可以为知己的朋友去死。这个知己者往往就是这个士的主人,他了解侠士,赏识侠士,重用侠士,这便是知遇之恩,为了报这知遇之恩,士人往往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王重阳不知道荆轲的主人是谁,很可能就是用邪术复活他的那个铁围山尸陀林的人,刚才荆轲曾经说主人之命不可违,看来跟自己的这一战是不能避免了。 王重阳不能理解荆轲的行事方法,既然是朋友就不应该兵戎相向,既然兵戎相向,又怎么能够做好朋友?更何况一旦动起手来,刀枪无眼,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又怎么做得成朋友?但是荆轲是来自两千多年前的人物,上古时候的侠士跟现在的侠士做事风格大不一样,这让王重阳觉得非常困惑。 王重阳道:“既然做了朋友,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呢?” 荆轲笑道:“且不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是个无法解决的死结,即便是有办法解决,我也不愿意放弃这一战。找到真正的朋友很难,找到真正的对手更难,而找到一个既是真正朋友,又是真正对手的人则是难上加难。我在上一世很不幸,既没有找到真正的朋友,也没有找到真正的对手。” 王重阳听师父见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便道:“那个燕太子丹不是你的朋友吗?” 荆轲道:“我曾经以为他是我的朋友,但是太让我失望了。” 王重阳道:“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荆轲道:“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他对我是挺好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对我侮辱太甚。” 王重阳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荆轲道:“他既然选择了用我,就不应该怀疑我,甚至在临行之前用语言刺激我。他给我配了个副手,名字叫作秦武阳,但是我不相信这个秦武阳,所以想等着我的朋友来帮忙。这个时候太子丹跑来催我出发,竟然说出‘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先拍秦武阳去’这样的话来,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是我一时忍耐不住,没有再等我的朋友,跟着秦武阳那个废物出发了。太子丹又安排让我捧着装有樊於期人头的匣子,而让秦武阳捧着装有地图的匣子,徐夫人的匕首就卷在地图里面。这分明就是让秦武阳担任刺杀任务,而让我当他的副手。对于一个刺客来讲,没有比这个侮辱更大了。” 王重阳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为太子丹去刺秦王?” 荆轲道:“我不是为他去刺秦王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所以他的这些侮辱我都能够忍受。” 王重阳忽然想起师父说的话,大声道:“我知道了,我师父说过,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去刺秦的。” 荆轲道:“你师父错了。我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王重阳疑惑道:“既不是为了太子丹,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那……那你是为了谁?” 荆轲道:“我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别人,而全都是为了自己。” 王重阳不明白他的话,问道:“你跟秦王有仇?” 荆轲摇摇头道:“在决定刺秦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秦王嬴政,也没有跟他有过任何关系。对于我来讲,秦王嬴政和天下苍生一样,没有什么正义和邪恶之分,也没有轻重之别,他们都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而已。我是一个侠士,侠士活在世间的唯一目标就是实现自己的价值:犯大难,冒大险,让自己的武功和气概都提升到自己向往的境界,可以俯视芸芸众生,感觉生命的高度。” 王重阳道:“难道为了这些就可以任意牺牲他人的生命吗?” 荆轲反问道:“难道为了这些不可以任意牺牲他人的生命吗?” 王重阳感到一阵怃然,觉得这人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他的想法偏激而又执拗,简直是不可理喻,怨不得刚才他说老六能够死在玄武剑下是他的福气,对于他这样以武功和侠气本身为最高目标的人,自然会有这样的结论。 王重阳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荆轲这样做,说不定是想死在自己手里呢?虽然他觉得这个想法没有根据,十分的荒谬,但是,他却是觉得荆轲就是这样想的。这,也是他认自己是朋友的一个原因。 王重阳想要阻止荆轲这样做,告诉他,在武功和侠气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但他知道自己嘴笨,说服不了荆轲,后悔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叫上妙慧,或者她能让荆轲回心转意。 王重阳知道事情不可阻挡,他不愿意跟荆轲对敌,因为荆轲身上确实有某种东西深深触动了他的心,虽然他并不完全认可这种东西,但是却不能不被它打动。他知道两个人一旦动起手来,肯定会有一个受伤,甚至会死。看样子,荆轲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要用自己作为台阶,登上他想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所以自己也只能拿出全部的本事,竭力周旋。他当然不想自己受伤,同时也不想伤害荆轲,但是,事情却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住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使出全部的本领,将荆轲打倒。 王重阳慢慢举起手中的玄武剑,横在胸前,此时朝阳初升,阳光斜射过来,正好照在玄武剑上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华。 王重阳知道对手的功夫非常厉害,先前那一战,自己几乎战败,后来虽然使出大日无畏印,止住了颓势,但是并不能占据优势。适才在玄妙宫中自己独自抗衡昙月大师,但是那主要是靠着那门神奇个功夫——修月掌,这种功夫超出想象的厉害,但是只要再玄妙宫中才能发挥出这样的威力,因为它是调动了整个阴阳微尘阵的力量来对付昙月大师,也可以说是用昙月大师自己的功夫来对付她自己,离开了玄妙宫,修月掌的威力便不复存在,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普通掌法而已。 不过,上一次王重阳的手里没有兵刃,这一次有了玄武剑,这把由白蛇玄龟化成的宝剑,同样蕴藏着极大的威力,当它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即便是昙月大师也不敢直撄其锋,虽然自己刚刚得到,还没有用过一次,但是有它在手,心里自然踏实了许多。 王重阳心想,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让它早早来吧。他亢声叫道:“荆轲大哥,请动手吧。” 荆轲站在王重阳的面前,也立刻感受到了王重阳身上放射出来的一股强大的煞气,这不是真正的劲气,而是一种比实质的劲气还要厉害的威慑力量,它不是人特意发出的,而是随着人的心意自动产生,只有那种武功修为达到极高境界的人才会有的。 荆轲身上的白衣无风自动,他上身前倾,看上去就像是逆风而行,衣带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猎猎有声。 荆轲慢慢把刚刚插上的短剑剑鞘摘掉,随手将它扔到地上,露出了那把徐夫人的短剑,阳光照上去,同样反射出一道亮光,只是这道亮光不像玄武剑反射的光,玄武剑的光是纯一色的银白,而徐夫人匕首的反光则带着一个深红的边缘,砍伤去就像是鲜血在蠕蠕流动。 小猴子也感觉到了危险,吱吱叫着跳到了石壁上,手脚并用,爬到了很高的地方,一只手抓着松枝,一只脚撑着石壁,反身向下面看着,两只小眼珠咕噜噜直转,鼻子里呼哧呼哧直喘气,看得出来,它的神情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一阵劲风掠过,卷起石壁上的枯枝败叶,唰啦啦地扑向两个人。 两个人谁都不动一下。战斗一触即发。 王重阳刚要挥剑冲上去,荆轲忽然伸出一只手叫道:“且住。” 王重阳没料到荆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叫停,他虽然没有跨出步去,但是势子已经起来,不得已急忙收势,身体没有掌握好平衡,晃了两下,向前跌出一步,愕然道:“怎么?” 荆轲没有回答,伸手将一直戴着在头上的大斗笠慢慢摘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十分猥琐的脸膛。 ------------ 第二六八章 快饮 这是一张十分猥琐丑陋的脸庞,虽然不及豫让那满是刀疤的脸丑陋,但是看了同样让人心生厌弃。三角形的小脸上黑黝黝的犹如涂满了锅底灰,大鼻头,两只鼻孔朝天,下面是两撇鼠须,一张阔口,上面的两只门前牙向前伸出。两只小眼睛又黑又亮,开合之际,精光外射,刺人眼目。 这是王重阳第二次看到荆轲的脸,但是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可能是见怪不怪的缘故吧,这一次王重阳并没有觉得他的相貌有多讨厌,也不再觉得这张脸不该是荆轲的。王重阳反而觉得荆轲就应该是这样的相貌,如果是一张褚春明那样的英俊脸庞,倒觉得很不适合。 王重阳见荆轲的脸上全无敌意,以为荆轲改了主意,心中一喜,道:“好啊,我们是朋友,本来就不应该动手吗?” 荆轲摇摇头道:“不是不打,而是等一会儿在动手。” 王重阳愕然道:“为什么?” 荆轲道:“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对手。如果现在动手,我怕我们只能做对手,做不成朋友。因为一旦动起手来,就会有一个人死。” 王重阳道:“也不是非死即伤,我们俩以武会友,可以……” 荆轲打断王重阳道:“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有和好的结局,对于我不同。对我来说,只有一个结局:不成功,便成仁。” 王重阳心里很是生气,这人的偏激固执真是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认定的事情,任何人都别想劝得动。于是气哼哼道:“你要怎么做总是有你的理由。” 荆轲道:“我想先做朋友,再做对手。” 王重阳很像拒绝他,但是看着荆轲那种真诚渴望的表情,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来,但他仍然冷冷道:“那边如何?” 荆轲道:“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看到你手里提着一个小葫芦,酒香四溢,当时我便垂涎欲滴,食指大动,但是你说是送给人的,不卖。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再来一葫芦,对我一尽朋友之谊。” 王重阳听了一愣,没想到荆轲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停下来,只是为了跟自己喝酒,喝完了再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荆轲的心思他实在弄不明白,但是将大战延迟一会儿总是好事,有了这一段时间自己说不定能够说服他放弃决战,或者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总之,只要延迟,总有停止决战的机会。王重阳从心底里不愿意跟荆轲对敌,尤其是按照荆轲的说法,这是生死一决。 王重阳道:“好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酒。” 荆轲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重阳听到石壁上传来吱吱的声响,抬头看时,只见小猴子还吊在一棵弯曲的小松树上,正看着自己。王重阳冲它招招手,小猴子便飞快地从石壁上留下来,远远地绕开荆轲,跑到王重阳的身边。 王重阳一把抱起小猴子,上下看看,见它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有脖子上的黄毛被绳子勒得乱糟糟的,便放了心,道:“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我一次都没有看到你。” 小猴子吱吱吱地叫个不停,向王重阳解释这些天它的遭遇,荆轲听不懂小猴的声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冷冷地看着这一人一猴。王重阳能够听得懂它的言语,这令他很惊讶。但是更令他惊讶的是,王重阳竟然能够跟猴子做朋友,并且为了一个小猴子,不惜将那把极其罕见的人间神器送给别人。 就像王重阳不能理解他的行事一样,荆轲同样也不能理解王重阳的行事,但是他这个人不像王重阳那样遇事非要刨根问底,想不通的事情,他就不去多想,他的精力都集中在他想做的事情上,从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情浪费一点一滴。 荆轲不再看王重阳和小猴子,闭上了眼睛。 王重阳听小猴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原来这些天小猴子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先是在石罅洞守株待兔,一直等了两三天,不见王重阳的踪影,于是便出去寻找,找不到,就又回到石罅洞,等不到再出去找,就这样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 王重阳听了以后,知道他俩正好错开了,王重阳被关闭在石龛中的那两天,小猴子在石罅洞里等着他,等他出来到石罅洞里打酒,恰好小猴子出去找他,所以总也碰不到。 小猴子说它在洞里给王重阳留了记号,但是王重阳这两天迭遭变故,心事重重,并没有发现。 昨天小猴子心中郁闷,喝了好多酒,烂醉如泥,直到今天凌晨才醒过来,醒来就到峡谷里乱撞,想找王重阳,没想到正撞上猛虎张三和他的兄弟老六。本来两个人没有在意这只小毛猴,但是当他们经过它的身边时,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两个人都是酒鬼,早就听说过山中有所谓的猴儿酒,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见这只小猴子步履蹒跚,满身酒气,知道一定是喝多了酒,说不定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猴儿酒,当下便把小猴子擒住,逼问他猴儿酒的所在。 小猴子被那两个人抓住逼问,一下子被吓醒了一半,它很机灵,假装听不懂人话,吱吱吱的瞎叫唤,盼着两个人问不出所以然,就会把自己放掉。不想那二人认定了小猴子喝的是猴儿酒,一定知道猴儿酒的所在,虽然不知道小猴子在装,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它走。 他们在小猴子的脖子上套上一根绳子,打着它让它在山谷里跑,心想,小猴子一定会自己跑到猴儿酒那里。那里想到这个小猴子是个鬼灵精,被他们打不过,便在山里到处乱窜,专门找些危险阴森的地方走,就是不会石罅洞。不过小猴子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两个人奔了一早起,什么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反而被荆棘挂破了好几道口子,心中恼怒,准备将这个小猴子脑袋揭开,生吃了它的猴脑儿,就在这时,恰好碰到了王重阳,救了它一命。 王重阳听了小猴子诉说的经过,知道他不带领那二人去石罅洞,一定是因为自己要用那里的酒,心里颇为感动,用埋怨的口气对小猴子道:“为了一点酒,把命丢了,太不值得,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把酒给他们。” 小猴子摇着头吱吱叫着道:“不行,那酒是咱们俩的,谁也不给。” 王重阳道:“还是保命要紧。” 小猴子道:“我知道自己不会死的。” 王重阳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死?” 小猴子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果然不错,你救了我。” 王重阳摇摇头道:“这次只是凑巧,算你命好,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知道吗?” 小猴嘻嘻笑着,也不回答。 王重阳知道现在说也不顶用,他扭头看了荆轲一眼,只见他静静地坐在岩石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王重阳觉得奇怪,他本来急着要跟自己动手,现在却听任自己在这里跟小猴子说个没完,也不催促,真是好耐性。于是便对小猴子道:“走,咱们取酒去,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他们走了几步,王重阳站住,扭头对荆轲道:“你这么放心,不怕我趁机跑掉?” 荆轲睁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了,道:“你要是跑了,就不是王重阳。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我有什么好怕的?” 王重阳听了一呆,微微点点头,跟着小猴子急步走开了。 一人一猴先来到石龛那里拿装酒的小葫芦。王重阳飞身上到石龛,见那只小葫芦端端正正放在石龛中的岩石上,王重阳伸手拿起小葫芦,想要跟无行天尊说句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转身要向下走。 忽听得石龛里面传来无行天尊的话:“哈哈,小兄弟,你现在可是大忙人,难得今天一大早就想到了老兄我,急急赶来给我打酒。”语气听起来甚是高兴。 王重阳听了脸上发热,甚是尴尬,嗫嚅道:“不……不……不是。” 无行天尊道:“不是?不是什么?” 王重阳道:“不是给你……不是给你打酒。” 无行天尊奇道:“不是给我打酒?那你跑来那葫芦干什么?” 王重阳道:“我是……去打酒,不过,我是给另一个人打酒?” 无行天尊提高了声音,道:“另一个人?谁?”语气似乎不高兴。 王重阳道:“荆轲。” 无行天尊道:“荆轲?就是那个从两千年前跑来找你的家伙?” 王重阳道:“是。” 无行天尊道:“他从两千多年前急巴巴地跑来,难道就是想来喝你的猴儿酒?” 王重阳道:“不是。他要跟我决一死战,在决战之前,先跟我交个朋友,所以……所以要喝酒。”当下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无行天尊一时没有言语,似乎正在想着王重阳刚才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甚是爽朗。 王重阳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大笑,吓了一跳,两眼等着石壁。 无行天尊笑了好一会儿,道:“好,不错,甚合洒家的胃口,可惜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不然一定跟你去会会这个朋友。你尽管去吧,到了那里对荆轲说,我无行天尊十分渴慕他的风采,虽然不能见上一面,但是在心里就算是神交了他这个朋友。” ------------ 第二六九章 论酒 王重阳听了无行天尊的话,点点头,道:“我会说的。” 无行天尊又道:“自从来到震旦国,我一直都是孤独一人,从来没有朋友,现在突然得到了两个朋友,心里甚是高兴。只是你们两个马上就要展开生死一战,说不定其中一个会遭遇不测,你们两个中无论失去哪一个,我都不愿意。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可如何。我希望你们能够有一个双赢的结局。” 王重阳听了道:“是。我会努力去做的。” 无行天尊道:“动起手来,要全力以赴,不要有所保留。那样会被荆轲看不起的。”等了一下,道:“我知道,荆轲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王重阳带着小猴子离开了石龛,向着石罅洞走去,在路上小猴子问王重阳道:“干吗非得跟那人打啊?你们俩都是好人,你回去跟他好好说说,让他不要打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劝不动他。” 小猴子道:“那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他找不到。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离开,等他离开了,我们再出来。” 王重阳道:“不好,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不能失信。” 小猴子道:“要是能够避免一场恶斗,保住你们两人的性命,失信了又能怎么样?” 王重阳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道:“荆轲说得对,性命并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小猴子无话可说,它听王重阳的话似乎是在为荆轲说话,觉得很是奇怪。它看到王重阳手里提着那个小葫芦,忽然又有了主意,道:“我看那人很想喝酒,要不这样,等一会儿你们俩喝酒的时候,你少喝点,让那个荆轲多喝点,把他灌醉,这样就打不成了。”说到这里,它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好,便跳到前面面对着王重阳道:“怎么样?” 王重阳觉得这个主意挺有意思,但是想了想又是摇摇头,道:“不行,这跟我们躲藏起来不见他有什么区别?还是故意失信于人。再说那点酒也灌不醉他。” 小猴子以为王重阳最后这一句有了活口,赶紧道:“我可以给你们打酒,你们用别的东西喝酒,我来回给你们送。”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能,不能把他灌醉。” 小猴子想了想,道:“不能灌醉他,要不就灌醉你。” 王重阳一怔,道:“灌醉我?” 小猴子道:“不是,不是灌醉你。是你自己喝醉。” 王重阳道:“我自己喝醉?” 小猴子道:“是啊,你喝醉了,也就打不成了。” 王重阳没有说话,小猴子觉得自己的建议有戏,很是高兴,没想到王重阳伸手拍拍它的头,道:“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快点赶路吧。” 小猴子见王重阳还是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很是失望,垂头丧气地跟在王重阳的身后,心里还在想着用个什么办法阻止他俩决斗,不过一直走到石罅洞,灌了酒,开始往回走,它还是想不粗一个办法。 两个人回到原处,远远地看到荆轲仍然端坐在那块岩石上,那个大斗笠又戴到了头上,听到他们俩回来的脚步声,便举手将斗笠摘下,看着王重阳咧嘴一笑,点了一下头。 王重阳道:“大哥,劳你久等了。”说着话在荆轲对面的石头上坐下来,拿起小葫芦,拔掉塞子,递给荆轲,道:“大哥,你请。” 荆轲接过小葫芦,并不急着喝,先举在脸前看着,用鼻子深深吸气,咕咚,喉结一跳,咽了一大口唾沫。道:“没想到我再世为人,还能喝到这么美味的好酒。但就这一点,就不虚此行。” 荆轲举起小葫芦,嘴对嘴,咕咚,咕咚,咕咚,接连灌了三大口,放下葫芦,也不抹擦满嘴的酒渍,哈的向外喷了一口气。叫道:“好酒,好酒啊。” 这五个字当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赞美,王重阳能够听得出他满心的喜悦,这样的声音在过去只听到过一次,就是石壁里的无行天尊发出的。他的师父东方珂也曾经热情洋溢地赞叹过这猴儿酒,但是跟这两个人比较起来,似乎还是缺少了一种厚重的,跟心灵紧密相联的东西,比较起来,无行天尊和荆轲把美酒看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荆轲喝过了酒,歪着头,咂巴着嘴,似乎在品味着酒味,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冲着王重阳叫道:“猴儿酒,这是猴儿酒。” 王重阳点点头,伸出大拇指道:“不错,确实是猴儿酒。大哥,你品酒的本领当真是一流的。” 荆轲若有所思地道:“自我从沉睡中苏醒,发现人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几乎就没有找到一件熟悉的东西,但是这种酒味一点都没有变,除了猴子酿造的酒,什么人酿造的就能够两千年不变味?” 王重阳虽然不知道两千年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看看荆轲的为人行事,跟现在的人大相径庭,就可以推测当时的世界跟现在也应该是相去甚远的。不过自然界的东西跟人类社会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即便是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这猴儿酒是猴儿在山林里面酿造的,也跟人间变化无关,所以味道才会保持一致。 荆轲听王重阳称赞他品酒的功夫,很是得意,又喝了一大口酒,道:“兄弟,你我都是爱酒之人,对于这酒的来龙去脉不能不了解。你可知道这酒是谁最早发明的?” 王重阳听那人道你我都是爱酒之人,心想自己虽然也喝过一些酒,但还谈不上爱酒,但是听他要说酒的来龙去脉,也很想知道,于是道:“不知道。大哥请讲。”便调整好坐姿,向前倾着身子。 荆轲道:“据说,人间最早造酒的人是仪狄,他是夏禹时代,就是大禹治水那个时代的人,也有人说是杜康,他就要靠后一些,是大禹的后代。不过我认为这些都不对,这最早造酒的不是人,而是猿猴,有人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有猿猴的时间却非常长,所以说,这酒出现的时间,比人类出现的时间还要长哩。” 王重阳听了甚是惊讶,没想到这酒比人出现的还早。但是他说最早造酒的是猿猴,这个王重阳倒是相信。 荆轲道:“还按古代传说的讲,据说让仪狄造酒的不是大禹,而是大禹的女儿,也就是公主。仪狄造出酒来,呈献给大禹,大禹喝了之后,觉得非常的甘甜,但是从此之后便疏远了仪狄,也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 王重阳插嘴道:“为什么?大禹应该赏赐仪狄,重用仪狄才对啊。” 荆轲道:“因为这个大禹是个天子。” 王重阳更不明白了,道:“是天子就不能喝酒吗?我听村里的乡亲们说,做了皇帝就可以天天喝酒了。” 荆轲道:“你说的是现在的皇帝,我说的是古代的天子。” 王重阳道:“天子不就是皇帝吗?他们都是拥有天下的人呀。” 荆轲道:“他们都是拥有天下的人,这不错,但是天子跟皇帝还是不一样的。古代的天子是把天下当作自己的家,把所有的百姓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每天辛勤劳作。神农氏为了找到治病的草药,尝遍了一百多种药草,十几次中毒,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大禹为了治水,曾经九过其门而不入。所以他们做天子的是天下最劳苦的人。” “传说尧做天子的时候,有一个隐士名字叫做许由,尧天子知道他是个有本领的人,便找他商量,要把天子让给他做,他听了以后,赶紧跑到小河边,捧起水来洗耳朵,说是尧的话弄脏了他的耳朵。” 王重阳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听得很是入迷。 荆轲忽然道:“怎么讲着酒的事,就跑到了天子的事情上了?”他看了王重阳一眼,埋怨道:“都是你乱问问题,把我的心思引到了别的上面,见我说话跑题,也不拦住。” 王重阳笑了笑,心想,这人自己说话没有把握,却来怪我。 荆轲道:“刚才说到哪里啦?” 王重阳想了想道:“说到” 荆轲道:“对,大禹从此不喝一滴酒了。你知道大禹为什么从此不喝一滴酒了吗?” 王重阳刚要说什么,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怕再把荆轲的话引到别的地方,又要被他埋怨了,当即捂住嘴,摇摇头。 荆轲见王重阳回答不出来,甚是高兴,道:“就是干才说的那些事啊,天子日理万机,胼手胝足,每天都要栉风沐雨,为天下子民奔波劳苦,就这个东西非常的醇香甘甜,越喝越想喝,不觉就会酩酊大醉,醉了就会耽误好多事,说不定天下老百姓就有很多人因为自己的喝醉而受苦。大禹体恤天下子民,所以从此不再喝一滴酒。” 王重阳听了不觉连连点头,大禹治水,九过其门而不入,这些故事他在学堂里都听师父说过,但是这个喝酒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听说,对于这位治水的大英雄更多了几分崇拜。 荆轲道:“除了仪狄之外,大禹是最早尝到美酒甘甜味道的人,说不定也是第一个喝醉的人。幸好他老人家只是自己不再喝酒,并没有因此就杀了仪狄,断绝了美酒。因为他只是怕自己误事,并不反对普通百姓享受美酒,不然这个世界可就又少了一份美好。” ------------ 第二七零章 杀气 荆轲道:“不过大禹并不知道他的继任者会因为酒而变得昏庸残暴,做出许多伤天害民的事情来。齐桓公因为喝醉了酒,把国王的帽子都丢了,于是三天都不上朝,恰逢齐国旱灾,百姓饿死了很多,幸好管仲自作主张,开仓济民,百姓才得救,后来百姓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就变出歌谣,说:桓公为什么不再丢一次帽子啊。其实他们不知道桓公是因为喝醉了酒才对帽子的,如果知道了,那歌谣一定会改成:桓公为什么不再喝醉一次啊。” “最有名的当属商纣王,每天醇酒妇人,史书上记载他在沙丘城聚集了许多杂技乐姬,用酒灌满池塘,把整爿的肉悬挂在那里,让许多俊男靓女脱光了衣服,在里面互相追逐嬉戏,饿了吃肉,渴了喝酒,整夜不睡觉,叫作酒池肉林。商纣王也因此丢了天下,丧了性命。” 王重阳听到这些故事,都是闻所未闻,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酒竟然关系到了天下苍生,国家社稷,他原先只是以为饮酒只是个人的事情,听了荆轲这番话,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于是便道:“怨不得大禹要远离酒,看来酒真的不是好东西。” 荆轲道:“错了。酒就是酒,它就是一个东西,既不好,也不坏,好的坏的都是人。同样是酒,大禹并没有沉溺其中,仍然是天下百姓最崇敬的君王。老百姓中也有很多人喝酒的,他们也有因为喝酒破家的,也有饮酒成事的,不可一概而论。” 他喝了一口酒,接着道:“其实,只要有节制,酒是有很多功用的,《诗经》里就有很多句子提到酒。‘为此春酒,以介眉寿。’这是说喝酒可以使人长寿。‘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这是说喝酒可以欢会。‘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这是说酒可以用来款待好朋友。‘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这是说酒可以慰藉游子的思乡之情。当然,酒还可以抚慰失恋之后的破碎心灵。‘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不过我最喜欢的一句是:‘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他们竟然要把北斗当作舀酒的勺子,哈哈,那得多大的胃口啊。” 王重阳见荆轲讲得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甚是兴奋,他听得也是非常高兴,同时他的心里暗想,荆轲这么高兴,说不定这生死一战可以不打了哩。 荆轲一仰脖子,咕咚又灌了一大口酒,道:“我也曾经是个爱酒如命的人,在我没有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之前,我总是一个人酗酒,常常喝得烂醉如泥,躺倒在燕国的市场上,跟死人一样,每次全身上下都被人扒光,有时候连衣服也不剩,但是我并不在乎,依然有钱就去酒肆,每喝必醉。”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我生命最不如意的时候,如果没有酒,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子。不过凡事有所失便有所得,那时候就因为经常喝醉,醉酒高歌,使我结识了生平唯一的好友——高渐离。自从我的身边有了高渐离这个朋友,我就不再喝醉了。” “我们俩一起喝酒,不必有菜,话头是最好的下酒菜,我们一遍喝一边谈天侃地,说东说西,不觉一坛酒已经下肚,这是大家都有了七八分酒意,于是相携从酒肆中出来,在市场上一边走一边唱歌,高渐离击筑,我唱歌,一遍使劲跺着脚打节拍,唱到了尽兴之处,不是仰天大笑,就是嚎啕大哭,旁若无人,十分的逍遥自在。” 王重阳听了荆轲叙述的事情,在脑子里想象着他们俩东倒西歪,相和而歌,旁若无人的情形,不由得热血澎湃,充满了向往之情,如果那时候自己在场该多好啊,哪怕自己只是一个给他们提酒的小童。 荆轲道:“后来田光来了,他是个英雄,我尊敬他的为人,所以我们俩尽兴喝了个痛快。他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我知道他来的目的。田光从我这里离开,便自杀了。我遵照他的遗愿,到了太子丹那里。” “为了刺杀秦王嬴政,我需要两件东西,一件是信物,一件是利匕首。信物太子丹办不来,我自己去办。我找到了樊於期,他也是一条好汉,我们俩进行喝了个痛快,然后樊於期当场自杀,我提着他的人头回到了太子丹那里,告诉他信物办好了。” 王重阳听了深自骇然,跟这个荆轲尽兴喝酒的人,最后都自杀了。这真是奇怪,他们有什么事不能从长计议,非得自杀呢? 荆轲道:“樊於期只能算我半个朋友,所以我跟他尽兴喝酒,秦武阳和太子丹都不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跟他们喝过酒。再后来是易水饯别,大家都穿着白衣,带着白帽前来为我送行,我只跟高渐离和了一杯酒,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程。后来,在我死了之后,高渐离弄瞎自己的眼睛,想办法接近秦王,想用筑砸死秦王,没有成功,最后他也死在了乱刀之下。” 说完了这句话,荆轲显得非常的落寞,他举起小葫芦,尽力一吸,只吸出一小口。他将那一小口酒咽下肚去,又将小葫芦来回晃了晃,里面确实没有酒了。荆轲非常遗憾地冲着王重阳道:“我本来想跟你多聊一会儿,真是可惜,酒喝光了。” 王重阳赶紧道:“没关系,我再去灌。” 荆轲两眼盯着王重阳,道:“跟我尽兴喝酒的人,必定是我最好的朋友。自从易水送别之后,直到现在,让我酒兴大发的人你是第一个,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王重阳听了很兴奋,能够跟荆轲这样的千古英雄做朋友,怎么能不让他热血澎湃?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嗓子眼里似乎堵上了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荆轲道:“不过,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跟我喝酒的人都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王重阳听了一惊,尽管他先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听荆轲说出来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吃了一惊。 荆轲仰面朝天,无限感慨地道:“田光死了,樊於期死了,后来高渐离也死了。这可能就是命,无法挣脱的命运之锁。”他忽然低头看着王重阳,两只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光彩,道:“现在我把你当作朋友,跟你尽兴一喝,我们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要死,你是不是后悔?”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我只是不想任何一个人死,我只是想告诉你,总会有办法的。但是一定要如此,我也不后悔。” 荆轲两只小眼睛一眯,道:“办法可以有,命运不能变。” 王重阳还想再说什么,荆轲忽然大声道:“朋友之谊已尽,你我放手一搏吧。”他将左手一扬,小葫芦缓缓地飞向站在一边的小猴子,小猴子赶紧伸手接住。 荆轲飞身跃起,犹如大鹏展翅,在空中滑过,稳稳落在山谷的中央,慢慢抽出那把短剑,剑刃上闪出一道寒光,划过了阴沉的崖壁。 王重阳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便把葫芦塞子递给小猴子,让他远远躲开,然后起身朝着荆轲慢慢走去。到了距离荆轲两丈远的地方站定,抬头看着荆轲。 荆轲道:“这一战虽说是朋友之战,但是我会使出自己的所有本领,全力以赴的。希望你也不要手下留情。” 王重阳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当即点点头,道:“放心,我也不会有一点保留。” 荆轲慢慢举起短剑,对王重阳道:“这把短剑是铸剑名师徐夫人所做,锋利无比,又极其坚韧。普通的兵刃已经它的霜刃便会断为两截。幸好你已经有了一把真正的宝剑,想来可以抵挡得了它。” “不过,坚韧锋利还在其次。太子丹得到它之后又用剧毒之水淬过多遍,现在剑身上全都是毒药,一旦被它划破,毒素便会注入体内,这种毒素会阻止人血凝固,无论你怎么包扎,都不能阻止鲜血流出,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为止。所以你可要小心应付。” 王重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知道荆轲既然说出了徐夫人短剑的各种威力,自然就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承让。这一战自己不但不能败,甚至都不能伤,因为伤了就会死。但是,他又不愿意省,因为胜了,就等于判了荆轲的死刑。 荆轲短剑高举,两眼紧紧盯着王重阳,却没有发动进攻。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半天未动,犹如石刻木雕,不知道在等什么。 王重阳的心情起伏不定,一会儿想要战胜荆轲,一会儿又觉得不能战胜,一会儿相处了一个两全的办法,一会儿又觉得行不通。 慢慢地王重阳感觉到了从对面逼压过来一股杀气。这股杀气非常个凌厉,无形无质,却如利刃刺体,让王重阳瞿然一惊。 王重阳想,刚才自己脑子走私了,如果荆轲抓住这个机会进攻,凭他的本领一定会一击而中的。但是荆轲还是凝然不动,王重阳心里暗喊侥幸不置。 再过一会儿,王重阳感觉出对方的杀气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不是一直在加强的,而是时强时弱,时有时无,不停地在变化,而且这变化也毫无规律可循。 终于,王重阳看出了对方杀气的规律,不由得一阵羞惭,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 第二七一章 千年快战 王重阳和两千多年前来的战国杀手荆轲相向而立,好一会儿都没有动手,王重阳渐渐感觉出了荆轲的用意。 原来荆轲是在利用这段时间教王重阳怎么集中精力对敌。他虽然没有动手,但是他一直在用他身上发出的隐形杀气在不断攻击王重阳。只是他的攻击力度跟王重阳的防守意识正好成正比,这不符合兵家避实击虚的原则。 当王重阳的防守意识强烈集中的时候,荆轲的杀气就变得强大而锐利,当王重阳的防守意识薄弱虚幻的时候,荆轲的杀气也就变得若有若无。很明显,他在等待,等待王重阳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即将爆发的这场跨世纪大战上。 王重阳明白了这一点,赶紧使劲摇头,将那些不相干的杂念全都赶走,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起来。立刻,他感觉对面逼过来的杀气变得轻弱了许多。 他想,对方的杀气的强弱,毕竟不全是他自己控制的,跟自己身上的杀气相关联,只要自己全心投入,就能够将它拒之门外。 王重阳学着荆轲的样子,将手中的玄武剑慢慢举起来,横剑当胸,两眼紧盯着对面的荆轲。这时对面的杀气已经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了。 只见荆轲冲着他微微一笑,道一声:“好。” 周围什么地方传来噗噜噜的声响,一只大鸟被什么惊飞,呀呀鸣叫着从两个人的头顶飞过。 王重阳此时全身的神经都高度紧绷,一点细小的声音和响动都不会逃过他的注意力。这种声音不是正常的声音,一定是周围来了什么人,将鸟惊飞了。王重阳这里信念刚刚一动,忽然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心里不由得飒然一惊,只见一道亮光划空而来。 荆轲在将王重阳调教好之后,便不再相让,王重阳这边刚刚一走神,他已经感觉出来,抓住这个有利时机,飞身一剑刺来。 荆轲的这一剑不仅仅是偷袭一剑那么简单,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他最厉害的招式——长虹经天,而且使出了他全身所有的功力。短剑还没有刺到,王重阳已经感到杀气如山崩海啸一般当头压到。 他躲无可躲,退无可退,这一招,他必接无疑。 荆轲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逃逸的机会。 他要的是一击制胜,或者一招惨败,将中间的过程全都省略。 一时间王重阳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整个天地都在这时突然失去了光华,变得漆黑无比,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一道奇亮无比的光华闪过,将整个世界切成了两半。 接下来,还会将阻挡在前面的说有东西全都分成两半,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王重阳。 王重阳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狂流,没有丝毫畏惧,他的心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极其兴奋,那种兴奋太过强大,似乎足以将他的身体撑裂。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变成了虎爪形状,将犹如龟壳的剑柄紧扣在五指之中,掌心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阴凉之气。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但是发出的声音并不是一般的啸声,听起来更像是一声虎吼,高亢,沉厚,雄壮。 小猴子在石壁上面,远远看到荆轲的那一剑刺出,感觉剑上发出的光亮非常强烈,刺得他双眼生疼,无法睁开。但是他担心王重阳的安全,仍然使劲眯缝着双眼,努力穿透那道强光,去看王重阳。 小猴子正好看到王重阳仰头挺胸,正在发出那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他的身形在对面的强光之下,已经弯曲变形,看上去就像是一直仰天长啸的猛虎。 小猴子大为惊恐,他看到那道剑光刺向的地方,正是王重阳此时彻底洞开,毫无防备的胸膛。 接下来,那道剑光冲上去将王重阳的身影完全包没。 小猴子彻底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他看来,王重阳这次在劫难逃。 忽见一道半银半乌的光华冲破了那片白光,冲天而起,就见王重阳手指玄武剑从下面冲上了半空,随即光华一敛,那片白光和这道半银半乌的光华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见王重阳的身体飞起来了有十几丈高,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然后慢慢向下降,稳稳落到地上。而荆轲仍然站在原来的对方,似乎刚才一直都没有动,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仍然是高举短剑,身体微微向前倾斜。 小猴子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所以不知道他们俩谁赢谁输,一颗心提在嗓子眼,落不下去。 一阵风从北边顺着山谷吹过来,挟着许多残枝败叶,一扫而过,将荆轲身上的白衣吹得斜斜飘起,一条衣带断开了一半,飞起来的时候,一摇一摆,似乎很快就要断开的样子,终于,就在这阵风快要过去的时候,那条衣带终于断开,被风卷着,翻转飘零而去。 然后就是他的头发,现在完全披散,被风吹得凌乱飞舞,因为风是从他的背后吹过来的,所这凌乱的头发将他的脸庞全都遮盖住,看不到他的表情。 再看王重阳是,他迎风而立,只是他的衣服都是紧身的短衣,而且破旧不堪,只有一两块破开的地方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别的地方看不出一点变化。 过了一会儿,只听荆轲嘶哑着嗓子道:“好,好剑,好功夫。” 王重阳道:“彼此彼此,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还要打下去吗?” 荆轲道:“不错,适才这一招没有分出胜负,不过再打下去,我必败无疑。” 王重阳道:“这……这个只怕未必。适才这一招,我差不多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本领,才勉强抵挡抵住你的进攻。” 荆轲仰起头发出一阵轻笑,笑声甚是苍凉,其中蕴含着无限的感慨和悲凉。笑罢道:“好,好一个差不多。你不知道,适才这一剑是我毕生功力的凝聚,这一剑使出,我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内力和招式。所以,相比较起兄弟的差不多,愚兄还是差了一截。” 王重阳听了他的话,有些疑惑,一个人怎么能够将毕生的内力和招式凝聚在一招之中?但是听荆轲的语气不像是随便说谎,他也没有必要说谎。看来这是真实的。 王重阳心里暗自窃喜,这是他盼望的最好的结局,荆轲一招未能伤到自己,这一招用去了他所有的精力,现在他已经没有力量再发起攻击,而自己也不想伤害他,这样两个人都完好无损。 荆轲重新举起手里的徐夫人短剑,指向旁边的崖壁,道:“鬼雄的尸骨我从玄妙宫救出来了,就放在上面的一个石洞里。” 王重阳听了一愣,不知道荆轲为什么突然会向自己说起这件事,瞪眼看着荆轲,等着他往下说。 荆轲却不再说这件事,他看着王重阳道:“今日是愚兄复活以来最痛快的一天。美酒,契友,快战,三美毕备,人生得此,夫复何求。” 王重阳听了这句话,只道荆轲已经放弃了先前的打算,便道:“大哥,我也非常高兴,今后可以跟大哥朝夕相处了。” 荆轲听了一愣,道:“朝夕相处?有这必要吗?”等了一下道:“古人说的好,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如果不是知心,即便在一起朝夕相处一百年,又有什么值得说的?如果是知心莫逆之交,即便只是相聚短短的一天,自然有许多让人留恋的真情。对于我来讲,一日长于百年。” 王重阳听他的话风不对,刚要开口劝喻,就见荆轲仰首向天,嘴里囔囔自语道:“弃主之命,不忠,从主之命,无力,嘿嘿,留此无用之身有何用?不如触槐而死。” 荆轲的这些话,都是用古代的语言说出来的,王重阳一句都没有听懂,正在胡乱猜测之时,只见荆轲将手一扬,一旦寒光迎面射来,来势甚是急。 这一下大出王重阳的意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荆轲现在还会出手对自己偷袭。转念之间,那把淬满了毒药的徐夫人短剑已经飞到了脸前,他下身不动,上身向旁边一闪,左手屈指如钩,向上一抄,已经将那把匕首绰在手中,感觉手指剧烈震动,力量非常大,远不是他自己所说的,刚才那一招已经用尽了他的毕生精力。 忽听得旁边的崖壁上传来阵吱吱乱叫,王重阳急忙抬头看时,只见小猴子手里拿着小葫芦,在石壁上又蹦又跳,一边用手向下面连点,神情甚是惶急,急忙转头看时,还没有看清眼前的情景,就听得喀的一声轻响,一道白影撞在了黑黝黝的石壁上面。 王重阳叫声不好,飞身冲了过去。 荆轲碰壁的地方距离地面很高,所以他触壁之后,身体慢慢向下掉落,王重阳觉得还可以赶过去接住,但是,就在他快要赶到那里时,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那具从石壁上掉落的尸体忽然一轻,下落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同时白衣里面的身体也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袭白色的衣衫,被风一吹,翻转飘零,悠悠晃晃,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同时从白衣服里面掉出了一根黑乎乎的东西,王重阳将左手里刚得到的短剑并到右手中,一伸手将那东西抓到手里,定睛一看,当他看清手里的东西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一个跟头从上面栽了下来。 ------------ 第二七二章 埋骨 王重阳重重地摔在满是圆石头的谷底,直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但是他顾不得头晕眼花,急忙举起手里的东西看。 只见只见手里握着的东西,是一根已经发黑的骨头,骨头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孔,就像是蜂窝一样,指头微微一用力,骨头上面便会喀的一下掉落一块。 王重阳心里一惊,急忙抬头看时,只见那袭白色的衣衫刚刚飘落下来,他伸出那根枯骨将衣服接住,用手指轻轻摩挲白衣,触手柔滑,似乎是蚕丝所织。 王重阳看看白衣,再看看挑着白衣的枯朽骨头,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大侠荆轲所留下的东西,看来衣服是新的,而那个枯骨则是两千年前的。他再抬头向上看时,空中有落叶不时飘过,此外一无所有。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小猴子吱吱叫着跑到了他的跟前,用手比划着,对他讲述刚才看到的情形。原来荆轲甩手将短剑抛向王重阳的同时,身体开始向右边扭转,双脚一蹬,头前脚后,冲着黑黝黝的崖壁冲了过去。由于相距较远,所以并没有立刻撞上石壁。 小猴子冲着王重阳呼救,但是王重阳这时正被荆轲甩过来的匕首逼得躲闪到一遍,并没有看到对面荆轲的情形,等他抓住那把徐夫人短剑,听到小猴子的尖叫时,他自然先去看小猴子,然后才去看荆轲,正好看到荆轲一头撞上石壁,掉落下来。 活生生的荆轲,骁勇善战的荆轲,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这一根朽骨,还有这一袭雪白的衣衫。王重阳先前的感觉没有错,荆轲早就下定决心要去死,这下他终于如愿以偿了,王重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临死之前的心满意足。 很显然,荆轲此次复活,来到两千多年前的这个世界,并没有找到他一直渴望的东西,所以他对这个世界,对自己重新得到的生命一点都不留恋。最后他遇到了王重阳,这是他主人的命令,也是他自己的归宿。在这里他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美酒,契友,快战。 所以他选择了死,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想到机会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满意,也可以说是非常的幸福。 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从虚无到拥有,然后又复归于虚无。 然而,这虚无到虚无之间,真的也全都是虚无吗? 王重阳心中一阵茫然若失,似乎找不到自己的所在。好一会儿才在小猴子的吱吱叫声中苏醒过来。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觉得浑身乏力,就像是刚才那一跃用尽了他全身的所有力量。他不得不用手里的玄武剑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小猴子用手指着周围的石壁对王重阳吱吱乱叫,王重阳这才想起,荆轲在开始决战之前,曾经用短剑指着石壁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告诉自己,鬼雄聂政的骨骸就放在上面的一个石洞里。自己当时也曾怀疑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现在看来他早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够打败他,他都会去死的。 输在自己的手里,不能完成主人交给的使命,他自然无颜苟活。打赢了自己,甚至杀了自己,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失去了最后一点值得留恋的珍贵东西,自然也只有去死。 他告诉自己聂政的骨骸,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完成他的遗愿,收拾埋葬聂政。但是王重阳觉得他的遗愿似乎尚不止这些。他没有证据证明证据的想象是对的,但是就是觉得它是确凿无疑的。 王重阳站起身来,用那袭白衣裹住那根朽骨,因为他怕上石壁时,骨头碰到石壁上会变成一堆碎片。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剑鞘,将徐夫人短剑插入其中,跟白衣裹着的朽骨一起放到怀里,倒提着玄武剑,飞身跳上石壁,飞快地向上爬去。 小猴子跟在王重阳的身后,一人一猴在石壁上向上猱升,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荆轲所指的那个石洞,石洞不深,站在洞口就能看到底,只见最里面的石壁上靠着一具骷髅,骷髅很高大,一看就知道是鬼雄聂政的。只有鬼雄才配拥有这样的一具高大威武的骷髅。 骷髅是直立着靠在石壁上的,王重阳知道荆轲这样做的意思,像鬼雄这样的阳间阴世都做英雄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应倒在地上的。 王重阳将玄武剑放在地上,跪在地上,从胸口拿出白衣裹着的那根枯骨,然后将那根枯骨竖着放在聂政骷髅的旁边,对着它们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他抬头看着它们,就像是面对着那两个人一样。 王重阳道:“鬼雄聂政和荆轲两位老兄,阴间路上有了伴侣,该当不会寂寞,现在我要将你们二人埋葬在一起,我想这也是你们两人的共同愿望。如果你们两位不嫌弃我这个小弟弟,逢年过节,我会常来这里祭拜两位大哥的,到时候我会拿来三葫芦猴儿酒,我们三个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一番。” 王重阳将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把徐夫人短剑,慢慢把剑鞘摘下来,短剑的光芒将石洞里照得一片明亮。他在石洞里面左右看了看,选定了一片光华平整的岩石,伸出短剑,用剑尖轻轻向石壁上划去。他知道这把短剑非常的锋利坚韧,用这样的短剑去划石头,就像是切豆腐一样,用不着使多大的力气。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剑尖触到石壁的一刹那,他就感觉不对劲,那似乎是一种柔软的感觉,剑尖没有刺进石壁中,也没有听到那种石头破裂的声音。 王重阳将短剑拿到眼前前,银光耀眼,确实是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剑,剑身上还刻着徐夫人三个篆字。可是,为什么会有那种柔软的感觉呢?王重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放到剑尖上,他不敢用力,一旦划破了手指,只怕自己就会流干血液而死。 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剑尖。 他重新将短剑拿到眼前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原来不光是剑尖,整个剑身全都被一层透明的非常富有弹性的胶质裹着。怨不得短剑划在石壁上面没能将石壁划破。 王重阳感到十分惊讶,不明白荆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稍微动动脑筋,他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 荆轲并不想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感情,他在动手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战他只求输,不求赢。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追求,但是他也不愿意伤害自己唯一的朋友,这样看来,荆轲给予自己的远比自己想到的要多。那里面不仅有勇气,友情,战术,还有他毕生追求的价值和选择。最后还有,一个人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王重阳手握着短剑,朝着石壁上面用力一插,唰,短剑齐柄插进了石壁,然后从上到下,哧的一声,划到了洞底,接着他毫不停手,嗤嗤嗤,接连三剑,在石壁上画出一个长方形,因为他的短剑是斜着插进去的,所以实际上里面的石头大部分都被划断,剩下的部分已经不多,他用短剑抠出两个下手的地方,把短剑放到了一边,伸出双手扣住那块长方形的大石块,将内力输入双臂,两手一较力,喀吧,一声闷响,硬是将那一块完整的大石头给扳了出来。 小猴子在他的身后见了,张嘴吐了吐舌头。 王重阳将那面大石头稳稳放在旁边的地上,重新拿起短剑,对着里面的石头接二连三地铲去。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掉落,不一会儿便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空位,他站起来,把受伤的灰粉拍打干净,拿起聂政的骷髅放了进去,接着是荆轲的那根枯骨,连带他身上穿的那袭雪白的衣服,全都放到里面,然后搬起那面大石块,重新放好,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这才转头看看小猴子,道:“走吧,该回去了。” 等王重阳离开了那里,小猴子跪倒那面石壁的前面,学着王重阳的样子,对着石壁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手里面拿着那只小葫芦,最里面叽叽喳喳,念念有词,大意说说,自己是王重阳的朋友,所以跟他们也算是朋友,逢年过节喝酒的时候别忘了还有自己一份。 王重阳跟小猴子来到洞口,向四下里看了看,山谷里现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先前藏在石壁上偷看他们俩对决的人都已经不见了,想来觉得王重阳埋葬骷髅没有什么可看的。王重阳心想,这样最好,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洞里面藏着那把徐夫人的短剑,只怕聂政和荆轲的尸骨就不得安宁了。 他看到洞口的一边正好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估摸着自己能够想办法将它推到石洞口,正要过去,转念一想,这样一弄,明摆着告诉别人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样一来,真正便是欲盖弥彰,反而会引来很多人到这里捣乱,找不到法宝,一定会拿两位英雄的尸骸出气的。于是便作罢,只把旁边的几条藤蔓拉过来,遮在洞口之前,便从石壁上面溜了下去。 到了谷底,他便向着胡雪燕的石洞方向走去。小猴子跟着他走了一段,忽然叫住他,翻身向回跑去,到了荆轲做过的那个大石头旁边,拾起地上的那个大斗笠,跑回来,踮着脚举起大斗笠向王重阳的头上一放。吱吱叫道:“好了,可以走了。” ------------ 第二七三章 疗伤 一人一猴一前一后来到了小石涧那里,远远地看到石洞口站着一个人,一见王重阳回来,朝他们摆了摆手,便钻进洞里去了。王重阳看那人的样子似乎是那位弟弟,觉得他的行迹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在意,带着小猴子爬到了石壁,走进石洞里。 一进石室,就看到当中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女子,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挂满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两条柳叶眉紧紧拧在一起,脸庞都有些变形,但是王重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抱着师父跑出骷髅阴风洞的楚云秋。她虽然极力忍耐,但是看上去仍然十分的痛苦,妙慧坐在楚云秋的身后,一只手掌放在她的背心,似乎正在用内力为她疗伤。这情形王重阳曾经见过,知道现在不能去干扰他们。 他回头看到那个弟弟,急忙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师父呢?怎么不见我师父?” 那弟弟答道:“师公他在里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便出去给那位……”他回头用手指了一下楚云秋,“给那位女士去找一种叫什么名字的草药去了。” 王重阳问道:“走了多长时间,他……没有受伤吧?” 那弟弟道:“看起来好像没事。走了没有多长时间,对了,师公留下话来,让师叔回来后不要再出去,他自己会小心的。” 王重阳听了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想起妙空大师说的话,当时他已经看过了师父,虽然当时师父昏迷不醒,被楚云秋抱出了骷髅阴风洞,但是师父没事,反而是救他出来的楚云秋情形可虑。 现在看来,妙空大师的眼光真的不错。他转头看看楚云秋,她的情形似乎没有什么好转,他记得妙空大师还说自己的少阳回春丸可以帮助她疗伤。于是便走过去,妙慧恰在这时收回了她的手掌,抬头看见王重阳,轻轻摇摇头。 楚云秋也睁开眼睛,举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苦笑了一下,道:“谢谢你,小姑娘,辛苦了。” 妙慧满脸尴尬道:“可惜我不能帮上忙。” 楚云秋道:“没关系,这种病已经跟了我好多年了,比较起来,经过玄妙宫中用万年温玉治疗之后,已经好多了。” 楚云秋说完话刚想站起来,王重阳忽然伸手阻止住她,道:“且慢,我也想试试。” 楚云秋重新坐好,看着王重阳道:“我正在等着你呢。” 王重阳没有听出她话里有话,道:“这种药叫作少阳回春丸,其实不是药,而是内功,我听说你疗伤需要用万年温玉,想来一定是受了寒气之伤,这种功夫是专门治疗寒伤的,只是发作起来太过猛烈,会非常痛苦的,你得忍耐着点。” 楚云秋微微点头道:“我听你师父说过了,他当年被幽冥灯煞打中,就是你把他治好的。他听说我受的伤也是阴寒之毒,于是便极力向我推荐你。没关系,你尽管放手来做,我忍耐得了。” 王重阳听说师父向楚云秋推荐自己,知道师父真的没事,便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一边盘膝坐下来,开始运起少阳神功,这时王重阳的内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对少阳神功的把握也更加熟练,所以只用了一刻多钟,便造出了一颗少阳回春丸,而且,这么多天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自己也没想到这次造出的丸药要坚固许多。 王重阳来到楚云秋对面坐下,楚云秋对着王重阳微笑点点头,王重阳伸出右手食指,嗤的一声点中了楚云秋的脐下小腹,然后将从自己体内少阳回春丸上扯出的丝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楚云秋的体内,然后在楚云秋的小腹内飞快旋转,重新缠成一个丸状。 大约用了一盏热茶的时间,一颗少阳回春丸已经完全传输过去,接下来全看楚云秋自己了。几个人都站在周围,眼睁睁看着楚云秋,只见楚云秋盘膝端坐,双手掐诀横置小腹前面。 楚云秋垂帘内视,可以看到那颗小小的回春丸仍然在飞快地旋转,而且越转越坚固,不一会儿便看不出丝线的痕迹,变成了一个光滑明亮的小红枣,闪烁着幽幽的光彩。 大家看着楚云秋,只见她的眉头使劲一拧,苍白的脸上忽然充满了红潮,身体微微颤动,但是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她身上的颤抖中渐渐停息,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绷紧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变得平滑光润。 楚云秋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看到道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少侠的功夫真是神奇,服下这颗药丸,我觉得身体里的阴寒之气明显减少了很多,真的很感谢你。” 王重阳听她说很见效,心里很高兴,但是见她那么客气,大赞自己的丸药,又一个劲地感谢自己,一时受宠若惊,不知道如何回答。 妙慧知道他的嘴笨,当即上前一步道:“太好了,楚姐姐的病生了好多年,几乎踏遍了世界各地的名山大川,找了数不清的金石草药,却始终没有效果,没想到竟然让我兄弟给治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王重阳道:“这只是第一步,据我感受,楚姐姐体内的阴寒似乎比幽冥灯煞打中的还要厉害许多,只怕还要花许多时间才行。” 楚云秋点点头,笑道:“说得不错。我有的是时间,只是不知道少侠有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也没有时间。” 此话一处,大家都是一愣,都转头看着王重阳。王重阳知道大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道:“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他举起放在一边的玄武剑,道:“我得赶紧想办法练成这把剑。不过,我可以把制药的方法教给楚姐姐,这样我没有时间的时候,她可以自己造药,自己服用。反而比我给传药更快捷。” 此言一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以为王重阳拒绝为楚云秋再制药,原来他竟是要将制药的方法传给楚云秋,这样随便将一门神奇功夫传给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而且说起来那样的轻松平静,似乎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这让所有的人都暗自吃惊,觉得这孩子真是不知道神功难得。 对于楚云秋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没想到楚云秋听了王重阳的话却道:“谢谢少侠的好意,不用了,学习新功夫太伤脑筋,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我已经变得懒惰了,我现在不想学。少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给我制药,我可以等。” 此言一出,大家更是惊讶,随即明白,楚云秋不愿意沾王重阳的便宜,药丸可以要,武功绝对不学。这个女子看起来有些柔弱,实际上却相当要强矜傲。 王重阳不知道楚云秋的心思,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所以,楚姐姐最好学会……” 楚云秋道:“不用。我已经等了十多年,难道多等几天都不行吗?放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不像过去那样受那么多的痛苦。你尽管集中精力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可以慢慢等。” 王重阳见他话说得甚是坚决,不便一直劝说,硬要教人家功夫。于是便点点头,道:“那也好。我会尽可能腾出时间来为你制药的。” 大家看着这两个人,真是一对活宝,一个硬要将一门神奇功夫传给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则似乎不要。说出去只怕修真界的人谁都不会相信的。但这事就是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其实他们还是不太了这两个人。王重阳这人本来就对武功不是很感兴趣,除了一开始他想要救自己的父母主动向东方珂要求学功夫之外,他现在所学会的几门神奇功夫都不是他自己主动想要学的。第一门上清玄诀是东方珂用欺骗的手段让他学的,东方珂见到了自己门派的无上秘笈心里十分痒痒,但是自己是师门弃徒,不能擅自偷学,于是便让王重阳学,然后看看这门功夫的奇效。 第二门功夫少阳神功是为了救师父东方珂的性命才学的,当时东方珂被幽冥灯煞打中,几乎丢了性命,只有少阳回春丸能够救命,但是无行天尊只传了两三次药便不再传,让他自己制药,等他救活了师父,便学会了少阳神功这门功夫。其实那是无行天尊对猴儿酒的回报。 第三四种功夫是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那是王重阳被无行天尊使用移尸换魂之术,将他禁锢在石龛后面的石穴中,偶然发现了这两套功夫,他在里面穷极无聊,同时想要给无行天尊一个厉害,所以才会努力学会了那两套功夫,接着又学会了两套功夫的破解功夫。他心里恨极了这个番僧,所以又下苦功将两套功夫深入研究了一番,想要用它们来反制破解它们的功夫。 第五种功夫是修月掌,这事应玄妙宫壁画里上坐忘庵里的妙空大师所请,为了帮助她师父昙月大师战胜魔头才学的。当时昙月大师寄影画轴之上,将前因后果简略说了一边,王重阳是基于义愤,为了救人才学的。 由此可以看到,王重阳所学的功夫都不是费尽心力,受尽苦楚才学来的,而是别人设下圈套诱骗甚至威逼他学会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功夫多么厉害,多么珍贵。 当然为了救人,再好的功夫王重阳也会好不犹豫地传授于人。如果他们看到刚才王重阳为救小猴子竟然把玄武剑这个盖世奇珍送给老六那一幕,那他们就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到奇怪了。 ------------ 第二七四章 化鸟 同样的,大家也不了解楚云秋的心思。 她当然想要学会王重阳的少阳回春丸,早点治好自己的阴寒旧伤,少受一些痛苦,但是在她的心里却有着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早日救出她的丈夫褚春明。 她知道现在能够攻破玄妙宫,打败昙月大师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眼前的这个孩子身上。王重阳急着要修炼玄武剑,很显然跟破玄妙宫有关系了,因此,她宁肯自己少学一门神功,多受几天苦,也不能耽误王重阳练功的时间。 楚云秋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重新开始练功。王重阳知道她现在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需要尽快修复。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怕影响楚云秋练功,便对妙慧招招手,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石洞口。小猴子也跟到了洞口,知道他们说话不愿意他站在一边,便飞身跳到了一边的藤蔓上,吊着身子远远地向这边看着。 妙慧道:“什么事?” 王重阳焦急道:“我师父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妙慧听了也是觉得奇怪,道:“哎呀,刚才光顾着为楚姐姐疗伤,忘了你师父这事。”她抬头看看天空,“天已近午,也该回来了。” 王重阳道:“师父说没说过去哪里?” 妙慧摇摇头,道:“没有。你师父只说附近有一种草药,正好可以为楚姐姐疗伤,说是去去就来。他走了没多久,楚姐姐便旧伤复发,疼痛难忍,我用内功帮助楚姐姐压制阴寒,手忙脚乱的,就把你师父的事情给忘了。”等了一下,她又安慰王重阳道:“不用担心,你师父江湖经验很丰富,他会小心的,不会出事。” 王重阳急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玄武谷里到处都是江湖中人,一个不巧,说不定就会碰到坏人,师父刚刚受伤,只怕……” 妙慧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听了王重阳的话也是面色凝重,焦急起来。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找他吧?” 王重阳道:“我去找,你留在这里。” 妙慧道:“要去一起去。” 王重阳道:“楚姐姐正在疗伤,这里必须有人守护。” 妙慧听了觉得有理,便道:“你去可得小心,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不要犯牛脾气,知道吗?你这是去找师父,不是去斗气的。” 王重阳点点头,道:“知道了。” 他刚要走,妙慧又叫住他道:“你的玄武剑太扎眼,你又不会用,难保不会引来坏人强夺,还是留在洞里吧。” 王重阳道:“对对对。”把玄武剑递给了妙慧。 妙慧道:“你就这么赤手空拳出去。给,”她把自己的宝剑往前一递道:“拿我的剑去吧。”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用,我有。”说着话从怀里连剑带鞘拿出一把短剑让妙慧瞧。 妙慧看了笑道:“这么短,小孩子玩的东西,有什么用?还是那我的去吧。” 王重阳握住剑柄往外一抽,一旦寒光掠过妙慧的眼睛,妙慧吃了一惊,道:“什么剑,这么利害?” 王重阳道:“是徐夫人的匕首。”他挥手向着洞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削去,嚓的一声轻响,石头应手而落,连点火星都没有冒。他收回匕首回头看着妙慧道:“怎么样?这个小孩子的玩物还能用吗?” 妙慧听了他这句话,面色一变,啐了一口,道:“有什么好稀罕的,等你回来跟你比比,看看谁的剑厉害。”话没说完,提着玄武剑转身往洞里走去。 王重阳收起匕首,冲着那边的小猴子一招手,便双双从石壁上飞落下去,相伴着向石涧外面跑去。 王重阳带着小猴子在玄武谷中转了一通,并没有发现师父的踪影,倒是碰到了不少江湖中人,想要向那些人打听一下,但是看那些人大都是一副冷面孔,全都是傲慢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是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猴子时,面露惊讶之情,因为小猴子手里仍然提着那只小葫芦。王重阳知道即便向他们打听,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惹出什么新的麻烦,也便作罢,仍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小猴子乱转。 接连转了两圈,也没有见到师父,心里更是焦躁,后来心想,师父也没有说草药就在玄武谷中,这里找不到,一定是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样一想,心里便稍稍放轻,毕竟那些寻宝的三山五岳的古怪人物都是冲着玄妙宫的藏宝来的,在外面要安全的多。 想到这里,他决定到上面的山顶看看,便从谷底爬上来,找了一座最近的高峰攀上去,站在山顶最高处,手搭凉棚,四下观瞧。 其实正是仲秋季节,正午的阳光十分的明亮,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山上山下一片秋色,山上松柏长青,枫叶火红,青红对照之下,像是燃起了一片片火焰,十分的刺眼。 山下则是一片萧条枯黄景象,树枝上的树叶已经所剩不多,秋风一起,到处都是落叶飞舞,唰啦啦地响个不停。 天空显得更高更蓝,而天上的云彩则更加洁白,不时有南飞的大雁排成一行,呀呀叫着掠过天空,看起来飞得很是缓慢,但是一转眼已经不见了踪迹。 王重阳在山顶看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看到师父的踪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从腰间鹿皮囊里拿出一件东西,一抖,变成了一袭褐色的衣衫。他对小猴子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到远处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乱跑。” 小猴子吱吱叫着道:“我也去,我也去。” 王重阳摇摇头,指着手里的褐色大衣道:“你瞧,我穿上这件衣服以后,就会变成一只大鸟,飞到空中去,你跟不上我。” 小猴子瞪着双眼看着那件褐衣,又看看王重阳,不住地摇头,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王重阳见了小猴这样的神情,很是兴奋,道:“你好好看着啊。”说着话将褐衣抡起来向身上一披。 小猴目不转睛地盯着王重阳,只见那件褐衣很大,披展开来往王重阳身上一蒙,刚刚落到王重阳的身上,王重阳的身影倏地不见,眼前站着一只高大的枭鸟,一身褐色羽毛,两只粗壮的爪子,闪着钢铁微光,长嘴有一个弯勾,看上去也像是钢铸铁打的一样,此时正侧着头,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看着小猴子。 小猴子看了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三步,转头寻找逃跑的地方,要知道这样大的枭鸟十分的厉害,可以将整只整只的猪样抓起来飞到空中,即便是非常凶猛的虎狼预见它也要退避三舍,不敢轻易招惹。小猴子就曾经亲眼看到过他的伙伴正在玩耍,忽然被一只大鹰飞过来,一伸双爪便抓住了一个伙伴,冲天而去,那个伙伴直惨叫了一声便垂下四肢一动不动了。 那只枭鸟站着没动,忽然张嘴呀的叫了一声,小猴子更是心中一颤,差点坐到地上,他刚才亲眼看到王重阳披上褐衣的同时忽然不见,然后他站着的地方便出现了这只枭鸟,但是他还是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变成一只鸟,不敢接近枭鸟。 枭鸟见小猴子不住向后退,已经快退到大石头的边缘,又呀的叫了一声,向前买了一步,小猴子更是惊惶,伸手对枭鸟道:“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他这只是惊慌之下,慌不择言,随便胡说的,如果这真是一只枭鸟,哪里会听他说什么。但是他话一出口,枭鸟果然站着不动了,小猴子心里扑通扑通乱跳,他一再对自己说这是王重阳,这不是枭鸟,我不用害怕,但是就是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那只枭鸟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展一只翅膀,慢慢伸到小猴子身边。这枭鸟非常高大,翅膀伸展开来,足有一丈多长。小猴子已经退到了大石头边,枭鸟的翅膀伸展开,仍然能够伸到他的面前。 小猴子见那翅膀伸展开,足有蛇村水神庙大门的门板那么大,心中甚是惊惧,但是见它并不是猛然伸展开,来攻打自己的意思,知道并无恶意,这才相信是王重阳,便伸手去抚摸翅膀上的羽毛,直觉手下手下十分的光滑柔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坚硬锋利,而摸到中间的那根羽翮时,却是触手坚硬,并且上面还有很多尖刺一样的突出物。 小猴子见翅膀伸展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他好奇心突起,伸出两只手在那羽毛上面使劲往下按,羽毛一下一下的颤动,但是并没有折断,也没有掉落下来。他哈哈一笑,一个跟头翻了上去,在上面稳稳站住,跳了两下,见仍然没事,便在上面来回跑了两圈,越跑越高兴,忍不住哈哈笑个不停。 王重阳见小猴子很高兴,便伸着翅膀任由他玩耍,自己也觉得很高兴。小猴子在大翅膀上奔跑,翻跟头,打滚儿,拿倒立,尽情嬉戏了一会儿,忽然站着不动了,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王重阳冲着他呀的叫了一声,催促他赶紧下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小猴听了并没有从翅膀上跳下来,反而跑到了他的背上,将酒葫芦挂在脖子上,伸手抓住两根羽毛,吱吱叫道:“我也要去。” ------------ 第二七五章 尸吼虎啸 王重阳听小猴说他也要去,心里一动,自己刚才光想着自己变成枭鸟后能飞,小猴子不能飞,追不上自己,所以让他在这里等着,就没有想到还能带着他飞。但是他怕小猴子一个不小心从背上摔下来,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于是便回头呀呀叫了几声,想告诉他一定要抓紧,不要乱动,只是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只鸟,说出来的话完全是鸟叫,不知道小猴子听不听得明白。 没想到小猴子听了哈哈笑道:“放心,我一定安稳坐着,不乱动。” 原来人有人语,鸟有鸟言,人的语言鸟兽不懂,但鸟兽之间的语言障碍并不像人兽之间的障碍那么大,王重阳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叫什么,那边小猴子早已经听明白了。 王重阳听小猴子的话,还是不大放心,他回头对小猴子叫着道:“你赶紧坐好,我可要飞了。” 小猴子手抓着羽毛,叫道:“坐好了,走好了,你尽管飞吧。” 将两只翅膀都伸展开,却并不起飞,他突然将身子一歪,小猴子本以为在鸟背上坐着,飞起来就跟在底下一样平稳,所以除了两手紧紧抓着羽毛外,身体只是随便坐着,没有做任何准备,这一下事出意外,刚觉座下有些不稳,身体突然飞了出去,吊在了空中,幸亏两手紧紧抓着羽毛,不然整个人都会掉到石头上。 小猴子刚想手臂用力再坐回去,又觉鸟背倏地歪向了另一边,整个身体又被甩了过去,不过这次虽然更猛烈,他已经有了准备,反而应付得当,身体先是向外挡开,然后手上一用力,身体便飞了回来,重新回到了鸟背,这下不敢再那样随便坐着,趴在鸟背上,两只脚爪一根粗壮的羽毛,俯伏着一动也不敢动弹。 王重阳见小猴子这个样子,知道不会出事,便抬头呀的一声长鸣,双爪一弹,已经飞到了空中,现在山顶上绕着转了一个圆圈,然后振翅高飞,直升到云彩那里,一偏翅膀,倏地钻进了一大团白云之中。 白云中并不像下面看到的那样稠密,稀稀疏疏的白雾从前面铺面而来,就像是大弓弹出的棉花绪一样,只是潮乎乎,凉浸浸的,很快,王重阳这只大枭鸟的羽毛上和小猴子的浑身的黄毛上面,全都挂满了水珠。小猴子更是冷得直哆嗦,他张口想要叫王重阳赶紧下落,但是一张口便灌满了风,把话又吹回到肚里去了。 王重阳接连穿过两团白云,虽然刚刚起来兴头,远没有尽兴,但是心里记挂着师父的安危,不得不收起童心,两翅微微一敛,便朝着大地嗖的窜了下来,速度极快,当真如流星飞坠一般。 小猴子在王重阳的背上吓得头晕目眩,心里面直叫阿弥陀佛,到后来更是连眼睛都不敢再睁了,索性闭上眼睛,任凭王重阳上下翻飞,他只双手双脚紧紧抓住羽毛,死死贴在鸟背上面,这样一来,果然好了许多,所谓眼不见差一半。虽然王重阳飞得还是很快,有时候还故意恶作剧翻个跟头,但是小猴子没有看到,心里便没有那么害怕。 过了一会儿,小猴子忽然觉得身体一正,从此便平平稳稳,不再有剧烈的摇晃,感觉身下的鸟背悠悠荡荡,像是一只小船在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游动,同时对面的风也不像先前那样猛烈,心里感到奇怪,便慢慢睁开眼睛看。 只见身下的枭鸟现在果然飞得十分平稳,两只翅膀展开,吃足了风力,那些自己用尽了力气都按不动的羽毛,被风吹得不停地颤抖,两只翅膀也是此起彼伏,不停地晃动。即便是鸟的翅膀不动,鸟身也在不停地上升下沉,并不能如在地面上一样的平稳不动。想来在空中就是这样,可能是风的缘故。 王重阳扭转头对着小猴子呀的叫了一声,告诉他不用害怕了,可以坐起来欣赏下面的美景了。 小猴子听了,吱吱叫了两声,意思是说你不能再恶作剧,不然我会掉下去摔死的。在王重阳连续保证了几次之后,它才试着慢慢松开两脚,在鸟背上坐好,而两只手始终都不敢松开,随时准备着出现变故时好靠它保命。过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事,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转动着一堆小眼珠,向下面观看。 只见大地十分的辽阔广袤,莽莽苍苍,横无际涯,而所有的那些山峰都变得低矮渺小,迥不似在地面上见到的那么高大,一条条山脉展开来,就像是一道道水面的波澜一样,而几十里长的玄武谷,从上面看下去,竟像是大地上一条小小的裂缝。 此时小猴子的恐惧心已经消退,看到如此壮观奇美的画面,不由得兴奋起来,又恢复了他活泼好说的本性,一会儿指点这边让王重阳看,一会儿指点那边让王重阳看,一惊一乍,喋喋不休。 王重阳展开翅膀在空中慢慢滑翔,只偶尔扇动一两下翅膀,他的耳朵里全是小猴惊喜的声音,但是他的两只鹰眼却仔细地搜寻着地面上的山川草木,不放过一点可疑的地方。 正飞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座高山,比起其他山峰足足高出一倍,完全是一种俯视的姿态,山上崖壁高耸,怪石嶙峋,如狼似虎,而树木绝少,看上去形势十分的险恶,正是西山,王重阳第一次披上褐衣化作枭鸟,就曾飞到过这个地方,又曾经在梦里大破北邙山鬼卒仲满堂在这里设下的九尸拘魂小阵,所以对这里非常熟悉。 他一偏翅膀,朝着北边的那片崖壁飞去,到了崖顶一手翅膀,稳稳落下,小猴子赶紧从他背上跳下来,伸胳膊踢腿的活动了一番手脚,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可吓死我了。” 王重阳信念一动,恢复了本相,将褐衣从身上掀开拿下,笑着问小猴子道:“怎么,下次还敢不敢坐着上天。” 小猴子瞪着眼道:“敢,当然敢。下次你再变成鸟上天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啊。” 王重阳笑道:“放心吧,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就把你留在这里。” 小猴子听了这话,虽然知道王重阳是在跟他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向四下瞧瞧。这里是山的北面,整年不见阳光,到处都是大块大块裸露的石头,石头缝长满了青苔和荒草,崖壁上面长着几棵小松树,弯弯曲曲的,远远看去,就像是小豆芽一样。 在他们脚下,正是那片满是悬棺洞的悬崖,山风强劲,掠过悬崖时,那些洞穴都发出呜呜呜的低沉个响声,听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嗥,大白天让人觉得都是鬼气森森,毛骨悚人。 小猴子见了这种险恶景象,不由得气馁,本来想说两句充满英雄气概的大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王重阳的衣角,低声哀求道:“你可不能把我丢到这个地方。千万要带我一起走。” 王重阳本想在吓唬他两句,但看他这样不禁吓,便点点头,道:“放心,这里没有恶鬼,吃不了你。” 话音刚落,忽然脚下传来哞的一声闷响,好像就是地底的恶鬼在叫唤一样,小猴子听了,嗖的一下窜到了王重阳的身后,两只手抓住王重阳的衣服结结巴巴道:“那……那……那是什么?” 王重阳听了这个声音也是心惊,倒有些像是那天在这里破解九尸拘魂小阵时听到的僵尸的吼叫声。难道那些在梦里被自己打烂的僵尸现在又都恢复本相了? 那声闷叫之后,便不再有任何响动,只听到秋风掠过山崖时发出的呜呜哀鸣。王重阳觉得下面一定有古怪,如果真的是僵尸复活,自己遇上了就得想办法除掉,不然以后来这里的人就会倒霉。他扭头对身后的小猴子道:“走,下去看看。” 小猴子嘴紧闭着,不敢再开口说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王重阳笑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是僵尸什么的作恶……” 他这样一说,小猴子更是使劲摇头,两手紧紧抓着王重阳的衣服不放。王重阳笑了笑刚要说什么,下面又是一声闷吼,声音比刚才那一声更响,小猴子听了一张双手将王重阳的腰牢牢搂住,死也不放。王重阳只得作罢,道:“好了好了,我不下去了,你把手松开。” 王重阳把这句话连说了两遍,小猴子才很不情愿地将两手放开,两眼还是不住地转动,四下乱瞧。然后回头低声对王重阳道:“我们赶紧走吧,你……不是还要……找你师父吗?” 王重阳听了小猴子的话,心想也是,自己出来是找师父的,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呆着,等找到师父之后,再一个人来这里看看。便道:“你说的对,我们到山南边去看看。” 两个人刚要离开崖顶,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虎吼,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这边山顶上已经有了反应,一阵怪风刮过,直吹得山顶沙石飞扬,枯叶乱飞,声势十分猛恶。 王重阳听了心中一惊,觉得这声虎吼与普通老虎大不相同,旁边的小猴子吱吱叫了两声,转身就要往回跑,忽然看到身后是悬崖,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两声闷吼,不敢下去,扭着头向左右两边乱看,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王重阳笑道:“那老虎离这里还远着哪,你害什么怕?”话音未落,又是一声虎吼传来,这次已经近了很多,声音也大了许多。 ------------ 第二七六章 守山虎 王重阳听了心里颇为吃惊,这是一只虎还是两只虎,如果是两只虎,怎么吼声如此相像?如果只是一只虎,怎么速度这么快? 小猴子已经又蹦又跳,吱吱吱吱叫着不停催促他快逃。 王重阳并不惧怕虎豹,在他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那些凶狠彪悍的虎豹已经奈何他不得,跟他做了好朋友。但是这声虎吼很显然跟普通的老虎不同,声音中明显有着极大的震慑威力,还有这只老虎的速度快得惊人,第一次吼叫时,估摸着距离这边还有二三里地,第二次便只剩下一里多地,这样的速度已经赶上修道人的飞行术了,即便是在平原上也很难做到,普通的老虎根本不可能跑这么快。 王重阳正在犹豫,忽然头顶出来嗖的一声,只见一个黑影从山顶上飞下,朝着自己落脚的地方飞快地窜过来。王重阳不知道那人是谁,怕小猴子出事,急忙闪身过去,一把抓住小猴子,抬头向那人看去。 只见身前石头上面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个人,还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就听得对方叫道:“重阳。”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王重阳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只见百寻不见的师父东方珂,急忙叫了一声“师父”,就要扑过去。 只见东方珂回头向山顶看了一眼,满脸都是惊慌神情,急急对王重阳道:“有话后面再说,快走。” 王重阳这时才看到,东方珂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条一条,好多地方都浸出了鲜血,他大吃一惊,道:“师父,怎么了?” 东方珂刚要再说什么,山顶上传来一声虎吼,这一声就像是近在身边,只震得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是荒草树木唰啦啦乱响。 东方珂知道来不及逃了,从怀里拿出一株小草,那株小草只有两片叶子,向两边披分,中间含着一颗酸枣打的红色果实。他将小草往王重阳的手里一塞,道:“快躲起来,我去把它引开。”说完嗖的飞到悬崖的外面,回头朝山顶看看,向山下飞去。 王重阳这里拿着那株小草,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山顶又是一声怒吼,只见一只斑斓猛虎站在山顶的松树之下,正仰头张着大嘴大叫。他见那只老虎比一般的老虎足足大了一倍有余,身上的斑纹非常的鲜艳,虎牙显露在外,又尖又长,两只虎目闪着绿光,虎爪下面喀喀有声,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老虎。 王重阳这才想起师父让他拿着草躲起来,扭头看时,小猴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躲了起来。他刚要找地方躲藏,只见山顶的那只猛虎倏地回头向他这边看来,两只虎目中的绿光猛地闪亮了一下,嗖的跃到空中,向着王重阳站立的地方猛扑过来。 王重阳站立的地方距离山顶差不多有半里远,那只猛虎一跃就是二三十丈远,只两三个起落,便已经到了王重阳的近前,每次落下时都会选择一块巨大石头,爪下发出喀喀的声响,等它最后一次跳到空中,朝着王重阳飞扑过来时,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逼得王重阳无法呼吸,同时看到猛虎在口中大张开嘴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同时虎爪上的爪甲也全都张开。 王重阳见了这种情形,心中不但不惧,反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这种情形他刚刚经历过,就是在早晨面对猛虎张三的两只虎爪的时候。他右手五指自然弯曲,成了虎爪之状,刚要迎着猛虎挥出去,忽然看到手里还有一株小草,他怕师父给的小草给打坏了,便收回虎爪,微一侧身,闪到了一边。 只听喀喀乱响,猛虎的爪子落到地面上的时候,爪下的岩石立刻变成粉碎,而且碎石四下飞溅,好几颗石头打在了王重阳的身上,很是疼痛,他不得不连续躲闪。 那只斑斓猛虎一下子没有扑到王重阳,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转过头再去看时,只见这人只是个小孩子,并不是只见刚才一直追赶的那人,不过那株仙草却抓在他的手里。立刻又是一声怒吼,飞身跃起,再次向王重阳扑过去。 刚才王重阳被猛虎爪下飞溅起来的碎石打了好几下,心中既惊讶,又恼怒,眼见猛虎又朝自己扑过来,他怕弄坏了小草,急忙再次躲开,在躲的时候,顺手将小草放到怀中,眼见虎爪踏到岩石上,喀喀声中,又是碎石四溅。这次他不再躲避,见几块拳头一样的石头当胸打到,两只手都做虎爪之状,交替向前抓去,吱吱喀喀的声响中,几块石头都被他的虎爪抓住,变成了粉末状,被山风一吹,飘扬开来,正好吹到了猛虎两眼里。 那只猛虎两眼飞进许多粉末,十分疼痛,忍不住伸出前腿在眼睛上来回摩擦,等它再度睁开眼睛时,只见王重阳正在前面的一块石头上面站着,笑眯眯地看着它,满脸都是嘲弄的神情。 这只猛虎乃是一位真人的坐骑,跟着那位真人修炼多年,本领非常了得,不要说普通的虎豹,即便是一般修真弟子的飞剑都奈何它不得,再加上主人本领高强,在江湖中威名远震,大家都知道它的来历,所以一向都避让着它,没本事的人惹不起,有本事的人看在它主人的面上也不跟它一般见识,一来二去,便养成了它傲慢骄横的残暴性情,以为除了主人之外,天下可以任凭自己自由驰骋,谁奈我何? 这段时间,它被主人命令来到这座满是死尸的西山中守护一种小草,名字叫作龙舌丹珠,这种草乃是一种十分稀有的仙草,只有那种特殊的地方才能生长,就是阴阳相分相合的地方。这座西山正好就是这样的地方,它的山南是一个半圆的山坡,中间向里凹陷,形成一种两臂环抱的样子,将太阳的光线全都揽在怀里,阳气一点都跑不掉。而山的北边是一面绝壁,产年不见阳光,十分的阴森寒凉,再加上绝壁上面有许多洞穴,里面放着天葬的死尸棺材,所以阴气更浓。 西山的这种阴阳分隔相合状态,正适合龙舌丹朱草的生长,这株仙草就生长在西山南麓地脉的一个泉眼旁边,猛虎主人一次偶然的机会经过西山,发现这座山的山势奇特,便在这里四下寻找,果然被他找到了这株仙草,当时刚刚生长出来,尚没有开花结果,那人便用禁术将仙草周围一起岩石住,把那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变成另一个山石崩腾的险恶情景,同时无论人兽只要一接近地脉泉眼,便立刻头晕迷向,禁止的非常严密。 过了二十多年,这株草终于到了开花结果的时间,不能再一味地封闭,每天必须有一个时辰解禁时间,让它充分吸收天地精华灵气,否则仙草的功用便会减色不少。不想这时,那人正好有要是缠身,不能亲自守在这里,只得派自己的两名弟子和守山神虎前来守护,一再告诫他们,万事忍耐,一切以守护仙草为主。 这里地势偏僻荒凉,又是当地人弃尸之所,所以一向少有人来,一开始两名弟子和神虎还能谨守师命,小心翼翼地每天看守仙草,开禁的时间更是一前两后,寸步不离。时间一久,别说人不见一个,连只飞鸟都见不到,二人一虎不免有些松懈。 也是合该有事,这天到了巳末午初时分,两名弟子将禁法解开,退到后面守着,前面有神虎负责。两名弟子昨天有事耽误了练功,这时守着仙草,十分的无聊,便在两边不约而同开始练功。神虎守在前面,忽然看到不远处草丛中一动,知道有什么东西接近,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过了一会儿,噗噗乱响,草叶乱晃,接着嗖,一个东西跳了起来,高高地超过荒草,却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这只兔子刚刚落下,又是一只跳了起来,原来那里不是一只,而是两只兔子。 两只兔子此起彼伏,不停地向上跳跃,有时同时跃起,在空中扑腾着四条腿脚,互相抓挠蹬踢,打得甚是激烈,神虎看着看着,不由得来了兴趣。神虎虽然早就不用再吃这些大小禽兽,但是并没有完全断了血食,时不时还有抓一些小动物解解馋。 这时看到那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草丛中跳来跳去,不由得逗起了它的血食欲望,但是它这里刚刚产生了这个念头,那两只小白兔似乎知道了它的想法,突然全都伏在草丛中不动了。 神虎想要等着那两只兔子再跳起来时,给它们来一个饿虎扑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去,将它们俩咬到嘴里,细细咀嚼一番,然后再连皮带肉合血吞下,好好享受美味。 但是那两只兔子再没有一下动静,连荒草都不再晃动一下。神虎觉得很奇怪,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便有些呆不住了,他抬头看看天空,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在它的身上,使得它有些懒洋洋的。它心里想,是该好好活动一下筋骨了,这些天它呆在这里筋骨都变得树懒了。再说时辰即将过去,并没有听到有别的动静。 它慢慢站起身来,轻轻一跃,跳到了适才兔子打架的地方,只发出了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它看到地上一片蹬踢的痕迹,只有浮土和断草,两只雪白的兔子不见了。 ------------ 第二七七章 神虎对神虎 神虎听到左手传来一下轻微的声响,它扭头一看,白影一闪,到了一棵老松树后面,似乎就是一只兔子,当即飞身跃去,到了松树后面一看,什么都没有,接着前面某个地方白影一闪,又消失了。 就这样一直追了一里多地,神虎才如愿以偿,抓到了一只小白兔子,一阵大嚼之后,慢慢踱了回来,到了地脉泉眼那里一看,那只龙舌丹朱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小土坑。 神虎大为惊怒,仰头一声大吼,吼声未息,果然看到山坡上有个黑影一闪而没,知道那一定是偷草的人,当即纵身一跃,从后面那两个弟子的头上月过去,朝着山上飞奔而去,两名弟子见神虎这种样子,知道出了大事,急忙跑到前面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各自扯出长剑,跟在神虎的后面,向着山顶快速追来。 越过山顶,他定睛一看,只见下面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站在崖壁的顶端,也没有分辨是不是刚才追的那个人,便纵身跃下,飞了过去,两三个飞跃已经到了跟前。眼见王重阳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株仙草,于是没有停下,直接扑向了王重阳。心里想,刚才被两只小白兔逗起了食欲,结果只追上一只,未能尽兴,只好用这小子来凑数了,虽然人肉没有兔肉香,但是也顾不上在意了。 没想到接连扑了两次,都被那小子从容躲过,看情形那小子身手不错,这一下更激起了守山神虎的斗志,仰天一声长啸,恰似晴天打了个霹雳,一纵身,直飞到空中十几丈高的地方,然后一个转折,头下脚上,居高临下,径向王重阳扑过去。 王重阳这是藏好了那株龙舌丹珠,眼见猛虎从天而降,声势甚是猛烈,他心里反而高兴起来,两手自然弯曲如钩,成虎爪之状,也是仰天一声长啸,声如虎吼,双爪奋力向上挥去。 那只守山神虎听到王重阳的一声长啸,忽然气馁,心中无故涌起恐惧之情,似乎遇到了对头,但是已经无路可退,只得鼓起余勇,全力攻击。噗噗两声轻响,两只前爪分别打在了十分坚硬的东西上面,只觉得一阵钻心刺肺的疼痛,身体抵抗住对面涌来的大力,一个到翻跟头,向后疾飞。嘭的一声,撞在石壁上面,掉在地上。 猛虎的前爪一落地,忽然又是一下惨叫,扑通跪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来,低头看时,只见两只前爪上的几根钢钩一样的爪子已经被对方的手掌打得倒插进虎掌之中,鲜血汩汩外流。疼得它不住地嘶叫,却不敢再用脚撑地,只得用腿慢慢往前爬。 自从王重阳在玄妙宫中被上古虎符中的神虎入体,这神虎失灵时不灵,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无法控制,但是这上古神虎有个特点,就是不能见与虎有关有关的东西,比如说虎爪,虎头钩之类的,更不用说真的老虎了。 一旦见到这些与虎相关的东西,它就会变得异常兴奋,并且特别的残忍,连王重阳本人也不能控制得了。今天上古神户特别的走运,早起在玄武谷中遇到那个猛虎张三,不合使用了虎爪跟王重阳对敌,结果被王重阳一手抓住两只虎爪,硬生生将他的十根指头全都捏碎。 这次听到远处传来虎啸,王重阳已经开始有些莫名的兴奋,等见到那只老虎扑过来,神虎虎威大发,不可遏止,两爪挥出,已经将守山猛虎的两只前爪废掉,趴在地上直哼哼,无法挣扎起来。 嗖嗖两声轻响,王重阳急忙抬头看时,只见从山上蹿下两个人来,站在了距离只见不远的一块石头上门,两个人刚要喝问王重阳是谁,忽然听到地下哼哼有声,急忙低头看时,却是首山神兽倒在血泊中,浑身直打哆嗦,看上去受伤不轻。 两个人不由得大为震惊,他们俩都很清楚这只神虎的本领,虽然尚不能跟他们两个大弟子相提并论,但是相去也不是很远,普通的修真弟子即使用上飞剑,也未必胜得过它,更不用说普通的虎豹野兽。 两个人的目光从地上的猛虎转移到对面的王重阳身上,更是惊讶不已,站在他们眼前的只是一个其貌不扬,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他手里没有任何兵器,两只手十指弯曲做虎爪形状,一前一后放在身前,看他那样子,似乎刚才就是用这两只假虎爪打伤了守山兽的真虎爪。 两个人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事实,但是这里除了这孩子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影。其中一个用手中的剑尖指着王重阳道:“喂,小孩,这神虎是谁伤的?” 王重阳眼里迸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光芒,呲着牙道:“神虎?它也配得上神虎这两个字,单这一点就该死。” 看到王重阳眼里的那道光芒,两个人不由得都是一凛,似乎那道光化成了芒刺,直刺到他们的身上,十分难受。再看王重阳呲牙咧嘴的样子,神情十分的狰狞,迥不是刚才看到的样子,似乎一瞬间已经变成了凶猛的野兽。 但两个人还不敢相信就是这小孩伤了神兽。 另一人道:“大胆,你可知道这神虎是谁的坐骑?” 王重阳将两眼一翻,道:“谁的坐骑?你是说这只死猫是谁骑的?就像是骑驴骑马那样?” 那人道:“不错。” 王重阳双眉一立,怒道:“无论是谁,他竟敢把虎当作驴马,这只老虎该死,这个骑虎的人更该死。” 那二人齐声喝道:“住口,你是谁家的看门童子?报上名来。”他们俩见王重阳一出手就将守山神兽打残,这等本领十分惊人,一定是哪个大人物的随身小童,两个人不像那只神兽那样鲁莽,在没有弄清对方身份时,不便出手,怕伤了他惹下大麻烦,因此同声喝问。 王重阳将双眼一翻,冷冷道:“嘿嘿,你们俩做了别人的看门狗,便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真是好笑之极。我只对虎有兴趣,对狗没有兴趣,你们俩有胆量便上来动手,没有胆量赶紧夹着尾巴逃走,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们俩啰嗦。”说着话扭头向东方珂逃走的方向看去。 两个人见对方如此盛气凌人,听到这里,即便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一人手腕一抖,长剑剑尖乱颤,闪出点点星光,冲着王重阳叫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顽童,看你胎毛未退,哪里知道天高地厚,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却不要,非要老子来取,既然你活得不耐烦了,还不亮出你的兵刃,更待何时?” 王重阳将举在胸口的两只虎爪一交换位置,道:“小爷的兵刃早就摆在这里,你肉眼凡胎看不到,怨得何人?” 那人听了气得嘴都歪了,脸上像敷了一层霜,两眼一瞪,道:“好,既然你一心想死,老子就成全了你。”他扭头对伙伴道:“师兄,你且在一边掠阵,看我取这疯童的性命。” 那个师兄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飞身到下面的一块岩石上,仗剑而立,跟师弟形成掎角之势,防止王重阳逃走。 那个师弟见师兄抢占了有利地势,小孩子退路已断,成了瓮中之鳖,又见王重阳斜目看着站在下风头的师兄,满脸不屑的神情,心想这小子好大的气魄,知道机会难得,当即双脚一蹬,身体飞窜过去,身剑合一,直向王重阳胸口刺去,身子飞到空中,方始叫道:“看剑。”表明自己这一招不是偷袭。 王重阳眼见对方的长剑当胸刺到,也不躲闪,左手虎爪挥上,竟是要空爪斗长剑。站在一边的师兄知道自己师弟的这把长剑是个宝贝,心想,这小子手爪不保。 说时迟那时快,啪的一声,王重阳的左手虎爪已经将对方刺来的长剑抓住,那人反应也是极快,一觉长剑受阻,当即力灌右臂,身体凌空飞转,心想你的手掌就是铁打的,也会被我的这一招给削烂。 他这一招名字叫作金刚钻,就是在自己长剑受到阻碍的时候,利用身体的旋转,将对方的阻碍给钻透,再加上他这把剑是把少见的宝剑,锋利无比,坚韧无比,所以一旦他使出这一招,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不是被他的长剑刺穿,钻透,要了性命,就是知机预先躲开。 那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使出这一招,虽然他看到守山神兽被打残,趴在地上不能起来,但也没有觉得这个小孩子有多大本事,他一直以为一定有另外一个有本领的人,藏在某个地方,这小子只是一个诱饵,引诱他们两个转移注意力,然后好来个突然袭击。 所以,他那一剑虽然是飞刺向王重阳,但是注意力却仍然留着观察周围的情形,没想到长剑刚刚刺到王重阳的身前,就被王重阳左手抓住,他用力往回一夺,剑尖竟然像是铸在了王重阳的手里,这才大为吃惊,想都没想,顺手使出了那招金刚钻。 他以为使出这招金刚钻,一定能够将对方的手掌削烂,最低限度也应该能够抽出自己的宝剑,但是他的身体一直转了有五六圈,长剑几乎已经扭成洞里一个麻花状,但是他感觉到剑尖仍然抓在对面那个小孩的手里,小孩的手掌没有烂,剑也没有拔出分毫。 ------------ 第二七八章 芒角飞星 那个师弟使出自己的百胜绝技,并没有杀伤敌人,也没有夺回宝剑,疏忽大意使得自己处于十分危险的地步,大惊之下,飞起一脚踢向王重阳,这一脚使出了全力。 王重阳感到一股劲风袭胸而来,刚要用右手虎爪去迎,忽觉眼前金光一闪,一道寒星打向面门,竟没有看出对方什么时候打出了暗器,急忙将左手一挥,身体上相左侧,那个师弟被他甩了开去,同时那道寒星擦着王重阳的耳边飞过,力道十分的强劲。 啪的一声,身后的石壁上传来一声大响,接着唰唰一阵轻响,向来是暗器打在上面,碎石乱飞,落在石头和草木上,一个小小的暗器竟有如斯威力,王重阳心中也是很吃惊,但他大敌当前,不敢回头,两眼盯着那个师弟。 那个师弟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摆脱了窘境,站在距离王重阳一丈多远的一块岩石上面,长剑指向王重阳,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轻轻呼吸,暗暗调整体内气息,不愿意让王重阳看出自己在调整内息。 只是片刻,那人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看着王重阳道:“小看你了。是我的失误。不过我不会在失误了,亮出你的兵刃吧。” 王重阳知道这是一个超强对手,那人的话提醒了他,怀里还放着荆轲留下的那柄徐夫人短剑,荆轲与他最后决战的时候在剑身上涂满了一层强力的透明胶,不过,他用短剑在石洞里为荆轲和鬼雄聂政做坟墓的时候已经全都蹭掉了。 徐夫人短剑上被太子丹淬上了一种特殊的毒药,一旦人被剑划伤,他身上的血液就会止不住的流出来,无法凝固停止,直到这人血尽而亡。王重阳只是对那只猛虎感兴趣,当他一招就将那只守山神兽的两只前爪给打残之后,这种强烈的攻击欲望已经渐渐减弱。所以当他一招挫败了那人之后,体内的猛虎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兴奋,心态也渐渐恢复正常,听到对方叫他亮出兵器,当即笑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不想伤人。” 那人听大怒,道:“人不大,口气不小。你伤得了我?废话少说,亮出兵刃,我不想杀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屁孩。” 王重阳道:“不管你怎么想,我的兵刃不能用。” 那人道:“为什么?你想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痴心妄想。”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剑一用就会死人。” 那人听了一愣,随即仰天大笑两声,道:“好,好一个一用就要死人,这我倒非得见识见识。” 王重阳道:“这个见识不得,一旦你受伤,我没有办法救得了你。” 那人在本派中地位很高,武功也是一流的,再加上手中有这把好剑,所以在江湖中一向都是所向披靡,极少敌手,正因为如此,才被他师父委以重任,来这里看守仙草。他的性格比较冷静阴鸷,做事非常谨慎,这次大意失荆州实在是少有的事情,不幸的是这件事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有刚才的焦躁失态。 刚才的交手,他感觉到这个小孩非常的棘手,功力之高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但是在他使出全力反击时,他很轻易地就摆脱了王重阳,所以他把刚才的失利归咎于失误,现在他不会再给王重阳得手的机会,所以他要堂堂正正打败这个小孩。 王重阳道:“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只要在你的身上稍微划一点口子,你就会流血不止而死。” 那人道:“好,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在我身上划一个口子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在你身上划一个口子?” 那人见王重阳喋喋不休,就是不动手,以为他开始胆怯了,那人刚才丢了面子,急于找回来,所以不想再说什么,大喝一声道:“现在想逃走已经迟了,用不用剑随便,接招吧。” 王重阳看到对面那人长剑忽然脱手飞到空中,悬在那人头顶,微微旋转,随着旋转,那把长剑慢慢变得越来越亮,放出了非常强烈的光华。王重阳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他嘴里说着接招,却并不将宝剑刺过来,却在自己的头顶上旋转不已。 王重阳正在疑惑,那人忽然又是一声大喝,叫道:“疾。”右手戟指朝着王重阳一点。他头上的宝剑立刻迸射出一大团光华,那团光华随即破裂开,变成无数带着许多芒角的碎片,群蜂逐物般朝着王重阳扑打过来。 王重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人并不像开始那样手持宝剑跟自己斗,而是从宝剑里飞出这么多的芒角光箭朝自己射来,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双脚一蹬,身体冲空而起,拔起有四五丈高。 那人早知道王重阳会跳起来躲闪,王重阳身形刚刚跳起,那人又是一声大喝,头顶的宝剑又爆出了大团的火花,碎成无数芒角,朝着空中的王重阳蜂涌而至。 王重阳一见对方的芒角接连射来,急忙在空中将腰身一扭,硬生生向着旁边飞去,堪勘躲开了射来的第二片芒角。那人这一招志在必得,没有想到王重阳竟然能够在空中毫无凭借的情况下还能突然横飞,这一下大出意料,一呆之下,王重阳已经轻松躲过了他的两群芒角的攻击。 那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双手合掌,举向空中。两根食指并在一起,对着头顶的宝剑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随着他手指的连点,宝剑上突然大放光彩,变得奇亮无比,耀人眼目。 那人将手指朝着王重阳一指,叫声:“疾。”一大团光华朝着王重阳涌来,到了中途才突然碎裂成无数的芒角,两边一分,化作两条长龙,从左右两边包抄而至,就像是一只毒蝎的两只前爪,向着王重阳夹过去。 王重阳此时已经飞身到了石壁边上,一见这等阵势,无论向左右哪个方向的路都被封死,再向上有没有了凭借,无法再起,再说人家一发动进攻就向上逃,也不是路,所以急忙俯身低头,朝着崖壁冲去,远远地飞起一脚,踢向岩石,脚尖还没有挨上岩石,身体已经接着反弹之力向下窜去。 嘭的一声大响,无数的芒角打中了刚才王重阳适才踢中的那块大岩石上,将一间房屋大小的花岗岩被打成了粉末,火星四溅,石粉飞扬,声势相当的猛恶。 早看王重阳时,已经落到地上,重新站在原来站立的那个岩石上面,神情看上去甚是吃惊,扭头看着身后的火星石粉,张开嘴伸出很长的舌头,但是惊讶归惊讶,并没有看到一点恐惧的表情。这样一来,他吃惊的夸张表情,似乎变成了对那人的讽刺。 那人接连三次进攻,均被王重阳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勘躲过,心中甚是羞急,愧愤交加,大喝一声,双掌乍分又和,大蓬的光华芒角再次向王重阳打到,同时伸手一绰,将头顶的宝剑绰在手中,随着那一大蓬芒角飞刺过来。 王重阳这时也不再躲闪,他知道自己这样一味躲避,有败无赢,眼见对方宝剑上发出的光华芒角又飞过来,当下运起内力,左掌曲指如钩,成虎爪之状,自右向左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形,右掌使出大日无畏印中一招,呼的一声迎着芒角猛拍过去。 随着王重阳左掌一划,对面飞来的聚集成一道线的光华芒角立刻便被王重阳左手虎爪发出的力量带得凌乱飞舞,向四下散开。紧跟着右掌突然拍到,大日无畏印的掌力极具磁性,非常的黏着,立刻将那些剩余的芒角打得飞了回去。 王重阳两招并作一招使出来,心里本来并没有多少把握,已经准备好了躲闪,看到那些光华芒角全都被打散,这才定住心神,眼见对方一剑飞刺过来,左手虎爪再次击出,迎着宝剑抓去。 那人发出光华芒角之后,也知道单靠这些芒角,并不能伤到王重阳,随后一剑飞刺而出,想要在王重阳应付芒角手忙脚乱的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王重阳先是用虎爪将凝聚在一起的芒角带散,接着一掌拍了过来,那人已经知道王重阳的内力十分强劲,但是他的掌力最多也就是将芒角拍掉,在他手掌还没有收回的时候,自己这一剑已经刺到,让他难于躲闪。 没想到王重阳第二掌使出的是佛门的大日无畏印,这种功夫不像道家化胡神掌那样犀利,但是掌力极具黏性,打出去之后并不会立刻消失,而是能够产生持久的作用,其原理跟东方珂当初跟胡雪燕相斗时使用的胶合掌相似,但是威力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些没有被带散的芒角本来已经受到了王重阳虎爪力量的影响,不再像原先那样强劲,所以大日无畏印的一掌拍过来,不但阻住了它们的攻势,反而带着它们向后飞去,这是那人所始料未及的。 那人随在芒角之后,全力发出一击,眼看就要得手,没想到忽然有几颗光华芒角竟然转向朝自己打过来,当下不及细想,手腕连都抖几下,啪啪啪,剑尖连点,将反打回来的芒角全都打掉。再要变招进攻的时候,忽然手中一顿,长剑又被王重阳抓在手里。 大惊之下,急忙回夺,又跟先前一样,牢牢铸在了对方的手指间。 ------------ 第二七九章 龙舌丹珠 站在下风头的师兄,见师弟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却并没有占得丝毫上风,那个小孩在连续躲避了几次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一出手便又将师弟的宝剑抓住,又回到了最初的情形,心中大为惊讶,知道这个小孩本领十分强大,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师兄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师弟一定会吃亏的,当即长剑一摆,飞身刺来。人在空中,就看到师弟故技重施,飞起一脚踢向那个小孩,那个小孩右掌骈指如刀,猛斫过去,急忙大喝一声:“着打。”想要将那小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王重阳一掌劈向师弟踢过来的飞脚,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喝,知道站在一边掠阵的那个师兄出手偷袭,不得已收回右掌,身子一侧,躲过师弟的那一脚,左手抓着对方的长剑抡起来向身后甩去。 师兄不像师弟那样鲁莽,他那一招听起来十分凌厉,实际上只是用内力在剑尖逼出剑芒,发出声响,其实并没有全力以赴,本就没有指望能伤到王重阳,只是想解救自己的师弟,一见师弟被甩过来,当即收回宝剑,伸出左手在飞过来的师弟腰背上一托一拨,便将师弟身上的力量消去,把师弟的身体拨到了一边。 两个人手持宝剑,双双从空中落下来,一左一右站在王重阳的两边,仍然形成犄角夹击之势。 师兄的功夫比师弟要高许多,而且性格谨慎内敛,他们俩冲过来时,见到守山神兽吃了大亏,倒在血泊里,师弟不问青红皂白,便上前攻击那个小孩,其实这神兽是不是这个小孩伤的还不一定,即便是小孩子伤的,也未必就是小孩子的错。 这只老虎行动一向残暴强横,师兄早就想要教训它,只是碍于师父的面子,才隐忍没有发作,这时看到她受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到有些正中下怀,所以对王重阳并没有多少敌意,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站在下风头掠阵的时候,眼睛不住地向周围观瞧。 一方面他也不相信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子能够伤得了神兽,一定有能人躲在一边,自己不能被小孩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刚才听到神虎怒吼,知道事情不好,看到仙草被盗,事关重大,不可轻忽,急忙把剑随后追来,远远地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山顶一闪不见,知道那一定是盗草之人。看王重阳时,身上的衣服并不是黑色的,同时他那瘦小的身形也跟刚才看到的不同。 这个师兄想得不错,这个孩子确实不是刚才看到的盗草之人,但是神虎却正是他伤的,而且他们要追缴的龙舌丹珠草正是放在王重阳的胸口里。而他一直在寻找的真凶却不知到了哪里。 师兄见了王重阳的身手,能够空手将师弟打败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修真之士,他师弟的功力比起他来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如果加上那柄飞星剑,两个人的本领便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他猜这个小孩一定是那位高人的随身小童,不然不可能有如此了得的身手,不敢小觑,当即抱拳道:“在下不周山不虚,不敢请教高姓大名。” 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号,以为王重阳一定动容,无论他是那位高人的弟子,不和能不知道不周山,刚才看他的掌法似乎是佛门功夫,而虎爪则更接近于道家功夫,但是他的衣着发式并不是出家人。 不想王重阳听了不周山和不虚这两个名字没有一点惊异的表现,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说过,还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侮辱自己。但他很沉得住气,并不因此就发怒动手。 王重阳道:“我没有高姓大名,说出来你也没有听说过吗,不说也罢。”这句话本是大实话,但是听到不虚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不屑和嘲讽。他眉头一立,刚要说话,只听王重阳道:“你们带着打老虎急急忙忙地干什么啊?” 不虚道:“有小贼趁我们兄弟有事离开,潜入本派禁地,偷走了一件宝贝,所以我们赶来追缴。” 王重阳道:“本派禁地?这西山一向没有人烟,什么时候有了你们的禁地?再说这么一座大山,人人可以上得,你们有什么权力禁止别人进入。你们说的宝贝是什么?” 不虚听了王重阳的话,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江湖规矩,还是故意的胡搅蛮缠,他怕王重阳知道了龙舌丹珠仙草,会插手强夺,当即微微一笑,道:“这个吗不足为外人道。” 王重阳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神情应当是不对自己说,想起刚才见到师父时,他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好多地方浸出血迹,拿定主意要为师父报仇。当即不慌不忙道:“我倒是见到了一株小草,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找的宝贝,既然不说那就算了。” 师弟不訾一听王重阳说见到了小草,抢着道:“什么小草?拿出来看看。” 王重阳道:“是一株很普通的小草,只有两片叶子,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下去。 不虚和不訾师兄弟两人忍不住同时叫道:“红果?” 王重阳故作惊讶道:“欸,你们又没有看见,怎么知道?” 不訾颤声道:“那正是我们的宝贝。它……它……在哪里?” 王重阳慢慢从怀里拿出那颗龙舌丹珠仙草,举在脸前,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訾一声叱咤道:“果然是你这贼子。拿命来。”嗤的一剑从侧面飞刺过来。不虚见这孩子竟然就是盗草的人,便也不再犹豫畏惧,一声不响,也是一剑飞刺过去,跟不訾的那一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正一偏,构成了绝佳的攻击角度,将王重阳可能躲闪的所有角度全都封死,牢牢将他锁在原地。 表面上看起来,这一次攻击是由师弟不訾发起,并且占据主动,师兄不虚是在全力配合师弟。其实不是这样的,如果这一剑是由师兄先发起攻击,师弟跟着来第二下,那么他们的攻击力便会差许多。因为师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配合,自然也就非常难于达到最好。 平时与人对敌时,师兄不虚总是让师弟先出手,而自己处于配合的角色,这样才能达到最强的攻击效果。大家都把这种情况归于师兄弟两人的不同性格,因为不訾一向都是锋芒毕露,而师兄则更像是韬光养晦,自然不会主动出击。 王重阳见自己已拿出仙草,对方立刻抢上来攻击,他左手曲成虎爪形状,呼地抓向师弟不訾的长剑,不訾吃过这只虎爪的苦头,不敢硬攻,撤剑改招,而王重阳的身体早已经转向了师兄不虚那边。原来他刚才的那一招只是虚招,目的就是让不訾撤招换招,他可以利用这一点点短暂的时间转身去对付师兄不虚。 不虚的长剑刺过去,眼见王重阳挥爪对付师弟,将背后全都卖给了自己,虽然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大意,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但是机会难得,心想,即便是你打退了不訾,也来不及回身招架我的长剑。 不虚眼见剑尖距离王重阳的脊背不到五尺远,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他的手腕一抖,长剑化成了好几把,同时指向王重阳身上的好几个要穴,即使他此时转身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该躲避哪一把。 王重阳半招逼退了不訾,身体倏地转过来,右手向前一伸,不虚心道我可不是不訾,休想抓住我的长剑,手腕用力,长剑一瞬间又幻化出四五把,总共有十二三把长剑刺向王重阳的全身各处。 不虚忽然看到对方右手并不是拍来一掌,而是送来一个东西,红影一闪,他还没有看清那件东西的模样,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急忙抬剑上举,怕伤到了那件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劲风袭胸而来,竟没有看出这股劲风是从哪里来的,长剑已经抬到了头顶,只得伸出左掌向下一接,蓬的一声闷响,两掌相接,他怕受伤,不敢实在受力,接力向后飞跃,双脚落到地上,心中忽然一愣,因为他又回到了远处。 抬头看时,只见王重阳一只手正伸进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刚刚将那株龙舌丹珠藏好,双眼正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刚才是跟你开个玩笑,现在来真格的。” 两个人见王重阳如此戏弄自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双双扑过去,三个人走马灯似的站在一起。 不周山在江湖中是个及特别的门派,他们人数不多,武功也是非常的别致,但是很少跟其他门派交往,一向独善其身,行事也总是我行我素,随性而为,从来不分什么善恶是非。但是因为他们的功夫十分厉害,而且集中恩怨,有仇必报,所以江湖中各个门派的人都让他们三分,不愿意轻易跟他们结仇。 这不虚和不訾师兄弟二人乃是不周山的第三代弟子,他们的祖师天残子凭借着一把断刀,一柄截剑,在修真界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门下有四大弟子,分别是抱缺,守缺,省缺和列缺,不虚不訾二人是第二个大弟子守缺的徒弟。 这二人跟自小一起跟随师父守缺出家,修炼了二十多年,已经学到了师父本领的十之八九,只是功夫不到而已,在所有第三代弟子中已经算是顶尖的人物,平时行走江湖稍有敌手,所以守缺才将守护仙草的任务交给他们俩,再加上自己的坐骑,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便宜了阴竹教的百变魔娃楚云秋。 ------------ 第二八零章 尸窟风鸣 王重阳学到的本领都是当今第一流的神奇功夫,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的禀赋深厚,悟性奇高,单就掌握到的本领而言,已经可以跟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的三代弟子相抗衡,只是他缺少实战经验,这让他的本领大打折扣,不过经过这次在玄妙宫跟昙月大师的一番大战之后,使得他对本身功夫的认识有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提高,再加上上古虎符中的神虎入体,让他更是如虎添翼。 神虎入体之后,王重阳并不能有效控制神虎,一旦神虎兴奋起来,王重阳反而为它所制,本来谦恭善良的性格,突然间会变得十分残忍凶暴,而事情过后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这次也是活该守缺真人的坐骑倒霉,竟然碰到了上古神虎这个煞星,只一招便废了他的一双前爪。不虚和不訾赶来的时候,神虎的兴奋劲头已经过去,不然他们俩也逃不了一劫。只是神虎虽然不再兴奋,但是并有沉睡过去,所以王重阳出爪的时候依然威猛有力,而且王重阳本人的性格这时也不同平时,说话刁钻怪,动手凶狠无情。 此时论真正的功夫,王重阳尚不及那两个不周山的弟子,但是恰逢体内的神虎被那个真老虎唤醒,所以功力突然增加了一倍还多,在两个人的夹击之下还能够应付自如,但是很快神虎便对这两个人失去了兴趣,所以王重阳的功夫便也有了明显的下降,只是因为他在一开始给两人一个下马威,使得他们不敢小看王重阳,所以在进攻时不免有所顾忌,给我王重阳婉转的机会。 王重阳的虎爪和单掌威力一直都在下降,但是不周山二人以为王重阳一定是在诱敌深入,所以虽然出现了很多机会,他们非但不敢抓住施以致命一击,反而退避三舍,更向后退了一些。 斗了二三十会合,王重阳感觉对方传过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也以为是对方刚才并没有施展全力,现在开始逐渐增强功力,自己便抵挡不住了,不过虽然非常吃力,但暂时还应付得了。这时他原先被神虎控制的精神也恢复了正常,心里只想着,刚才为什么不躲起来,还有故意拿出那株仙草来刺激对方,现在真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现在想起了那句话:打不过敌人就跑。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跑只怕也未必能够,两把剑将他周围封锁得死死的。 两个人见王重阳斗了半天,爪掌的威力越来越小,却始终不见有什么绝招使出来,于是便试探着发动攻击,而王重阳在他们的攻击之下,立刻变得手忙脚乱,开始后退。 就在这时,崖壁下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吼,三个人听都是一惊,这是王重阳第三次听到这个声音,而那两个人却是第一次听到,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在叫,以为是他们刚才猜想的那个大本领的人隐藏在下面,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急忙向后撤了半步。 但是那声音只响了一下便不再有动静,两个人虽然重新围着王重阳攻击,但是心思却不能完全集中在打斗上面,说不定那人什么时候便会突然从悬崖下面窜上来,他们不能不预先做好准备。 三个人又斗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就在不虚和不訾渐渐占据优势的时候,下面又是哞的一声闷吼。两个人同是一惊,接下来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倒像是专门来为王重阳解围的。 不訾首先忍耐不住,高声叫道:“什么鬼东西,鬼鬼祟祟的藏在阴*洞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就滚出来,跟大爷我大战三百合。” 但是下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应他的叫阵。 不虚跟不訾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考虑下面的人,先解决掉眼前这个小子再说。两个人不再考虑岩壁之下,集中全部精力,开始合击王重阳。这一来王重阳立刻便抵挡不住了。他的功夫本来就比不上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位,现在两个人毫无顾忌,全力进攻,立刻便显得捉襟见肘,不住地倒退。 幸好山上遍地石头荆蒿,王重阳从小在山间出没惯了,虽然是倒退着走,也并没有丝毫阻碍,不时地借助大石头掩护,东躲西闪,那两个人则不同,脚下磕磕绊绊,无法顺利出招,所以王重阳虽然狼狈,但是还能够抵挡一时。 眼看着王重阳就要退到后面的石壁下,再没有退路了,就在这时,悬崖下面又是哞的一声闷吼,这下比前几次响亮了许多,似乎那怪物已经从地下钻到地上了。 不虚和不訾听了虽然心惊,但是并没有放松手里的攻势,依然向前猛攻,准备赶在那东西之前拿下王重阳,夺回那株龙舌丹珠。 紧接着又是哞的一声闷吼,声音震撼人心,不虚和不訾都是一惊,受伤的宝剑均是一滞,王重阳利用这个机会,嗖地一声跳起来,飞身到了后面的石壁上面。 不訾冷笑一声,道:“哪里走?”刚要双脚蹬地跟上去,忽然身后锵的一声大响,竟然是兵器的声音,急忙回头看时,只见一条黑影嗖地窜上悬崖,看衣服和身形,正是刚才在山顶看到的神兽所追逐的那个人。心里不由得一愣,怎么仙草不在他的手里,却到了那个黑瘦小子的手里? 王重阳在崖壁上看到窜上来的人正是自己的师父东方珂,原来他还没有走,而是躲在下面的藏尸洞中,不是发出怪声来干扰敌人,为自己解围。他忘了,在他师父尚没有来到之前,悬崖的下面就发出过一声闷吼,很显然不是他的师父发出的。 而现在他师父东方珂窜上来之后,正好落在不虚和不訾身后。王重阳刚刚就要出口的师父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东方珂得手之后赶紧离开那个地方,隐蔽着身形,快速向着山顶跑去,过了山顶,这边的人就看不到他,他就可以施展飞行术,安全飞回玄武谷石涧里。 他刚刚跑到半山腰,这里神兽已经发现仙草被盗,一声大吼,震天动地,东方珂听了这等声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行踪被那畜生发现了,急忙跳起身来,飞一般向着山顶奔去,身后又是一声愤怒长啸,东方珂觉得周围都树是石头都被震得摇晃了一下,差点就栽倒在地,回头看时,只见一条斑斓猛虎一跃就是二三十丈远,朝着自己这边追了过来,他知道这只猛虎的来历,这一下吓了个亡魂皆冒,使出自己所有的功力,亡命般向着山顶跑去。 刚到山顶,只听得身后又是一声怒吼,感觉距离近了一半,回头看时,只见猛虎已经跳到了半山腰,不敢停留,急忙向下窜去,知道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准备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忽然看到前面崖顶站着一个人,定睛看时,竟然是王重阳。 他顾不得多说,赶紧催促王重阳逃走,又想王重阳也逃不过那畜生,不如自己将那畜生引开,王重阳才能安全,于是将那株龙舌丹珠塞到王重阳的手里,叫他躲起来,自己急忙向山下逃去,逃时故意显露行踪,让那只猛虎可以看到自己。 没想到王重阳不知道那株仙草才是那只猛虎追赶的目标,并没有将它藏起来,猛虎追到山顶一眼看到了正向山下飞窜的黑影,刚要追过去,忽然看到崖顶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看上去正是刚刚被盗去的龙舌丹珠。这一来,它便不再去理会东方珂,飞身朝着王重阳扑了过去。 这只神兽虽然凶残,但是并不鲁莽,他并没有将王重阳放在眼里,但是却不想将那株仙草弄坏,所以扑过来的势子虽猛,却做好了两手准备,到了近前,一只前爪去抓王重阳的胸膛,一只前爪横着兜过去,准备将他手里的仙草先抓过来,当然是将他的手掌一块抓过来。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斯威力,他的身体里更是入住了一个专灭老虎的大煞星,一招便将它的前爪给废掉了。 不虚和不訾随后赶来,却已经没有了东方珂的踪影,只有王重阳还站在原地,而那株龙舌丹珠已经放进了他的怀里,所以才有了先前那一场唇枪舌剑和龙蛇争斗。 却说东方珂跑了一段,回头不见猛虎追来,急忙向上面看是,正看到猛虎高高跃起,朝着王重阳扑过去,他见自己的计策没有成功,急忙停下脚步,反身向回跑来,刚跑到那片停尸崖下面,就听见猛虎一声惨叫,倒地不起,心中一喜,知道王重阳已经将猛虎给解决掉了,自己现在不用再上去,他知道后面还有两个不周山的弟子,于是飞身上到停尸崖上,找到一个悬棺洞钻了进去,在里面藏好,竖起两个耳朵,静听上面的声音。 只听见上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只是这里地势极高,山风凛冽,十分的强劲,吹到悬棺洞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所以他只是在上风忽停的时候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没想到王重阳只是两天没见,说起话来竟然如此的刻薄尖酸,凶狠刁钻,心里暗暗着急,知道不周山的人不仅功夫厉害,而且一向凶恶残暴,十分的担心。 不一会儿,上面便传来了呼喝之声,双方动起手来。一开始听着不周山的人声音中颇有惊惧之意,想来是王重阳占据了优势,所以藏着没动,只盼着王重阳赶紧将那两个不周山的人打败赶走,自己好跟他一起回去,拿仙草救治楚云秋。 没想到好景不长,不一会儿王重阳竟然转胜为败。 ------------ 第二八一章 噬尸怪 东方珂在悬棺洞的里面听着上面的打斗之声,王重阳一声不吭,一味闷斗,那两个人则不停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逼他交出仙草,他又是担心王重阳的安危,又不愿意交出辛辛苦苦偷来的仙草,心中焦急,不知不觉来到来到悬棺洞洞口,伸长脖子向上面瞧。 然而三个人打斗的地方并不在悬崖边,他什么都瞧不见。他知道自己的本领跟对方相差甚远,上去也是白饶,但是心里记挂着王重阳的安危,咬咬牙,正要飞身冲上去,忽然身边传来哞的一声闷吼,吓得他浑身一颤,差点瘫倒在地。 原来那声闷吼就来自他旁边的一具腐朽的棺材里面,这一声将他吓得心胆皆寒,但是他还不敢就飞身到崖壁室外,那样就会被上面的不周山的人发现,失去了隐蔽偷袭的机会,如果只是靠自己真实的本领,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有偷袭才能起一点作用。 所以他虽然心中畏惧,却还是呆在悬棺洞中,一会儿看看上面,一会儿看看身边的棺材,一直在想着僵尸就要窜出来,心里发毛。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东方珂稍稍放心,继续集中精力听上面的动静,听出了王重阳越来越危险,便准备好冲上去帮忙。就在这时,身边的棺材里又是哞的一声闷吼,声音里似乎充满了愤怒。 东方珂知道那怪物就要出来,知道在里面存身不住,急忙飞身向悬崖顶上窜去,只听得身后喀喇一声,似乎是棺材破碎了。 到了悬崖顶上一落脚,就看到三个人已经罢斗,王重阳站在对面高高的崖壁上,手中空空如也,不周山的二人手执长剑,正要追上去动手,听到了他飞上了的声音,都是愕然回头。 不虚和不訾见王重阳已经黔驴技穷,跳到了崖壁上,正要乘胜追击,会听的身后悬崖下面哞的一声怒吼,接着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身后,两人以为上来就是发出闷吼的怪物,顾不得再去攻击王重阳,急忙回身,同时宝剑上举,先将身前防护住。 没想到飞上来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看他的样子依稀便是刚才在山顶看到的那人,两个人不由得都是一愣,心中疑惑,这个男子是盗仙草的人,那么王重阳手里拿的是什么?再说刚才听到的那两首闷吼,分明是什么怪物发出的,不应该是人的声音,怎么跳上来的竟是一个人。 不訾用剑朝着东方珂一指,厉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东方珂刚要说话,就见王重阳在对面的崖壁上冲他连连摇头,并且示意他赶紧走。但是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可能逃走,再说他也不能撇下王重阳,一个人去逃命。于是便笑道:“三位在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善地,经常有鬼怪出没,最好还是赶紧离开。” 不虚见东方珂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条条,还有好几个地方出现了血迹,心想看这情形他不是被守山神兽抓伤,就是被山上的荆棘挂伤,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个盗草的人,现在却来说什么鬼怪出没,想要将自己吓走。当下嘿嘿冷笑道:“看你这种狼狈样子,是不是刚刚撞上鬼怪啊?在下兄弟二人就是专门为捉鬼而来,却不知鬼怪在什么地方,既然你撞上了,就请指点一二。” 不訾听了师兄的话,这时也注意到了东方珂的衣服伤势,用剑指着东方珂道:“你……” 东方珂呵呵一笑,道:“要找鬼怪吗?那还不容易?”他回身朝着刚刚飞上来的地方道:“喏,这下面就有一个,你们可以下去看看。” 不虚双眼一眯,紧盯着东方珂,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就是不知道那鬼怪现在是在下面,还是来到了上面。” 王重阳听对方的话,知道已经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现在已经如此,只能硬着头皮缠下去,希望能够以拖待变。当下面对着对方的冷眼和宝剑,神态自若,微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实是一片善意,两位不相信在下的话,那也无法,刚才的那两声吼叫想来二位都听到了,我可不想在这里送命。”他抬头对着崖壁上的王重阳喊道:“嘿,小孩儿,这儿可不是玩的地方,赶紧回家吧。” 东方珂说着话,转身假装就要离开的样子,不訾叫道:“哪里走。”长剑一抖,飞身刺了过来。东方珂本领不大,江湖经验却是非常丰富,为人又是胆大心细,虽然明知道对方已经朝着自己飞刺过来,却仍然假装没有听出来,继续朝前走。 他这是拿命来做赌注,赌的是对方对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清楚地掌握,自己对对方的攻击假装不知,一直不回头,对方在即将刺中自己的最后关头,一定会心存疑惧,突然收剑。他就抓住这个机会,在对方收剑的时候,突然出剑反击,一定能够偷袭成功,只要废掉了其中一个,那么他跟王重阳两个对一个,胜算便大了许多。 王重阳在石壁上看到师父转身就走,正符合自己心意,没想到不訾突然出剑拦阻,攻势甚是凌厉,他没有一点实战经验,不明白不訾的想法,以为他这一招并不是要阻拦东方珂,而是要他的命。当即不及多想,叫了一声:“师父小心。”飞身从崖壁上跳下来,双手一掌一爪,朝着不訾扑了过去。 不虚冷笑一声,道:“终于不打自招了。”嗖的一剑刺出,从旁边冲上,斜刺里攻击王重阳,不让他前去救援东方珂。 不訾人在空中,听到了王重阳叫这黑衣人师父,并且飞身来救,本来他这一剑看起来十分的凌厉,其实并不是真要伤东方珂,只是想探试一下东方珂。就像东方珂所想的那样,只要东方珂一指不回身动手,在最后关头,他会收回长剑,或者从一边偏过去。听了王重阳的叫声,当即变虚为实,剑上立刻注满内力,光华大盛。 东方珂心中叹息一声,王重阳毕竟是个小孩子,自己一个好好的计策眼看就要成功,却被他的叫破了。这一声一下子将他们俩从主动位置,摔到了危险的境地,不得已只得拔剑回击,迎着头皮去迎接这场必定失败的争斗。 就在四个人分成了两对,扑在一处,正要接触的一刹,忽然崖下哞的一声巨响,声震山谷,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惊,声音未落,嗖的一下,从崖下窜上了一个怪物,通的一声,正落在四个人的中间。 四个人见这怪物来势师父的猛恶,顾不得再斗,急忙翻身后撤,定睛看时,只见飞到崖上的是一个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的怪物。那怪物并不十分长大,野兽的身体,长长的鸟喙,后边的两条腿是粗壮的兽脚,前面则是细长的鸟爪,身上没有羽毛,也不是兽毛,而是一层层的鳞甲,闪着乌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如火一样通红。 四个人在怪物落下来的一刹,全都退到了四周,正好将那怪物围在核心,见了这怪物,内心都是十分的惊惧。 东方珂心里一阵阵后怕,想起刚才在下面的悬棺洞里,听到那两声闷吼就发自身边的棺材里,想来这个怪物当时就在那个棺材里,距离自己不到三尺远,如果不是及时离开,飞上悬崖,还留在洞中犹豫,这时只怕已经成了这怪物肚中的食物了。 不虚和不訾也是大出意外,刚才听到了那两声闷吼,就知道下面一定有怪物,等到看见飞上来的是东方珂,心中也甚是疑惑,但是东方珂一再渲染这里的鬼怪,反而引起二人的怀疑,猜测刚才的闷吼一定是他在故弄玄虚,不再往别的地方想,没想到这人没有说瞎话,这里真的有怪物,而且看上去十分的凶恶。 两个人当然不会害怕一个怪物,但是现在自己尚有要事要做,就是要赶紧夺回师父的那株龙舌丹珠仙草,所以不愿意节外生枝,但是他们是这样想,那怪物却不是这样的心思,它站在中间,转动着鹰鹫一样的大脑袋,火红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是在鉴别这四个人的肥瘦味道,一时不知道选择哪一个。 四个人知道厉害,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上麻烦,大家都知道自己一移动,便会将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所有都静静站着,除了眼珠转来转去,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那怪物朝四个人看了几眼,忽然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大家都觉得心里一轻,一直横亘心头的无形压力减轻了许多。不过当大家都转动眼珠去看那怪物看的地方时,立刻便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原来那怪物盯着的地方竟然是那只守山神兽。 那只猛虎被王重阳一招打伤,将两只前爪上的几根钢钩一样的爪甲全都打回肉里,疼得它钻心刺肺,浑身直打哆嗦。瘫倒在地上,两只前爪不能挨地,一时之间无法挣扎起来。 后来见主人的两个弟子赶来,跟自己的仇敌都在一起,看上去明显处于下风,知道两人一败,自己也会遭殃,不得已举起前爪,用牙齿咬住刺进肉掌中爪甲,一根一根从肉里拔出来。每拔一根,都疼得它浑身打颤,要喘息好一会儿,才能下定决心,再去拔下一根。 ------------ 第二八二章 鳞片突然飞了起来 守缺真人的坐骑守山神兽,集中全副精力去对付疼痛,因而对近在咫尺的争斗则再也没有精神去关注,不但自己人转败为胜的情景没有看见,就连后来东方珂和那怪物先后从崖下窜上来,它都不知道。 等它终于拔掉了最后一根爪甲,张嘴喘了一口气,抬头向前面的战场看去,猛然看到了一双火炭一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得一凛,刚想着这是什么东西的样子,自己看了竟然会心生畏惧?就听得前面一声闷吼,拿东西飞身朝着自己这一面扑过来。 神兽感到一阵腥风扑面吹来,急忙向旁边一窜,躲开了对方那一扑,心里甚是恼怒,自己一向都是扑攫别人,几曾被别的东西扑攫过自己,更不用说在对方还没有动手之前便心生疑惧,闪身躲避。但是它现在刚刚被自己拔掉爪甲,失去了可以拒敌的利器,这样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羞愤交加之下,仰天一声怒吼。 那怪物扑到刚才猛虎所在的地方,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低头一看,果然地下有一滩血印,刚刚流出不久,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听得猛虎一声怒吼,毫不畏惧,一张那只弯曲的鸟嘴,哞的一声闷吼,毫不犹豫地朝着猛虎扑过去。 这次猛虎不再躲避,虽然他的两只前爪已经受了重伤,失去了攻击力,但是两只后爪还完好无损,而且除此之外,它还有尖利的牙齿,一条坚硬如铁鞭的长尾巴。 眼见那个怪物从空中直扑下来,猛虎身体往旁一闪,张开血盆大口,照着怪物的长脖子咬了过去。那怪物声势虽猛,但是身体却很僵硬,不像猛虎那样具有柔韧性,扭转不是很灵活,一旦被猛虎躲闪开,便不能在空中转动身体。喀的一声,正被猛虎咬住脖子。 猛虎一旦得嘴,上嘴下颌一用力,想要将那怪物的脖子咬断,没想到那怪物的脖子看着不粗,上面却布满了坚硬如铁的细鳞片,猛虎的尖牙竟然咬不穿鳞片,吱吱嘎嘎一阵乱响,尖牙在鳞片上面直打滑。猛虎虽然咬不断鸟脖子,但是不愿意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心想虽然咬你不断,但是至少可以让你不能呼吸,窒息而死。 猛虎咬着怪物脖子不放,忽然将背上一阵疼痛,似乎被尖利的东西划出了好几道口子,疼痛难忍,支撑不住,急忙松开口,向旁边跳开,扭头看时,背上口子很深,鲜血迸流。抬头看时,只见怪物举着两只细长的鸟爪,上面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向下掉。 原来这个怪物不像那只猛虎,它的前爪细长尖利,不能用来走路,是专门用来攫取事物用的,跟人的手一样灵活,猛虎咬住了怪物的脖子,却忘记了它的两只鸟爪可以攻击,每只爪子上面都有四根尖刀一样的指爪,用力一挠,便将十分坚韧的虎皮划裂。 怪物一见鲜血,更是兴奋,将指爪放在长嘴里吮吸了两下,哞的一声闷吼,又朝猛虎扑过去。猛虎失去了前爪的爪甲,牙齿又伤不了对方,不得已,只能躲闪,怪物没有猛虎灵活,只能直来直去,所以一时追不上,两只鸟爪尽管不住伸缩抓挠,却根本挨不着猛虎。 猛虎趁机用自己的尾巴抽打怪物,只是怪物身上布满了细鳞片,直打得叭叭作响,却伤不到它一点,反而将自己的尾巴打得生疼,打了几下之后,便不再打,只是在山石之间窜来窜去,不住地躲闪,脚下疼痛难忍,背上又添新伤,渐渐显出狼狈之相。 四个人都在看着这场激烈的怪兽大战,只是个人的心情不同罢了。不虚和不訾师兄弟二人当然是盼着守山神兽可以得胜,而东方珂和王重阳都盼着半兽半鸟的怪物能够占优。东方珂更是有着另外一种心思,他知道这个怪物一定是个恶兽,它如果吃掉了那只老虎未必就会对自己有好处,因为那只老虎本来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这个怪物只是为了自己攫食而已,眼里并没有敌友之说,所以它吃掉了老虎,便会回头来吃这边的四人,那时候谁先倒霉还说不定哩。 所以,最好抓住现在这个难得的好机会,跟王重阳一起瞧瞧逃走,不周山的两个人现在都在看着两兽相斗,神情颇为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和王重阳,于是他便接连跟王重阳使眼色,但是王重阳小孩子脾气,见到两兽相争,觉得很有意思,便忘记了刚才的危险,也跟不周山的两个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要逃,也没有看到师父接连不断抛过来的眼色。 东方珂见王重阳对自己的眼色毫不接受,心里很是着急,但是有没有任何办法,他不敢出声提醒,也不能用石子投过去,那样王重阳还没有警觉,只怕不周山的人已经先知道了。他想或者自己先趁着这个机会逃开躲起来,毕竟自己本领太弱,没有了自己的拖累,王重阳逃走应当更加容易,就像那次在玄武谷中对阵北邙山幽冥使木魁一样,王重阳就一再催着自己逃走。 道理很明白,但是感情是另一回事,东方珂无论如何做不出将王重阳单独留在这里的决定,所以最终还站着没有动,王重阳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兽,东方珂目不转睛地盯着王重阳,期盼着他能向自己看上一眼,只一眼就够了,但是王重阳始终没有看他,他也就只好心里火急火燎地站在原地等机会。 不虚和不訾见守山神兽不是那怪物的对手,情形越来越糟糕,两个人不由得对望一样,师弟不訾飞步赶过去,挥剑向着怪物劈过去,这里不虚倏地转过身来,盯着东方珂和王重阳,以防他们俩逃走。 东方珂心里一阵叫苦,知道机会已经没有了。看王重阳时,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仍然在饶有兴致地看着。 不訾飞过去,朝着怪物的身上劈了一剑,那怪物躲避不灵,全身鳞甲忽然张开,那一剑劈上去,啪的一声,冒起一片火花,竟然没能伤到怪物。不訾知道那怪物打枪不入,急忙将飞星剑祭起来。 不訾一声大喝,剑上冒出一团光华,碎裂成无数的芒角碎片,朝着那怪物蜂拥而去。那怪物一声闷吼,脊背上那些张开的鳞片突然飞了起来,迎着芒角碎片飞去,双方在空中打个正着,迸散出一天的星火,纷纷降落,就像是元宵节放烟火一样,看上去十分的好看。 不訾见对方身上的鳞片竟然能够脱身飞出,抵挡得了自己的剑芒星雨,心中也是相当的惊讶,不过看它飞起一片鳞甲,背上便空出一片地方,那些鳞甲并没有收回去,想来是被自己的剑芒星雨给打掉了,心中一喜,暗想,你的鳞片虽然能够抵挡剑芒星雨,但是毕竟有限,而我的剑芒星雨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这样下去,在拼个十来次,就能将它身上的护体鳞片全部打光,到那时看它用什么抵挡。 想到这里,也不着忙,运动内力,施展法术,不紧不慢地将飞星剑逼出剑芒星雨,朝着怪物猛打过去,等待着它身上鳞片用光的时刻。猛虎现在站在远处的一个大石头上,愣愣地看着不訾和怪物对斗,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次丢了脸,再不能在他俩的面前抬起头了。 东方珂也看出了不訾的计策,知道这样下去,怪物支撑不了多久,如果没有别的伎俩,必败无疑。到那时自己在想逃走,只怕比登天还难,不如现在孤注一掷,趁着不訾去对付怪物,这边只剩下不虚一人,自己跟王重阳联手攻击,即便不能打败,逃走总是有机会的。 想到这里,更不怠慢,也不跟王重阳打招呼,飞起一剑朝着不虚刺了过去。不虚见东方珂一剑刺来,威力甚是有限,但是他没有跟东方珂动过手,不知道他的深浅,唯恐他跟王重阳一样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这一招说不定是一个陷阱,是要引诱自己上当,所以长剑舞起来在胸前一封,摆出一个以守为主,守中带攻的架势。 东方珂那一剑本来不是真攻,他的目的只是将王重阳吸引过来,联手进攻,能赢最好,不能赢便一起逃走。所以长剑递出,刚刚跟对方的剑气接触,便一个跟头翻了回去,接着又是一剑刺过去。 王重阳看着那边一人一兽斗得甚是好看,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旁边传来金刃劈风之声,回头一看,只见师父跟那个不虚斗在一起,这才遽然一惊,想起来自己现在跟那两个人对敌,他怕师父有闪失,急忙跳过来,挥掌向着不虚的右胁打去。 不虚知道王重阳的厉害,急忙反过来剑削王重阳的手掌,王重阳右掌一收,左手虎爪便硬往对方的长剑上抓去。不虚见过王重阳吃手抓住不訾的飞星剑,只道他的左手练过一种特殊的功夫,刀枪不入,心里虽然不信,却不敢冒这个险,急忙将长剑往下一沉,横扫过去,劈向东方珂的双腿。 东方珂跳到一边,挥剑再上时,不虚已经转向王重阳,跟王重阳缠斗在一起。东方珂见对方根本不理会自己,心中甚是恼怒,但是自己本领就是如此,也难怪人家。 ------------ 第二八三章 徐夫人短剑 再看王重阳时,一掌一爪,上下翻飞,硬生生将对方的长剑封在门外,虽然没有兵刃,但是看上去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心中又惊又喜,有过了两天,这小子的功夫又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但是王重阳只是全心全意地跟对方过招,并没有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心里又是一阵叹息,这小子毕竟心实,不知道玩虚的。 王重阳这边跟不虚缠斗,不虚虽然凭着宝剑略占优势,但是他却并不全力施为,因为他想要一网打尽。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全力进攻,这个小孩一定抵挡不住,那边的黑衣人一见情形不对,说不定就会提前溜走,而自己被小孩子绊住,无法抽身去追。 所以现在最好是跟王重阳打成平手,让那黑衣人以为有机可乘,等到那边不訾杀了那个怪物,那是两人联手就可以将他们一举拿下。 东方珂对那人的计谋洞若观火,回头看时,只见那边对敌的情形已经有了变化,怪物身上飞起的鳞片渐渐减少,有些拦不住不訾的剑芒星雨,开始慢慢后退,鸟嘴里不时发出声声闷吼。 东方珂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看着王重阳还在一招接一招,有板有眼地跟多方缠斗,不得已只得对王重阳叫道:“不要再打了,我们已经得手,先回去要紧。”他不像王重阳那样鲁莽,并没有当着敌人的面叫王重阳的名字。 王重阳听了师父的话,忽然想起了自己怀里的仙草,是用来为百变魔娃治病的。这才想起不应该一直在这里缠斗不已。但是他想要逃走时,对方突然加大了攻势,将他死死缠住,他现在竭尽全力,想要自保都十分困难,更不用说战胜那人了。 不过比较起来,王重阳虽然不能战胜对方,要逃走只怕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师父东方珂站在一边不走,他便想不到自己一个人走。其实还是东方珂先走比较好,那样王重阳就会跟着他走。 东方珂没有办法,只得挥剑冲上去,加入战斗,这一下正中不虚的下怀,他唯恐东方珂先走,自己无法留下王重阳,现在东方珂冲上来,他立刻便用剑将他缠住。不虚知道,只要将东方珂留下,王重阳就不会走,他已经看了出来,王重阳绝对不会弃师父而去的。 果然,等东方珂想起自己还是先逃走为好,他已经无法逃走。不虚的长剑在他的脸前不即不离,不停地闪烁,随时都能将捅个透心凉,全靠着王重阳在一边拼命进攻,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东方珂知道现在自己成了钓饵,不虚用自己来定住王重阳,两个人谁都逃不掉。 他闪目向另外一边看去,只见那个怪物已经被不訾逼得退到了悬崖边,身上变得光溜溜的,只剩下没有几个鳞片,再来两下剑芒星雨,只怕就会被烤成熟肉了。他知道无法再拖延,便喊道:“保护我。” 王重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师父受了伤,立刻挥掌冲上去,一阵猛攻,将不虚逼开一步,东方珂一得机会,立刻一个跟头翻下悬崖,王重阳刚要跟着翻身下去,长剑刺来,将他的去路封死。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一声闷吼,接着嗖的一声,一把长剑从另外一面刺过来,哧,将王重阳胸口的衣服给划出一个大口子,一件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王重阳下意识地伸手将那个东西抓在手里,眼前亮光一闪,两把长剑已经距离胸口不到三尺远。他想都顾不上想,将手里刚刚抓住的个东西挥了上去。嗤当,眼前爆出一片火花,自己也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面跳开,举目向前看时,却见那两个人也都呆立在对面。 只见那两个人看看王重阳手里的东西,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宝剑,都是满脸惊讶。再看那两个人的宝剑时,不訾的没有什么变化,而不虚的宝剑变成了半截。王重阳不知道不虚的宝剑为什么成了半截,见两个人不停地看着自己的手里,低头一看,只见右手里握着一个东西,正是那把徐夫人的短剑。 原来那边不訾用自己的飞星剑打败了怪物,除去了它身上的细鳞片,猛虎早就在一边看着,眼见那个怪物身上的鳞片被不訾除去,便跳上来怒吼一声,不訾知道它的意思,便将怪物留给它,转身回来,正看到王重阳左顾右盼,那样子似乎是想逃走,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不訾唯恐王重阳游目观瞧,并没有见到黑衣人,急忙冲过来,悄没声地刺出一剑,王重阳本来就有些一心二用,又想打,又想走,这时被人偷袭,等他发现时,不訾的长剑已经刺到了眼前,他急忙侧身躲闪,嗤的一声,胸口的衣服被剑尖挑开。 藏在里面的徐夫人短剑掉了出来,他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顺手抓住,向着追刺过来的长剑迎了上去。徐夫人宝剑锋利无比,虽然没有出鞘,照样将不虚的长剑给削成了两段,不訾的剑是个宝剑,没有被削断,但也被削掉了一块,碰出一大团火花。 不虚和不訾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对方手里的那个东西黑黝黝的并不是什么利刃,竟然能够将自己的长剑削断,仔细看时竟然真的是一把短剑,只是这把短剑的剑鞘并没有去掉,这让他们更是惊讶得作声不得。 在一开始,他们让王重阳亮出兵刃,王重阳说自己的兵刃太厉害,一旦伤到他们俩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两个人看不到他身上什么地方藏着兵刃,后来动起手来,王重阳处于十分不利的局面,也始终没有拿出什么可以要人命的兵器,以为那只是王重阳故意说出的耸人听闻的大话,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利器。 王重阳听荆轲说了这把短剑的厉害之处,确实不愿意使用它,怕它伤到对方,致使他们流血不止而死,所以开始对方叫他拿出兵器时,没有拿出来,他所说的话都是大实话,没想到对方错会了意。 后来双方动手,打得越来越激烈,王重阳就把这事给忘了,虽然处境越来越不利,却始终都没有想起胸口还有一个兵器,直到胸口的衣服被不訾一剑划开,徐夫人短剑掉出来,他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抓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挥之下,将对方的双剑,一把削断,一把砍缺。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虚的长剑变成了半截,而不訾手里那把威力惊人的飞星剑也被削掉了黄豆大的一块。两人知道对方手里的这把没有出鞘的短剑一定是一剑世间至宝,不訾的飞星剑自不必说,即便不虚的长剑也不是普通的宝剑,乃是玄铁精英千锤百炼而成,再加上不虚的多年祭炼,同样的可以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 而且这两件兵器被他们用心血祭炼多年,都跟他的身心有密切的联系,适才跟王重阳的短剑相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心神大震,就像是自己受到了沉重打击一样,一时之间全都缓不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心神稳定下来,胸口气血仍然翻涌不已,哪里还敢上前一步? 不过两个人都是久经江湖考验,对敌经验十分丰富,虽然不敢上前动手,但是嘴里却没有显出丝毫的退却,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可惜王重阳看不出这一点,未能抓住机会乘胜追击,一举击败两个人。 不过现在情形已经变得对王重阳十分有利,对方的长剑一断一缺,而王重阳利器在握,可以说有胜无败了。三个人相向而立,什都不说话。只听到那边猛虎和怪物连连怒吼,扑通之声不绝于耳,不知道谁更占优势,但是三个人此时都没有去看。 还是不虚微微一笑,将手里剩下的半截剑往地上一抛,嗤的一声,插在了坚硬的岩石上,对王重阳道:“这次我们兄弟二人输得一干二净,无话可说,但是如果有人问起我们输给了谁,输在了什么兵器之下,不知道我们兄弟该怎么回答。” 王重阳见不虚虽然认输,但是神色自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难受,对他的胸襟也是颇为佩服,而在不虚旁边的不訾则是咬牙切齿,满脸悲愤之色,似乎还是不服,意欲再斗,不过因为师兄已经说出了认输的话,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对着王重阳怒目而视。 王重阳道:“我叫王重阳,这把宝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它是战国时期的徐夫人铸造的。” 不虚道:“徐夫人?”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来,很显然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不想让王重阳小看自己,所以便没有再问,点点头道:“好剑。剑身尚未出鞘,就将我兄弟二人的宝剑给毁了,实在是厉害。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清楚,就是你既然有这样的利器,一开始为什么不拿出来?” 王重阳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把剑上有毒,一旦被它伤到,哪怕只是被剑尖划出一点点口子,就会流血不止,直到血尽而死。” 不訾插口道:“你这是从哪里的得到的?” 不虚看了不訾一眼,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无聊。 王重阳道:“是一个朋友给的。” 不訾道:“你说的这种功能,到底是你亲眼目睹,还是听人说的。”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是今天早晨刚刚得到,还从来没有用过,是听人说的。” ------------ 第二八四章 日新月异 不訾无话可说,长着嘴巴合不拢。 不虚心里却对王重阳很是矛盾,这孩子刚刚得到这把短剑,单单听别人说了短剑的厉害之处,便不肯拿出来跟自己兄弟动手,怕伤了自己兄弟,其实大家都开始拼命了,后来他还差点被伤到,但是却一直没有用这把短剑。他到底是真的本性善良,还是自傲自大,根本没有把我兄弟二人放在眼里? 这时身后传来呼的一声,两个人急忙去看,只见来的正是自己的守山神兽,看来它已经打倒了那个怪物,这时开始飞身过来助战。猛虎刚才受尽了疼痛和折辱,一旦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便立刻赶过来报仇,眼见得仇人正站在两个主人的面前,当即一声不响地扑过来。 不虚见状,急忙冲着猛虎喝道:“站住。”但是猛虎根本就就没有听,平时在山中的时候,猛虎的地位就比较高,除了天残子和守缺真人的几位师兄弟之外,没有人敢对它呼来喝去,所以听到不虚的呼喝,并没有在意,仍然向着王重阳扑过去。 不訾一见猛虎扑过来,立刻飞剑跟上刺来,跟猛虎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同时向王重阳攻过去。 不虚大叫一声:“不要。” 锵的一声,不虚只觉得眼前冒出一团火花,接着一声惨嗥,猛虎的巨大身躯越过他的头顶,径向悬崖下面掉落下去,眼见得在空中已经四脚挺直,尾巴下垂,没了性命。 再看师弟不訾时,只见他踉跄倒在一块石头上,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剑,那把飞星剑的剑尖被齐齐削断,成了一把废铁。 不虚知道讨不了好,再呆下去只能徒取其辱而已,当即上前一步冲王重阳一抱拳,道:“多谢手下留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将来有幸相会,在讨教王兄弟的高招。”说完话,叫上不訾,双双飞下悬崖,抓起守山神兽的死尸,飞起在空中,朝着西方快速飞去。 王重阳看着那两个人的人影在空中消失,站在那里发愣。忽听嗖的一声,东方珂从下面飞了上来,站在王重阳的身边,道:“走了?”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 东方珂朝着天空看了看,回头道:“那株仙草?” 王重阳一听,哎呀叫了一声。东方珂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问道:“怎么啦?” 王重阳顾不上回答东方珂的话,急忙把胸口的衣股破口掀开,往里面一看,龙舌丹珠草还在,这才舒了一口气,伸手进去慢慢把它拿出来,举在手里给师父看。两片草叶只见的那个红色的果实只是稍稍有些发扁,并没有压破。 王重阳将仙草递给东方珂,道:“幸好没有坏。” 东方珂结果仙草,却并不去看,两眼盯着王重阳道:“重阳,仙草丢了还可以再找,人命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王重阳不知道师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东方珂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够保得自己的性命,将来什么事都能再做。” 王重阳点点头道:“是,师父。” 东方珂看着王重阳随口回答的样子,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再说也没有多大用。便道:“走吧,这里确实不是安全之地。” 王重阳刚要走,忽然想起小猴子一直没有显身,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它的踪影,以为他早就逃走了,冲着崖壁上叫道:“嘿,再不出来,我们可要走了。” 东方珂奇怪道:“还有什么人?”王重阳还没有回答,就听得崖壁上哗啦啦一阵乱响,一只小猴子从一蓬乱草中钻出来,冲着下面咧嘴一笑,随即便飞快地溜了下来。 东方珂见那个猴子十分瘦小,一身乱糟糟的黄色细毛,上面沾满了断草碎叶,模样十分的滑稽,脖子上挂着一个小葫芦,正是王重阳过去拿给他的那个小酒葫芦,不由得一愣。 王重阳等小猴子到了自己身边,伸手抓住它的肩膀往前一推,道:“这是我师父,快上前见过。” 那个小猴子学着人的样子,抱着双拳对着东方珂深深唱了一诺。把东方珂乐得哈哈大笑,扭头看着王重阳道:“这是你结识的朋友?” 王重阳道:“是。师父过去喝的酒,就是他发现的。他让弟子随便拿,一点都不小气。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 东方珂笑着对小猴子道:“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啦。猴儿酒,猴儿酒,没想到还真是猴儿给的酒。在我最难受的那几天里,我可没有少喝你的美酒。” 小猴子听了东方珂的话,抓耳挠腮,咧着嘴直傻笑。 东方珂渐渐那小猴子似乎听得懂自己说的话,甚是惊讶,问了问王重阳,说他果然能够听得懂人言,看他那种其貌不扬的猥琐模样,竟然这么聪明伶俐,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他。 东方珂抬头望了望天色,见天阳西斜,已经到了申时,便对王重阳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好远的路要赶,看来今天要有好长一段夜路要走哩。” 小猴子听了立刻冲着王重阳吱吱乱叫,伸着手爪不住地去他的腰里直摸。东方珂觉得很是奇怪,问王重阳:“他想干什么?” 王重阳从腰间的鹿皮囊里拿出那件褐衣,对师父道:“我这里有一件玩意,能够把自己变成一只大鸟,来的时候就是带着他飞来的,他听了师父刚才的话,以为有了理由,刚才正拿师父的话当令箭,立逼着我拿出这件衣服,带他飞到天上去。” 东方珂听甚是奇怪,忙问怎么回事。王重阳便把当初碰到北邙山的竖刁,被竖刁逼着带路到玄妙宫中,后来竖刁被幽冥灯煞打中,在蛇窟里疗伤,自己第二天发现,便用少阳回春丸帮他驱毒,他他临走时便拿出这件褐衣送给自己,所有这些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东方珂听了更是惊讶,没想到这件衣服竟然是从北邙山的人手里得来的,北邙山是有名的鬼域,哪一派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性格残暴,手段凶狠,王重阳竟然跟那人做了朋友,当真是匪夷所思。 东方珂知道王重阳在那之前,曾经跟北邙山的人拼得你死我活,第一次是胡雪燕在月圆之夜,吐出内丹,在小石涧里吸取月宫精华的时候,被北邙鬼卒抢走了内丹,自己跟胡雪燕两个人联手都不是那个鬼卒的对手,幸好王重阳行险偷袭,不但打走了鬼卒,还将他抢走的内丹给夺了回来。 第二次是胡雪燕刚刚学会变化之术,就变成了东方珂,还有那个被王重阳打伤的鬼卒的模样,跟王重阳开玩笑,结果恰好被被北邙山的仲崔两个鬼卒撞见,王重阳以一敌二,跟他们两人拼死抗争,结果手掌被严重烧伤,胡雪燕也被两个鬼卒带走,就是带到了这座西山的南面的一个山洞里。胡雪燕说是王重阳把她救走的,王重阳却说是做了一个梦,也不知道他们高搞什么鬼。 第三次是王重阳消失了好几天,自己不放心,在玄武谷中到处乱转,结果碰到了北邙山的幽冥使木魁,木魁本领高强,只一招便将自己抓住,逼自己去寻找胡雪燕,不想迎面正碰上王重阳,虽然自己一再暗示王重阳赶紧逃走,但是他并不领悟,后来跟木魁动起手来。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吃惊的情形,王重阳消失了几天,结果回来的时候,武功大为提高,几乎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后来王重阳让自己先逃走,自己转了一圈再回去,他们俩都不见了。 第四次是在玄妙宫中,王重阳跟竖亥对斗,打得难分难解,后来来了一个身高马大的聂政,又来了两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大家一阵乱打,也不知道谁跟谁是仇敌。到后来,木魁,竖刁还有那个鬼雄聂政都被昙月大师吸走了精血,变成了两个半骷髅。幸好当时昙月大师只需要三个人的精血,不然下一个人就是东方珂自己。 在所有这四次跟北邙山的人见面时,王重阳都是跟对方打得你死我活,双方早已经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没想到王重阳竟然还跟北邙山的人做了朋友,而那个人就是二竖之一的竖刁。 东方珂看着眼前的王重阳,他认识这个孩子将近两年,最后这几个月更是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了解多少。首先当然是他的武功,自从自己自作主张让他学习《太清玄诀》中的功夫,好像一下子打开了一道闸门,那些奇特的功夫便滚滚而来,注入了王重阳的小小身体里。每次他消失几天,再次见到他时,他总是能够让人感到震惊,不是惊讶,绝对绝对的震惊。 最初他只是一个满山乱窜的野小子,除了筋骨强健之外,并没有学过任何一门功夫,后来使出的功夫连自己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遇到的对手功夫越来越高,但是他的功夫也在不断地提高,现在他更是远远地将自己甩在身后,绝尘而去。 东方珂想到这些事情,看着王重阳道:“那个……竖刁,他对你挺好,可惜,后来变成了……那样一副模样。” 王重阳知道师父不知道竖刁后来舍命帮助自己的事情,想起此事十分的难受,不愿意在谈论,便道:“师父,咱们走吧,楚姐姐还在等着用药哩。你们俩都上到我的背上,怎么一起回去。” ------------ 第二八五章 绿竹杖 王重阳话音未落,忽然身旁传来一声闷吼,似乎就在大家的脚下,都是一惊,急忙转头看时,只见从乱石堆里爬起一个东西,浑身血淋淋的,正是刚才跟不周山的神虎相斗的那只怪兽。原来它只是被神虎打倒,并没有死去,此时虽然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但是两只眼睛仍然睁得圆溜溜的,向外射出火一样的红光。 把怪兽非常的凶狠,虽然自己失去了护体鳞甲,差点被老虎咬死,但是一旦醒来,立刻恢复凶悍之性,想要冲过来吃掉这二人一猴。 王重阳叫了一声:“快跟我走。”将手里的褐衣一抖,展开来向背上一披,东方珂只觉得眼前一闪,王重阳已经不见,身前站着一只大鸟,翅膀展开来,足有三四丈长。 小猴子早就迫不及待地跳到了大鸟的背上,冲着东方珂吱吱叫着直招手,东方珂自己能够飞,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坐在王重阳变成的大鸟的脊背上,那边又是一声闷吼,那个怪物已经爬起来,在乱石间跌跌撞撞向它们这边奔来。 那鸟转头冲着东方珂呀的叫了一声,仿佛在催促他赶紧上去,小猴子也在不停地招手,东方珂便飞身跳上去,稳稳坐在小猴子的旁边。小猴子吱吱乱叫,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两根翎毛,扭头看着东方珂,似乎是要他照样去做。 就在这时,那个怪物仰头一声闷吼,呼的跃起来,朝着大鸟扑过来,大鸟双脚一蹬,朝着悬崖下面窜下去,东方珂一个没有留意,差点从鸟背上滚落下去,急忙伸手抓住翎毛,引得旁边的小猴子吱吱乱叫,似乎十分的高兴。 大鸟翅膀唰地全打开,扑扇了两三下,立刻冲天而起,背后传来了怪兽的闷吼,声音里似乎充满了愤怒。 东方珂不愿意让一个小猴子嘲笑,大鸟一旦飞行平稳,便立刻松开了双手,端坐在鸟背上,此时大鸟虽然飞得并不快,但是高空中本来就罡风凛冽,十分的强劲,吹到人身上,呼呼作响,上面的人无法说话,一张口就灌满了风。 小猴子看到东方珂两手的没有抓鸟羽,端坐在那里,神态甚是悠闲,面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似乎很不服气,便学着东方珂的样子坐直身体,两手慢慢松开鸟羽根,虽然很吃力,但是竟然也可以松手坐着,心里很是高兴,扭头看着东方珂,挤眉弄眼的,样子十分滑稽,东方珂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重阳不知道他们在背上做什么,这么高兴,便扭头去看,这一扭头,身体忽然微微一颤,虽然只是微微一颤,但是因为罡风强劲,鸟背上不能有一点倾斜,小猴并没有东方珂那样的功力,身体一斜,急忙伸手去抓鸟羽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猴子觉得身体一轻,突然失去了重量,同时也失去了控制,一个跟头向后翻去,东方珂出手如电,但是事出突然,竟然没有抓住,小猴子就那样从他的身边闪了过去,掉下了鸟背。 东方珂急忙呼喊,王重阳早已看到,翅膀一敛,一个转身,朝着下面飞去,很快追上了小猴子,他伸手去抓小猴子,忽然发现自己伸出去的竟然是一只又瘦又长,前面长着弯曲尖刺的大爪子,他怕伤到小猴子,急忙收回爪子,身体继续向下飞,到了小猴子的身下,向横里一转,便将小猴子接到了背上,东方珂一伸手,将小猴子抓住,牢牢按在了鸟背上。 大鸟展开翅膀,重新冲天而起,飞到空中。 小猴子坐在鸟背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这东方珂,似乎已经被吓傻了,双手也没有去抓鸟羽,如果不是东方珂用手抓着他的肩膀,只怕已经重新掉下去了。 王重阳扭头冲着小猴子呀呀叫了两声,告诉他:“你怎么能跟我师父相比,还不赶紧抓牢做好,在掉下去,我可就不管了。” 但是小猴子真的被吓坏了,竟然没有听到王重阳的话,仍然瞪着眼直愣愣看着东方珂。东方珂抓着小猴子肩膀的手突然一松,随即又猛地抓住他。小猴身体一震,啊的叫了一声,这才恢复了常态,扭转头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竟然怀疑自己真的又重回到了鸟背上。 东方珂看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猴子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死而复生,两手紧紧抓住羽根,再也不敢有一丝放松。无论东方珂怎么逗他,他也不敢再大意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衔山,将蓝田染成了暗紫色,给白云镶上了鲜艳的红边。南飞的大雁正在头顶缓缓飞动,而晚归的鸟雀则在他们的下面不时飞过,呀呀噪鸣,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闪亮的黑色云朵,翻转着飘过去,飞投到某处的一片树林中。 大家都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觉得这种景象是生平见到的最美的,所以谁都不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身在其中的景色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飞到了玄武谷的上空。 此时太阳刚刚落山,暮色开始降临,周围的景物全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们飞过蛇山,来到了玄武谷,远远的看到下面有亮光闪动,似乎是小石涧的方向,到近前一看,果然就是那个方位,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王重阳猛扇了两下翅膀,箭一般向前飞去。 还没有到跟前,远远地便听到那里有人在高声叱咤,好几把兵器在小石涧的底部上下翻飞,围着洞口不停地攻击。 王重阳飞到近前,只见在燕姐洞口对面的石壁上站着胖瘦高低不同的几个那女,伸手指挥者空中的兵器,轮番攻向洞口。王重阳见那些人一边指挥兵器攻击,一边高声谈笑,怒骂,神情显得甚是轻松,知道事情很是危急,也没有看洞口的情形,冲着那些人群飞了过去。 那些人群起围攻洞口,眼看着就要成功,所以都很开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嬉笑怒骂,忽然眼前一暗,刚觉得有些奇怪,急忙回头看时,只见一大片黑夜,乌云罩顶般飞扑过来,刚看出那是一只大鸟,它已经当头扑到,利爪连挠,便有两个人被他抓伤,哀嚎着掉下石涧中去了。 剩下的那些人见状,纷纷收回对面的兵器,转而攻击那只大鸟,但是等飞剑法宝转回来的时候,大鸟早已经飞走了。两个人刚要施展飞行术去追,另外几个人拦住道:“不要理那扁毛畜生,干正事要紧。” 几个人才重新发出兵器法宝去攻击对面洞口的那个人。 王重阳带着东方珂和小猴子转过一个山脚,在那里降落下来,东方珂和小猴子跳下鸟背,王重阳便恢复了本相,将手里的那件褐衣收拾好放回腰间的鹿皮囊中,抬头看着东方珂到:“师父,怎么办?” 东方珂道:“过去看看再说,先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说罢转身朝着山的另一面飞驰,王重阳和小猴子跟在身后,从另一面的山脚转出来,利用地形鹤行鹭伏,向着小石涧飞奔过去。他们对这里的地形都非常熟悉,知道该在什么地方隐身,什么地方快行,什么地方直走,什么地方绕弯,很快便又回到了小石涧,在距离那些人不远的地方隐蔽好身形,朝着对面崖壁上的洞口望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但是四五把飞剑的光将小石涧里面照得亮如白昼。那些人似乎在上面用了法术封锁,使得他们的剑光不向上照,只向下照,所以现在反而看不到石涧上方有亮光。想来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这里的争斗。 两人一猴朝着对面看去,只见洞口坐着一个人,一身淡青色的罗衣,手里握着一根三尺多长的绿竹杖,正在跟不但飞刺过来的飞剑相斗。正是东方珂和王重阳都想要救治的那个百变魔娃楚云秋。 只见楚云秋端坐洞口的石台上,全身都被一层淡淡的青雾所笼罩,每当飞剑凌空刺下来时,楚云秋便将手里的竹杖迎上去,杖端发出一道青气,将那柄飞剑抵住,那柄飞剑似乎对她竹杖上发出的青气颇有忌讳,稍微一接触便立刻退了回去。 有时候同时有三把剑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攻上去,那根竹杖上面的青气立刻大盛,从杖端飞出后就分化成三股,分别迎向三把飞剑,那些飞剑也都是跟青气一接触立刻飞回。如此这般反复进行。 王重阳看得很是奇怪,不知道这些人跟楚云秋有上面仇恨,另外他们既然已经动了手,干吗不全力以赴,对她攻击,却只是一再逗引。 在定睛看楚云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楚云秋面上热汗淋漓,但是脸色却更加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头顶上似乎也有热气慢慢腾起,只是现在光线不是很亮,所以看不大清楚。她紧咬着牙关,每次出手,手中的竹杖都有些颤抖不稳,而当竹杖青气跟长剑接触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会发出一下颤动。 显然,楚云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怕不能再坚持多久了。对面的那些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并不跟楚云秋的青气硬拼,而是不断地挑逗她,让她将最后的一点内力使完。 王重阳感到奇怪,洞口这里打得如此激烈,却始终没有看到妙慧的影子,不知道她躲在洞里干什么。 ------------ 第二八六章 百变魔娃 就听得旁边不远处有人喊道:“百变魔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指望?你那姘头已经把你玩腻了,所以将你扔掉了,你现在孤身一人,再没有靠山,仇敌遍天下,可以说是步步荆棘。我们提出的条件你到底同意不同意?难道非得一条路走到黑吗?” 楚云秋只是哼了一声,并不搭腔,在旁边那人说话的时候,那几把宝剑都停在空中,暂时没有进攻。楚云秋趁着这个机会不停地呼吸,努力调整内息,看也不看对面的人。 有一人喊道:“贱婢听着,不要错打了主意,我们兄弟几个都跟你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但是只要你叫出那件东西,仍然会放你一条生路,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到底想要怎样?” 楚云秋道:“那东西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你们想要,等主人来了自己去问他。” 有一人喝道:“既然不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做拦路狗?” 楚云秋道:“人家走的时候将那东西交给了我,我当然要保管好,等人家回来的时候,完璧归赵,就没有我的事了。” 一人道:“分明是你自己觊觎那个宝贝,现在却说什么朋友嘱托,好像多么高尚。那小子才十二三岁,人还没有发育成熟,你就想要将他拦在怀里亲热,真是不要脸之至。” 楚云秋听那人说话很是龌龊,跟他答辩,只能自取其辱,所以就没有说话,始终都是低着头,没有向对面崖壁上看一眼。 一人高声道:“这贼婆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必跟她多言,再要不知好歹,就将他乱剑分尸,咱们冲进去,将那东西抢出来,然后再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 几个人随声附和道:“不错,先拿到东西再说,省得夜长梦多。” 几个人齐声呵斥,四五把宝剑又重新向楚云秋飞斩过去,楚云秋喘息未定,不得已重新举起手中的绿竹杖相迎,双方又斗在一起。 王重阳听那些人似乎在逼迫楚云秋交出一件东西,那东西却不是楚云秋的,而是楚云秋的朋友的宝贝,托付给楚云秋保管的。却不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楚云秋宁可丢掉性命都不肯交出去。 旁边一人道:“大家不要再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你们都应该知道这荡妇过去是个什么角色,有哪一个男子曾经在她的手里讨得过好?还是办正事重要。” 王重阳听那人骂楚云秋是个荡妇,楚云秋也没有反驳,甚至都没有生气,他不知道楚云秋的过去,扭头看向东方珂看去,只见东方珂正在微微摇头,那神色似乎那些人骂的是真的一样。 王重阳第一次见到楚楚动人夫妇,就对楚云秋很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在当时见面的时候,褚春明对他很不客气,而楚云秋对他很好,更重要的是楚云秋那种娇弱的病态,王重阳虽然年纪还小,也有一种大男子主义的英雄气概,见到楚云秋那种小鸟依人般地依靠在褚春明的身边,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刮走似的,自然会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愿望。 现在那人竟然会骂楚云秋是个荡妇,王重阳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个词跟楚云秋那种娇弱纯真的面庞联系在一起,所以一听之下,便有些怒从心头起,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师父的神情竟然看起来像是证明了那人的话是真实的。 又一人道:“那把宝剑只是外形看着古怪,有没有人见过它的威力,未必是真的宝贝,我们这样兴师动众,别最后只得到一块废铁,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另一人道:“我亲眼看到那小子从骷髅阴风洞中出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那把宝剑,既然是从玄妙宫中拿出,不敢见识没有见识过它的威力,都不能轻易放过,说不定那小子也不知道他的威力所在。这叫作宁可弄错一千,不可轻易放过一个。” 王重阳听那人似乎是在说自己。自己从玄妙宫出来的时候,脚踝中毒,不能走路,就是靠着那把玄武剑才能走路的。难道他们要抢的东西就是那把玄武剑不成? 另一人道:“错不了,我亲眼看到猛虎张三和他的兄弟老六向那小子索要那把剑,眼看就要到手,却被一个死鬼斜插一杠子,不仅宝剑没有到手,连命也搭进去了。当时我就听那死鬼说这把剑如何如何厉害,不能轻易给了别人。后来他们俩动手,那个死鬼手里的短剑精光闪耀,但是仍然抵不住那把剑,那死鬼一气之下,一头撞死在石壁上面。那小子把那个死鬼埋葬在一个是洞里面,他走后,我跟兄弟就进到洞里去查看,结果发现石壁上面被切下一人多高的一块大石头,那个死鬼一定就埋在那里面,但是我们兄弟二人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都没能将那块大石头弄下来。想来那石头一定是被那把宝剑给切下来的,普通的长剑根本切不动那样坚硬的岩石。” 听到这里,王重阳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逼迫楚云秋交出的东西,竟然就是自己刚刚得到的那把玄武剑。自己出去寻找师父的时候,妙慧说带着这把剑太显眼,于是自己便将玄武剑交给妙慧,只带着那把徐夫人短剑离开了。 自己并没有托付楚云秋保护这把剑,但是她还是拼了自己的性命来抵挡那些强奸的人。这几个人应该就是自己跟荆轲动手时,躲避在悬崖各处的那些人,他们一直在后面跟踪追击,看着自己进了石涧的洞里,因为看到过自己的伸手,自度难于从自己手里抢走宝剑,所以请来了一些帮手,然后又看着自己离开,便开始动手了。 可是,妙慧现在在哪里呢?难道她被这些人打伤了?不然的话,怎么会让身患重伤的楚云秋出来拼命呢? 想到这里,王重阳十分的担忧焦急,再也忍耐不住,耸身从躲藏的地方跳出来,飞下悬崖,然后在崖壁上一蹦一跳地向着石洞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顺手从怀里拿出那把徐夫人短剑。 小猴子一见王重阳跳出去,身子一挫,就要跟着跳出去,被旁边的东方珂一把抓住,死死按在原地。东方珂从飞剑的光芒上面看出,这些人功夫都非常了得,自己本来可以跟他们较量一下的,但是现在没有一直祭炼的宝剑,所以无法抵挡。有了刚才在西山停尸崖上的经历,他知道对于王重阳最大的帮助,就是藏好了不要被人发现。 王重阳刚刚跳出去,便听到有人呼喝:“谁?干什么的?”“站住。”“不要命了?再往前跑就是找死。”但是王重阳对于这些喊声根本就不管不顾,在石壁上连窜带蹦,有时候手抓藤萝一荡就是多远,转眼间已经跑到来到石涧底部,绕到了对面,朝着石洞那里跑去。 有人道:“这小子身手不错,竟然比猴子还快。” 另一人道:“哪里来的疯小子,他自己活腻烦了,要找死由他。” 一人疑疑惑惑道:“看那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一人道:“管他见过没有见过,喊也喊过了,他自己一定要找死,怨得了谁?当心不要因为这小子捣乱,让那荡妇跑了。” 几个同声应道:“说的是。”只见那边的宝剑剑光忽然大盛,走马灯似的将楚云秋团团围住,不给她留下丝毫可以逃走的空隙。 楚云秋在剑光丛中显得更加狼狈,原来只是举起来指东打西的那根绿竹杖,现在开始舞动起来,将身前挡了个严实。很显然,她先的内力大不如前,已经不能单靠杖端的青气来抵挡那些宝剑了,必须加上绿竹杖本身才行。 就在这时,王重阳也跑到了石洞的上方,毫不犹豫地跳到了空中,头下脚上,照着石洞口冲了下去。 东方珂听到不远处的那些人都发出惊咦之声,虽然他们都说那小子要找死由他,但是他们的内心却并不认为那小子真的要寻死。现在看到那小子真的一头栽下去,冲向剑光乱分的洞口,只要再掉落三四丈高,就会被那些飞剑大卸八块。 那些人惊叫声中,王重阳已经扑进了剑光之中,那些人根本来不及收回飞剑,何况他们也没有打算要收回飞剑。有的人已经不忍心去看,赶紧闭上眼睛。耳听得嚓嚓声响不绝于耳,以为一定是将个小孩子给斩成了好几段。却听得身边的人大声叫道:“哎呀,怎么回事?”“那是什么?我的飞剑呢?”“断了,全都断了,飞剑全都断了。” 那些闭眼的人赶紧睁开眼睛向前看去,只见对面石洞口上面的那些飞剑果然全都不见了,接着涧底传来了叮当呛啷的声音,似乎是兵器掉到了下面。 随即听到身边有人用惊诧和痛苦的声音喊道:“我的剑,我的剑。”他们还不不敢相信,那四五把飞剑就在自己这一眨眼的功夫全都被打断,掉落下去。转头看身边那些人时,只见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脸上全是惊恐的神情,眼睛盯着下面黑乎乎的涧底,愣愣地发呆。 再向对面看去,因为没有了剑光的照耀,此时光线已经十分的暗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石洞口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一个低。 高的似乎是那个马上就要就擒的淫妇楚云秋,低的不用说,一定是刚才飞跑过去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 第二八七章 同病相怜 王重阳从悬崖上跳下去,手中握着那把没有开鞘的徐夫人短剑,眼见下面剑光闪烁,心中毫不畏惧,刚才在西山停尸崖已经验证过了这把短剑的威力,至少它是不怕那些精光亮眼的飞剑。 到了洞口上面,两把飞剑忽然从下面分出,迎着王重阳刺过来,王重阳挥起手中的短剑朝下面打去,喀喀两声轻响,眼前冒出一片火花,两柄飞剑断为四截,朝下面的涧底落去,剑上的光华越来越暗淡,还没有掉到谷底,就已经看不到了。 王重阳信心大增,随着身体下降,挥剑朝剩下的三把飞剑打去。对面崖壁上传来了一阵纷乱的惊呼,喀喀喀,三声轻响,三把飞剑同时折断,掉下崖壁,只在洞口留下了一大片火花。 王重阳接着短剑打在飞剑上的力量,一个跟头翻到了洞口的石台上,这时那些火花已经熄灭,涧谷中重新陷入黑暗,只听得下面传来不绝于耳的呛啷之声。那些断剑全都掉到了涧底。 王重阳唯恐对面的人再次放出飞剑,右手握着徐夫人短剑,举在胸前,两眼盯着对面的崖壁,只见对面崖壁上面黑影重重,不时传来低声的话语,看上去十分的紊乱,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 王重阳大声叫道:“洞里的玄武剑是我的,你们想要宝剑,尽管冲着我来,只要你们赢得了我手中的短剑,两把剑任由拿走。” 王重阳喊完了话,对面却没有人答应,连幢幢黑影也看不清了。王重阳不放心,将刚才的话又喊了一遍,对面仍然没有回音。却听得身旁的楚云秋道:“不用喊了,他们已经走了。” 王重阳扭头看时,只见楚云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动,看得出已经精疲力竭,但是手里阴沉竹杖仍然横握在身前,并不拿它做拐杖来支撑身体。王重阳不知道这些江湖中人,都是什么的要强,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绝不会在别人面前示弱,不像他一样随心所欲,脚疼了就那玄武剑做拐杖。 他看出楚云秋身体很是虚弱,伸出手去搀扶她,就听楚云秋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得动。” 王重阳心里很是奇怪,楚云秋明明已经斗到了虚脱,站都站不稳,但是却绝不接受自己的搀扶,难道因为自己回来的晚,害他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对自己不满?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呼的一声轻响,急忙回头看时,只见对面窜过来一个黑影,以为那些人还没有走,趁他们说话进行偷袭,一挥手中的短剑,就要打过去。 只听楚云秋道:“是你师父。” 王重阳急忙收回短剑,眼前人影一闪,东方珂站到了他们的面前,抱拳冲着楚云秋道:“我和重阳一步来迟,楚大姐辛苦了,如果不是楚大姐武功高强,只怕那把玄武剑此时已经不保。” 楚云秋赶紧还礼,道:“自己人客气什么?你们出去也是为了我。干才若不是王兄弟及时出手,只怕我的脸就丢大了。” 只听一阵唰啦之声,一个黑影从斜刺里飞了过来,落在了三个人的旁边,正是那个小猴子,已落地便比划着两手,冲着楚云秋吱吱吱说个没玩。楚云秋第一次看到这个小猴子,只听得出他讲得很是兴奋,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便扭头去看东方珂和王重阳。 王重阳笑道:“这东西是在向你表白他的功劳哩。” 楚云秋奇道:“什么功劳?” 东方珂笑道:“托楚大姐的福,幸不辱命,这次出去虽然惊险,但是很有收获。”他看出楚云秋已经精疲力竭,一直都在强自支撑,便道:“大家见面光顾着高兴,这里风大,我们进去说吧。” 三个人和小猴子一起进到洞里,只见那兄妹二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弟弟好像受了伤,见到三个人进来,弟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楚云秋伸手制住他,回头对东方珂和王重阳道:“幸好这位兄弟比较谨慎,妙慧妹妹出去之后,他一直都坐在洞口守卫着,发现来了奇怪的人,便躲藏好,手里拿了一块大石头,等那些人偷偷来到洞口时,挥手将石头打过去,竟然打伤了一个贼子,不过自己也被他们发现,急忙回洞报告时,被飞剑追上,伤了大腿。” 东方珂和王重阳听了,对那个高大的弟弟都非常的佩服,没想到这样一个几乎不会任何功夫的普通人,在遇到了危险,竟然能够临危不乱,出手伤敌,真是不简单。两个人更是都在内心里感到很是愧疚,自从胡雪燕将二人收为徒弟之后,东方珂被称为师公,王重阳被称为师叔,但是两个人都不曾传授二人一点点的功夫,如果他们的手里能够有一把像样的兵器,恐怕也不会伤得这么重。看到姊弟二人见到他们都是恭恭敬敬,没有一点怨色,讪讪的更是不好意思。 几个人坐下,东方珂从怀里拿出那株龙舌丹珠草,大家立刻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东方珂将仙草送到楚云秋手里,楚云秋接到手里一看,面露惊讶之情,道:“这株仙草莫不是得天地阴阳之气的龙舌丹珠?你们是从哪里找到的?” 东方珂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龙舌丹珠。他的果实正是治疗阴寒治毒的灵丹妙药,对于楚大姐的宿疾应当不无功效。” 楚云秋抓着仙草的手微微发抖,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泪水,嘴唇动了好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很显然,她现在心潮澎湃,难于自制,过了一会儿,他常常叹了一口气,举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去,笑道:“见了这株龙舌丹珠,一时触动心事,不能自已,叫大家见笑了。”话未说完,泪水又流了出来。 王重阳和那姊弟二人都不清楚楚云秋的往事,见她那样一个坚强不屈的人,刚才面对洞外的十多个人的围攻,拼尽最后一点力量,不曾后退半步,现在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都很是奇怪,瞪大了眼睛看着楚云秋。 东方珂对于江湖中的事情非常熟悉,楚云秋和褚春明二人一邪一正的结合,当时在江湖中掀起了极大的波澜,其楚楚动人夫妇二人结伴行走天下,踏遍名山大川,幽谷深洞,就是要找到可以医治楚云秋宿疾的仙药,他们对于江湖中的所有事情都置身事外,不管不问,跟大家表现出一种只求夫妇幸福快乐,不问是非对错的态度,他们的身影也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只有个别人会在深山之中偶然瞥到了一眼,当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是见到的人都说玉树临风褚春明风采依旧,而百变魔娃楚云秋则日渐衰颓,精力不济,看情形,虽然夫妇二人功力都是不弱,如果不能够出现奇迹,只怕楚云秋再熬不了多长时间了。 东方珂因贪酒误事,被师门逐出,一直不忘重归师门,所以踏遍名山大川,寻找那些被自己糟蹋掉的仙草金石,最后来到了玄武谷这里,一方面是这地方十分的幽僻,果然有许多难得的小草,另一方面则是玄武谷中不时有宝气冲出,又时候竟然是上烛云霄,十分的强烈。 东方珂在这里住下之后,开始四处转悠,将周围二三百里之内的地方全都找遍,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西山南麓发现了那株龙舌丹珠。但是他立刻便看出那里有人守着,于是便远远地观瞧,果然看到了有二人一虎守在那里,而且过了午时,那株仙草忽然不见,不但仙草不见,连带周围的景色也完全变了样子,本来水草丰美,景色怡人,忽然变成了怪石嶙峋,乱草纷披的荒凉险恶景象。 东方珂知道这株仙草已经有人先行发现,从他们的法术来看,很显然不是庸手,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再说这株龙舌丹珠虽然是十分珍贵难得的仙草,但是并不在自己丢失的仙草之列,自己现在也没有用得着它的地方,于是便悄悄离开。因为怕引对方起误会,这几年里一直都没有再到那里去过,慢慢地就将这事忘掉了。 在玄妙宫中见到了楚楚动人夫妇,东方珂一眼就看出楚云秋有不足之症,而且很有可能是受了阴寒之毒,但是就曾经想到那株久已忘怀的龙舌丹珠,心想,如果楚云秋能够吃到龙舌丹珠的果实,很有可能将她的阴寒之毒驱尽,恢复健康之身。 不过当时他跟楚楚动人夫妇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双方一点关系都没有,谈不上将这事告诉他们,另外他看出守卫仙草的二人一虎非常厉害,楚楚动人夫妇能不能胜得过对方,还很难说,如果自己说了,人家到那里仙草没有得到,反而因此送了性命,那不是害了人家?再说当时大家都在玄妙宫中,已经发现里面的气氛诡异,自保尚且没有良方,哪里还能顾得上不相干的人的病情? 后来大家一起跟着王重阳出逃,在大厅里被昙月大师追上,双方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大战,最终几个人只有王重阳,妙慧,东方珂和楚云秋四个人逃了出来。蛇龟二怪、胡雪燕和褚春明却失落在宫中,没能逃出来。 经过这一场生死大战,双方之间的情感自然深入了一层,东方珂失去了胡雪燕,楚云秋失去了褚春明,东方珂心中便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想起那株仙草,便一个人前去盗草。 ------------ 第二八八章 五鬼搬运术 东方珂被王重阳从玄妙宫中甩了出来,由于当时王重阳的力量极大,没能拿捏好分寸,用力太大,而当时东方珂已经精疲力竭,被王重阳甩出去之后,重重撞在大门对面的石壁上,昏死过去。 楚云秋在危急关头被丈夫褚春明撞了出来,她本来还要冲进去就褚春明出来,但是凭她的功力,根本就攻不进大厅里去,知道留在这里也是没用,万一昙月大师再追出来,自己便想去救丈夫,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便从过道里出来,见东方珂躺在地上,走到跟前一看,虽然已经没有了呼吸,心头尚温,知道只是闭过气去,性命无碍,于是便将他抱起来,跑出骷髅阴风洞。 刚出洞口,忽然眼前有个影子一闪而灭,她急忙定睛看时,却没有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以为可能是一只野鸟,大战之余,惊慌恐惧,也没有在意,抱着东方珂急急忙忙离开了洞口。 那个人影就是妙空大师,她看到两个人从骷髅阴风洞冲出来,便到跟前看了一眼。妙空大师现在的功力早已经超玄入化,楚云秋只看到眼前人影一闪,而妙空大师则已经将他们二人的情形都看清楚了。她见东方珂虽然昏迷不醒,身体尚无大碍,但是楚云秋的呼吸却是十分的不稳,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只是当时妙空大师尚有很多大事要做,没有时间顾及他们俩,后来看到王重阳和妙慧从玄妙宫中出来,便将看到的情形告诉了他们俩。只是有一点她猜错了,当时楚云秋的内伤不是在玄妙宫中受的,而是她一直以来都没能治好的宿疾。 楚云秋在玄妙宫中竭尽全力跟那四个侍女拼斗,她从来没有单独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往常即便是遇到对手,也都是些平常的修真之士,根本用不着她出手,褚春明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得了。因为她需要经常用自己的内力去压制体内的寒毒,不让它发散,这种工作不能停止,每天都要花费他几个时辰,让她变得憔悴不堪。 这次为了从石室里救出王重阳,让他可以施展法术,帮助大家逃出去,楚云秋不得已一个人面对四个功力高强的侍女,东方珂和胡雪燕功力低微,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而褚春明被昙月大师逼住了,赶不过来,楚云秋跟那四个侍女相斗的时间一长,她体内用来压制寒毒的内力便大为削弱,幸好当时的情况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然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当场毒发身亡。 楚云秋并不熟悉玄武谷的地形,她知道现在距离玄妙宫越远越安全,于是便抱着东方珂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大约飞了有一刻多时间,应该已经离开了阴风洞口十几里的样子,楚云秋降下来,在石壁上知道一个小洞穴,将东方珂放进去,正要伸手救醒他,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栽倒在地。 楚云秋大惊失色,知道自己体内阴毒发作,大事不妙,急忙盘膝坐下,垂帘内视,运功压制体内阴毒,但是这次大不一样,阴毒发作得非常厉害,她用尽全力都难于抵挡得住,更不用说压制住了。 自从得到了那块万年温玉,楚云秋在压制阴毒的时候比较轻松,照那样子,假以时日,恢复有望。没想到那也只是将阴毒裹住,压制,并没有消除,所以一旦发作起来,阴毒变得非常厉害,几乎难于招架。 楚云秋在洞口盘膝运功,过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能恢复,已经累得浑身乏力。这时东方珂自己醒来,到了洞口一看,见了楚云秋的样子,便知道她正在全力疗伤,自己在这个地方,一定是她把自己救出来的,急忙走到楚云秋的身后,盘膝坐下,运气内功,伸出右掌放在楚云秋的背心,想要帮助她疗伤。 东方珂手掌刚刚挨上楚云秋的脊背,不由得哼了一声,只觉得触手火热,几乎将他的手灼伤,但是东方珂竟然丰富,知道那其实不是火热,而是冰冷,冰冷和火热达到极点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往往是相同的。虽然冰冷难耐,但是东方珂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掌,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功力甚微,帮不上多少忙,但是有时候可能正是这一点点轻微的力量,就能够改变大局。 先是整条胳膊变成了冰棒,接着是肩膀,胸口,东方珂努力保住心脏,咬牙坚持,宁死也不收掌。 终于,在东方珂无法坚持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楚云秋的身体一震,随即听到她长长出气的声音。东方珂知道大功告成,赶紧收回手掌。耳听得楚云秋的声音道:“谢谢你。”但是他现在无法回答,正在全力以赴驱除自己体内的阴毒。 等到东方珂将体内的寒气驱尽,天色已经不早,他走到洞口,看看周围的情景,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便对楚云秋道:“胡雪燕在玄武谷中有一个洞穴,十分隐蔽,如果王重阳他们出来,一定会到那里去。我们不如到那里去等。” 楚云秋也急着想见到王重阳,不知道褚春明和胡雪燕他们是不是也都逃了出来。当即点点头,两个人便一起向石涧飞去。到了玄武谷中,东方珂熟悉地形,领着楚云秋从隐蔽的小径来到了小石涧中,进入那个石洞。 他们在洞里见到了妙慧,却没有见到王重阳,知道王重阳出去找他们俩了。妙慧告诉二人蛇龟二怪变成了玄武剑,胡雪燕和褚春明扔在玄妙宫中,没能逃出来。两个人听都非常忧虑担心,虽然妙慧一再说他们俩应该没事,但是并不能消除二人的疑虑。 大家在石洞里等着王重阳回来,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不免有些担心,妙慧道:“不用担心,除非玄妙宫中的那个大魔头出来,外面这些跳梁小丑,很少有人能够成为王重阳的对手。” 过了没有多长时间,楚云秋体内寒毒又开始发作,妙慧功力很高,但是她同样制服不了阴毒,连她自己也被冻得瑟瑟发抖。东方珂看到楚云秋的狼狈模样和痛苦神情,忽然又想起了几年前看到的那株龙舌丹珠,心想,几年不见,不知道现在它是不是开花结果了,如果碰巧结出果实,岂不正好可以救得了楚云秋? 东方珂当即对大家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怕楚云秋阻拦自己,并没有说出有二人一虎在那里看守。妙慧性子急,一听立刻催促东方珂快去,自己也想跟着去,但是看到楚云秋的憔悴模样,唯恐她的阴毒再次发作,所以才作罢。 东方珂便离开玄武谷,独自一人朝着西山飞去。路上一边飞行,一边想着用个什么计策调开守护的人虎,将草盗到手。已经到了西山山麓,并没有想到一个可行的方法。 他唯恐对方发现自己的行踪,所以在山北的停尸崖上落下,然后鹤行鹭伏,绕到了山南麓。此时正好是午时,远远地看到了那里的禁法已经解除,恢复了水草丰美的本来面目。心想,来得正是时候。 东方珂经验老到,知道老虎的嗅觉十分灵敏,所以不敢从上风头接近,而选择了下风头一点点靠近,也是合该有事,守山神兽此时百无聊赖,在正午的阳光下懒洋洋的打瞌睡,而不虚和不訾两个人都在练功,正进行到万物不见的冥想境界,这给了东方珂绝佳的机会。 东方珂慢慢走到了距离神虎不到二十丈的地方,眼看着神虎在打盹儿,他想着假如自己现在猛冲过去,伸手拔起仙草就跑,一定能够得手,但是得手之后只怕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那只老虎追上,那样仙草盗不成,只怕性命也会丢到这里来。 他俯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静静呆着,心里十分的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眼看着天色似乎已经快过午时,一旦这里回复了禁术,自己便无法进去,只能再等着明天了,那样楚云秋又得受一天的阴毒之苦。 就在这时,身边草丛中簌簌轻响,回头看时,竟然是两只小白兔。东方珂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即使出禁术将两只小白兔禁止住,然后将它们轻轻移到了前面的草丛中,先将两个小白兔所在的地方禁锢住,不让它们逃走,然后解开了它们身上的禁术。 两只小白兔一旦恢复了行动,却离不开那个地方,于是便不停地跳跃,很快便引起了那只守山神兽的注意。东方珂赶紧将两只兔子止住,使出五鬼搬运术,将它们移到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面。果然将那只老虎给引开了,东方珂一见大功告成,急忙不停地施展五鬼搬运术,一次又一次地将小白兔挪移到远处,一点点将老虎给引开。 东方珂收回禁术,任凭老虎去吞食小白兔,自己赶紧闪身向前,偷偷爬过去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果然看到那株龙舌丹珠小草已经结果,他不敢拿出宝剑,唯恐剑光会引起后面那两个人的警觉。他知道这样的仙草不仅仅果实是宝贝,那两片叶子乃至下面的草根都是十分难得的宝贝,所以便以手做刀,施展内功,轻轻插入泥土之中,连根带土全都挖起。 他这里刚刚得手,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踏草之声,知道老虎已经吃掉了兔子,正在往回走,当下不敢再停留,急忙伏着身子朝着山上跑去,刚刚跑到半山腰,只听得山脚下一声怒吼,正是那只老虎的啸声,情知事情已经被发觉,惊惶之下,忘记了掩盖自己的行踪,急急忙忙向山上冲去。 ------------ 第二八九章 僵尸复活 东方珂急急向上跑,慌不择路,身上的衣服被荆棘挂住,撕破了衣服,甚至都伤及了肌肤。跑到了山顶,回头看时,只见那只猛虎已经窜到了半山腰,一跃就是二三十丈,后面更是飞来两个黑影,知道是那两个守护的弟子,知道自己单靠速度无法逃脱,他知道山北面有一大片停尸崖,上面有很多悬棺洞可以藏身,于是便飞一般向那边跑去,没想到在崖顶碰到了前来找他的王重阳。 东方珂知道不周山的人很是古怪,性情捉摸不定,王重阳碰到了他们很难保证安全,于是将手中的那株龙舌丹珠草塞到王重阳的手里,让他赶紧躲起来,自己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去,准备将二人一虎引开。不想跑了一段听不到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再看停尸崖顶部,一人一虎已经打了起来。 东方珂心里很是着急,知道一定是重阳没有躲好,被猛虎给发现了。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东方珂只得重新回来,刚到停尸崖下面,就听到上面传来一阵老虎的惨叫,知道王重阳占据了优势,刚准备上去,忽听得有人叱咤,不周山的两个人已经到了崖顶,不敢径直现身,便悄悄沿着崖壁向上攀爬,到了一个较大的悬棺洞里隐蔽好身体,侧耳倾听上面的动静。 先听得上面一直是那两个人在惊诧叱咤,感觉应该是王重阳占据优势,心中喜悦的同时,也感到非常的惊讶,不周山的功夫在江湖中是非常有名的,他们没有是非,但是却极重恩怨,一旦有人惹了他们,他们便会不依不饶,直到报仇成功。一个从来不跟其他门派结成统一阵线的单门独户,在江湖中多年屹立不倒,他们功夫之强可想而知。 但是王重阳以一敌二,外加一只猛虎,王重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这让东方珂甚是惊讶,回头想想在玄妙宫中,王重阳竟然能够一人敌住昙月大师,那种功力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对付两个不周山的三代弟子,当然是小菜一碟了。 没想到他这里刚刚感到心轻,上面的形势却突然发生了变化。王重阳由盛转败,不周山的两名弟子开始不停地呵斥,让王重阳投降。东方珂知道自己上去也是白饶,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又没有不上去的理由,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忽然身边发出一声闷吼,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尺远的棺材里面。 东方珂大吃一惊,以为一定是僵尸复活了,但是他现在又不敢跳出去,所幸那棺材里只是吼了一声,接下来便没有了动静,东方珂仔细听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心中才慢慢安定下来,再去听上面打斗的情形,发现这么一会儿功夫,王重阳似乎已经完全抵挡不住对手的攻击,变得岌岌可危。 东方珂知道自己功夫不行,最好使用偷袭手段,在对手吃惊躲让之际,叫上王重阳逃走,虽说不一定能够逃走,但是凭王重阳的功夫,怎么也能边斗边逃,只要能够坚持到玄武谷,被妙慧和楚云秋发现,大家合力一定能够打败不周山的两个人。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再不上去,只怕王重阳就会丧命。东方珂刚准备要上去,身边又是一声闷吼,这一声更是响亮,震得东方珂的耳鼓发疼,同时他听到棺材里出来了粗重的呼吸声,知道事情不妙,急忙从悬棺洞里窜出来,飞身上了崖壁。人还没有到崖顶,就听得下面传来喀喇一声,似乎那具朽木棺材已经撞破。 东方珂落到崖顶一看,三个人已经暂时罢斗,不周山的两个人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而王重阳在高高的崖壁上站着,看样子是被逼跳上去的。在旁边不远的地方,爬着那头猛虎,正在挣扎着想站起来,似乎受伤不轻。 不周山的两个人回头看到东方珂,眼里都显出了惊讶的神情,东方珂知道对方看出了自己的衣着这体型,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找个什么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呼的一声轻响,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扑通一声,一个怪物落在四个人中间。 大家见了那个怪物似鸟非鸟,似兽非兽,浑身长满了乌光闪亮的鳞片,知道厉害,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怕惹祸上身。不想拿怪物嗜血成性,一到上面,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转头看到一只猛虎在血泊中挣扎,立刻兴奋起来,一声闷吼向猛虎扑过去。 守山神虎失去了前爪,嘴中利齿又咬不穿怪物的护身鳞甲,立刻陷入被动,不訾一见猛虎不利,立刻挺剑冲上。 双方的战局被这只猛兽给搅乱,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东方珂不停地去看王重阳,可惜王重阳一点经验都没有,两眼紧盯着战局,看得十分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东方珂的颜色,也没有想到趁机逃走,东方珂空自着急,却一点用都没有。 等到那个怪物被不訾的飞星剑除去浑身的鳞甲片,猛虎上来将不訾提下,东方珂知道机会已经消失了。不想王重阳在危急关头,一直藏在他胸口的一把宝剑掉出来,王重阳抓住宝剑,连剑鞘都没有摘除,便将对方的两只宝剑削得一断一缺。 这一下变生不测,东方珂根本不知道徐夫人短剑的事情,而不周山的两个人虽然听到王重阳说此事,以为他是在出大话恐吓,即便他所说的宝剑真的想他说的那么厉害,自己两人的宝剑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不訾的飞星剑,更是少见的神器,不相信就对付不了他的兵器,如果真是一件利器,正好将它抢夺过来,据为己有。 那边猛虎终于打败了失去护体鳞甲的怪物,重新恢复了凶悍之性,看到王重阳站在那里,正跟自己的两个主人相对而立,不知道两个主人为什么不动手,复仇心切,忍耐不住飞扑过去。不想这一下又激醒了入驻王重阳体内的上古神虎,被王重阳迎上去一虎爪将猛虎打下悬崖,昏死过去。 不虚和不訾两人知道不是这个孩子的对手,再斗下去,只能自取其辱,只得含羞认输,并且询问王重阳的性命,王重阳没有见到师父东方珂连使的眼色,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这样,仇恨已经结成,不周山有仇必报,王重阳将来行走江湖,又多了一些隐忧。 随即小猴子从藏身之处跳下来,王重阳拿出竖刁送给他的那件褐衣,披在身上,化作一只大鸟,载着东方珂和小猴子飞了回来。 楚云秋听东方珂说完了盗草的经过,自己只想着这人出去的时候说得很轻松,自己以为只是一味灵药而已,没有人占有,对自己的病症也未必有效,这么多年来,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希望到失望的过程,所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没想到这株仙草竟然就是龙舌丹珠,是自己一直寻找都没有找到的对症仙药,而且仙草被不周山霸占,经历了如此殊死的搏斗,自己跟东方珂只是一面之交,玄妙宫之前尚未见过面,而直到跟东方珂一起逃出玄妙宫,才知道他的性命,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了治疗自己的宿疾,竟然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不周山那里捋虎须,心里甚是感激。但是她并没有再说什么感激的话,因为这种大恩确实不是说几句感激的话就可以报答的,只好等到将来在说了。 东方珂道:“就请楚大姐赶紧服下这颗朱果,然后运功疗伤,应该可以一除宿疾,恢复往日风采。” 楚云秋道:“不急,等妙慧妹妹回来再说。” 原来她的心里还在担忧妙慧,她出去找王重阳和东方珂,现在还没有回来,说不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王重阳听了也是颇为担忧,他本来对妙慧自己擅自离开石洞很是不满,她将楚云秋和那姊弟二人留在洞里,结果让楚云秋差点丧命,如果那样,姊弟二人也会性命不保,当然更不用说自己的那把玄武剑。但是妙慧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忍不住出去的,所以又不能说什么,再说妙慧武功高强,人又颇为灵变,遇事应该可以自己应付,所以便将她的事情放下,也跟着师父催促楚云秋赶紧服药。 东方珂道:“楚大姐,这两件事本来并不矛盾。你现在不服药,妙慧也未必就能回来。我们一会儿派人出去找找。这颗龙舌丹珠果在争斗的时候已经被压扁了,幸好尚没有破裂,想来对功效还没有多大的影响,最好趁新鲜服下,越等只怕疗效会变得不尽如人意。” 楚云秋笑道:“谢谢东方兄弟提醒,既然等了那么多年,在等一会儿想来还没有什么影响。妙慧妹妹出去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我想等她回来再吃,”等了一下,楚云秋道:“这么好的事情,当然应该所有的人都看到才好。” 东方珂猜不透楚云秋的心思,但是看到她拿着龙舌丹珠仙草的手在微微颤抖,自己已经将话说了两遍,她既然还是要等,想来一定有她的理由,不便再进一步去催问。 王重阳是小孩子脾气,听了楚云秋的话,以为她一定是得到这株仙草不容易,所以一定要隆重才行,不愿意草草了事。于是便道:“说的是,正要好好庆贺一番才是。”回头叫小猴子快去打酒。 ------------ 第二九零章 白日撞见了阴鬼 小猴听了欢天喜地跑了出去,楚云秋刚要阻止,小猴子早就跑得没有了踪影。楚云秋对王重阳道:“其实我是想在服下这颗朱果,请王兄弟再给我喂一次少阳回春丸。”她回头对着东方珂抱歉地笑,道:“我不是不相信……” 东方珂道:“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株仙草能够拿回来,多亏了王重阳哩,没有他,不要说仙草,连我的命说不定都会留在西山停尸崖上。”他又补充了一句,“那里倒是不缺少棺材。” 王重阳道:“既然有了仙草,难道还用得着少阳回春丸?” 楚云秋点点头,道:“可能是我受阴寒的折磨时间太长,心里太过忧虑了。这是难得的机会,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我想要十全的把握,所以……我想要先服了你的回春丸,然后再服朱果,这样双管齐下,保险的系数就可以更大。” 王重阳听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说完了话便立刻盘膝静坐,闭目垂帘,开始运起内功制造少阳回春丸。 东方珂见多识广,知道楚云秋的心思,他在玄妙宫外被震得昏死过去,就是楚云秋将他抱出骷髅阴风洞的。虽说当时的情况危急,没有别的选择,而且江湖中人不像普通的俗世女子,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毕竟当时只有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没有第三者在场,事后东方珂又冒着生命危险,去为她偷盗龙舌丹珠仙草。他们二人自然心底光明磊落,但是人言可畏,她不得不为去面对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她跟褚春明患难夫妇,但是东方珂和胡雪燕是不是能够像他们一样,这她实在没有什么把握,所以,她这样做是为他们俩着想。 东方珂很是感激,但是还是当做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劝了两句。这时王重阳已经将少阳回春丸制好了。两个人开始传输药丸,东方珂在一边看着他们俩,心里很是佩服楚云秋,这件事让王重阳来做,最为合适,因为王重阳才十二三岁,把这件事的主要功劳推给王重阳便不会引起多少物议,最好不过。 等到少阳回春丸发作之后,楚云秋开始闭目运功疗伤。这时小猴子提着酒葫芦回来了。王重阳很是高兴,打开塞子,先送到东方珂的面前,东方珂举起来喝了一小口,点点头,道:“好酒啊,好酒。我以为自己再喝不到这样美妙的猴儿酒了。” 他虽然表现得很是高兴,但是喝过那一口之后,便不再喝了,楚云秋运完功之后也喝了一小口,那姊弟二人也都凑趣各喝了一口,倒是王重阳和小猴子连喝了好几大口。 但是王重阳很快就觉得他们这些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稍微一想,便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现在都离开了魔窟玄妙宫,但是他们最心爱的人全都失陷在其中,生死不明,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便是有了这件大喜事,但是仍然无法冲淡他们心中的忧虑。 这时石室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大家都是一惊,知道来了外人,人未到,就听到一个声音道:“我回来了。”大家一听这个声音,都将放到兵器上的手收了回来。眼前人影一闪,妙慧站到了众人面前。 只听王重阳和妙慧同时道:“你回来了?怎么才回来?” 妙慧道:“你先说。” 王重阳道:“还是你先说。我的事情大家刚刚听过一遍,现在轮到你了。”等了一下,见妙慧还不想说,便道:“因为你出去,这个石洞差点被人夺走,幸好楚姐姐拼命保护,才没有被攻陷。” 王重阳说话一向不考虑那么多,妙慧听他说出拼命两个字,急忙去看楚云秋,只见楚云秋面色红润,似乎比以前精神还要好些,有些奇怪,以为王重阳在故意吓唬她。 楚云秋笑道:“没有那一场争斗,我体内的寒毒也不会发散的这么快,而你的少阳回春丸功效也不会这么大,接下来服下那株龙舌丹珠朱果,一定能够尽除阴毒。看来这也是因祸得福,所以才会有妙慧妹妹离开的事情。” 听了楚云秋的话,妙慧才明白王重阳的话是事实,楚云秋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她能够想象到那时的激烈情景,楚云秋的本领他在玄妙宫中见识过,在所有这些人中算是最高的,当然除了她的丈夫褚春明,既然能够让她阴毒发作,想来对方的人都不是庸手,所以心里很是抱歉,但是楚云秋的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而且她绝不会在王重阳面前低头认错的。 妙慧看着王重阳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对大家不管不顾,扔在这里一个人出去乱跑,害得楚姐姐为你担心,我才会出去找你,没想到没有找到你,却碰到了另外一个人。” 王重阳道:“另一个人?谁呀?” 妙慧看着王重阳道:“我觉得是白日撞见了阴鬼,你想知道吗?” 王重阳赶紧道:“想知道,当然想知道。快说,是谁呀?” 大家都知道妙慧是在逗王重阳,可是王重阳是一逗就上当,不由得都露出了微笑。果然妙慧将嘴一瞥,道:“就不告诉你。” 王重阳听她说白日撞见了阴鬼,知道一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虽然知道妙慧在开他的玩笑,却并不在意,依然追问不止。 妙慧见王重阳虽然连遭自己的白脸,依然追问不止,心里已经感到极为满足,又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便再拿关子,于是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原来王重阳近午时离开石洞去找师父东方珂,一直到下午申时不见回来,妙慧心里开始担忧起来,她对王重阳的本领是很放心的,但是对于王重阳的遇事机变则很没有信心,昨天在玄妙宫中经历更是印证了这一点。这次他出去寻找的是他的师父,这未免又增加了妙慧的忧虑,唯恐他又像在玄妙宫中那样不转脑筋。 她见楚云秋在静坐了一阵之后,已经渐渐恢复正常,那位弟弟腿上的只是皮外伤,看来都没有什么事,于是便把自己的想法对楚云秋说了,楚云秋听了也很是忧虑,非常赞同妙慧的想法。妙慧将王重阳的玄武剑交给楚云秋收好,便匆匆离开了石洞。 妙慧到了玄武谷中慢慢搜寻,因为有事在身,所以深自收敛,没有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遇到了一些江湖人士,也是早早就绕开,不去招惹。她在玄武谷中转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仍然没有见到王重阳和东方珂,甚至连动手的迹象都没有见到,心里不免更加焦急。 又过了一会儿,妙慧差不多已经将玄武谷整整转了一遍,一无收获。眼看天色已经向晚,她对玄武谷之外的地方尚不熟悉,所以不敢远走,心里忽然一动,玄武谷中地方差不多都转到了,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去过,就是骷髅阴风洞那里。 妙慧心想,难道这小子胆大包天,又到玄妙宫里去找他师父啦?想起王重阳做事心里一向缺一根筋,没准在别的地方找不到师父,便去玄妙宫中找去了。想到这里,她便急急赶向骷髅阴风洞。 转过一个弯,骷髅阴风洞的出口已经在前面不远,妙慧忽然看到前面人影一闪,她反应甚是敏捷,刚刚转过来,立刻便又缩回拐弯处,慢慢探头向那边瞧。 此时天已黄昏,玄武谷中黑得更快,而这片地方更是常年不见阳光,所以黑得很快,虽然天上还是晚霞飞舞,而谷中早已暮色苍茫,分辨不清事物的轮廓。妙慧目力虽强,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知道是个女子的身形。 那女子出洞之后,在洞口待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然后迈步向妙慧这边走过来。妙慧赶紧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好,等着那女子走来,心里暗想,这人是谁?竟然能够活着从骷髅阴风洞中走出来?本领一定不可小觑。 她这里正在向着,拐弯处已经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人影转了出来。妙慧定睛看时,心里顿时释然,原来站在拐弯处的人一身紫衫,不是别人,正是昙月大师最小的侍女,紫箫。怨不得她能活着走出玄妙宫,昙月大师因为坐死关时的誓言,不能离开玄妙宫,但是她收的侍女却不在此誓言之列,可以自由行动。 不过,紫箫现在出宫干什么?妙慧还没有想出原因,紫箫已经摇摇曳曳走了过去。妙慧想,不管是为了什么,一定不是小事,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过。想到这里,便远远地尾随着紫箫,要看她去哪里? 紫箫在前面走着,走走停停,不是地瞻前顾后,行动十分的小心,妙慧虽然功夫比紫箫的本领高许多,但是她想知道玄妙宫有什么阴谋,所以并不敢过分逼近,远远缀着。后来看着紫箫的行动十分的古怪,每到一个岔路口,便会停下来四下张望,还会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有时候还会举起手,掐着指头算什么。有时候在朝一个峡谷里走了一段之后,很快又反身往回走。 妙慧恍然大悟,原来这紫箫跟自己一样,是第一次走出玄妙宫,那么她是奉命外出公干,还是私自出逃?无论是哪一种,妙慧都觉得这事非同小可,说不定直接关系到中秋之夜的那件事情的成败,一定要差个明白。 ------------ 第二九一章 石龛聆秘 妙慧紧跟着紫箫在玄武谷中转了好一会儿,一会儿在这边看看,一会儿到那边看看,最后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妙慧看那地方距离大家藏身的小石涧不太远,心里不免怀疑,紫箫这次出宫,看来还是冲着他们几个来的。 紫箫并不可虑,甚至可以说红蓝绿紫四大侍女都不是很可虑的,连带那些在宫中帮助那个大魔头的人也都不是可虑的,但是一旦是那大魔头本人,那就深为可虑了。 紫箫在谷底来回走了两趟,四下观瞧,同时看着天空,掐着指头算计了一阵子,然后抬头看着东边的崖壁,嘴里喃喃自语道:“不错,就是这里。”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飞身上到崖壁上。 妙慧慢慢挨到近前,抬头向对面的崖壁上看去,只见紫霞现在站立的地方,正是不久前自己曾经跟着王重阳到过的那个小石龛,就是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小酒葫芦,用一根藤萝挂在石壁上面。当时王重阳看上去神色很有些慌张,看来这里真的有什么古怪。 她慢慢走到了石龛对面的崖壁下面,远远看见紫箫面对石龛里面站着,于是便飞身上到崖壁上,找了个地方隐蔽好身形,朝对面看去。 妙慧选择的隐身地点比对面的石龛地势高一些,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得比较清楚,而紫箫只要不仰头,便很难看到她。 细微的星光下,只见紫箫站在石龛里,面对着里面的石壁,两手下垂,身体微微前倾,看上去很是恭敬,不过她面朝里,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想着石壁说什么,好一会儿不见她动。 妙慧仔细看,但是石龛虽然不深,但是里面仍然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妙慧仔细回忆自己当时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情形,她想起石龛里面只是一片普通的石壁,并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那么紫箫这么长时间一直对着那石壁看什么呢? 这时她看到紫箫忽然双腿一曲,对着石壁盈盈跪倒。似乎是在祈祷,但是山谷里有风,有点声音,便会被夜风吹散,所以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妙慧决定冒险到对面的石壁上接近石龛,去偷听紫箫的话。 妙慧不敢使用飞行术直接飞过,那样的话一定会被紫箫发现。她趁着紫箫面朝里跪着,悄悄从石壁上下到谷底,穿过满是鹅卵石的谷底河滩,走到对面石壁的下面,选择了石龛的下风头,慢慢攀援上去,到了跟石龛同等高度,她停下来,朝着石龛看去。 这里只能看到紫箫的侧影,但是已经比在对面时多看了半张脸。此时新月初升,微弱的月光照到对面光滑的石壁上,反射到了石龛中,只见紫箫现在已经站直了身体,仍然是那样一种毕恭毕敬的神情,对着石壁在说什么。话音本来就不高,时断时续的夜风送过来,听得很是费力,不过她还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朋友……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大师心事,略知一二……应该同舟共济……自可各取所需……天诛……中秋之夜……祖师衣钵……一点线索……大师可以重振身毒佛门雄风……我知道……一定要三思……言止于此,我过几天再来讨回信。” 紫箫说到这里,又跪下对着石龛里面的石壁拜了几拜,然后飞身下了石壁,朝着来的方向走去,妙慧见紫箫走远,当即从石壁上飞下,远远地跟着她,一直看着紫箫钻进骷髅阴风洞,她怕这些早就发现了自己,不敢立刻进去,过了一会儿没见动静,这才钻进去,一直来到玄妙宫的大门,只见大门双扉紧闭,中间的一条细细的缝隙,透不出一点点的光亮。 在大门口的墀台上站了一会儿,妙慧没有办法进去,也不敢进去,便离开了那里。出了骷髅阴风洞,妙慧重新回到石龛那里,飞上了石龛,在里面仔细观察,此时月光正好照进石龛里。妙慧睁大眼睛,将石龛里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特别是里面的那面石壁,不但仔细看过,而且用手一点一点摸了一遍,但是并没有发现一点可疑之处。 妙慧想,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然王重阳和紫箫不可能都来到这里。妙慧忽然想,难道王重阳跟玄妙宫还有联系,这里就是他们的接头地点?但随即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唐,自己都笑了起来。 这里没有可供人跪拜祈祷的塑像,应该不会有什么神灵,但是一定有什么东西。她站在那里,向着各种可能,但是都被自己排除了。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印在石龛里面的石壁上,心里忽然一动。 妙慧走到石龛底部,伸手在石壁上面接连拍打了两三下,石壁很是厚实,并没有中空的那种声响,妙慧压低声音对着石壁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刚才来的那个女子是玄妙宫里的人,她的主人是个大魔头,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如果你跟她之间有了什么协议,我请求你重新考虑,如果你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和作为,还是决定要跟她合作,那么我会出手阻止你。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说完了话,她对着石壁抱拳躬身施礼,转身跳下了石壁。 妙慧刚刚站到谷底,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冷笑,急忙转身时,只见明月在天,树影在地,山风吹过,阴影轻轻摇晃着,此外再没有一点动静。妙慧低声道:“什么人?有话说尽管说,不必装神弄鬼,鬼怪我见得多了,这一套对我不起作用。” 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也再没有冷笑声传出。妙慧转身走开,鼻子里哼了一声。 转过一个石壁,妙慧立刻飞身上了崖壁,从远处绕回到石龛的对面,隐蔽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静静地盯着石龛那里。盯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并没有见到一点动静,妙慧刚准备要离开,就听得远处传来破空之声,急忙重新隐蔽好身形。 嗖嗖嗖几声轻响,好多人落到了距离妙慧隐身处不远的地方,妙慧听那边传来了呻吟和咒骂声。这里没有别的东西隐身,对方都是好手,所以妙慧不敢探头观瞧,只能躲在石后偷听。 只听得一个人骂骂咧咧道:“他奶奶个熊,没想到到手的鸭子飞了,害得老子丢了随身宝剑。” 另一个人接腔道:“随身宝剑算什么,我的性命都差点丢在那里。” 有一人道:“那里飞来的那个怪鸟?那一爪子抓得我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好像上面还骑着有人。” 一人道:“我总觉得那只鸟儿看起来很是眼熟,有点像是……有点像是北邙山的鬼鸟。”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人道:“我觉得也有点像,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北邙山的鬼鸟有谁敢骑?它又会让谁骑?” 一人接口道:“说的也是。如果是北邙山的鬼鸟,怎么会单冲着咱们几个来?难道它跟那个淫妇有什么关系不成?” 另一个人道:“怎么没有关系?一个是鬼域化成的鬼鸟,一个是阴竹教的荡妇,都是鬼气阴沉,难保不是一块的。” 一人道:“这个你们都只是瞎猜,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荡妇就要成为囊中之物,还有那把宝剑,可是……可是……唉,真是倒霉。” 妙慧听那人前面说什么大鸟,淫妇,并不知道是在说谁,还以为是跟自己无关的一场争斗,但是到了后来,竟然说出一把宝剑,立刻便想到了王重阳的那把玄武剑。 一人又道:“那剑看起来奇形怪状,谁知道是不是宝贝?我们为此折了宝剑,又差点丢了性命,真不值得。” 有一人道:“得到了就会知道,可惜功亏一篑。” 先前一人道:“后来来的那个小杂种是什么人?他手里拿着什么宝贝,怎么一出手就将我们的飞剑打断?” 一人道:“谁知道?我远远看着倒像是一把短剑,不过他的剑鞘并没有去掉,天下哪里有这么厉害的宝剑?” 妙慧越听越是心惊,将他们先前的谈话联系起来,似乎他们就是从石洞那边过来的,刚才他们好像是在围攻石洞,跟他们对斗的应当就是楚云秋本人。这才知道楚云秋时阴竹教的人,她在坐忘庵的时候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当时并不是很在意,所以没怎么记着她们说的内容,只是她们说到阴竹教时的语气甚是鄙夷不屑。 后来所说的当然就是王重阳了,他曾经说过他的那把短剑是个宝贝,只是没想到那把短剑如此厉害,能够不开鞘就将飞剑斩断。原来听到他们说就要成功,不免为楚云秋担忧,听到后来,他们一定是被王重阳打败了,这才放了心,只是不知道王重阳有没有找到他的师父。 接下来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连声诅咒,污言秽语,说个没玩,妙慧听得甚是生气,但是又无法离开。接下来他们几个开始商量报复的方法,妙慧赶紧留心去听。但是他们说来说去,也没有说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说再找能手回来报仇,至于找什么能手也没有说出。 等那些人飞走之后,妙慧赶紧从大石头后面出来,飞身空中,急急忙忙向着小石涧方向飞去。 ------------ 第二九二章 《楞伽宝经》 大家听了妙慧说的经过,不觉都是一阵怃然,紫箫到那个石龛里一定有什么阴谋,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那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大家听了都是如入五里云雾之中。 东方珂道:“我们得专门派一个人过去盯着那个地方,白天黑夜都不能放松。” 楚云秋若有所思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她擒拿住,这样就可以掌握宫里的情形。” 东方珂知道她想从紫箫身上得到丈夫的消息,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目前的情况看,不到关键时刻,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不过他不便说楚云秋此话不当,便道:“是的,必要的时候。” 他们三个人有谈论了一些应该准备的地方,忽然看到王重阳在一边做着,一直都是默不作声。妙慧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嘿,往常你总是最爱发表见解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王重阳一惊,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两眼直直地看着妙慧,不明白她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妙慧笑道:“你们瞧瞧他,没事的时候他总爱找事,现在有事了,他却开始发呆。我想你一定有了什么奇谋大计,何不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一下。” 王重阳摇摇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想出来。” 妙慧又取笑了他两句,见他呆呆的没有什么反应,便也兴味索然,不再理会他。回头见东方珂又在催着楚云秋吃那颗龙舌丹珠的朱果,便从楚云秋那里拿过那株仙草,端详了一下,又放到脸前吸了两口,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朱果的旁边道:“怎么吃?就是把它摘下来直接吃掉吗?” 东方珂道:“我也不清楚,想来就是这样。” 妙慧又去看楚云秋,楚云秋也是摇摇头。妙慧便伸手摘下朱果,伸到楚云秋的面前,道:“楚姐姐,我来喂你。张嘴。” 到了这时,楚云秋只得张开樱桃小口,将那颗朱果含在口中,咀嚼了两下,只觉得满口生香,十分的甘甜爽口。 东方珂看到这种情形,心想,还是这个姑娘做事利索,虽然跟她接触不久,但是大家都很喜欢她,即便是她有些专横的时候。 楚云秋吃过朱果以后,为了有更好的疗效,便开始静坐练功。一时间石室里开始安静下来。 王重阳听了妙慧的话之后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那些话别人听了都觉得不知所云,但是王重阳听了却觉得全都在哪里听到过,他极力回忆,终于将大部分的话语都想了起来,慢慢地,将那些零散的话语一点点组合起来,变成一个完整的意思。 “朋友……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大师心事,略知一二……应该同舟共济……自可各取所需……天诛……中秋之夜……祖师衣钵……一点线索……大师可以重振身毒佛门雄风……我知道……一定要三思……言止于此,我过几天再来讨回信。” 紫箫是在为昙月大师传话,说他们俩可以做朋友,但是两人相距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来往过。这中间应该说了一些原因,比如大家都在坐关,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都罚下了很重的誓言,所以心中虽然有这种愿望,却不能够实现之类的话。 大师的心事,略知一二。这句话似乎是在说无行天尊。王重阳被无行天尊施诡计禁锢在石壁里面,曾经从那片小小的贝叶光影中看到了无行天尊的经历,虽然那些影响上面没有声音,但是根据图像大致可以推测出人物的语言和行为。 当时无行天尊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中国,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少林寺的寺庙。在少林寺里,无行天尊从身上结下那个包袱,放在地上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颗珍珠一样的东西,那颗东西闪闪发光,而且那种光线的颜色还在不停地变幻,接着他有从匣子里拿出一片大树叶,那树叶是卷在匣子里的,展开来竟然有三尺多长,一尺多宽。 他还清楚地记得,这两件东西一出现,少林寺里那个老僧的眼光就直了,后来谈话时眼光不时飘向身前的宝珠和树叶,想来那一定是非常珍贵的宝物。无行天尊似乎是想用这两个宝物跟少林寺交换什么,但是少林寺没有接受,或者看起来更像是少林寺没有无行天尊想要的东西。接下来无行天尊来到了一个叫作宝林寺的地方,但是那里已经一片荒草,败没没人了。 后来无行天尊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大江南北,受尽了侮辱和欺凌,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但是一一直都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当时王重阳不知道他要找什么,现在听了上面的那段话,他想,无行天尊要找的就是那个祖师衣钵。 王重阳并不知道所谓的祖师就是南北朝时期从身毒国来到中国的菩提达摩,乃是西方佛传第二十八代祖师,东方的第一代祖师。当时他放弃王子地位,梯山航海来到了中国,听说南朝梁武帝敬佛,便到了建业城会见梁武帝,这时佛教史上著名的公案。 梁武帝是个笃信佛教的帝王,他即位之后,建寺庙,写经书,度僧尼,造佛像,做了无数的佛事,还曾经两次要出家做和尚,被满朝文武大臣捐献财物从寺庙里赎了回来。身毒国僧人不戒食肉,中国僧人不食肉就是梁武帝大力提倡的结果,后世用来忏悔解怨,灭罪消灾,济度亡灵的佛事就被成为梁皇忏。 当时见到了这位西天高僧,梁武帝将自己的佛事全都说了一遍,然后问道:“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记,有何功德?” 达摩祖师回答说:“并无功德。” 梁武帝又问:“何以无功德?” 达摩祖师回答说:“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 梁武帝再问:“如何是真功德?” 达摩祖师回答说:“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梁武帝接着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 达摩祖师回答说:“廓然无圣。” 梁武帝最后问:“对朕者谁?” 达摩祖师回答说:“不识。” 梁武帝未能明白达摩祖师的苦心引导,达摩祖师知道话不投机,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便悄悄离开,折一枝芦苇,放在水上,踏着芦苇度过汹涌澎湃的长江水,到了长江北岸的魏国,这就是有名的一苇渡江典故。 到了魏国,达摩祖师不再到处游说,而是选择了嵩山旁边的少室山,在少林寺旁边的一个高崖上的石洞里,面壁静坐,九年中未曾离开过石洞,终于感动了当时的一个名人,前来石壁外面站立侍奉,大雪将他的膝盖全都埋没,他仍没有退缩,最后抽出佩刀,将自己的右臂砍下来,献给达摩祖师。终于得到了祖师的认可,成为东土第二任祖师,他就是慧可。 后来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心,道心传弘忍,弘忍传慧能。这就是禅宗史上有名的六祖。禅宗从六祖慧能开始,终于如当初达摩祖师所说的那样,“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而达摩祖师用来印可徒弟的信物,便是他从身毒国带来的随身衣钵,另外还有一本《楞伽宝经》。 禅宗在中原大地开花结果之时,是在盛唐时期,此时身毒国的佛教却开始走向衰亡,先是经不住印度教的攻击,到了中国宋朝时期由于伊斯兰教的大肆入侵,终于一蹶不振,趋于消亡。 王重阳对于身毒佛教的历史一窍不通,但是却知道这位立下宏愿的番僧经历,知道他身带佛门重宝来到中国,想用两件重宝来交换祖师衣钵,那两件佛门重宝,一件是贝叶古经,那是最早书写佛祖释迦牟尼言论的经书,当时身毒并没有纸张和笔,这些经文都是用刀刻画上去的。另外一件则是佛顶舍利,乃是佛顶骨化成的舍利。 这两件法宝都是佛门重宝,凡是佛门弟子都想见识,更不用说能够拥有它们,所以少林寺的主持方丈一见之下,眼睛都直了,后来在谈话的时候,眼光也不时地被它们吸引过去,如此失态自己却不直觉。可惜的是,少林寺里并没有这位番僧想要交换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它们。 无行天尊,当时还是式叉摩耶,离开少林寺,按照少林寺方丈的指示,来到了大庾岭上韶关附近的宝林寺,那是六祖慧能驻锡修炼过的地方,达摩祖师的衣钵从少林寺一路传下,到了六祖慧能手里就再也没有往下传。可惜宝林寺现在一片荒凉败落,不要说寻找祖师衣钵,连个打听的人都找不到。 式叉摩耶本来是遵循师父的遗愿,不远万里,步行来到了中国,想要用手里的两件佛门至宝,换回祖师衣钵和《楞伽宝经》,但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受尽了无数的凄凉和屈辱,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国大地,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宝物,最终,连他自己也从番僧式叉摩耶变成了无行天尊。 现在看来,昙月大师一定是在用祖师衣钵,甚至还有《楞伽宝经》来引诱无行天尊来跟他合作,无行天尊帮助她抵御天诛,她帮助无行天尊找到祖师衣钵和《楞伽宝经》。 现在的问题是,昙月大师真的有祖师衣钵和《楞伽宝经》吗? ------------ 第二九三章 拜辞鬼雄 王重阳想到昙月大师和无行天尊有可能联手合作,心中非常忧虑,所以一时之间失态,完全陷入沉思,以至于后来大家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全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遭到妙慧的嘲讽也没有在意。 不过,转念一想,妙慧听到的话全都是紫箫说的,没有一句是无行天尊的话,想来只是紫箫在那里对无行天尊说了昙月大师的想法,无行天尊并没有回应,所以她最后会说过两天来讨回话。想到这里他紧张的心情多少有些缓解,然而事关重大,毕竟还是非常担心,最好还是找妙慧问个清楚。 王重阳这时才从沉思冥想之中苏醒过来,睁眼看时,却见石室里面静悄悄的。楚云秋正在蒲团上闭目静坐,脸上的色彩非常润泽,完全不是以前看到的那么苍白凄凉。妙慧坐在楚云秋的身边,也在端坐练功,想来出现了白天的那一幕之后,妙慧一定是觉得对不住楚云秋,吸取了教训,急于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因此现在寸步不离楚云秋。 小猴子倚在石壁上沉睡,师父东方珂和那姊弟二人都不在石室里,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离开了石室,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王重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愿意打扰楚云秋练功疗伤,所以没有去叫妙慧,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石室,穿过黑乎乎的石洞,来到了洞口外面的石台。 一角新月挂在西边的天空,洒下一片若有若无的淡淡的白光,玄武谷中所有的事物都沉浸在一种轻雾之中,变得模糊迷离,看上去就像是在梦中一样虚幻不实。 夜风如水,轻轻拂动王重阳的身体,将他身上的破碎衣服吹起来。四周围虫声如雨,使得这个凄凉的仲秋之夜显得更加寂静。 王重阳在石台上坐下来,抬眼望着天空,此时应该早已过了子夜,距离天亮不远了,繁星满天,一眨一眨的,看上去更显得深邃,露水正在下降,王重阳感到了周围有一股潮湿的冷气。 忽然从左手崖壁上传来了一两句轻微的话语,如果不是如此寂静的深夜,几乎不可能听到。王重阳非常机灵,一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来,伸手从怀里拿出那把徐夫人短剑,轻轻一跃,便飞上了左边的石壁上,慢慢抄近话语发出的地方。 他的心里砰砰直跳,此时大家都在静坐休息,如果是敌人前来偷袭,那将是非常危险的。所以王重阳立刻拿出了怀中的利器。 到了那边一看,只见那里果然有一个小石洞,就是过去胡雪燕教那姊弟俩在里面练功的地方。到了洞口,听到里面有人在轻声说话,当王重阳听清里面人的声音时,他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短剑。 原来在洞里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师父东方珂。王重阳在门口站着有听了一会儿,听出里面还有两个人,正是那姊弟俩。东方珂正在里面教他们练功哩。 王重阳回洞看到弟弟受伤,觉得很是对不起他,自己作为师叔,从来没有教过他们一招半式,似乎他的受伤跟自己有关系,因此心里有了弥补的想法,就是要尽早教他们一套功夫,没想到师父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而且捷足先登了。 他不愿意打扰他们学功夫,便悄悄飞回远处,将短剑放回自己的怀里,坐在石台上。很快又开始想起刚才自己一直在想的事情。想着不知道今天是初几,距离八月十五仲秋之夜的约定还有多少天。那把玄武剑刚刚到手,现在自己还没有开始练剑,也不知道如何练起,但是楚云秋的宿疾有望根除,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所以,总算是解除了一些后顾之忧,他可以全心全意地去考虑练剑的事。 还有昙月大师拍紫箫去找无行天尊的事情,这也不能不想,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们两个结成同盟,自己这边没有一个人是昙月大师的对手,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一旦这两个本领最厉害的人联手协作,自己这边几乎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立刻就要到石龛那里问个明白,但是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不能再擅自离开,以免引起大家的恐慌,再添加一些不必要的乱子。所以,他就那样一个人端坐在洞口的石台上,一直坐到天色放亮,各处的树叶草叶上面都闪亮着露珠的光,看上去就像是无数的珍珠,鸟雀离窝,飞到高处,对着东方的朝晖婉转鸣叫。 左边的石壁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王重阳知道师父跟那姊弟二人练完了功出来了,他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于是赶在他们出洞之前,起身走进洞里。 楚云秋已经出定,妙慧却还是坐在她的身边,看到王重阳走进来,楚云秋道:“你干什么去了?” 王重阳道:“我醒得早,见你们都在练功,一个人在洞口坐了一会儿。” 楚云秋笑了笑,道:“你心里有事,一定是练剑的事情吧?这是正事,你不能再拖延了,要不我们大家都找个别的地方,把这里腾出来给你练功用。” 王重阳赶紧摇手道:“不用不用,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里面熟悉得很,能找到隐蔽的地方,还是你们留在这里好。” 这是东方珂带着那姊弟二人进来了,楚云秋将王重阳的话说了一遍,东方珂也很是同意。大家都知道中秋之夜的决战全都寄托在王重阳身上,而能不能练成玄武剑,是这件事的关键,所以便催促王重阳赶紧行动,并说这边无事,楚云秋伤情已经大有好转,大家会小心谨慎,没事尽量不出洞到外面活动,让他不要牵挂。 妙慧和小猴子都醒过来,妙慧有心跟着王重阳去,但是现在还离不开,楚云秋吃过那株龙舌丹珠的朱果之后,虽说身体大见好转,但是毕竟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收到全功,这期间出了事,最好不要让她出手,所以只看着王重阳眨了两下眼,没再说什么。 小猴子却吱吱叫着非要跟着王重阳,王重阳知道小猴子留在石室里不安分,另外大家都听不懂他说话,交流不便,现在玄武谷中有许多来路不明的各色人等,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便答应带他去。王重阳拿起玄武剑,告别大家,小猴子见了急忙拿起那把小葫芦跟着王重阳走出洞去,唯恐王重阳将他甩掉。 王重阳到了石洞之外,此时朝阳东升,一缕阳光照过来,恰好落在他手里的玄武剑上,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原来是剑身反射了阳光。王重阳想起很多人知道了这把剑,他们都在觊觎,找机会强夺,自己虽然不怕他们,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最好不要惹上麻烦。 向周围石壁上看了看,只见在距离石洞不远的地方有一株长叶草,样子就像是芭蕉,便指着那株草对小猴子道:“你想跟着我也行,不过得帮忙做一件事。看到了没有,去那里摘一片叶子下来。” 小猴子瞪眼看着王重阳,不知道他要那片叶子干什么,再说他自己也能爬石壁,干吗要让自己去,但是唯恐王重阳改变主意,一纵身便飞上石壁,一边朝那株草爬去,一边不时回头看着王重阳,似乎是怕他使用调虎离山之计,趁机逃走。 到了那里,伸手摘下一片长大叶子,接着又摘了一片,然后将两片大叶子扛在肩上,一只手抓着藤蔓飞快地向下溜过来,距离石洞口还有两丈多远,便飞身跳了下来。王重阳刚想着这小小猴落地时只怕要受伤,却见小猴子身在空中,两手抓着两片草叶的两端,举在头顶,叶子的叶面很阔,展开来一受力,立刻减缓了小猴子的下落的速度,他飘飘悠悠到了洞口,一只手一松,便跳在石台上。 王重阳见了甚是高兴,觉得这小猴子非常聪明,竟然能够想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办法,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接过大叶子,将玄武剑的剑身轻轻裹住,扯了一根藤条绑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不再有光线透出来,回头对小猴子道:“到外边不要乱叫乱跑,走吧。” 王重阳领着小猴子走在幽深的玄武谷,此时正是凌晨,峡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他们的脚步很轻,但还是在峡谷里传出了回响,所幸走了一段时间,并没有惊出不相干的人。 他们走到埋葬荆轲和聂政骨骸的地方,小猴子在这里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到了这里自然变得紧张起来,不住地东张西望,紧靠着王重阳不敢离开一步。王重阳道:“不要瞎害怕了,快去打壶酒来,我想要跟那两位兄长喝两口。” 小猴子不知道王重阳说的两位兄长是谁,瞪眼看着王重阳,但是王重阳飞身上了石壁,很快便到了上面的石洞里。小猴子本来想要跟着上去,但是上去之后肯定会被王重阳嘲笑,还要赶下来,他手里拿着另一片大叶子,左右看了看,急急忙忙跑走了。 王重阳钻进那个石洞里,见从石壁里面抠出来的碎石头还在洞里面堆着,再看那面石壁时,看到的竟然是一面完整无缺的岩石,原来用徐夫人短剑划出来的缝隙,现在全不见了。王重阳伸手去石头上面摩挲,但是触手坚硬冰凉,确实是一块完整的石头。 ------------ 第二九四章 疑惑 王重阳见那块埋葬荆轲和聂政的石壁忽然变成了完整的一块,心里十分惊讶,昨天上午到今天凌晨,尚不到一整天的时间,这面石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很显然有能人来过,他为什么要将这片石壁恢复原状呢?王重阳想不出个中原因来,站在石壁前面呆呆发愣,过了一会儿,王重阳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非常奇特的念头,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从怀里拿出那把徐夫人短剑,抽出来,伸过去对着石壁上原来有缝隙的地方,轻轻一划,石壁上冒出一片烟光,烟光敛去,石壁还是原来的样子,分毫无损,再看徐夫人短剑时也是完好无缺。 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这样一把锋利无比,可以不出鞘就将那么厉害的飞剑斩断,竟然不能划开对面的岩石,就在昨天晚些时候,用它来划岩石的时候,还像切豆腐一样毫不费力。 他挥起手中短剑,对着石壁猛砍过去,石壁上照样冒出了一团烟光,就像看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没有声响,也没有损缺。 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叫声,王重阳回头一看,只见小猴子手里拿着小葫芦站在洞口,正瞪眼看着他,眼里充满惊疑。 王重阳低头看看手里的拿着的徐夫人短剑,短剑上蓝光盈目,犹如一泓秋水,游走不定。急忙将短剑插回剑鞘里面,放回胸口,回头对小猴子道:“拿酒来。” 小猴子将酒葫芦递给他,王重阳拔掉葫芦塞子,在岩石边坐下来,高高举起葫芦,道:“荆轲哥哥,鬼雄聂政哥哥,我们现在已经不再同一个世界,但是兄弟不会忘记你们,我答应过你们,只要我还在这里,我会经常来看望你们的,希望你们的灵魂不会感到孤单。” 王重阳将手中小葫芦倾斜过来,葫芦里的酒便飞泻而下,哗哗地落在地下,溅起的酒花将王重阳的腿脚都打湿了。王重阳将壶里的酒倒出了三分之二,然后将剩下的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都喝完了。 他将空葫芦放在地上,道:“这是我为两位哥哥找的家,不知道两位哥哥是不是满意。如果你们不满意,自己离开了这里,请你们一定要给我托个梦,告诉你们搬到了哪里。如果不是这样,有人来过来这里,帮助你们将这面石壁上的痕迹抹掉,也请你们告诉我一声。我会静等你们的消息。” 说完,他站起来,对着石壁施了一礼,然后回头对小猴子道:“麻烦你再去打一壶酒去。” 小猴子吱吱叫着道:“为什么?你已经喝了不少酒,不能再喝了。” 王重阳见小猴子关心自己,心里很高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们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物,没有酒可不行。” 小猴子从王重阳手里接过小葫芦,看了王重阳一眼,道:“你以前从来不喝酒,今天是怎么啦?不会出事吧?” 王重阳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会有事的。快去快去,我在前面拐弯处等着你。” 小猴在转身向洞外走去,王重阳忽然又叫住他,道:“等等,你老是带着这个大叶子干什么?还嫌自己不够招摇?想要把那些凶神恶煞再招过来,把你抓起来要了你的小命。” 小猴子听了眼里掠过一丝惊惧,看看肩上的大叶子,然后回头看看王重阳,见王重阳一脸严肃的表情,似乎不是在逗他玩,犹豫了一下,从肩上拿下那片大叶子,顺在墙边,然后走出洞去。 王重阳也离开了石洞,下到谷底,顺着山谷向前走去,到了拐弯的地方,王重阳停下来,看看四周没有什么人,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等着小猴子到来。再往前面走不到一里的距离,便是那个石龛。 一缕阳光从崖顶射了下来,照在草叶上面,露珠闪闪烁烁,反射出五彩的光线,非常好看。山谷里有鸟儿飞来飞去,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面对如此迷人的景象,王重阳不觉痴了,他心里想,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争斗?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有些人是为了玄妙宫里的藏宝,有些人不是,昙月大师和无行天尊就不是,他们不会那样在乎那些藏宝,他们的本领已经超凡脱俗,那么他们要的是什么呢?无行天尊是为了重振身毒国佛门雄风,昙月大师则是为了消灭潜入自己体内的魔头。不管因为什么,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许多人,他都不认识,死在了玄武谷里。他们本来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到这里却突然变成了仇敌,打得你死我活,他们来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成竹满胸,哪里会想到这里会成为他们的坟墓? 王重阳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感到头脑里有些发疼,知道自己什么事都不懂,根本解决不了这么深奥的问题,赶紧收回心思,不敢再想下去。但是那些思绪还是断断续续地跑到他的脑海中,想要拒绝都做不到。正在烦恼之际,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呼喝之声,知道又有人动起手来,心中甚是讨厌,也不回头去看。 没想到那声音直冲着自己这边过来。耳听得崖顶方向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喊道:“站住,小畜生,再不站住,看我不把你的腿扭断。” 随即听到一阵嗞嗞嚓嚓的声响,有一人叫道:“小畜生,我看你能跑到天上去。” 嗖的一声,一个人落到了王重阳的身边,王重阳也懒得去看,接着又是嗖嗖嗖,落下三个人来。一人道:“小畜生,你到底还是不跑了,把你手里的东西拿过来,快点。” 一个人脚步窸窣,慢慢靠近王重阳,却没有说话。另一人道:“还磨蹭什么?是不是想等你的主人来。哈哈,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主人不来算他运气,他要是来了,连他一块儿收拾。” 有一人道:“我知道你怕主人打你,没关系,我们都是你主人的好朋友,正要去找你的主人,你带我们去,保管有赏赐给你。” 王重阳听那些人似乎在一个人的奴仆说话,明显的言不由衷,心里厌恶透了这些把戏,便从石头上站起来,想要走开。 没想到他这里刚刚站起身来,在他身边的人忽然走过来,将一个东西塞到他的手里,王重阳低头一看,是个小葫芦,沉甸甸的,他忽然醒悟过来,就是小猴子拿去打酒的那个小葫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哧的一声轻响,小猴子吱的叫了一声,跳到了王重阳的身前,王重阳此时才恍然如从梦中惊醒一般,这么长时间,他竟然没能听出来身后事小猴子的声音。王重阳从小生活在玄武谷中,能够凭借一点点足音辨别出来的人和兽,但是这次一直跟随他的小猴子的足音走到了他身边,他竟然没有听出来,直到小猴子将酒葫芦塞到他的手里,他还在发懵,这真是奇怪之极。 他心里不断地冒出一个念头:“我这是在发什么邪啊?” 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嘿,小孩儿,快点躲开。” 另一个人道:“喂,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哈哈,那就好办。” 有一人道:“不错,这就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小畜生真的有主人,而且主人竟然是个胎毛未退的小屁孩。” 先一人道:“告诉我们,那些酒是从哪里来的?卖给我们点吧?”说着话,手里的银子哗哗直响。 此时王重阳心里十分的烦躁,对于这些江湖人士十分厌烦,实在懒得在理会这些人,他伸手向后面摆了两下,话也不想说。 后面的人大声喊道:“小孩子,快带那个小猴子过来,我们这儿有好多好吃的东西,都给你们俩。” 几个人一起放肆地笑起来。 王重阳扭头对小猴子道:“咱们走。” 嗖嗖嗖,三个人从他身后窜到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一个人笑道:“欸,到哪里去?跟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王重阳也不回话,仍然朝前走去,到了那三个人跟前,一个人:“这葫芦给我瞧瞧。”说着话,倏地伸手向王重阳手里的葫芦抓过来。 王重阳条件反射般左手一翻,向对方伸来的手上抓去,一下子将那人的手抓住,那人见王重阳出手如电,等他反应过来时,竟然没能躲开那一抓。他以为是大意所致,所以并没有在意,一旦自己的手被王重阳抓住,感觉像是套上了一个铁箍,急忙用力向外一甩,想要将王重阳甩个大跟头。 没想到一甩之下,对方竟然纹丝不动,这一下才大惊失色,见王重阳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并没有立刻反击,立刻施展全力,大喝一声,将右臂用力往回一拽,就听喀的一声轻响,臂骨竟然被他自己拉断了。那人惨哼一声,当即疼得晕死过去了。 另外两个伙伴一见同伴晕倒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伙伴是受到了王重阳的黑手,呛啷啷,全都亮出兵刃,骂道:“好贼子,下阴手。”双双朝着王重阳身上招呼过来。 王重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等两件兵器打将过来,王重阳将手中的玄武剑向上一迎,锵锵两声,两件兵器断为四截,掉在地上。 ------------ 第二九五章 鸿门宴 那两人看着小孩子手里的那个草叶包裹的东西,张大了嘴巴合不拢,简直不敢相信刚刚经历过的事情。那是什么宝贝,到底是一把长剑,一柄大刀,还是一根棍棒,无论是什么,能够将自己的兵器一下子截为两段,一定是什么惊人的宝贝。 王重阳仍然没有抬头看那两个人,他一方面不屑于去看他们,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感觉现在真的极端厌恶江湖中人那种傲慢自大的嘴脸,怕自己看了他们,会忍不住出手,将他们打伤,甚至打死。他领着小猴子径直向前走去,那两个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退向两边,让出了一条道路。眼睁睁看着王重阳带着小猴子,慢慢从脸前走过,扬长而去。 两个人将他们的伙伴儿扶起来,点穴将他弄醒,见他只是被疼痛弄得闭过气去,并无大碍,三个人捡起地上的残破兵器,急急如丧家之犬,飞走了。 王重阳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直到小猴子吱吱叫着,将他拉住,小猴子一手举着酒葫芦,一手指着石壁上面。王重阳抬头看石壁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石龛的下面,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是要来石龛这里找无行天尊的,被那三个人一混,竟然把这件事忘掉了。 他回头看了看刚才跟那三个人动手的地方,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那些人有事的?” 小猴子吱吱叫着道:“我道石罅洞去打酒,因为连着打了两次酒,所以……所以……忍不住就在洞里喝了两口,因为有事不敢多喝,回来的路上犯了酒瘾,心想只喝一口,你一定不会发觉的,就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揭开塞子,小泯了一口,然后……然后……又小泯了一口。等到我举起葫芦,准备喝第三口的时候,那些坏蛋忽然飞到我的身边,问我酒是从哪里来的,让我带他们去找酒。我……假装听不懂他们的话,吱吱喳喳跟他们胡扯,然后瞅机会从他们身边逃了出来。一路上专门找荆棘丛生的地方跑,这才没有被他们抓住。” 王重阳看小猴子身上,果然有好几处都被荆棘划破了,有的地方鲜血把黄毛都打湿了,不由得对他有些愧疚,刚才自己竟然没有听出来是他跑回到自己的身边。小猴子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定觉得找到了安全,如果那时候那三个人突然攻击他,岂不是要将他杀死,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悚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抬头看看上面的石龛,本来他想一个人到上面跟无行天尊谈话,因为他们要谈的事情毕竟非常重大,不能让别人知道。但是现在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他改变了注意,决定带着小猴子,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好在他就是忍不住说出去,别人也听不懂。 一人一猴上到崖壁的石龛上,王重阳将酒葫芦放到岩石上面,对着里面的石壁道:“对不起,小猴子忍不住喝了两口,你要是嫌他不干净,我可以把这些酒倒掉,再给你打一壶。” 小猴子正觉得奇怪,王重阳对着石壁在跟谁说话,这时突然一个沙哑的嗓音笑道:“哈哈哈,不管怎么说,总是你没有将我忘掉,至于是谁喝过嘛,这酒本来就是人家的,人家肯赏赐给咱喝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说人家脏?” 小猴子听那人的声音非常打,只震得耳鼓发疼,但是转头看时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再看王重阳时,见他又对着石壁说起了话。 王重阳道:“老兄能这么想最好,我还怕……” 那个沙哑的嗓音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让我觉得很是奇怪,难道这酒有什么古怪不成?” 王重阳奇道:“有什么古怪?” 沙哑的嗓音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自古人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兄弟这次给愚兄我送的酒,莫不是一场鸿门宴不成?” 王重阳不知道什么事鸿门宴,问道:“你说什么?” 沙哑的嗓音道:“没事,可能是愚兄我瞎猜。管它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先喝两口尝尝再说。” 小猴子见王重阳对面的石壁上忽然裂开一道大口子,从口子里伸出一条满是黄毛的长大手臂,抓住岩石的酒葫芦缩了回去,就这一瞬间,石壁上冒起了一片火花,打在那条手臂上面,似乎已经将手臂烧伤了,小猴子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不由得跳到后面的石壁边,吱吱叫了两声,看着王重阳,见王重阳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显出一点惊慌奇怪的神情。 小猴听到石壁里面传来汩汩的饮酒声音,沙哑的嗓音咂巴着嘴唇道:“啧啧,啊,酒还是那个酒,只是……只是里面似乎多了些什么。” 王重阳道:“什么?”他回头看看小猴子,以为小猴子多喝了酒,往里面灌了水充数。只见小猴子满脸惊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色。 无行天尊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是多了什么东西,这个……哼,这里面好像是羼杂了一些疑问。”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说酒里面羼杂了疑问,心里很是奇怪,酒中怎么会羼杂上疑问,但是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问道:“酒里面怎么会有疑问?什么疑问?” 无行天尊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到这里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疑惑,似乎是要问我什么事情,但是到现在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我想知道,如果没有今天那些疑问,你不会想起来给我送酒吧?” 王重阳听了无行天尊的话,脸上一红。 无行天尊道:“你到底不会说谎。说吧,到底想问我什么?”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王重阳也无法再掩饰什么,道:“昨天有人来过你这里?” 无行天尊喝了一口酒,道:“昨天好多人来过这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啊,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说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长得很是漂亮,她来到这里到处乱找,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我记得你跟这个姑娘关系很好,你们俩……” 王重阳听他说的是妙慧,便截住他的话头,道:“不,不是她。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她穿一身紫色衣服,长得……” 无行天尊道:“对对对,是有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来过,她是长得非常漂亮,虽然没有那个小姑娘漂亮,但是也非常漂亮。不过她走起路来,总好像有风吹着一样,一摇一摆,说起话来也不是……”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说话啰里啰嗦,就是不往正事上说,便再次打断他道:“就是她,她叫紫箫,是玄妙宫的人。她来找你干什么?” 无行天尊道:“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王重阳道:“妙慧只是听到了一些话,并没有听全,再说,他也没有听见你说话。” 无行天尊道:“奇怪了,我没有说话,她怎么能听见?莫不是她练就了一种什么非非小功,能够凭空想象出别人心里的想法。” 王重阳听他说出这句话,张大了嘴巴合不拢。自己跟妙慧私下说过的话,无行天尊怎会知道,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距离石龛这里还很远。难道妙慧说的是真话,世上真的有一种奇妙的功夫,可以将别人心里想过的话听出来?但是他很快恢复了正常,比较起来,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知道。 王重阳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无行天尊喝了一口酒,道:“什么怎么想的?啊,你是说昙月大师对我说的那些话?” 王重阳点点头,心里面扑通扑通直跳,唯恐他嘴里说出行字来。 无行天尊道:“我不知道。我正在想这件事,说实在的,她提出来的条件很诱人。” 王重阳听了,心里更加沉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无行天尊道:“如果是在我坐关之前听到这番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现在不同了。”等了一下,他接着道:“五十年下来,我好像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成了什么样子,有时候我自己想起过去的自己,感觉我自己也不认识那时的自己。如果一定要解释一番的话,我感觉那时候我也着魔了。就跟昙月大师一样。” 王重阳虽然不能全听懂无行天尊说的话,但是已经感觉出了无行天尊似乎不想接受昙月大师的邀请。 无行天尊道:“我当初坐关发誓的目的本来是要报仇雪恨的,现在坐关的时间已经快完了,我对自己的功夫充满了信心,而且我使了一些小手腕,提前离开这里,到了一些我一直想去的地方,找回了一些曾经属于我的东西,而且还小小惩戒了一番那些曾经侮辱过我的人,当时感到了一股不曾有过的快乐,但是快乐过后,自己反而觉得十分的空虚,埋藏在心头几十年的目标一旦实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整个人都在空中飘飘荡荡,无所归宿。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反复地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来到这个世界里,到底要干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不可能在回来,那么我现在该何去何从?” 王重阳听了无行天尊的话,心里颇为惊讶,原来不光是自己刚才发懵,连无行天尊这样厉害的人物,也为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苦恼哩。 ------------ 第二九六章 好剑 王重阳见无行天尊跟自己一样,也是陷入苦恼之中,无所适从,颇有同感,便问道:“你打算怎么样?” 无行天尊道:“我也不知道,只能凭着感觉走一步算一步了。”这个回答倒是对了王重阳的想法,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凭着直觉去做,并没有一个长远的计划,常常是事到临头随机应变。 王重阳道:“昙月大师那件事,我希望你……” 无行天尊打断王重阳的话,道:“这本你不必多虑,我自有考量。你我是兄弟关系,不管是不是跟她合作,我都不会跟自己的兄弟闹翻的,对不对?再说,我还真是舍不得这猴儿酒哩。”说完话,石壁里面传来几下汩汩声。 王重阳道:“你的事情当然你自己作主,我只不过是说出我心里的想法。不管我们以后是做朋友还是做对手,我都很感谢你以前为我做的一切。我不会忘记你曾经……” 无行天尊赶紧阻止王重阳道:“喔喔喔,打住,我以前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我做那些事只是为了换酒喝,咱们俩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即便是将来做对手,你也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如果是别人,听了这些话,一定会说些谦让的话,更不要说王重阳现在远不是无行天尊的对手。但是王重阳并不懂得这些,便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会是这样,但是,最好不要有那一天。” 无行天尊道:“为什么?” 王重阳道:“我跟你交往这么长时间,经常在一起谈话,但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你长相,除了你的这只大手臂。但是我心里把你当作自己的兄长,我也知道你是把我看作自己的兄弟,兄弟二人怎么能够变成敌人?” 无行天尊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王重阳道:“老兄,你怎么不说话?” 无行天尊干咳了两下,道:“酒,好像没有了。” 王重阳道:“我再去给你打一葫芦吧。” 无行天尊道:“让那个小畜生去吧,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小猴子听无行天尊叫他小畜生,呲着牙对着石壁吱吱直叫。 石壁的大手再次伸出来,将葫芦放在岩石上面,又缩了回去。 王重阳回头看着小猴子,小猴子竟然第一次不听他的话,站在石龛的外面没有动。王重阳拿起小酒葫芦,道:“那就让我去吧。” 王重阳走到石龛边,小猴子跳上前拦住王重阳,伸出爪子从他的手里将小葫芦抓走,对着里面的石壁呲牙叫了两声,跳下悬崖去了。 无行天尊道:“这畜生说什么?” 王重阳笑了笑,道:“你最好不要再问,你肯定不愿意听的。” 无行天尊道:“等他回来,我把他的脑袋扭下来,看看他以后还能不能骂人?” 王重阳知道无行天尊在说笑话,道:“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 无行天尊道:“你刚才跟那些人动手,打得真是漂亮啊。那是什么功夫?” 王重阳道:“我也不知道。其实刚才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跟人动手,我好像一直都在梦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忽然焦躁不安,看到什么都感到厌烦,尤其是那些江湖人士。我想都没有想,就动了手,那些好像都是……唉,我也说不清楚。” 无行天尊哈哈一笑,道:“厉害,自己在梦游中都能将那三个人打倒,这是什么功夫?能不能跟我说说?” 王重阳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了一下,他接着道:“其实,刚才的事情算不了什么,比这离奇十倍的事情我都遇到过。” 无行天尊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王重阳道:“那天你把握抓进石壁里面,我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在石洞里面,一会儿又觉得自己飞行很远,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跟一些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动手。我的本领忽然大了很多,而且……非常奇怪的是,那些地方和那些人我分明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说起话和做起事来,竟然好像跟他们很熟悉似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使出那样的招式。” 无行天尊问道:“你都到过什么地方?” 王重阳道:“五台山的显通寺,终南山的草楼观,还以一个叫作什么大*法场的地方,还有……” 无行天尊忽然啊地叫了一声,声音似乎十分的惊惶。 王重阳吓了一跳,道:“怎么啦,老兄?” 无行天尊干咳了两声,道:“这个……唔,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地方……唔,有点……那个太离奇了,所以……” 王重阳道:“是,确实是太离奇了。” 无行天尊的声音渐渐恢复了正常,道:“五台山是在山西,终南山在陕西,而大*法场,据我所知,似乎是在南方苗疆地区,这些地方相差这十万八千里,一个人要想走完所有这些地方,至少也得……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你在我的石穴里不过才几天而已。”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这些地方都是在哪里,也不知道它们到底相距多远,但是知道那确实是很远的的距离。不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这些地方,我只是觉得自己就是要明确到这些地方。” 无行天尊道:“你在这些地方……都遇到了什么?” 王重阳道:“跟一些人见了面,还动了手,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将那些人都打得打败,还抢到了好多东西,有袈裟,禅杖,一个和尚吃饭的家伙,另外还有一个宝珠,对了,在大*法场里得到的那个黄金项圈,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它竟然还在我的脖子上。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无行天尊笑道:“不用管它是梦是真,毕竟你还得到了一个黄金项圈,也算是有了补偿。” 王重阳道:“说到补偿,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补偿,我破掉了北邙山的九尸拘魂小阵,救回了我的姐姐胡雪燕,我还学到了好几门功夫,一种是五台山的大日无畏印,一种是草楼观的化胡神掌,还有两种是专门破解它们的功夫。” 无行天尊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好,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王重阳听了觉得很是奇怪,道:“怎么是你的补偿?” 无行天尊又干咳了两下,道:“我是指……我是说,你说那天是我把你关进石穴中的,所以……” 王重阳道:“当然是你把我拽进去的。”等了一下,他接着道:“当然那些事情都是在梦里,要不就是事实,可是我觉得是在梦里。” 无行天尊忽然哈哈一笑,道:“既然弄不清是真是梦,那就暂时把它当作一场梦吧,你遭了一些罪,但是也得到了一些补偿,那场梦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算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说得是,也只能这样了。” 无行天尊道:“我们不要再谈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我们谈谈现在,谈谈你。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王重阳低头看看手里,道:“是一把剑。” 无行天尊道:“什么样的宝剑,要包裹得这么严实?” 王重阳道:“它的名字叫玄武剑。它刚刚出现,就死伤了好几个人,我不想再因为它出现什么事情,所以就用草叶把它裹了起来。” 无行天尊道:“什么兵器这么神奇,我倒想开开眼界,不知道兄弟能不能让愚兄过目一下。” 王重阳将玄武剑递了过去,那只大长胳膊伸了出来,将玄武剑接了过去,但是并没有缩回石壁里面。在烟火的光芒里,那只大手抓住剑柄,轻轻一抖,剑身上面包裹的长草叶便自己飘落,露出了弯弯曲曲的剑身,还有分叉的剑尖,剑身还在微微颤动,飞出一种轻轻的像龙吟虎啸一样的声音。 无行天尊感叹道:“啊,好剑。”石壁缺口一直在爆出一阵又一阵的霹雳火花,打在他的黄毛胳膊上,烧焦了他的皮肤,冒出一股股的青烟,但是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似的。手里转动着玄武剑,反过来又覆过去。 突然间,那只大手连挽了两三个剑花,王重阳觉得眼前剑光闪烁,还没有看清那些招式,玄武剑已经停了下来,只剩下剑尖还在微微作响,王重阳看着那只颤动的长剑,心里忽然一动,想到了一件事,道:“老兄,我想求你件事。” 无行天尊似乎没有听见王重阳的话,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运动手里的剑,那些霹雳火花十分的厉害,王重阳闻到一股浓烈的焦臭味道,急忙大声喊道:“老兄,你怎么啦?” 无行天尊这才醒过神来,惊道:“怎么啦?” 王重阳指着他的手臂道:“你的胳膊,不疼吗?” 无行天尊急忙将手里的玄武剑抛给王重阳,长臂倏地缩了回去。 王重阳道:“这下可烧得不轻,疼得厉害吗?” 无行天尊道:“还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王重阳道:“啊,我说想求你一件事。” 无行天尊道:“我们兄弟还说得上个求字?有事尽管吩咐。” 王重阳道:“我得到了这把剑,可是却不知道怎么用。我从来没有用过任何一种兵刃,所以……所以……” 无行天尊道:“所以,你想让我教你剑法,对不对?” 王重阳听了甚是高兴,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教我剑法。” 没想到无行天尊一口回绝,道:“不行。” ------------ 第二九七章 良禽择木而栖 王重阳在短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好多种功夫,有茅山上清宫的上清玄诀,身毒国的少阳神功,终南山草楼观的化胡神掌,五台山显通寺的大日无畏印,还有上述两门功夫的破解招式,最近跟着昙月大师学到的修月掌,妙空大师教授的五遁之术,还有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使出的虎爪功夫,所有这些功夫加起来将近十门,但是,除了内功,就是掌法,并没有学过一种兵器。 他曾经得到过一些兵器法宝,比如说无行天尊的紫焰扳指,他曾经用紫焰扳指抵挡住了荆轲的犀利攻击,比如说大*法场得到的青城山涵碧洞的太一金钢圈,甚至还用太一金钢圈将祁连山雪狼洞的满克图和罗浮山黄龙观的成飞打败,但是那只是抡着太一金钢圈飞快地转圈而已,并不能算是什么招数。 现在他忽然有了属于自己的两件兵器,一件事荆轲留给他的徐夫人短剑,剑身虽短,但是极其锋利,不用出鞘,就可以将许多飞剑斩断,但是剑身上面淬有可以让人流血不止的毒药,所以王重阳自己也把它看作是凶器,轻易不会拿出来使用,甚至从来没有拔出来过。 另一件就是白蛇玄龟化成的玄武剑,对于这件兵器王重阳是很有感情的,蛇龟二怪从一开始将王重阳当作食物争夺,到后来王重阳替他们讨回了内丹,成为朋友,虽然二怪的性格古里古怪,常常说出出人意料的话,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但是王重阳还是非常喜欢他们的直爽秉性,他们一向心口如一,言行本色。 因为对蛇龟二怪有感情,自然对于他们化成的玄武剑也有感情,每次看到这柄外形奇特的宝剑,就会想到二怪,内心产生很深的感慨。 这两件属于他自己的兵刃,已经四次度建功,一次是蛇龟二怪刚刚变成玄武剑,飞到王重阳的手里,王重阳用来对付昙月大师,帮助大家逃出玄妙宫。一次是在西山停尸崖打败了不周山的不虚和不訾,一次是在石洞口打折了那些围攻百变魔娃楚云秋的飞剑,再一次就是刚才削折了那两个人的宝剑。 不过所有这些都只是依靠玄武剑和徐夫人短剑本身的锋利,并没有任何招式可言,一旦遇到了跟他们一样的神兵利器,那他就无法得到利用锋利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在玄妙宫中初成的玄武剑打了昙月大师一个措手不及,再次见面,只怕昙月大师一招手就会将剑夺走。 所以现在燃眉之急就是要赶紧练会玄武剑。虽然妙空大师说过王重阳跟玄武剑有缘分,甚至那把宝剑好像就是为了王重阳而生的一样,只要他用心去参悟就一定能够练成,但是并没有给出一点一滴的指导和建议,因为她对此一无所知。 至迟到了中秋之夜,王重阳就要跟昙月大师兵戎相见,原来学到的修月掌在玄妙宫中表现出了骇人的威力,虽然当时非常吃力,又有蛇龟二怪在旁边干扰,但是竟然能够抵挡得住昙月大师的进攻,这让王重阳非常震惊,而且信心大增。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让王重阳明白了一个事实,就是自己对付昙月大师别的功夫都不顶用,只能用两种功夫,一种是昙月大师自己教给王重阳的修月掌,另一种就是这把玄武剑。修月掌他已经全会,只要练好就行,玄武剑现在则一窍不通。 正因为如此,王重阳看到了无行天尊手执玄武剑挽了几个剑花,那种驾轻就熟的手法让他忽然心里一动,自己正在不知道如何去练剑,眼前就是一个大宗师人物,为什么不求他教自己呢?他问了一句,对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不知道再想什么,连手臂被霹雳火花灼伤都没有感觉到,直到王重阳大声惊醒他。 但是无行天尊听了王重阳的复述,竟然语气坚决地一口回绝,这也大出王重阳的意料之外。王重阳愕然道:“为什么?” 无行天尊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道:“因为这把剑跟愚兄无缘。” 王重阳听了无行天尊说出无缘两个字,非常的震惊,这句话就在不久前曾经听过妙空大师说过,两个人都是大宗师级的人物,所说的话几乎也是一模一样。 无行天尊若有所思地道:“适才我那几下动作,已经注入了我的三成内力,使出了完全不同的五个手法,没想到这把剑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要我使出三成内力,即便是一块废铁,一根木棍,也能够发出芒气,可是……可是……这把玄武剑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当真是奇怪至极。” “这把宝剑无疑是一种罕见的神器,我能够感觉到它里面蕴藏了非常深厚的威力,即便是宝剑的剑柄和护手也仿佛很不简单,并不弱于剑身,如此威力的宝剑没有理由不对我的内力和招式做出反应,看来……这个宝剑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我呢。” 王重阳听不大明白无行天尊的话,一把宝剑怎么能够拒绝一个使用他的人的内力,当真是匪夷所思。但是他的前几句话又让王重阳很是信服,王重阳相信玄武剑中蕴藏了非常深厚的威力,因为它本来就是由两个非常厉害的高手变成的,不仅仅是白蛇化成的剑身,而且包括玄龟化成的剑柄和护手。 王重阳道:“怎么……会是这样?” 无行天尊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 王重阳听了一愣,这句话他好像真的听说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但是是什么意思,他却想不起来了。他点了点头。 无行天尊道:“不仅人会去选择自己喜爱的兵器,兵器也有灵性,他们也会选择自己喜爱的主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却非要得到那个兵器,这把兵刃就会成为不祥之兆,得到兵器的人不但不能很好地利用它,反而会因为它而丧失性命。如果是兵器喜爱的人,即便是你拒绝要它,它也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真正喜欢它,使用它。这就是缘分。” 听了无行天尊这些话,王重阳终于想起来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是谁说的了,就是自己刚刚得到玄武剑,从玄妙宫里逃出来时,妙空大师对自己说过的话,不但是这一句,接下来他所说的那些话,跟妙空大师当时所说的话也是非常相似。 他想起了自己得到这把剑的经历,似乎正好验证了无行天尊刚才所说的话,不由得非常惊讶。他跟玄武剑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是那种推也推不掉的关系。 最初是王重阳石台上练功,没想到那个石台正好就在白蛇蛇窟的下面,自己在那里坐了两天,便能够从地上飞升起来,还以为是练功见了奇效,不想那是因为在上面有一个血盆大口在往上吸他。 白蛇每天都会把他的身体往上吸几丈高,而他距离蛇嘴的距离越近,就越高兴,以为自己马上就会飞升天空了。幸好玄龟赶来跟白蛇抢食物,这才救了自己一命,打破了先前的幻想。 接下来几天,白蛇和玄龟这一对冤家每天都要在那里斗上一阵,不想被后来赶来的北邙山竖刁抢去了内丹,立刻变成泄了气的皮球,任凭竖刁的欺辱,不敢稍有违忤,幸好竖刁并不像北邙山的其他鬼物,对于他们俩并没有赶尽杀绝。 王重阳领着竖刁进了骷髅阴风洞,竖刁并没有食言,将那两粒内丹交给了王重阳,王重阳出洞就还给了一直守在洞口探望的蛇龟二怪。从此以后,双方成了好朋友。 王重阳到玄妙宫里去救自己的师父和姐姐,没想到那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这两个怪物却偷偷来到他们的身边,将他们的阴谋全都听走,并且也不想在里面继续呆,要跟着他们一起逃。 在玄妙宫的大厅里,王重阳使出修月掌对付昙月大师的时候,他那两个怪物本来有机会逃走,但是他们俩竟然没有逃走,而是坚持在里面跟王重阳一起围攻昙月大师,直到最后被昙月大师逼到了墙角,他们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同使一招,在空中结合成为原来的玄武剑。 这只剑将昙月大师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急忙躲闪,玄武剑正好飞到了站在昙月大师对面的王重阳的手里,所有这一切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从玄妙宫出来,王重阳在玄武谷中寻找师父东方珂,结果遇到了猛虎张三和老六两个人抓住了小猴子,要挟要他交出玄武剑,那时王重阳还没有怎么看重玄武剑,以为能够换回小猴子最好,很轻易地就答应了那两人的条件。如果不是荆轲横空出世,中间拦截住,只怕现在已经不知道那剑到了什么地方。 荆轲用这把玄武剑将老六钉在了石壁上面,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荆轲当时说的一句话:“我是说他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能够死在这样一把名贵的宝剑之下,当然是有福气了。便宜了这厮。” 再后来是自己将玄武剑留在了石洞中,有人跟踪自己想要抢走它,幸好楚云秋站出来奋力抵挡住了那些人,直到自己赶回来。 这大概就是妙空大师和无行天尊所说的缘分吧。 ------------ 第二九八章 大奥秘(三更,补足昨天) 无行天尊对王重阳道:“你试着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这把剑的剑柄上,舞动两下试试。” 王重阳紧紧抓住剑柄,将内力运行到自己的右手掌心,那些内力便自然而然被龟壳一样的剑柄吸了进去,接下来,王重阳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运送到右手掌心,那些内力便源源不断第被吸进了剑柄中。 他挥动玄武剑,。反身向后面劈去,只见玄武剑分叉的剑尖突然发出一道白气一样的东西,自上而下劈了过去。恰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跳上了石龛,眼见得正是打酒回来的小猴子,小猴子刚跳到石龛上面,忽然看到王重阳翻身一剑劈了过来,虽然相距甚远,但是剑尖上面冒出一股白色的芒气,当头压下。 白气还没有到他头上,只感到一阵寒气笼罩了自己全身,不由得打个寒战,吱的惊叫了一声,双脚一蹬,窜到了旁边的石壁上,胳膊上面挂着的那个小酒葫芦嗤的一声被那道白气劈成两半,哗,里面的酒溅得到处都是。 小猴子吓坏了,看着王重阳,张着嘴不敢叫出声来,王重阳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玄武剑的剑尖会发出那么长的一道白气,这白气还能将葫芦劈成两半。刚才幸亏小猴子灵活,躲闪得快,不然岂不是也会被劈成两半?他看看手里的玄武剑,又回头看看里面的石壁,一时间作声不得,等着无行天尊的解释。 无行天尊先叹息了一声,道:“可惜了一葫芦好酒。”接着道:“刚才的景象你都看到了,这剑真的跟你有缘分。这把玄武剑威力很大,你要好好修炼,将来一定能够大有成就的。” 等了一会儿,无行天尊又道:“在我游荡江湖的那段时间里,我曾经听人说到过它的名字,不仅仅提到它的威力,更重要的是说到它身上蕴藏着什么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那些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说话的人身份本领都很高,并不是一个说话没有分量的人,所以,你在修炼它的同时,还要注意它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能够解开其中的秘密,那一定是个可以震惊修真界的大奥秘。” 王重阳听了无行天尊的话,似信非信,他记得妙慧在跟他讲昙月大师的生平经历的时候,也说到过这句话,就是绿毛秦休将这把玄武剑交给昙月大师(那时候还叫作姬鱼儿,后来改名叫霓裳仙子燕羽衣)时,曾说这把剑里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不过这个秘密需要她用心去领悟,能不能破解还要看她有没有缘分。 绿毛秦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再去参悟什么秘密,所以虽然知道玄武剑中蕴藏着大秘密,她并没有去研究。霓裳仙子燕羽衣后来受到无心神尼的接引,皈依佛门,成为昙月大师,似乎对这把道家的玄武剑也没有再深入研究,所以也没有听说她参出了什么秘密。 现在这把玄武剑到了自己的手里,他们都说自己跟这把剑有缘分,不知道能不能参悟出那个秘密。不过目前自己尚没有精力去参悟这个秘密,最重要的是先修炼好这把剑,应付过中秋之夜的约会。这事只剩下不多几天了,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哩。 又听无行天尊道:“恕愚兄无能,这事实在帮不上忙,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独自参悟了。如果你怕人发现,想要找个地方修炼,我倒可以给你找个好地方。” 王重阳心想我正是要去找个地方练剑,这把剑的形状太过刺眼,玄武谷中的那些人见了只怕又要来抢夺,自己虽然不怕,但是当真厌恶之极,无行天尊能给找个地方,一定是很好的去处,便道:“多谢老兄,不知道老兄给我找的是什么地方。” 无行天尊哈哈一笑,道:“这个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重阳看了看石龛里,道:“这里啊,只怕太显眼吧,远远的就能被人看到,还好地方?” 无行天尊道:“不是外面,是里面。” 王重阳奇道:“里面?”他忽然明白了无行天尊的意思,心里一惊,“你……你还想要再……再把我……” 无行天尊笑道:“稍安勿躁。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个要你自己来决定。不过,说实在的,我这里还是很隐蔽的。” 王重阳赶忙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再去找个地方,就不麻烦老兄了。” 无行天尊道:“那你就自己先找找,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你在来找我,愚兄这里随时为你准备着。” 王重阳唯恐无行天尊再像上次那样,伸出他的黄毛大手将自己抓进去,再将自己的胸口按住,让自己不能呼吸,然后便又陷入似真似梦的迷离境界。他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便到了石龛边,对着石壁道:“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无行天尊道:“是你来找我的,这句话你应该问自己才是。” 王重阳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等了一下,道:“老兄,玄妙宫的事情希望你……” 无行天尊截住他的话头,道:“放心,如果我准备做什么打算,我一定会想办法先给兄弟送个信去。”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就是不说他的打算,知道问也没用,便点点头,转头对着还在石壁上吊着的小猴叫了一声,飞身跳了下去,身后传来无行天尊的话:“记住你欠我依葫芦酒。” 王重阳到了谷底,对小猴子道:“看来你得给我找一个新葫芦了。” 小猴子吱吱叫着道:“我才不管他哩。那家伙是谁啊,怎么说话声音那么难听?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王重阳道:“他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我的老兄,你快点找啊?” 小猴子摇着头道:“好吧,我找。我给他找个小葫芦。” 两个人走了一段,来到一面极高的崖壁下面,王重阳指着崖壁顶端对小猴子道:“我要到这上面去练剑,那样做非常无聊,你就不用上去了,去找你的小葫芦吧。” 小猴子又摇摇头道:“不行,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王重阳无奈,对小猴子道:“那号,你一定要记着,我在那里是要练剑的,不是玩的,所以你一定要安安静静待着,不要乱动,干扰了我可是不行。” 王重阳带着小猴子爬上最高的那片崖顶,到了当初练修月掌时所找的那个石台上,看着自己当初静坐的那块大石头,自然想起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他抬头向上面看,高高的岩石上面,应该就是石窟的出入口。那是白蛇就是在那上面张着大嘴把自己向上吸。 回想那时的情形,似乎就像是发生在昨天,而现在那条想要将他吞噬下去的白蛇再也看不到了,它跟玄龟一起变成了他手里的这把玄武剑,心里想,阵势奇怪之极,蛇龟二怪两个活生生的大活宝,竟然就变成这样一把冷冰冰的宝剑。 他飞身爬上蛇窟的顶端,到了出口的地方探头向下看去,里面空荡荡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小猴子到了石窟顶端,便开始吱吱叫着,抓着王重阳的衣服不放,不敢靠近入口。王重阳知道他的嗅觉非常灵敏,一定是闻出了毒蛇的气味,所以不敢上前,便笑这对他道:“叫你别来,你非来,到了这里又不进去,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猴子指着蛇窟入口吱吱叫着道:“蛇,有蛇,有毒蛇。” 王重阳听了甚是惊讶,道:“蛇?什么蛇?哪里有蛇?”说着话没有留心,向后退的时候一脚踏进了蛇窟入口,身子一歪,哎呀一声,整个人掉进了蛇窟里。 小猴子吱的大叫一声,跳过来,俯身在入口处,伸出爪子向下一捞,仿佛刚刚蹭到了王重阳的手指尖,却并不能抓住他。只听得咕咚一声大响,好像摔到了洞底。 小猴子大为惊惧,不顾危险,将头伸进入口,向下看去,他的身体正好将入口堵住,所以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小猴子听不到下面有声音,不知道王重阳摔得怎么样,便颤着嗓音冲下面喊道:“嘿,王重阳,你……怎么样?没……没事吧?” 下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呻吟,但是声音很是微弱,几乎听不出来。小猴子又喊了两声,下面果然传来王重阳的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道:“快……快逃,我……我……不行了。” 小猴子急道:“怎么啦?你怎么啦?” 王重阳气喘吁吁道:“快走,我腿摔断了,起不来,哎呦。你快走吧,不要在这里,毒蛇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猴子听了一惊,他急忙将头缩回入口之外,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毒蛇的影子,他心里砰砰直跳,但是还是再次把头伸进入口,对着下面叫道:“你不要动,我这就下去救你。” 王重阳叫道:“不要……你不要下来,我……腿短了,上不去。咦,这是什么?蛇,有蛇,好多蛇?” 小猴听了也不敢再喊,他用两只脚勾住光溜溜的入口,将整个身子都倒吊进蛇窟里面,这下洞口有了些光亮透射进来,他看到西面有一个高高隆起的石头,身子一摇一荡,两脚一松,便朝着那块石头扑过去,到了石头上面,探头向下面搜寻。 下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王重阳的身影。 ------------ 第二九九章 人兽情深 小猴子在蛇窟里看不到王重阳,以为王重阳被蛇给吃了,吓得吱吱乱叫,在那块大石头的上面团团转着向四下里瞧,可是仍然没有看到王重阳,也没有再听到王重阳的声音。 小猴子吓得浑身乱颤,抬头看看洞窟的出口,石壁,找到了逃出去的路线,但是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又俯身吱吱叫着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王重阳,但是也没有看到蛇,难道王重阳已经被蛇吞下肚离开了?想到这里,小猴子再也呆不住,在石头转了两三圈,终于把心一横,吸一口气,耸身从大石头上跳了下去。 小猴子鼻子里闻到了更加浓烈的腥臭味,心里咚咚乱跳,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弦。它看到里面被大石头分割成了许多块,所以不能够对石窟一览无遗,他歪着头静听,除了石窟口传来呼呼的风声,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小猴子不敢再叫,他踮着脚慢慢朝里面走,走两步停一下,侧着耳朵听一听,然后再走。他在那些石头格子里面转着,里面都是空的,没有见到令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大蟒蛇,但是也没有见到王重阳的尸体,难道大蛇吞食了王重阳,然后又走了?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大蛇只能从那里出入,即便它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也会挡住光线,小猴子不可能感觉不到,那么,王重阳到了哪里?小猴子感觉自己的心堵到了嗓子眼里,他忍不住叫道:“王重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尖又哑,还带有哭音,自己也吓了一跳。 声音在蛇窟里嗡嗡作响,等到声音静下来,里面并没有别的声音,小猴子又叫了两声,仍然没有回音,但是小猴子已经不再那么紧张,声音恢复了正常,他跳到那些大石头上面飞快地跳了一圈,上面都没有发现,他想,难道这里面还有另外一处隐蔽的出口不成? 想到这里小猴子又跳下石头,在那些石格子里面仔细查看,从头至尾查看了个遍,也没有看到一点出口的痕迹,他站在最后一个石格子里面,呆呆地发愣。这时,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小猴子当即停止了呼吸,只听得沙沙声持续不停,听起来就像是大蛇的肚皮在地面上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小猴子立刻紧贴在石壁上面,一动也不敢动。刚才自己在里面来回查看了两三遍,并没有见到一条哪怕是一尺长的小蛇,听这声音,持续的沙沙声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这条蛇少说也有一丈多长,那么刚才它是躲在哪里? 小猴子顾不上去想这些问题,因为那沙沙声显然是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他抬头看看上面,有心跳到上面去躲避,但是又怕自己一动,那声听到了声音,发现了自己,于是站着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那种沙沙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小猴子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是那条大蛇似乎住在了隔壁,盘成一团睡着了,也是半点声息也没有。 小猴子终于忍耐不住,轻轻抬起腿向外挪移,没想到他这里刚刚抬腿,那边就传来沙沙声,他一条腿悬空停住,那边就也没有了声音,他再动时,那边也传来的沙沙声。小猴子十分的害怕,但是有觉得奇怪,如果那条蛇发现了自己,就应该猛扑过来才是,怎么会响一下停一下,停一下响一下。难道那东西早就发现了自己,在故意作弄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小猴子不免有些生气,再一想到王重阳一定是进了它的肚里,更加怒火中烧,心想宁可被它咬死,不能被它吓死,临死之前,好歹也要抓它一只眼睛珠下来。 小猴子看到脚下有一块尖利的石头,便俯身将它抓在手里,迈步向格子口走去,到了那里,慢慢探头向隔壁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正在疑惑,忽听得头上吃的一声。小猴子吓得赶紧窜到一遍,抬头看时,只见石头顶上坐着一个人,正在使劲憋着不笑,但是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上面不是别人,正是他遍寻不着,以为已经被蛇吞进肚里的王重阳。不由得大喜过望,吱的叫了一声,飞身跳了上去,紧紧搂住了王重阳,慌不择口地叫道:“你没死?你没死啊。” 原来刚才是王重阳跟小猴子开玩笑,故意吓唬他的。他知道小猴子本性好动,跟着自己一定会不停地弄出许多事故来,干扰自己练功,所以便想了个办法,假装失足掉到蛇窟里,又告诉小猴子里面有蛇,自己被蛇吃掉了,以为小猴子胆小,一定会吓跑,自己就可以安安静静的修炼玄武剑。 没想到小猴子这么重情谊,先前在蛇窟口问道蛇味便吓得远远躲开,不敢靠近,现在竟然冒着生命危险,钻到蛇窟里面来救自己,这等胆量和情谊,即便是人也很少能够做到,一个刚刚学会人走路,尚不会说人话的小畜生,竟然能够做到这一点,王重阳心里也颇为感动,赶紧收回嘲弄的心思,把刚才自己的想法对小猴子说了,并且连声对他说对不起。 小猴子听了并没有生气,但是搂着王重阳的双臂好久还没有放开,两眼紧紧盯着王重阳,似乎怕王重阳突然会再消失掉。 王重阳道:“好了,我现在要修炼这把玄武剑,没有时间再玩,不能被人打扰,你给我帮个忙,在上面把风,如果有人过来,就用石头敲打一下洞口,我就知道了。号吗?” 小猴子听王重阳话说得很郑重,而且自己被委以重任,心里很是高兴,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 王重阳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可以先去找一个小葫芦来。” 小猴子从蛇窟口先探出头来,四下里望了一下,见没有动静,这才慢慢上来。因为心里有事,所以行动十分的谨慎,俯着身子在蛇窟顶上转了两圈,见东南角一个凸出的石块十分平整,又比蛇窟顶略低,便跳到上面,仰面躺着,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小猴子毕竟生性多疑,过一会儿便担心会有什么人接近,一有风吹草动,心里便瞿然一惊,站起身子探着脑袋四下乱瞧。过了一会儿,又听不到石龛里有声音,不知道王重阳练得怎么样了,很想到里面看看,但是记得王重阳说过不能干扰,所以忍耐住了。 有时候他会轻手轻脚地爬到出口,侧着耳朵听,出洞口北风吹得呜呜作响,此外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他心里很是疑惑,觉得王重阳练剑不该没有声音,是不是被蛇给吃了?想起先前的经历,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就凭王重阳现在的本领,那些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人都还不是他的对手,即便真的有大蛇,又怎么能将王重阳吃到肚子里去?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幼稚可笑。 就这样他一会儿躺在石头上眯着眼晒太阳,一会儿探着脑袋四下乱看,一会儿爬到石窟口歪着脑袋静听,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他觉得简直过了一整天,一会儿看看太阳,一会儿看看蛇窟口,觉得王重阳早该修炼好了,怎么还不出来?好几次都想伸进脑袋去瞧瞧,到底王重阳在里面干什么,连个宝剑都练不成,最终都忍住了。 后来小猴子的肚里咕噜噜直叫,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不知道王重阳驴年马月才会出来,他不吃东西饿死了,自己可不愿意陪绑,四下看看没有人影,便从蛇窟上下来,隐蔽这身体走了一段路,见距离石窟远了,这才放开脚步,急急跑起来。 到了自己常去的一个地方,摘了些苹果,栗子,尽力吃了一个饱,腆着肚子想,王重阳在里面练剑很辛苦,最好给他带点回去,省得他出来时问我要,我还得再跑一趟。他爬到树上,拣那些又大又红的果子摘了五六个,估摸着够王重阳吃一顿,可惜那片大树叶放在那个石洞里了,只得找了几片树叶和细藤条包裹起来,提在手里。 他刚要回去,忽然想起,王重阳在洞里对他说让他没事找个小葫芦。原来那个小葫芦被王重阳手里那把玄武剑上发出的白气给劈成了两半,没有打酒的家伙了。想到了酒,他的嘴里不由得流出了涎水,想要再喝两口,于是便提着包裹,朝石罅洞方向走去。 半路上他见到了好几个大葫芦,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一会儿,没有摘,到后来看到两个结在一起的葫芦,个头都不大,跟过去的那个小葫芦差不多,这才将两个都摘下来,在尖棱的石角将葫芦嘴锯掉,然后比对着小葫芦嘴,截下两段藤蔓作为塞子,再用一根细藤条将两个下葫芦拴住,一边一个挂在脖子上,看了看,这才满意地走去。 到了石罅洞,他将两个小葫芦都灌满了酒,自己端着一只小葫芦接连喝了几口,怕喝懵了误事,不敢多喝,将小葫芦重新灌满,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刚要离开,又停下来,从地上找到一块尖利的小石头,拿起来在一个小葫芦使劲刻画,画出了一个小小的图画,看起来又像是个小人,又像是个小猴子,觉得挺满意,便扔掉了小石头,高高兴兴离开了石罅洞。 ------------ 地三零零章 失剑 小猴子一手提着水果包裹,脖子上挂着两个酒葫芦离开了石罅洞,向着蛇窟的方向走去。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小猴子这回不敢再大模大样往回走,他专门找那些隐秘的道路走,因此绕了很远的冤枉路,回到蛇窟的时候,天色已经过了中午。 小猴子到了蛇窟顶上,将水果包和两个酒葫芦放在岩石上,蹑手蹑脚走到出口处,侧耳听了一下,里面依然没有声音,不知道王重阳是还在里面练剑,还是已经练成离开了。小猴子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水果包和酒葫芦,觉得王重阳应该吃饭了,所以便从出口钻了进去。 他倒吊着身子在里面一看,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王重阳的身影,小猴子觉得很是奇怪,怎么只见离开了一会儿,王重阳就不在里面了。小猴子吱吱叫了两声,也没有听到回声。 小猴子从入口中退出来,在蛇窟顶上来回转了两圈,向周围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王重阳。小猴子重新钻进蛇窟里,跳到一个大石头上,落到窟底,那些石格子里面在上面看不到,于是便挨个儿到里面去看,终于在最后的那个石格子里找到了王重阳。 只见王重阳盘膝坐在地上,那把玄武剑横着放在他的身前,小猴子舒了一口气,道:“你在干什么?叫你也不应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叫蛇给吞吃了呢。” 他说了这句笑话,以为王重阳一定会反唇相讥,没想到王重阳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扭头看他,仍然保持着开始的那个样子,一动不动。小猴子又说了两句话,见王重阳还是不言不动,觉得很是奇怪,走到跟前去看。只见王重阳两眼等得溜圆,眼珠向外凸这着,直愣愣地盯着身前的那把玄武剑,似乎没有看到他已经来到了身边。 小猴子低头看那把玄武剑,黑黝黝地闪着微光,并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地方,不知道王重阳怎么会那么出神地看。心里奇怪,王重阳说他在里面练剑,叫自己不要干扰,难道这样就算是练剑吗? 他见王重阳两眼瞪直,一次都没有眨过,便伸手到他的脸前晃了两下,王重阳仍然没有眨眼。小猴子伸手推了王重阳两下,叫道:“王重阳,你怎么啦?”王重阳仍然没有一点反应,似乎变成了泥塑木雕。 小猴子开始还以为王重阳在跟他开玩笑,就像上次假装失足掉下来一样,所以还不怎么样?接连叫了他这么多次,又用手推他,还是痴呆不醒,这才有些慌了手脚,两手抓着王重阳的肩膀使劲推,但是王重阳就像是钉在原地,他使尽了浑身力气,不能推动分毫。 如果是王重阳见了别人如此,一定知道对方是走火入魔了,小猴子不知道这事,先是想着王重阳一定是中毒了,这蛇窟里面有一股腥臭的味道,一定是蛇毒的味道,王重阳在里面呆得时间长了,不知不觉便中了毒。 但是中毒之后他应该是倒地身亡,怎么现在不倒,摸摸他的胸口,心跳砰砰直响,很是正常,身体也是温乎乎的。再说如果这毒气能够致人死地,那么自己在里面呆的时间也不短,即便不死也应该有些反应才对,但是现在一点头晕都没有感到。 小猴子曾经中一次毒,那是他误食了一种有毒的蘑菇,当时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疼痛难忍,另外头疼欲裂,上吐下泻没有听过,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光了,还恶心的不行。 他看王重阳身上和是格子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一点呕吐物,所以也不像是中毒了。小猴子急得在地上团团乱转,想要将王重阳弄到蛇窟外面去,但是试了两次,根本抱不起王重阳,更不用说将他弄到外面了。 小猴子忙得出了一身汗,站在旁边看着王重阳发愁。过了一会儿,他见王重阳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地方看,于是便也低头看去,看到了那只玄武剑。小猴子心里一动,说不定都是这把古怪的宝剑闹的鬼,何不把它拿走,到外面远远地扔掉,王重阳的疯病说不定就会好。他试着上前伸手拿起玄武剑,果然,王重阳一直不动的眼珠现在开始转动了。 他拿着玄武剑石格子里慢慢转动,结果发现王重阳的眼球也在跟着转,他拿着剑慢慢走到王重阳的身后,王重阳单靠转眼球看不到时,便也跟着转动脑袋向后看。小猴子心想,果然如此,就是这东西搞的鬼。看起不把他用石头砸个稀烂,扔到最黑暗肮脏的地方。 想到这里,小猴子拿着玄武剑一耸身,变跳到了窟口下面的那块大石头上面,玄武剑看起来虽然很大很重,其实入手很轻。所以玄武剑剑身比小猴子身体也不矮多少,但是小猴子抱着它,毫不费力地便跳到了石头上,然后又从石头上跳到了洞口,从洞口钻了出来。 他抱着玄武剑跳下石窟,来到王重阳当初练修月掌的那块石台上,将剑放在石台上,找到了一块大石头,对着玄武剑使劲砸了下去。 只听得嗤喀两下轻响,玄武剑没有被砸断,大石头却变成了四五块,从石台上滚落下来,差点砸到小猴子的脚上。小猴子赶紧跳到一边,看着那边玄武剑,心里很是惊疑,知道这把剑太过锋利,一定是刚才没有放好,让剑锋冲着上面,所以没有砸断剑身,反而将大石头给割开了。 他不死心,重新将玄武剑在石台上平整放好,然后在找来一块大石头,对准宝剑,高高举起来,使劲砸下去。 耳听得又是嗤喀两下轻响,他急忙跳开,果然那块石头又裂成了四五块,纷纷滚落下来。小猴子回去拿起玄武剑仔细看,却见剑身上一点缺损都没有,只有一些石头粉末,他张嘴一吹,噗的一下,那些粉末全都被吹掉,飞得到处都是,他没有注意,飞了他满脸,米了眼睛,呛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小猴子很是生气,抓着玄武剑朝着岩石上面狠狠摔去,嗤嗤嗤一阵乱响,石粉飞起来的更多,他急忙跳到一边,再看那片岩石时,已经被玄武剑砍成了一堆碎石块,他回头看时,玄武剑依然是完好无损,似乎是在气一样,被阳光一照,反射的光线正好照在小猴子的眼睛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小猴子知道这些石头都奈何不了这把剑,气得吱吱乱叫,他提着玄武剑在石台上转了好多圈,也没有显出一个处理它的好办法,忽然他看到蛇窟旁边的一个大石缝,跑过去一看,只见石缝不宽,但是非常深,似乎一直从石台那里通到了谷底,但是几丈之下便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小猴子将玄武剑拿到石缝上面比了一下,正好可以容下,心里很是高兴,他将石缝前后看了看,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恰好是最宽的地方,别的地方只有一条小细缝,只怕容不下玄武剑的剑柄和护手,于是便将玄武剑倒过来,剑尖朝下,慢慢伸进石缝里。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喂,你干什么?” 小猴子一惊,手不由得一松,宝剑便从手里滑落下去,耳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他顾不得看宝剑怎么样,急忙跳起身来,回头一看,只见王重阳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石台上,正瞪着双眼看着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小猴子心里想,真是奇怪,我这里刚刚将玄武剑扔掉,他那里就恢复了正常,一时非常高兴,对着王重阳连说带比划。 王重阳听了小猴子的话,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扔到哪里了?” 小猴子得意洋洋,指着那边的石缝道:“扔到那里面了,管保谁都不能把它拿出来。” 王重阳急忙跑过去,趴在石缝边,手捂着眼眶往里面看,一边看一边急急问道:“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啊?” 小猴摇摇摆摆走到王重阳的身后,道:“就在那里面,你好好找找,肯定能够找到。” 王重阳用额头盯着凉冰冰的岩石,怎么看也看不到那把玄武剑,恨不得把脑袋挤到石缝里面去,再不就将眼珠儿掉进石缝里面去好好搜索一遍,但是虽然现在天气刚过午时,阳光甚是明亮,但是石缝里面几丈之下便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哪里有玄武剑的影子? 王重阳用两只手扳着石缝,似乎想要将石缝扳开的样子,趴在那里道:“怎么看不见?到底在哪里啊?” 小猴子道:“反正就在那里面,谁知道在哪儿,可能掉到最里面了,找它做什么?都是它把你害得成了傻子。” 王重阳听了小猴子的话,慢慢站起身,转过身来,小猴子还在吱吱乱说,忽然看到王重阳的脸,吓得当即住口不说了。 只见王重阳的那张脸现在变得红彤彤的,就像是涂满了鲜血,而他的那双眼睛,却瞪得圆溜溜的,里面射出吓人的光芒,死死盯着小猴子,恶狠狠道:“你把我的剑给扔了?” 小猴子从未见过王重阳如此恐怖的模样,以为他刚才的疯病还没有好,吓得不停地往后退,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石台边上。王重阳一步步逼过去,道:“还我剑来。”伸手向小猴子的脖子抓过去。 小猴子往后一闪,一脚踏空,一个跟头掉了下去。 ------------ 第三零一章 外毒入侵 原来王重阳跟小猴子开过玩笑,不但没有将他吓走,反而更看出了他真诚友谊,心里也颇感动,但是现在自己没有时间享受这种友谊的温馨,因为他必须尽早将这把玄武剑修炼成功,时间不等人,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转眼就到,他只能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松懈。 小猴子出去之后,他拿着玄武剑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石格子里,当初竖刁被幽冥灯煞打伤之后,就是坐在这里练功疗伤的。这里的光线较暗,也比较安静。 王重阳把玄武剑捧在手里,仔细地观瞧,这里光线较暗,同时也叫柔和,不像在外面,剑身上会产生一种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逼视,现在他可以把剑捧在眼前仔细地看。只见那弯弯曲曲的剑身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银蛇的蛇身,就像是在水中游动,又像是在空中夭矫攫拿,看上去既流畅,又有力。 剑身上幽幽闪着微光,就像是一条幽静的溪水,缓缓流动,婉转曲折,但是并没有发出跳掷飞溅的声音。王重阳见剑身上有着一道道的细微的花纹,就像是白蛇身上的一层层的鳞片,又像是溪水表面被荡起的细细瀫纹,与徐夫人短剑的光华明亮不同。 剑尖左右开叉,两边的分叉呈弯弧形,到末端微微向后勾回,而且带着一个尖刺,就像是毒蛇张嘴咬啮的样子。 再往下就是那个新月形的护手,是玄龟的明月弯刀,刀身也不是完全的光明,而是有好多地方有阴影,阴影并明显,看上去若有若无,有时角度对了,便明显露出,角度不对的时候,便完全消失,就像是月亮里婆娑的桂影,在弯刀的上面有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晕,就像是满月时出现的月晕一样,用手去摸,却又上面都没有。 椭圆形的剑柄呈乌黑色,在最下面还有一个细小的弯钩,就像是乌龟的尾巴一样,整个看起来确实就是一个小乌龟。剑柄也不似光滑的,而是有着一道道隆起和凹陷的花纹,组成了各种各样花纹,看上去奇形怪状,有的呈太极双鱼形状,有的呈八卦形象:乾天,坤地,坎水,离火,震雷,艮山,巽风,兑泽。而所有这些形象又都不是独立隔离的,全都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无始无止,连绵不绝,生生不息的图形,就像是强健不息的宇宙的运行。 这些图形符号,除了能够引发王重阳对于自己过去见到过的白蛇玄龟二怪物的联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义。绿毛秦休和无行天尊都说这把剑里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他们俩也都没有参透,王重阳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想,既然那两位大师都看不出来,自己当然更看不出来了,所以倒也没有因此感到懊丧。 他不知道该从何修炼,自己除了会一点内功和集中掌法之外,对于兵器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手执宝剑,向着那些跟自己动过手的人用剑时的招式,慢慢学着挥动宝剑,做出各种招式,他的记忆力很好,模仿能力极强,虽然跟别人动手时并没有刻意要记住对方的招式,但是事后回忆当时的情景,基本上能够还原出当时对斗的情形。 他一连模仿了五六个人,其中包括北邙山的几个人,玄妙宫的侍女,还有妙慧,但是一连使出二三十招,并没有出现一点点的奇异之处,甚至都没有发出先前在石龛中发出的那道白气。 王重阳记得自己在玄妙宫大厅中跟昙月大师动手的时候,这把玄武剑却是威力惊人,自己自从握住剑柄之后,便一直都有一种兴奋不已的高亢精神状态,手心和剑柄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的交流,一种微微发痒的感觉。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王重阳不死心,接着有模仿了两个人,使出了七八招,但是情形没有一点改观,他终于停了下来,举着宝剑呆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垂下手臂。看来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 王重阳又学着在石龛里的样子,开始运动内力,慢慢地向玄武剑的剑柄里输入,然后嗖的一下斩了出去,但是这次什么都没有出现,就像他刚才一直模仿别人的招式时所出现的情况一样,玄武剑毫无神奇可言,简直就是一把形状古怪的普通兵器。 事情肯定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命中注定他将是那个打败魔头,帮助昙月大师元神解脱的人,单靠修月掌是无法制住大魔头,必须要用这柄玄武剑。但是不知道现在玄武剑出了什么故障,自己竟然没能得到一点点的进展,不但没有进展,甚至还在退步。连当初在玄妙宫中得到的那点威力也找不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王重阳重新将内力注入玄武剑中,然后开始挥动,但是结果仍然一样,玄武剑仍然只是一柄极其普通的剑而已,他找不到它身上的一点秘密,也无法发挥出他的威力。 王重阳感到非常的丧气,渐渐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非常颓丧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来一会儿玄武剑,忽然生气地将它摔到了地上。他的心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生气。 他想一定是昙月大师还有她的徒弟们弄错了,自己并不是那个可以帮助她的人,也学有着另外一个人,她们没有碰到,或者说遇到过却忽略了,她们错误地找到了自己,自己跟玄武剑根本没有缘分,或许只有一点点的缘分,所以被她们误解,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人。 所以自己只是偶尔能够便显出某些神奇的本领,却并不能真正做到她们想象和要求的高度,他想,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能有所突破,出现奇迹,那就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自己不是那个人,不能在这样下去,不然的话就会害了别人,同时也害了自己。 他想,过了今天,他就去找妙空大师说清楚,让她另外去寻找她们真正要找的人,不要因为自己而耽误了昙月大师的大事。可是自己到哪里去找妙空大师呢?玄妙宫的大门已经关闭,自己根本无法打开,即便是妙慧也打不开。何况妙空大师现在在不在里面都不一定,更不用说一进玄妙宫,那魔头立刻便会知道。 王重阳越想越是烦躁,渐渐地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一下子没能掌握好平衡,趔趄了一下,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他干脆坐在地上,看着被摔在地上的玄武剑,又是生气又是气馁,同时又感到头疼。 他忽然想起那些修真之士在修炼的时候,大都是盘膝静坐,自己现在尚没有学会剑招,何不学着他们的样子静坐一会儿,说不定真的能够想出什么办法也不一定。 他盘膝坐好,先是闭目垂帘,默默静坐,尽量使自己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是这一点很不容易做到。过去他虽然好动,经常在山间飞驰跳跃,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但是他在休息的时候也是心无牵挂,很快就会睡着,动得快静得也快。 所以在修炼上清玄诀和少阳神功的时候,他能够很快进入虚静的修真境界,在极短的时间里练成了别人几年都难于修成的功力,因此被师父东方珂和无行天尊式叉摩耶视为奇才,寄予厚望。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重阳怎么都难于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眼看就要进入虚静世界,但是韩快便又生出一个什么念头,让他又有好一会儿才能平静,就这样一会儿起伏,一会儿平静,翻来覆去的好长时间都不能成功。 到了后来,他渐渐感觉到胸口有些憋闷,呼吸不畅,当兵没有在意,直到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已经失去了清晰的判断能力,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在不知不觉中,王重阳已经开始走火入魔了。 原来这蛇窟之中真的有毒气,虽然白蛇早就不在这里,但是它长期以来在这里面生活,喷烟吐雾,流出毒涎,所以里面的一切都被毒雾和毒涎所蒸熏沾染,真可以说是无处无毒。只是因为白蛇离开这里好几天,里面的毒气散去了不少,所以乍进入蛇窟时,王重阳和小猴子呼吸到的毒气并不多,一时之间尚没有什么感应。 小猴子很快从蛇窟里钻出来,到了外面被清风一吹,然后呼吸了新鲜空气,运动一会儿便渐渐将体内少量的毒素排出体外,等他摘下葫芦打完酒,从石罅洞回来的时候,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王重阳则不同,他在里面呆得太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吸入了很多的毒气,本来王重阳自身的禀赋非常好,这点毒气并不足以危害到他,但是,因为他一心一意想要练成玄武剑,全身心都集中在那把剑上,虽然感觉到了一些心情烦躁,头晕不适,还以为是自己长时间想不出方法,自然会出现如此的反应,并没有在意。 如果中间他能够感觉不妥,爬到外面透透风,便能立刻恢复理智,发现问题所在,可惜他一直没能发觉这一点,当自己心情烦躁的时候,便强自压制自己的心情,慢慢地让它恢复平静,如此一来,他将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自我克制上面,从而对外毒的入侵的防备更是形同虚设,大门洞开,于是乎中毒越来越深,这又反过来影响了他的判断,致使情况越来越坏,最终陷于走火入魔。 ------------ 第三零二章 寻剑 王重阳在蛇毒和心里压力的双重夹击之下,终于走火入魔,不过他尚未完全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致使不能说话,也不能自己自由行动,幸好这时小猴子赶了回来。 小猴子在里面叫了一阵,王重阳虽然听到了,但是感觉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模糊不清,而且自己也不能够出声回应,到后来小猴子终于找到了王重阳,王重阳的眼里却只有那把玄武剑,对别的东西都视而不见,因此不管小猴子如何推他,摇他,都不能让他从梦幻中醒过来,最后小猴子机灵一动,见王重阳两眼一直都在死死盯着地上的宝剑,拿起宝剑一试,果然起了作用。 小猴子见王重阳的眼睛和脑袋开始转动,心里便不再那么害怕,他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把玄武剑,于是决定将玄武剑给砸坏,便带着玄武剑从蛇窟里钻出来,用石头猛砸,结果坏了两大块石头也没能损伤玄武剑一点点,无奈之下,便想到了将宝剑扔到石缝里。 王重阳虽然走火入魔,不过他现在功力还很差,所以入魔不深,对自己的身体影响也不大,只是中毒之后意识迷糊不醒,但是他的全副精力都扑在玄武剑上,所以当小猴子拿起玄武剑时,他的眼睛便开始跟着转动,等小猴子带剑钻出蛇窟时,王重阳便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钻了出去,一直远远地跟在小猴子身后,只是他的眼里只有玄武剑,而没有小猴子,而小猴子一心要把玄武剑毁掉,也没有注意到王重阳正在远处盯着他看。 王重阳一旦离开了蛇窟,在外面受到清风吹拂,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觉到阳光的温暖,渐渐地从迷糊状态中苏醒。等他慢慢恢复了意识,看到小猴子趴在岩石上面,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便开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一句让小猴子一吓,手一松,把玄武剑丢进了石缝里。 等到王重阳明白了小猴子刚才做的事情时,感觉当真犹如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他急忙跑过去,趴在石缝上面往里面瞧,一时之间哪里还能看得到,他的心似乎掉到了深渊之中,再也无法浮起来,胸口好像堵到了什么,刚刚变得流畅的呼吸又艰难起来。 等他怎么都看不到玄武剑,心里彻底绝望,站起身回头找小猴子时,他的脸色已经因为憋闷而通红,说话也变得极其费力。 小猴子不知道王重阳是因为丢掉了玄武剑而恐惧变色,还以为他刚刚苏醒过来,不免得意地给王重阳将事情的经过,然后走到石缝跟前,指着丢剑的地方给王重阳看,道:“那个让你生病的恶剑就是从这里扔下去的,这下你可以没事了。” 没想到王重阳却恶狠狠地道:“还我的宝剑。” 小猴子道:“那宝剑差点要了你的命,还要他干什么?” 王重阳这时慢慢恢复理智,知道小猴子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是为了就自己,自己不该对他这么凶,但是还是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难受,道:“不是宝剑差点要了我的命,是你要了我的命。” 小猴子道:“我?怎么会是我?我是在救你呀。” 王重阳摇摇头,知道跟小猴子说不清楚,便没有再说什么。他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两下,头脑开始变得清醒。现在他必须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尽快将玄武剑从石缝里弄出来。 他转回身重新看着那道大石缝,石缝很窄,刚刚能够容得下一个拳头,连脑袋都伸不进去,要想进去找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剑掉下去的地方,但是从那里看下去,连剑的影子都看不到。 王重阳趴下去又看了一会儿,仍然是一无所获,知道玄武剑一定是落到了很深的地方。他想如果是在这里能够看得到,那么还可以用藤条做一个活套,想办法将玄武剑套住,就可以将它拉上来,但是现在看都看不到,这个办法根本不能行通。 他转着头向左右两边看了看,只见这道石缝很长,但是别的地方并不宽阔,相比较而言,还真是数这里最宽。更远的地方被荒草遮住看不到,王重阳心里一动,跳起了身来跑过去,一直顺着石缝走到最里面的蛇窟岩石根部,石缝继续向里延伸,但是蛇窟上面的岩石则没有裂开。这里已经走到了头,没有可以进入的地方。 王重阳转身往回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又开始顺着石缝向另一个方向查看,他慢慢朝着悬崖方向走,越走心越沉,这边的石缝不但没有变宽,反而越来越窄,直到悬崖边,石缝真的变成了一道细缝,连手掌都难于伸进去。 王重阳彻底绝望了,整条石缝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容得下自己的一只拳头,除非变成一条蛇或者一只老鼠,不然根本不能进去。可惜自己既不是一条蛇,也不是一只老鼠。 他又想,胡雪燕姐姐学会看变形术,能够变化成北邙山鬼卒,还变成了师父东方珂,如果自己学到了胡雪燕的这种本领,说不定就能变成一条蛇或者一只老虎,那样就能爬进去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即便是变成了蛇和老鼠,找到了自己的玄武剑,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小小的蛇和老鼠能够将那么大的一把玄武剑给叼出来吗? 小猴子在王重阳的身后跟着,一个劲地催促王重阳该吃饭了,但是王重阳这时候那里有心思去吃饭,所以一直站着没有动。小猴子催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便想了个办法,自己爬到蛇窟顶上,将水果包裹和两个小酒葫芦提了下来,到了王重阳旁边的一个石头上,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红苹果,褐栗子等东西全都拿出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故意将嘴唇弄得啧啧有声,希望用这种方式引起王重阳的食欲,但是他都快吃饱了,王重阳那里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猴子甚是生气,将手里吃剩下的半个苹果朝着石缝狠狠摔过去,啪的一声,正打进石缝里面,王重阳看了一惊,心里忽然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前两天刚刚学过五遁之术,能够毫无阻碍地在山石之中穿行,只要施展这种本领,不管这条石缝有多深,自己都能毫不费力地穿行到那里,当然就能够不把玄武剑拿出来。 想到这里,王重阳又惊又喜,忍不住大叫一声:“我有办法啦。”一下子跳起来有两张多高,把小猴子给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着王重阳,不知道他到底是恢复正常了,还是病情加重了。 王重阳非常高兴,看到小猴子的吃惊的模样,便告诉他道:“我有办法进去拿宝剑了,我有办法了。” 小猴子道:“什么办法?” 王重阳看到小猴子手里拿着水果和酒葫芦,忽然感觉的肚里饿了,这样一想不打要紧,肚子里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伸手从小猴子手里接过水果包裹和酒葫芦,道:“你什么时候拿来的,怎么不早早叫我一声,看我的肚子都饿扁了。” 小猴子道:“我早就来了,叫了多少声,你就是不回应,推你打你都不能把你弄醒,后来我看出来,都是那把宝剑给弄的,所以便把它拿出来,扔到了石缝里面,果然你就好了。但是你还是有点……有点不清醒,所以我只好拿来了水果和酒,看看能不能把你引出来,果然不错,这一招一用就灵。” 王重阳听了小猴子的话,想了想事情的经过,感觉小猴子确实蛮聪明的,这些招式对自己却是很实用,如果不是小猴子跟着自己,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样?现在可能还在走火入魔状态,说不定情况还会更加严重。于是便道:“谢谢你。” 小猴子听了甚是高兴,用爪子指着王重阳手里的酒葫芦,道:“你不敬我一杯?光说谢谢?” 王重阳见这小猴子竟然要得寸进尺,便举起手里的葫芦对着小猴子手里的小葫芦一碰,对他道:“来,敬你一杯。” 一人一猴仰起脖子各灌了一大口酒。小猴子见王重阳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感到非常高兴,便道:“你刚才说已经有办法那道那把剑了,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王重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我……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小猴子则不管这些,仍是一个劲地催促王重阳,王重阳不得已,只得把嘴里的东西赶紧咽下,道:“我学会了一种五遁之术,可以在石头里面自由行走,这样石头便挡不住我了。” 小猴子没有听明白王重阳的话,瞪大眼睛看着他,等着他进行进一步的解释,王重阳看了,一边吃这栗子,一边把刚才的话解释了一遍,小猴子这回听明白了,却更加震惊,张大嘴巴看着王重阳,好久不能合拢,后来才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可能?” 王重阳只是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也不再回答他,后来被他催急了,才道:“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小猴子忽然抓住王重阳的胳膊,吱吱叫着道:“我也要进去,我也要到石头里去。” 王重阳笑道:“你不怕到了石头里面出不来?” 小猴子听了一哆嗦,抓着王重阳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但是他还是道:“我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 第三零三章 游石有余 王重阳想起自己在玄妙宫中使用石遁术时,石壁上便会出现一个石洞,而且在石头里面的时候,自己身体周围一直都保留这两间房子大小的空间,应该可以带着小猴子一起去的,而且,这里不像玄妙宫,又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便对着小猴子点点头。 酒足饭饱之后,王重阳也觉得很是兴奋,他让小猴子将东西拿好,然后领着他一起来到了石缝边,左手掐诀,嘴里念咒,右手手指向着脚下的岩石一指,叫一声:“疾。”只见岩石上面冒了一股轻烟,轻烟过处,岩石上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石洞口。 小猴子看到岩石上凭空出现一个洞口,十分的惊讶,他到石洞边探身向里面看看,见这个石洞下去只有一丈左右便到了底,再往下便是同样的岩石,他回头看看王重阳,道:“这个能行?” 王重阳道:“试试看吧。”说着话迈步走了进去,小猴子赶紧在后面跟了进去,进去以后他觉得很是奇怪,刚才看着那个洞口是这从上面向下陷去,就像是一个陷阱,但是一旦迈步走了进去,却发现石洞并不是直接向下的,而是跟走进了一个正常的屋子一样。 小猴子回头刚要问王重阳这时怎么回事,忽然发现身后的出口没有了,变成了一面密封的岩石,在向四周看时,却见四面都是深褐色的岩石,将他和王重阳封了个严严实实。 小猴子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伸手去推后面的那面石壁,出手冰凉坚硬,根本推不动它一点,再试着去推其他的三面石壁,情况都一样。他停下手来,扭头看着王重阳,道:“怎么回事?” 王重阳道:“你说过非要来的,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 小猴子咽了两口唾沫,干巴巴道:“不不,我要一起去。” 王重阳道:“你是说真的?” 小猴子点点头道:“是。” 王重阳道:“那好,我们开始势头中的旅行吧。” 小猴子见王重阳迈步向着对面的石壁走过去,心想这下还不撞个鼻青脸肿?但是只见王重阳走到了石壁跟前,明明已经碰到了石壁,但是那块石壁却突然不见了,前面又出现一片空地,王重阳回头冲着小猴一招手,小猴子急忙跟了过去。 小猴子跟在王重阳的身后慢慢向前走,只见他们的前面一直是空的,走到那里都一样,他觉得非常奇怪,但是现在已经不再害怕,只觉得惊喜,还走到王重阳的前面,向着对面的石壁上迈步走去,果然,那面石壁突然向后面移动了四五尺远,而且永远是这么远,无论自己走快走慢,它总是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小猴子向前走了大约有三十多步,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裂口,他走到裂口处一看,只见上下左右都是裂缝,歪着头想了想,回头看着王重阳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到了石缝那里?” 王重阳点点头,道:“不错,这里正是在石缝的下面,赶紧给我找到你丢下去的那把宝剑吧。” 小猴子磨磨唧唧道:“你原来的疯病都是那把剑弄成的,为什么还有找它?”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侧着脑袋在石缝里四下乱看,一边看一边道:“没有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王重阳不相信小猴子的话,走过去照样侧着脑袋四下里看了一阵,果然除了两边的石壁,什么都没有,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向下面再走一段。” 一人一猴继续向下走,小猴子还是抢在前面,大约走了有五六十步,估计下降了有十来丈,他们又来到了石头裂缝初,四下观瞧,仍然没有看到玄武剑的影子,于是继续向下走,如此这般走了有七八次,下降了至少有七八十丈,一直都没有看到玄武剑。 王重阳看到下面的石缝越来越窄,几乎快容不下玄武剑的剑柄和护手了,忍不住问了小猴子好几遍,小猴指天发誓,他们在进石头之前所站的那个地方就是他丢剑的地方,绝对没有错,至于进入石头里面之后王重阳有没有走错方向,自己就不知道了。 王重阳向下面看看,照目前石缝的趋向看来,似乎只有十几丈高下面就变成了真正的细缝,应该连一只手指都容不下你,更不用说是玄武剑了。难道玄武剑自己飞走了?它重新化成白蛇和玄龟两个怪物飞走了,所以自己看不到它的影子。 他们继续下降,王重阳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形,就在这时,他们下降的速度忽然减缓,很快停止下来,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以为自己的咒语持续时间到了,所以需要再次念动咒语,于是便又念了一次,但是他们仍然不能前进一步,前面出现了异常强大的阻力。 王重阳到石缝的地方侧头向下看,只见下面的石缝已经只剩下很窄的一道缝隙,看起来堪勘能够容得下玄武剑通过。如果玄武剑真的从上面掉下来,那么他一定是掉在这下面不远处,这里很暗,王重阳睁大眼晴向下看,只见下面既不明亮,也不黑暗,而是一种模糊状态,似乎被一层浓重的迷雾所笼罩。再向上面看其他地方的时候,都是很清晰的形象,并没有一点雾气。 王重阳连试了好几次,但是均无功而返。他呆立在哪里,想了一会儿,排除了其他的可能,下面一定有什么法术保护着,自己的法术才能被阻止。那么,下面一定有什么人,或者什么怪物。 一想到这里,王重阳立刻紧张起来,他开始变得十分的恐慌,因为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告人或者什么怪物,那么玄武剑一定是落到了他的手里,要想再要回来,只怕就非常困难了。 小猴子在后面吱吱叫着催促王重阳继续向前走,王重阳想了想,知道这里现在非常的危险,小猴子在这里不合适,所以便道:“这里已经找不到了,我们先回去。” 王重阳带着小猴子重新回到了上面的石台,对小猴子道:“我又有些饿了,麻烦你再跑一趟,去给我再摘一些果子来。” 小猴子看着王重阳,心里似乎有些疑惑,但是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走开,从崖壁上跳了下去。 王重阳立刻施展石遁术,重新进入岩石中,这一次他毫不停留,直接行进到了最低处他刚才收到阻碍的地方,在那里又受到了阻碍,顺着石缝向横里行进,他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十几丈,下面的那种阻力忽然消失了,但是到了这里,石缝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坚实冰冷的岩石。王重阳掉转头往回走,一直走到悬崖的外面,那种法术的阻碍都存在,他无法下降一点点。 王重阳相信玄武剑就在下面,一定是被某个修真之士,或者是某个怪物给得到了。现在他必须要想法进入下面的空间。 王重阳施展遁术,绕着那个地方转了好多的圈子,并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进入的入口,最后他又来到了悬崖的外面,下面有一个凸出的小石台,看上去倒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个石台。 王重阳纵身跳上那个石台,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是个人工石台,上面尚存有人们活动时的痕迹。王重阳转身面对着石台上面的石壁,没错这里应该是有一个石洞的,刚才自己转了好多的圈子,已经感觉出了法术封锁的地方是一个圆形区域,应当是洞穴。 他伸手在石壁上面拍打了两下,并没有听到里面有空洞的回音,跟别的地方的岩石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王重阳仍然相信这里一定有个洞穴,只不过这个洞穴是完全被法术封闭的,要想找回自己的玄武剑,就必须进入这个石洞,但是要进入这个石洞,就必须解除这个法术,但是王重阳对于这个法术一点都不懂。 王重阳面对着这面石壁,开始回想自己过去曾经接触过的法术,只有一个让阴阳微尘阵暂时停止运行的咒语,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他试着念动了那个咒语,但是石壁上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在那个石台上待了好长时间,仍然一筹莫展,这时,悬崖顶上传来了小猴子的喊声,他已经带着水果回来了。王重阳知道不能在待下去,因为小猴子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举起胳膊去抓头上的一根藤条,忽然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硬东西咯了一下,心里一动。 他伸手把那东西从怀里拿出来,正是那把徐夫人短剑。 这把短剑锋利无比,曾经带着剑鞘削断了许多飞剑,着实厉害无比,埋葬荆轲和鬼雄聂政尸骨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把短剑很轻松地在石壁上划出了一大块石头。或许他应该能够穿透这块石壁,从而将这里面的洞穴挖掘出来。 崖顶上又传来了小猴子的一阵叫声,似乎是正在朝着这边走过来,他手里拿着那把徐夫人短剑,看着石壁,似乎看穿了那层岩石,看到了里面的景象,果真是个幽深曲折的洞穴。他甚至都感受到了洞穴里面阴森森的气息。 王重阳伸出右手,抓住剑柄,慢慢地将剑身抽出来,一道寒光闪过,照在对面的石壁上。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什么声响,好像虎豹在什么地方发出了一阵吼啸。但是这声音十分低沉,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若有若无,模糊不清。 ------------ 第三零四章 梵文咒语 王重阳急忙转头向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太阳已经偏西,明亮的阳光斜着照过来,正好照在了他的手中短剑上面。短剑已经抽出了三分之一,阳光被剑身反射到了对面的石壁上面。除此之外,静悄悄的,上面动静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刚才一定是听错了,说不定是山谷里的风吹到了什么树梢上面,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大白天还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于是便放下了这件事,转回身再面对着那面石壁。 他接着再次慢慢向外抽那把徐夫人短剑,这时忽然又听到一阵声音,这次声音近了许多,同时也清晰了许多。这次他不再会听错,这分明就是一声虎豹的吼啸。王重阳从小生活在玄武谷中,对于这里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很熟悉,这阵啸声确实从来没有听到过。 难道这里近一段时间来了新的虎豹,而自己一直在忙着玄妙宫的事情,并不知道?他听出了这阵啸声中蕴含着某种焦躁和愤怒,似乎那只虎豹被什么激怒了,王重阳一听就能听出来,那东西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王重阳有心去看看这东西在干什么,是不是从外面来的那些江湖中人在猎杀它们,但是他并没有从这两声吼啸中听出它的确切位置。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再有声音传来。王重阳想这些天只怕谷里的飞禽走兽有不少都遭了秧,自己虽然有这个心,但是却没有这个能力,保护不了它们。 头顶上传来了小猴子的叫声:“嘿,我说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怎么样?找到了你的宝贝宝剑了?” 王重阳喊道:“还没有。你现在上面等一会儿,我马上就上去。”等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不要偷喝我的酒啊。” 小猴子听了,笑嘻嘻地缩回了脑袋。王重阳将徐夫人短剑全都拔出来,立刻便听到了一阵怒吼之声,他只觉得自己站立的那块石头都开始颤动起来,吼声似乎就在他的面前,但是面前只有一面石壁,跟整个悬崖练成一体的石壁,那里有什么虎豹之类的凶猛野兽? 但是刚才那一声确确实实就是从对面不远处传过来的,就在那面石壁的后面,王重阳心想,这里面的洞穴中应该藏着一只猛虎或者猎豹什么的凶兽,说不定就是被那种禁术囚禁在其中的。王重阳正在胡思乱想,手里的东西又开始颤动起来,这次不是脚下的石台,而是手里的徐夫人短剑,但是剑柄也没有一点颤动。 王重阳觉得甚是奇怪,怎么会只有自己手里的宝剑颤动,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动静?王重阳似乎感觉到对面不远有个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看,它的身体隐藏在岩石的后面,自己看不到它,但是能清楚的感觉出来他就在那里盯着自己看。 他手里的短剑在不停地颤动,一会儿比一会儿强烈,最后竟然有些难于把握。他知道对面的石壁里一定有什么对自己手里的短剑有感应,刚才就是那东西发出的吼叫声。 他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在岩石的对面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是又不能就这样离开,他的玄武剑还在里面,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它找到,拿出来。他瞪大眼睛盯着脸前的石壁仔细观察,希望能够发挥想象力,想象出石壁后面的东西到底什么模样,自己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想象出来,自己反而被那个看不到想不出的东西看得越来越心惊,手里的徐夫人短剑也是不停地颤动着。王重阳心里想,与其这样呆看着,不如挖开石壁到里面看看,如果真的有什么怪物,正好可以将它除掉。 想到这里,他用力握紧手里的短剑,对着石壁猛劈过去。 铮的一声大响,短剑刺到了石壁上面,溅出一片火花,但是比没能刺进石壁中,剑身被石壁顶得弯了过来,王重阳一缩手,那只短剑锵的一声轻响,有恢复了笔直。王重阳只觉得眼前飘过一些细小的尘雾,似乎是被短剑剑尖从石壁上划下的一些石粉。 他抬头看刚才短剑剑尖刺中的地方,深褐色的岩石上面连个白点都没有,而那些石粉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一阵吼啸之声响起来,的的确确,就在他面前的石壁里面。王重阳不管不顾,挥动手臂用短剑对着石壁噼噼啪啪一阵乱刺,眼前一阵石灰飞扬,迷了他的眼睛,呛进他的鼻子里,王重阳忍不住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烟雾飞扬中,石壁里面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吼啸之声。等到那些粉雾被山风吹散,只见石壁上面显出一些凹陷的道道,断断续续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些字的残缺不全的笔画。王重阳感觉那些地方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字形,于是便举起手中的短剑,用剑尖顺着笔画划着,有些地方一碰便会簌簌飞落许多石粉,而别的地方则全都像钢铁一样的坚硬,剑尖画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一点粉末都没有掉下。 王重阳加快速度一阵乱画,等到石灰粉末北风吹干净,就见到石壁上从上到下,果然有一列字母,既不是楷书,也不是篆书,更不是弯弯曲曲的蝌蚪文,而是一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符号,不过确实是文字,而不是绘画。 原来面石壁上的符号确实是文字,只是不是王重阳认识的那种文字,而是梵文字母写成的一句咒语,正是当初封存这个石洞的佛门大德留在石壁上面,镇压是洞里面的怪兽用的。由于年深月久,文字凹陷下去的笔画已经被积尘填满,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变得跟岩石一样坚硬,颜色也完全一样,看不出一点点的文字痕迹了。 王重阳刚才想用手里的徐夫人短剑去刺穿石壁,结果一阵猛刺之下,没有将石壁刺穿,反而将那些积尘变成的岩石给震落了,因为被法术封禁的岩石,即便是徐夫人短剑也不能损坏分毫,而那些笔画上的岩石则是后来附着上去的,并不在法术的封禁范围,所以在短剑不断的敲击撞打之下,便纷纷裂开坠落,露出了梵文咒语的本来面目。 王重阳在第一次进入玄妙宫,到了坐忘庵里,妙空大师教了他一套梵文口诀,用来暂停阴阳微尘阵,但是王重阳只知道那梵文咒语怎么念,并没有见过咒语的文字,所以看到这些梵文字母,虽然能够看出来是文字,甚至心中多少还有一些神秘的感应,但是却看不出一点意思来。 王重阳看着那些梵文字母,不知怎么,心里竟生出了反应,忍不住伸出左手的食指,放到梵文字母的最上方,然后顺着那些笔画慢慢地向下滑动,随着手指的滑动,手指尖产生了一种凉丝丝的感觉,非常舒服,那感觉就像是六月天喝了雪水差不多。这种感觉慢慢传到了他的全身,使得他竟然有一种临风飘举的神仙般的快乐幻觉。 王重阳慢慢用手指将石壁上的梵文咒语画完,他的手指刚刚离开石壁,忽见那些梵文字母上面飞起了一些金星,离开了石壁,飞到空中,在空中翻卷着就像夜里的星星一样闪烁明灭,先是在他的头顶来回转动了一会儿,然后倏地一下飞向西方,转眼不见了踪影。 王重阳没想到会是这样,也不知道刚才他拿一下不经意的手指划动,已经将在无意中把佛门前辈留下的那道镇压符咒给揭了下来,石壁这里的封禁法术被破掉了,还在那里站着,歪头看着西方迷离的天空,怔怔发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些喀喀的碎裂之声,急忙回头看时,只见石壁上并没有什么裂缝,但是那些古里古怪的梵文字母开始裂开了一些细细的裂缝,那些细缝变得越来越大,接下来开始一块一块地掉落,石块掉在石台上,他的脚边,立刻变成了粉末,迸溅开来,飞得到处都是,被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片岩石原本比别的地方稍微突出一点,就像是多出了一个不厚的石牌,等到这些碎裂的石块掉光,那里就变得跟其他地方一样的平整了,王重阳觉得甚是奇怪,刚要伸手去摸,忽然石壁上喀的一声大响,整整裂开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石缝,接着岩石里面传出来一阵砰砰之声,这个石缝又开始向四周分出许多的裂痕,就像是村里人们请来算卦先生用火烤的乌龟壳那样,慢慢地便裂开了许多的细缝。 喀喀之声不绝于耳,那些细缝在不断地增多,扩大,王重阳似乎听到里面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王重阳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他右手紧握短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壁上的那些裂缝。 悬崖顶上又传来了小猴子的叫声,王重阳抬头冲着上面喊道:“就来。”话音未落,身前砰一声大响。他还没有来得及低头,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风直冲过来,似乎要将他从石台上垂下去。王重阳知道不妙双脚一垫,人已经蹿起来,飞起来有两丈多高,但是紧接着又是嗤的一声急响,有东西从下面照着他的双腿打了过来,他身体往旁边一偏,伸手抓住了一根藤条,双腿向上一撩,向旁边荡去。 嗤,啪,一块大石头带着一股劲风从的身下飞了过去,将他手里的那根藤条给打断了。 ------------ 第三零五章 骑龙高飞 王重阳低头一看,只见西面大小的石头四下乱飞,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还不被那些石头给打得遍体鳞伤?只听得下面传来一整噼噼砰砰的石头撞击声,声势相当骇人,良久方息。 王重阳手抓着藤条在空中来回的游荡,低头看着下面石头飞溅的情形,过了一会儿,下面终于恢复了平静。上面传来了小猴惊恐的叫声,王重阳抬头向上面看去,只见小猴从崖顶弹出多半个身子,正在朝着他这里看,喊道:“喂,你没有事吧?” 王重阳笑道:“你看看我这样子像是有事吗?” 小猴子看了一会儿,道:“好了,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王重阳道:“你待着不要动,我马上就上去。” 他看见下面石台那个地方,石壁上面开了一个洞,看上去是个圆形的洞门,没想到这么一下崩裂开来,却崩出这样一个圆圆的洞口来。石洞在向外冒着一股股的白气,袅袅升起,很快消失,王重阳荡出去又飞回来,一松手,一个跟头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的身体快要落到石台上时,忽然呼的一声,从石洞里面窜出一个黑东西,他急忙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两腿一分叉,噗,正好骑在那个黑东西上面,被那东西带着飞到了空中。 王重阳不知道自己胯下是个什么东西,那东西窜得很快,转眼已经飞到了玄武谷的上方,王重阳怕从上面掉下来,见前面有两根竖起来的犄角一样的东西,赶紧向前爬了两下,伸手抓住,只觉得那东西很硬,很粗糙,抓在手里很是舒服,但是他的胯下却是很硬很咯,坐着很不舒服,但是现在他已经被那东西高高带到了天上,想下来都没有把法,所以只好紧紧抓住那两只犄角,被那东西带着满天乱飞。 他回头向后看去,只见自己胯下的东西细长乌黑,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长龙。他回转头再看前面,犄角下面是一颗长头,两只向外突出的大圆眼睛,闪烁着蓝灰色的光亮,下面是一张长脸,最下面是阔大的鼻子,鼻子下面是两条长长的触须,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玩转摇摆。 原来这真的是一条乌龙。 王重阳忽然感到有些害怕起来,就在这时他胯下的那条乌龙似乎刚刚感觉到自己背上有人骑着,开始不停往回扭头,想要看到骑在自己背上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是王重阳正好骑在他的脖子上,距离脑袋太近,反而看不到王重阳的脸,只看到他的两条腿。 乌龙看不到王重阳,便开始暴怒起来,想要将王重阳从脖子上摔下来,但是王重阳的两手抓着它的两只犄角,两条腿非常有力,紧紧夹住乌龙的脖子,无论乌龙如何扭曲翻转,不停地摔着脑袋,但就是不能将他摔下来。 乌龙忽然仰头一声长啸,声如金玉,远远地传扬开去,径直向着天空窜上去,王重阳只觉得对面的风强烈地吹着自己的面门,呼吸都难于为继,耳中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过了一会儿,乌龙仍然没有改变姿势,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地面,但是还没有停止,王重阳心里吃惊,难道它是要将自己带到天庭中去? 王重阳扭头向下看去,只见下面的大山都变成了馒头一样大小,玄武谷更是只剩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细缝,上山谷中的石头树木更是分辨不出来。这时身上忽然一冷,眼前一片白雾,所有的东西全都消失了,王重阳急忙扭回头来,只见前面左右都是白茫茫的。 原来乌龙带着他飞进了一朵大云彩里面了。 等到乌龙从云彩里飞出来,王重阳的全身都被雨雾打湿了,天风一吹,冷得他浑身直打哆嗦。王重阳心里畏惧,这样下去,就算乌龙摆脱不了自己,摔不死也会被冻死。 王重阳张嘴喝道:“畜生……下去。”但是风立刻灌满了嘴,那声音自己听得都十分微弱,无奈之下,王重阳只得力运双臂,同时一较劲,硬生生将乌龙的大脑袋扭得转了过来。 龙头一转,果然龙身跟着转了过来,不再向上飞了,转而向横里飞去,王重阳见这一扭奏效,便开始继续使劲扭转,这时龙头也开始了挣扎,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较着劲,一会儿王重阳占上风,一会儿乌龙扭转了局面,一会儿相持不下,于是乌龙在天空中翻转扭曲,上窜下跳,左摇右摆,好一阵不能停下。 过了一会儿王重阳已经感觉双臂开始酸麻,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只怕坚持不了多久,那时不是被乌龙甩下脊背,就是被乌龙带走,甚至冻死在高空里。他不知道乌龙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但是现在又不能张口说话,所幸一阵拼斗之后,他已经累得热汗淋漓,身上似乎被一层蒸腾的热气包围着,冷风吹不透,所以不再感到寒冷了。 不过此时乌龙的力气似乎也不如开始的时候那么强劲了,扭转的幅度已经没有了先前那样大,王重阳心里想,这时大家都疲惫不堪,只要谁能咬牙坚持,谁就能够占上风。于是振作精神,鼓起余勇,大喝一声,将双手用力向下一按,一直高昂的龙头被硬生生按了下去。 乌龙也是一阵长啸,用力向上抬头,但是王重阳用尽平生之力,死死按着,一点都不放松,尽管怒啸不断,哪里能够抬起一点来?不得已只得向着下面的大地飞去。 接连穿过了两三层云雾,下面的大地一览无遗,只见群山逶迤,起伏连绵,就像是湖泊中荡起的细细的波浪,因为乌龙还在不停地挣扎,身体一直转动,所以下面的景象也在随着不停地旋转,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地下的景象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慢慢的,王重阳已经看清了下面正是玄武谷,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来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不过这样最好,不然,王重阳从来没有离开过玄武谷,到过别的地方,一旦到了别处,还得想办法回来。 只见下面玄武谷的山石谷坑旋转着朝自己迎面撞来,这一下要是撞上了,还不撞个稀烂?王重阳以为这条乌龙一定是发了疯,要不然就是折腾了这一阵已经昏了头,他急忙用力把龙犄角往上拉,但是用尽力气也没能抬起一点点。原来他现在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王重阳将自己熟悉的山石,铺天盖地迎面撞来,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忍不住张嘴大喊起来。 就在王重阳发出惊魂长呼的同时,乌龙唰地窜进了玄武谷中,顺着玄武谷朝前飞驰,虽然已经改竖为横,但是速度丝毫未减,因为玄武谷中地方狭窄,不时拐弯,反而让他觉得速度更快,不时有大石壁一面砸来,随即又呼啸而去,感觉起来更加惊心动魄。 王重阳在飞行中,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象,所以虽然在玄武谷中飞行,仍然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有时候似乎听到了一两声叱咤,还看到有白光在前面闪烁,似乎有人用飞剑拦截乌龙,但是那些白光并不能将乌龙拦住,只觉得乌龙的身体微微一颤,也不知道它是在躲避,还是在用爪子抓抛,那些白光都是一闪而灭,甚至未能让乌龙的速度稍稍下降一点。 王重阳被乌龙带着在玄武谷中疯一样的狂飞,好一会儿,速度才开始放缓下来,王重阳终于可以分辨出迎面而来的东西,看出来,乌龙似乎正在往那边的蛇窟飞行。 再过一会儿,王重阳已经看到了那边悬崖顶上,高高的蛇窟,没错,乌龙是要回窝去。这正合王重阳的心意,反正自己也要到那个洞窟里面去寻找失去的玄武剑。 眨眼间,乌龙已经飞到了那个刚刚崩开的洞穴外面,它显示扭动身体飞向洞穴对面的崖壁,然后一个掉头,转回身,冲着黑乎乎的洞口飞了过去。 王重阳看那洞穴里面阴沉黑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景象,所以不敢贸然随着乌龙进去,眼看乌龙的头向下一低,就要钻进洞穴中,他急忙松开两手,抬起脚放在乌龙脊背上用力一蹬,身体离开龙背,向上飞了起来,但是由于乌龙飞行速度很快,王重阳的身体被那种惯性带着,依然以很快的速度朝着对面的石壁上撞过去。 王重阳看到石壁上有好几根藤条,他腰身一扭,将身体由直冲变成了侧向,双腿一曲,伸出左手抄到了那根藤条,右掌朝着岩石上面一按,两脚一蹬,已经将直撞变成了横冲,抓着那根藤条从下面直接荡到了洞中,然后转了一个大圈子,又飞了回来。 王重阳手里抓或者藤条转了两个大圈子,重新飞向下面的石洞,第一次飞回来的到时候,还看到乌龙的少半个身子,勾曲的脚爪,细长的尾巴,还有尾巴上的长长的鬣鬃,第二次飞回来的时候,只见洞口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了乌龙的踪影,知道它已经飞进了洞窟。 王重阳一松手,从上面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个小小的石台上,但是他的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原来他还不知道,刚才在乌龙背上的这一段挣扎飞行,已经耗费了他身体里几乎所有的力气,所以他跳下来时,腿上的支撑力量不够,差点就摔倒。 ------------ 第三零六章 龙吟剑鸣 王重阳好不容易才站稳身体,抬头向洞穴里面看去,只见里面黑乎乎的,看不了多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里面极深的黑暗处似乎有亮光一闪而灭。王重阳知道一定是那条乌龙,他很像跟着进去,但是现在自己全身虚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即便是进去,只怕也得不到自己的玄武剑,说不定还会被那条恶龙给吞噬掉。 但是他现在又不能离开这里,如果被别人跟踪而至,打败了这条恶龙,或者正好这条恶龙不在洞里,说不定自己的玄武剑就会被别人得到,所以现在最好不要离开这里,等到力气恢复了,再到里面去找那条乌龙理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找回自己的宝剑。 他知道自己休息恢复的时候,乌龙同样也在休息恢复,那结果便是大家都恢复力气,从同一起跑线换到另一个相同的起跑线,不过目前看来,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于是便在洞口的石台上盘膝坐下,开始修炼内功。 现在他只会两种内功,最熟悉的一种是少阳神功,这是经过无行天尊亲自教授和点拨的,另一种是茅山上清宫的《上清玄诀》,不过那是他凭着自己的直觉胡乱参悟的,更多的来自于对蝌蚪文字形象的感悟,只会那枚一点点,所以他还是选择了修炼少阳神功。 一趟功夫做下来,王重阳感觉精神大振,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十之七八,为了保险起见,重新做了一遍,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抬头看时,只见夕阳衔山,已经是黄昏时刻。回想自己这一天的经历,先是稀里糊涂走火入魔,后来是丢失了玄武剑,再后来被误打误撞骑到乌龙背上,被它带着满天飞舞,不但没能练出一招一式,反而将修炼的家伙也给弄丢了,但真实晦气之至。到现在不但不能练剑,而且还被钉死在这里,不能离开。 头顶上不时有晚归的鸟群飞过,发出阵阵鸣噪之声,还会有粪便凌空而下,无声无息的,躲都不能躲,刚才便有好几滴掉在他的手上,脖子上,虽然不臭,但是心里甚是腻歪。 这个洞在东边的崖壁上,此时夕阳的光正好照进洞里,在外面可以看进去四五丈远,只见里面阴森森的,不时有灰白色的雾气飘出来,虽然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浓重,但是那些淡淡的雾气漂流到他身边时,仍然能够感到丝丝的寒意。 王重阳心想,何不趁着这时阳光照进去的机会进去搜寻一番,遇到了那条乌龙先跟它讲道理,他要是发横,再跟它动手,想起适才跟乌龙在天上争斗的情形,自己即便不能战胜它,要做到自保应该还不是不能的。知道这时太阳运行得很快,不一会儿就会落山,要动手就得快点,当即不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甫一入洞,身上立刻感觉像是覆上了一层严霜,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战,不过这也使得他精力更加集中,完全抛弃了那些不相干的东西的影响。他落脚很轻,但还是在洞里面激起了回响,声音远远地从前面传来,显示出洞穴很深。 走进去五六丈远的地方还有阳光,到了十来丈远的地方,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在石壁上的反照出来,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不过仍然可以分辨清楚周围的情形,再往里面走三四丈远,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王重阳回头看看,后面洞口也看不到了,他鼓起勇气,手摸着石壁上,继续向前走。石壁上湿漉漉的,不时能够听到水滴掉在地上的嗒嗒声,石壁触手冰冷,寒气顺着手指直传到手心,又从手心向上移动,很快连手腕处都变得刺骨疼痛。 王重阳停下脚步,默默运起少阳神功,将那些寒气慢慢逼出体外,然后再运着功继续前行,果然情形变好了许多,手指尖虽然还能感到寒凉,但是寒气不再上行,手掌心里一直都是暖融融的。 又向里面走了有二三十丈深,只觉得寒气越来越重,头发和眼睫毛上似乎都在向下滴落水珠,从洞口到这里,应该已经有四十丈深的距离了,回想小猴子在上面丢下玄武剑的地方,距离悬崖边上最多也就是五十丈左右,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玄武剑掉下的地方。 王重阳瞪大眼睛向里面看去,但是前面黑漆漆的,上面都看不到,他觉得奇怪,玄武剑的剑身和护手都是白色的,在黑暗处能够自己出光亮,先在距离它应该在的地方不到十丈远,怎么一点光亮都看不到,除非玄武剑不在那里,不然不可能看不到一点光亮。 王重阳心里变得沉重起来,难道玄武剑不是掉在了这里?又或者刚才自己跟乌龙飞到天上去的时候,有人趁这个机会进去,将玄武剑给盗走了不成?但是事已如此,又无可奈何,他只得打起精神,继续向前走。 又走了四五丈远,王重阳忽然感到胸口微微一动,用手一摸,硬邦邦的,正是那柄徐夫人短剑。 适才在石台上,王重阳用这把短剑攻击石壁,无意中将封禁石洞的梵文咒语消除,堵在石洞口的岩石被洞中乌龙给打破,王重阳提前跳起来,恰好躲过了迸飞出来的石块,他在口中已经收起了徐夫人短剑,伸手抓住了藤条,在空中游荡,后来想要跳回石台去新开出来的石洞,又误打误撞,正好骑在从洞中冲出来的乌龙背上。 接下来被乌龙带到了天空,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双方一直都在斗力斗勇,没有一会儿松懈,所以不要说他没有想起用这把短剑,即便是想起来,也没有余力和机会去胸中拿出来。 这时感到胸口的短剑微微震动,心中不免感到惊讶,回想刚才在洞口石台上站着,那时候封闭洞口的岩石还没有破裂打开,他握在手里的短剑就曾经不停地颤动,现在想来,那一定是受到了洞穴里面的什么东西的感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在前面不远处,一定有什么东西,而且他心里想,十有八九就是那条乌龙。 王重阳站着不动,竖起两只耳朵静听,似乎听到了一阵呼吸之声,但是声音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再要用心听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慢慢调整好呼吸,伸手从怀里将那把徐夫人短剑拿出来,有心将剑拔出来,这样就可以利用剑身上发出的光亮,看清前面的情形,转念一想,剑上发出了光亮,自己可以看到前面,前面的乌龙更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而且一定会比自己更先看到,所以便没有拔出。 他左手握着短剑,右手慢慢摸索着朝前走,脚步比先前更加轻柔,尽量不发出较大的声音,而且走几步便停一下,听不到有什么声音时,再继续前行。就这样走走停停,大约走了有一丈多远,左手里的短剑忽然又是一阵颤动,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幅度要大一些。 王重阳心里想,那东西已经不远了。他似乎又听到几下轻微的呼吸,接着又是一阵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胸口里怦怦跳动。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根据刚才听到的那两下轻微的呼吸声,乌龙距离他至少还有五六丈远的距离,现在自己还用不上拔剑。 王重阳继续慢慢朝前面挪移,手中的徐夫人短剑也在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颤动,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颤动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能够听到短剑颤动时发出的嗡嗡声。 王重阳立刻站住脚步,知道现在距离那东西已经非常近,不能再向前走了。他将徐夫人短剑聚在胸前,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深深吸了两口气,对着前面的黑暗沉声道:“在下王重阳,是这玄武谷旁边的蛇村人,因为跟随我的小猴子淘气,不小心把我的随身兵器掉进了崖壁的石缝里,看它掉下来的位置,应当就在这个洞穴里。我不想打扰洞穴主人,只想找回只觉得兵器,如果主人见到了那把剑,就请主人还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主人。如果主人没有见到,希望主人能允许我到前面看看,找到兵器,我立刻就走。找不到,那就是没有掉进洞里,我也不会再来干扰主人。怎么样?” 王重阳本来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但是经历了这些天的历练,竟然也能说出一些很有礼貌的话语,他说完了这些话,连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有些不大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 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下深重的呼吸声,但是呼吸声过后,便重新归于平静,不再有任何声音。对方没有回音,不知道是同音还是拒绝,但是王重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不会退出去的。 他手里的短剑又是一阵剧烈颤动,嗡嗡作响,只震得王重阳的手指微微发麻,这一下反而激起了王重阳的雄心,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觉醒过来,立刻充满了兴奋之情,似乎要跟谁比试一番的样子。 王重阳似乎觉得这样的情绪有些不妥,但是当他想要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时,却发现这股冲动的力量突然间变得犹如山洪暴发一般,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他朗声对着前面道:“主人既然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我要开始找了。”说着话,锵的一声,将短剑拔了出来。一道蓝色的连光闪过,划破了眼前浓重的黑暗。 ------------ 第三零七章 乌龙 王重阳将徐夫人短剑冲剑鞘中拔出来,剑身上的蓝光一闪,划破了一直淹没着他的黑暗,只见前面不远处,忽然亮起了两盏灯光,那两盏灯忽然接连闪了两下,然后便一直亮着。 王重阳慢慢调整者手里的短剑,剑光从洞顶慢慢向下移动,照在了那两盏灯那里。那不是两盏灯,而是两只大眼睛。他看到了两只眼睛前面的长脸,长脸前端的大鼻孔,还有就是两条轻轻摆动的鬣鬃。 在他面前不到两丈远的地方,站着那条乌龙。 王重阳看到那条乌龙,心里竟然有些亲切感,似乎经过刚才那次天空之旅,他们俩已经变成了好朋友。不过他的身体似乎跟他的心理不大一致,他感觉到体内正在积聚能量,两只胳膊里全都是力气,同时心里那股亲切慢慢减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大战将来的兴奋。 乌龙的眼睛一闭,前面就变得暗了下来,自己在走过来的时候,它的双眼一定是闭着的。看来乌龙跟王重阳想的一样,王重阳怕徐夫人短剑会暴露自己,乌龙也怕自己的眼睛会暴露自己。 王重阳将短剑的微光照向乌龙,而乌龙也睁着眼睛盯着王重阳,在那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后面,能够看到不时有微弱的乌光闪动,那一定是乌龙身上的鳞甲在闪动。 王重阳对乌龙道:“你好,看来你就是这个洞穴的主人了,刚才咱们俩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王重阳停下来,等着乌龙回应,但是乌龙的头一动不动,只有鼻端伸出的那两条长长的鬣鬃在微微摆动。他只好接着道:“我想到里面再去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宝剑。” 乌龙的头忽然微微颤动了两下,接着听到里面深处传来啪啪啪的响亮的声音。王重阳听了,那声音似乎像是谁用铁锤在石壁上猛砸似的,心里不免戒备起来,觉得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王重阳道:“那是什么?” 乌龙并不出声回应,只是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王重阳看。 王重阳道:“我这就要到里面去看看,你让一让。” 乌龙仍不回答,在他的后面又传来了啪啪啪的声响,每次那声音响起的时候,乌龙的头都会微微地摆动,而鼻端的长鬣鬃摇摆的幅度就比较大。王重阳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对自己的回应。他想一定是乌龙在用它的尾巴在后面使劲摔打,打在了坚硬的石壁上,才发出了刚才的这些清脆的响声。 他见乌龙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它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直直盯着自己看,又听不明白他后面尾巴打墙是什么意思,一人一龙便僵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王重阳忽然想起了一个办法,他慢慢运起少阳神功,将内力通过手心想短剑上面输入,果然,短剑剑身开始变得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已经可以看清楚乌龙的龙头。 慢慢的,徐夫人短剑上的光亮已经变得刺眼了,王重阳不能用眼直接去看,他只得举起左手,连着手中的剑鞘一起挡在眼睛的下方,遮住了剑身发出的强光,又能看到前方。 果然他看到了乌龙的整个身躯,上面有着一层乌光发亮的麟角,随着乌龙身体的微微摆动,这里那里都闪烁着黑黝黝的光亮,他看到了后面乌龙的尾巴,只是尾巴这时并没有摆动。 王重阳试着又道:“主人,你能不能让一让,让我可以过去,到里面看看,如果里面没有,我马上就走。” 只见乌龙的大脑袋微微一晃,后面又传来了啪啪啪的声响,王重阳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只见王重阳的细长尾巴正在用力地摔打这石壁,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将更多更强的内力输入到短剑之中,剑身登时放出了强烈的光芒。 这下将里面照得甚是明亮,王重阳定睛看时,只见乌龙的后面就是石洞洞底,再往后没有空间了。王重阳终于明白乌龙的意思了,原来它在自己要求到里面查看时,用这种办法告诉自己,这里已经是洞底,再往里什么都没有,没必要再查看了。 王重阳知道这里就是石洞的洞底,心中十分的失望,这样一来,他的玄武剑就变得没有踪影了,他先前使用石遁术,带着小猴子已经找遍了这里石头中的没有块地方,只剩下这个石洞被法术封禁着,现在看来,玄武剑也不在石洞里。 那么,它能够到那里呢? 他无力地收回了手里的短剑,短剑上面的光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弱了许多,就在短剑剑光忽然消失的时候,王重阳似乎在洞底石壁上看到了一点反光,不是很强,一闪而灭。 但是就是这微弱的一闪,王重阳便看出了那光亮正是玄武剑的剑身发出的银光,他心中大喜,大声叫道:“在这里了。” 说着话,他飞身向前面冲去,忽听得一声怒啸,乌龙张嘴朝着王重阳咬了过来,王重阳心里一惊,这里洞穴很窄,乌龙将大头一横,差不多占去了半个洞穴,王重阳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过去,只得闪身躲到一边,乌龙便也停了下来,并不追击。 王重阳以为乌龙并不知道玄武剑在后面,道:“主人,我刚才看到了宝剑的反光,正是我的宝剑。你让我过去看看。” 乌龙这次没有再摔尾巴,但是它慢慢摇着大脑袋,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浓重的白气,身体没有一点挪动的意思。王重阳这一下明白了,原来乌龙并不是不知道他的玄武剑在后面,而是故意不让他过去拿,看来这乌龙早就看到了玄武剑落在那里,它存心想要吞没这把剑。 王重阳不知道这条乌龙被人用法术封禁在是洞里面已经快满六十年了,乌龙一直都是处于沉睡状态,正是由于小猴子在石缝里抛下了那把玄武剑,玄武剑锋利异常,从上面落下来,一直飞落到石缝最底部的这个石洞后面,洞底有一条十分细微的石缝,玄武剑从上面直插下来,正好插到石洞的底部。 玄武剑插下来时,跟坚硬的岩石发生了剧烈的摩擦,发出虎啸龙吟一般的声音,并且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微光,正好将一直将沉睡的乌龙惊醒,乌龙惊醒之后便发现了那只玄武剑,自己感觉似乎在那里见过一般,而且心里产生了一股奇特的感受,随即又涌起一种极其强烈的愿望,想要将玄武剑据为己有。 只是此时法术尚没有解除,岩石坚如钢铁,根本不能攻破,乌龙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奏效,反而把自己的爪子和牙齿弄得差点掉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石洞前面传来的铮的一声脆响,便冲到了前面,等到王重阳伸手顺着梵文符咒的字母笔画写了一遍,那道神符忽然自动飞走,封禁石洞的法术随即接触,乌龙感觉非常灵敏,立刻知道一直禁锢了自己六十多年的法术失去了作用,便从里面向外攻击。 洞口的岩石一旦没有了法术的禁锢,即便是再坚硬,也抵挡不了乌龙尖锐如铁锥的两只前爪。乌龙只攻了两三下,便将封口的岩石给打得裂成了碎片,迸飞了出去。乌龙重见天日,心里非常激动,也没有想起先前外面有人用剑劈刺岩石,而且封禁石洞的梵文佛咒怎么就会突然消失,便直接冲了出来。 在它冲出来的时候,王重阳恰好从空中跳下来,想要到石台上去,一下子落到了乌龙的背上,乌龙突然感到背上有东西落上,想看又看不着,想甩又甩不掉,惊慌失措之下,便昂起头奋力向天上飞去,在天空中翻转扭曲,夭矫飞腾,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将背上的人甩掉,这下更加恐惧,于是便继续向上飞,越飞越高,高处不胜寒,罡风凛冽,它想将背上的人冻死。 它没有料到背上的人禀赋深厚,虽然已经到极高寒的地方,连乌龙自身的鳞甲都已经抵挡不住罡风的吹掠,背上的人仍然没有冻死,甚至还有力气将它的头强摁了下来,乌龙无奈,自己也受不了,只得顺其自然,从上面直飞下来。 回到玄武谷中,乌龙身上还是被冻得僵硬不堪,所以便顺着玄武谷游走飞动,一边活动着自己的筋骨。它在玄武谷飞行的时候,惊动了隐藏在谷里的很多江湖修真之士,大家一眼就看出这个浑身乌光闪亮的长龙不是凡物,再看到它的背上还骑着一个小孩,于是便有人好奇,放出飞剑前去拦截。 没想到那条乌龙*根本不把这些飞剑放在眼里,眼见飞剑从斜刺里飞来,拦在他的眼前,前爪伸出轻轻一拨,便把那些大小飞剑打落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向前飞行。快要重新回到石洞那里时,乌龙已经全身恢复正常了,它又想起了刚才在石洞里惊醒自己的那把宝剑,于是便朝石洞飞去,并且想出了一个摆脱背上人的好办法。 它想在进洞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体跟石洞挤碰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将背上的人搓死。但是在他就要实施这个计划时,背上的人突然跳了起来,离开了它的脊背,而它的身体紧擦着石洞的顶部窜了进去。 到了石洞里,乌龙便忘掉了外面的王重阳,开始想办法去取洞底的那把宝剑。那把玄武剑正在洞底的一条石缝里面,而那条石缝只有手指的粗细,根本无法伸进爪子去拿。乌龙用尽了各种办法,就是不能取到玄武剑,洞底的岩石上似乎还有法术禁锢着,并没有完全消除,所以它的利爪和牙齿仍然派不上用场。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乌龙知道那人已经进来了。 ------------ 第三零八章 神虎对乌龙 乌龙听到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立刻警觉起来,当即调转身体,将头对着外面,静静地等着王重阳的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乌龙忽然看到自己眼睛射出的光将头前面的洞壁照亮,赶紧将眼睛闭上,但是又不能真的不睁眼,便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仅仅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却不会射出光线来。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到了他前面不远处,终于停了下来,好一阵没有声音,后来对面传来了王重阳的声音,接着亮光一闪,一把明亮的短剑出了鞘,将眼前照亮,乌龙看到了那人的形象,原来是个小孩子。它感到非常吃惊,原来骑在自己身上跟自己一起上天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它没有想到这么小一个孩子受伤竟然有那么大的劲头,能够将自己的脑袋给硬生生压下来,把自己从上升变为下降,话句话说,自己被一个小孩子给打败了。好在自己在最后一刻将这小子给摆脱了,不然很有可能被这小子给制服哩。 王重阳开始提出了要求,想要到它的后面去寻找宝剑,乌龙当然不愿意,不仅仅是因为第一眼乌龙就看出了那是一把稀世奇珍,有心要占为己有,更主要的是从第一眼,它就觉得自己跟这把宝剑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它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洞穴里面沉睡了多少年,只知道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这把剑从上面的缝隙里掉下来,正好插到洞穴的旁边,将自己从沉睡中惊醒,一定不是偶然的,这里面一定有某种前定的缘分在其中。 乌龙觉得自己跟这把宝剑一定有缘分,所以宝剑才会来到这里唤醒自己,紧接着,加在自己身上的法术禁锢也失去了效用,所以它要想办法将把这剑拿到手中,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把它送给别人。 当王重阳一再要求过去寻找宝剑时,乌龙用自己钢鞭一样的尾巴将洞底的岩石打得啪啪直响,一方面表示这里已经是洞底,没有什么宝剑,另一方面也表示自己十分生气,不允许别人在自己的洞穴里面搜寻,然后直愣愣地盯着王重阳。 王重阳见乌龙拦住自己,知道它早就知道宝剑就在它身后的石缝里,但是不允许自己去拿。他看到那条乌龙的眼睛里射出了乌蓝的光,而它的犄角,鳞甲,还有爪尖上也都闪着幽幽的蓝光。 王重阳道:“那把剑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回。你想要阻止我吗?” 乌龙瞪着两只突出的大眼球盯着王重阳,并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让开一点点。 王重阳紧握手中徐夫人短剑,道:“我不想跟你斗,只想拿回自己的宝剑。”他晃了晃手中剑,“看到我手中的这把剑了没有,它非常锋利,而且上面还淬有剧毒,一旦被他划伤,就会血流不停而死。” 当王重阳说到剑上有毒时,乌龙的大眼睛上似乎闪过了一丝貌似轻蔑的神情,同时眨了一下眼。王重阳觉得这条乌龙能够听明白自己的话,但还是不肯将宝剑还给自己,于是再次道:“我没有骗你,这只剑上真的有剧毒,它带着剑鞘都能将飞剑斩断,不信你瞧瞧。” 王重阳说到这里,挥起短剑朝着石壁上面劈过去,嗤的一声轻响,一块岩石应手掉到地上。乌龙的大眼球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色彩,随即射出一道亮光,突然伸出一只大爪子朝着王重阳抓过来。 这一下大大出乎王重阳的意料之外,眼见四个钢锥似的爪尖闪着乌蓝的幽光,朝着自己的身上抓过来,这要是被抓实了,一定会被抓个稀烂。他来不及思想,条件反射一般挥起右手挡了过去,等看到短剑的蓝光,这才想起这只短剑上有剧毒,要想再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短剑和爪尖碰个正着。 王重阳只觉得一股大力直撞过来,事出不虞,王重阳*根本无法抵挡,身体立刻被推到了石壁上,眼前冒出了一大片火花。* 王重阳感觉脊背似乎都要被撞裂了,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位置。但他还是先向对面的乌龙看去,唯恐徐夫人短剑爱那个乌龙的爪子划破了,但是看乌龙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伤,他心里很是惊讶,但是还不敢相信乌龙的爪子比那些飞剑还要坚硬,既然能够抵挡得住短剑。 只见对面乌龙的大眼球上也是惊讶的神色,似乎也在惊讶王重阳手中的短剑竟然能够抵挡得住自己的利爪。但是乌龙只是短暂的呆滞,随即一声低啸,大头向上一仰,双爪齐施,朝着王重阳当胸抓来。 王重阳这次不敢再用短剑去挡,挥起左手中的剑鞘打向迎面抓到的爪尖,啪啪啪,接连几声,王重阳被那股大力推得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左臂已经感到有些酸麻,他想将徐夫人短剑插入鞘内,但是乌龙*根本不给他机会,双爪交替攻击,一连十多下,王重阳已经被它逼得退出了有四五丈远。 王重阳知道在这里面施展不开,自己的力量有没有乌龙大,这样打下去只怕还是会被逼出洞外,他想转身逃出洞去,到洞外面跟乌龙动手,只要能想办法再次骑到它的背上,就能将它制服。 不过乌龙连这个机会都不给王重阳,出爪如风,硬是用双爪将王重阳打出了石洞。洞口的石台很小,王重阳不能再退,不然就会掉到悬崖下面去。就在这时,他身体里的那股兴奋劲头变得越来越强烈,等他站到了石台边,他将两脚死死钉在那里。 此时乌龙忽然稍微缓了一下,王重阳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短剑插入剑鞘中,将剑握在左手里,腾出了右手,眼见乌龙一出洞口,便将头身向上抬起,一只爪子居高临下朝着王重阳的脑袋抓来,王重阳毫不躲闪,右手屈指如钩,噗的一声,手爪跟那只龙爪抓在了一起。 王重阳自己也有些吃惊,自己竟然会赤手去迎接那些如钢锥一样的龙爪。乌龙见对方的手爪被自己抓住,心中一喜,五指爪子一较劲,想要将王重阳的手掌抓个粉碎,没想到对方的手掌竟然像是铁打钢铸的一般,硬是没有捏动半分。接着爪子一疼,反而被对方的手给抓得有些难于忍受,急忙伸出另一只爪子向王重阳抓过来。 王重阳一抬左手短剑,啪的一声,短剑跟乌龙的大爪子碰在了一起,双方互相较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僵持在那里。 王重阳只觉得身体中某种情绪变得越来越兴奋,血液和内力在全身流转得越来越快,胳膊上的力量不知不觉就变得强大起来,短剑将对方的爪子慢慢逼得向后退,而右手手爪也将乌龙的龙爪给抓得喀喀作响。乌龙猛地向后撤他的手爪,但是只收回了它的右爪,左转还在王重阳的右爪之中,用尽力气,挣脱不掉。 乌龙忍不住张嘴一声长啸,声音中既有愤怒,又有痛苦,忽然一歪头,张嘴朝着王重阳的脖子咬过来。王重阳急忙用左手短剑去挡,立刻被乌龙的右爪给逼住,只见乌龙的嘴大得足以将他的全身整个吞下去,上下四排牙齿全都是又尖又长,上面还沾着涎水。 王重阳的双手被对方的双爪逼住,无法抵挡,也无法躲闪,甚至都不能后退半步,因为他的脚已经踩到了石台边。但是王重阳心中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变得更加兴奋,眼见乌龙的大嘴咬了过来,王重阳大喝一声,腰身向后一扭,右手抓着乌龙的爪子用力向后一甩,同时上身向着左侧一倾,那条乌龙竟然被王重阳的神力从石洞中给拉出来,甩向悬崖的外面。 因为是被王重阳硬甩出去的,乌龙后半身控制不住位置,身体擦着石洞的顶端窜了出来,坚硬如钢铁的鳞甲在石壁上面擦得喀喀直响,火星四溅。碎石纷飞,恰似落下了一片碎石雨,哗啦啦地打在石壁上和王重阳的身上,但是王重阳现在浑身都被自然生出的护体神功罩着,那些碎石打在他身上便全被弹落了。 乌龙飞出石洞,到了悬崖外面,一个扭身,将尾巴向后边一甩,脑袋便转了回来,王重阳此时已经将徐夫人短剑收起来,重新放在了胸口,转回身,赤着双手面对着乌龙,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自己心里也感到甚是惊奇,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 乌龙一旦到了空中似乎忽然恢复了本领,看上去夭矫飞腾,攫拿扑咬,十分的厉害,王重阳双爪飞舞,挡在身前,丝毫不退,每当他的手爪跟乌龙的钢爪碰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爪并没有一点损伤,只有一阵震动,反而是乌龙的爪子在跟王重阳的手爪连续碰了一阵之后,开始变得有些畏缩,似乎不敢在跟王重阳的手爪实打实地相撞。 原来潜藏在王重阳体内的上古神虎此时已经被这条乌龙激发起了斗志,变得极度兴奋,几乎发挥出了它的所有的威力,乌龙一开始还能够跟神虎相持,时间一长便不是神虎的对手,虽然动作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夭矫强健,但是手爪和牙齿却有些躲闪着王重阳的手爪。 就在这时,上面崖顶上传来了一阵吱吱吱的叫声,正是小猴子的声音,王重阳全力应付乌龙的进攻,没有听清他说的话,正要告诫他躲开,乌龙忽然舍弃王重阳,呼的一声朝着崖顶窜去。 ------------ 第三零九章 诈死 王重阳凭着体内神虎的神威,单用两只赤手便将乌龙逼得不敢靠近自己的身边,因为不明白神虎入体之事,王重阳也对此事感到非常吃惊,刚才自己无意中挥动徐夫人短剑,劈在乌龙的爪子上,竟然没能斩断它的爪子。 王重阳在得到这把短剑之后,用了两次,都是在没有摘下剑鞘的情况下,将飞剑斩断,这次短剑出鞘,可以想见它的锐利。但是对方的钢锥似的尖爪并不畏惧,反而是自己怕伤到乌龙,将短剑收起,使出双手虎爪之后,才渐渐占据上风,将乌龙远远逼开。难道自己的这双手比乌龙的钢锥尖爪还有厉害?再进一步做个比较,难道自己这双手比徐夫人短剑还了厉害? 王重阳正在疑惑,忽然听到上面传来小猴子的叫声,还没有容得王重阳缓过神来,乌龙忽然舍弃王重阳,嗖地朝上面飞去。王重阳知道不妙,急忙跳起身来就追。他知道自己的速度比不上乌龙,又不会飞行术,所以伸手去抓乌龙的尾巴。 眼看就要抓住,不想那尾巴轻轻一摆,便躲开了王重阳的手。王重阳一下子扑了个空,身体朝着崖壁落去,他伸手抓住一块岩石,抬头看时,只见乌龙已经快要飞到崖顶,龙身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小猴子现在还在不在崖顶,双手用力一扳岩石,身体向上面窜去,一边飞速攀爬,一边扯开嗓子冲着上面大喊:“快跑,快跑。” 耳中似乎听到了小猴子的叫声,声音甚是慌乱,也不知道是被乌龙抓住了,还是在警告自己,王重阳听不清楚,只能用尽所有力气,全力向上冲。等他飞窜到了崖顶,上面空荡荡的,既没有小猴子,也不见那条乌龙。 王重阳见岩石上到处都是水果,有的水果还在慢慢滚动,两只小酒葫芦也歪倒在岩石上,有一只还在汩汩地向外流酒。看到这种景象,王重阳心里一沉,知道小猴子十有八九已经遭了毒手,急忙抬头四下观瞧,只见南方的天空有一个黑影,猜测那一定是乌龙逃去的方向。 王重阳不会飞行术,急忙从鹿皮囊里拿出北邙山的竖刁赠送给他的那件褐衣,但是正准备穿到身上时,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悬崖下面,心想,现在如果下去到是洞里面去取那把玄武剑,相信很快就能到手,但是那样一来一定会失去乌龙的踪影,说不定会因此送了小猴子的性命。如果现在去追乌龙,下面的石洞已经打开,难保不会有江湖人士进去,一定会见到那把玄武剑,如果被他们拿走,只怕很难再找回来。 就在王重阳心中犹豫的这一刻,抬头看时,只见南方天空中的黑影只剩下了一个黑点,再等片刻便会消失,王重阳不再犹豫,展开褐衣往身上一披,立刻化作一只枭鸟,大翅膀一展,冲天而起,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前面的黑点追去。 王重阳奋力闪动翅膀,向着南方猛追,前面的黑影渐渐地变得大了一点,这说明自己已经追近了不少,虽然要追上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既然自己已经盯住了乌龙,无论它逃到哪里,自己都不会放过它。 只是王重阳并不能因此放心,他刚才尝到过乌龙钢爪的厉害,如果乌龙用爪子抓住了小猴子,微微一用力,小猴子立刻就会变成血肉一团,死于非命。现在小猴子到底是生是死,王重阳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他只能竭尽全力去追,希望尽早追上乌龙,救下小猴子。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王重阳觉得已经追出去二十多里地,前面已经能够分辨清楚乌龙的身形,它的爪子下面似乎抓着一个东西,不过距离还远,看不清楚是不是小猴子。 再过一会儿,终于看出那东西是黄色的一团,心中一惊,知道那一定是小猴子,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心里着急,忍不住仰头大叫一声。前面的乌龙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下,身躯一扭,向下面落去,那里正是一座高山,山上郁郁苍苍,全都是茂密的松林。 眼见乌龙直落向松林中的一片空地,王重阳急忙跟着飞落,到了那片空地上站住,信念动处,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抬头向对面看去,只见乌龙落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面,小猴子已经不再它的爪下,躺在它的旁边,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没有气息了。 王重阳关切小猴子的安危,心中着急,收起褐衣,飞身朝着乌龙跳过去,乌龙低着头看着王重阳朝这边飞奔,一动不动,等到王重阳跑到大石头的下面,它张嘴一声大啸,抬起了一只爪子,放在小猴子的上面,似乎就要拍下。王重阳见状,急忙停下脚步,叫道:“不要。” 乌龙停下脚爪,外头看着王重阳,似乎在等他说话。 王重阳赶紧道:“请你不要伤害他。”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乌龙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听懂了会不会接受自己的请求。 乌龙瞪眼看着王重阳,左爪停在空中,既不落下,也不收回,似乎是在等着王重阳继续说下去。 王重阳不知道乌龙在等自己说什么,同时也不知道小猴子现在是死是活,便道:“只要你放掉小猴子,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不过……”说到这里,王重阳停住了话头,看着乌龙。 乌龙大眼球上闪过一道亮光,直愣愣地盯着王重阳。 王重阳道:“不过我不知道下猴子现在怎么样?你要让我上去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活着,有没有伤害。” 乌龙听了王重阳的话,摇摇头。 王重阳道:“要不你把他给我扔过来,我自己看看。” 乌龙又是摇摇头。 王重阳道:“既不想让我上去看,又不想给我扔下来看。你打算怎么样?如果不知道小猴子的生死,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乌龙的脑袋微微转动,大眼球看看王重阳,又看看下面的小猴子,眼中的神色闪烁不定,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点头。 王重阳不知道它点头的意思是什么,是要让自己上去看小猴子,还是要将小猴子抛给自己,便道:“你打算怎么样?” 乌龙忽然将左爪的一根爪尖慢慢伸直,轻轻落到小猴子身上。王重阳见了一惊,道:“喂,你干什么?” 乌龙听了王重阳的话,手爪停了一下,又看了王重阳一眼,紧接着用那根指爪轻轻捅了一下小猴子。但是小猴子没有任何反应,王重阳心里一阵下沉,感到有些惶恐不安。 乌龙似乎也感到十分的惊讶,又伸出指爪捅了小猴子两下,小猴子还是一动不动,王重阳心中一悚,脑子里轰的一声,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看来小猴子已经死了,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乌龙的爪子犹如钢锥铁凿,不用专门想弄死小猴子,只要它在飞行时稍微用力不当,小猴便禁受不起,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现在看来,小猴子真的已经没有性命,看乌龙的样子,似乎它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因此才会接连去试探。但是不管是有意无意,反正小猴子已经丧了命,这是王重阳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的。他从怀中拿出了那把徐夫人短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指向乌龙,满脸悲愤之色,沉声道:“现在轮到你给他偿命了。” 乌龙一声轻啸,连连摇头,似乎是在阻止王重阳动手,王重阳本来要立刻飞身上去跟乌龙拼命,见到乌龙的这种样子,便停了下来,看看它要干什么,不过手中的短剑并没有放下来。 乌龙见王重阳不再剑拔弩张,这才回头看着身边的小猴子,它伸出爪尖轻轻拨动小猴子,将小猴子翻了个身,然后慢慢低头,将头凑到小猴子身上去看,看了一会儿,乌龙慢慢抬起头,看着王重阳,大眼球中满是疑惑。 王重阳看到这里,心里凉透了,知道小猴子一定是没命了,看情形乌龙似乎没有想过要害小猴子,不过一定是在天空中飞行的时候,用力不慎,将小猴子误抓死了。不管它是怎么将小猴子弄死的,王重阳现在想的就是要它偿命。 王重阳运起少阳神功,手中的徐夫人短剑立刻发出刺目的强光,乌龙立刻警戒起来,眼中也闪耀出慑人的光芒。 原来乌龙真的没有想到小猴子会死。乌龙在封禁石洞的梵文符咒还没有去掉的时候,竟听到了王重阳跟小猴子的对话,知道这一人一猴是好朋友。后来出洞跟王重阳动手,一开始就被王重阳骑在脖子上,心中甚是恼怒,但是用尽了八法也不能将他甩掉,反而被王重阳硬生生将龙头压下来。 接下来跟王重阳在石洞中动手,发现王重阳虽然力量不俗,但很显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因为在石洞中展不开手脚,所以便一爪接一爪,单纯用力量将王重阳逼出了石洞。 没想到王重阳一到洞外,便立刻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用空手来接自己的钢爪,自己不但没有将他的手掌抓碎,反而被他的手抓得疼痛难忍,似乎就要将钢爪给抓断的样子,好不容才摆脱了他,再斗下去更是沾不到半点便宜。 就在这时,崖顶上又传来了吱吱的叫声,心里一动,立刻飞身而上,到了崖顶,一爪便将小猴子抓起来,转身朝着南方飞去。 ------------ 第三一零章 恶斗 他的本意是用爪中的小猴子做筹码,逼迫王重阳放弃洞中的那把玄武剑,没想到在飞行的时候没有注意,小猴子又是这样不禁抓,不知不觉竟然要了他的小命。它以为小猴子既然是王重阳的好朋友,自然也应该两过两手功夫,谁知道王重阳的功夫都是刚刚练就,哪里有时间去教下猴子。小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畜生而已,所以一抓就死。 乌龙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一战不可避免,只能奋起迎战了。乌龙看到王重阳拔出了短剑,知道这只短剑非常厉害,自己的钢爪竟然应付起来很是困难,但是真正让它感到畏惧的却不是这把淬有剧毒的宝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宝剑它并不害怕,即便是天下最锋利的宝剑,它也丝毫不惧,心里反而有一种亲近感,见到宝剑它就会莫名地兴奋起来。 乌龙真正害怕的是王重阳的那两只赤手,当它们曲起手指之后,便自然产生了让人震慑的威力,不用动手,已经让乌龙感到了极大威胁,一旦动起手来,果然犀利异常,势不可挡。 乌龙见王重阳拿出了短剑,心里稍稍安定,仰天发出一阵长啸,身上的鳞甲突然全都震动起来,在啸声停歇之后,那些鳞甲震动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歇,听起来跟啸声没有什么区别,更加震慑人心。 乌龙刚准备飞扑上去争斗,忽然听到一阵吱吱叫声,这叫声听起来非常熟悉,定睛向对面看去,只见王重阳的身边站着一只黄毛小猴子,正在用毛茸茸的爪子指着自己,嘴里吱吱呀呀地说着什么。它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低头看时,只见一直蜷缩在身边的那个小猴子已经不见了,这才知道自己上了那畜生的大当。 原来这只小猴子一直都在装死。从一入乌龙的钢爪,小猴子用尽浑身力量,都不能挣脱一点点,知道这条恶龙本领太强,自己难逃此劫,只能等待王重阳过来救自己。后来果然看到一只大鸟从后面追过来,知道那一定是王重阳变成的,心里很是高兴,眼看大鸟就要追上,乌龙忽然降落在一座大山上面,将他放到一块大石头上,小猴子急中生智,立刻装死,躺在石头上面一动不动。 没想到这一招轻易就将乌龙给骗了过去,乌龙见小猴子一动不动,心中骇异,如果这个小猴子真的被自己抓死了,那它可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于是便用爪尖去捅小猴子,捅了两下没见反应,便把他翻了过来,将头伸过去瞧。 其实刚才乌龙爪尖捅的那两下,小猴子感觉就像是被铁锥给刺了两下一样,似乎肋骨也给戳断了两根,但是他强忍着疼痛,硬是一声不吭,终于将乌龙给骗了过去。 乌龙以为小猴子真的死了,知道这一战非打不开,于是便不再去理会地上的小猴子,振作精神,仰天长啸,浑身上下的鳞甲全都震动起来,小猴子见状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于是便悄悄爬起来,纵身跳下大石头,跑向王重阳,到了王重阳跟前,用手比划着吱吱吱地说个没完,一边用手爪指着乌龙嘻嘻地笑。 乌龙一见,知道上当,心中越加愤怒,嗖地一声从大石头上飞起来,到了空中将大头一掉,腰身一扭,伸出两只钢锥般的前爪,居高临下向一人一猴飞扑而至。 王重阳识得厉害,左手一推,将小猴子推到一边,右手短剑猛地向上面挥去。铮的一声大响,短剑钢爪撞在了一起,王重阳只觉得对方的力量极大,颇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王重阳只觉得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但是他大喝一声左手爪拍了出去。 乌龙见王重阳的左手拍了上来,它的右爪本可以接住,但是先前在石洞口,他的指爪差点被王重阳的虎爪抓断,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哪里还敢硬接?头往上一昂,嗖地窜了上去。王重阳觉得身上一轻,刚要闪到一边去,忽然一条黑色的东西拦腰横扫过来,急忙双腿一弹,跳起在空中。 那条黑色的东西竟像是一条铁棒,唰地从他身下掠过,劲风中挟着沙石,打在他的双腿上,很是疼痛。耳听得旁边又传来了小猴子的吱吱叫声,急忙回头看时,只见小猴子刚刚躲过一劫,正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打滚儿。再看那条铁棒似的东西,竟然是乌龙的大长尾巴。 王重阳赶紧跑过去,将小猴子抓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小猴子刚要说话,忽然指着王重阳的身后,吱吱乱叫。王重阳知道一定是乌龙又从后面冲了上来,顾不得回头,一把抱住小猴子,双脚一蹬,斜刺里朝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纵去。 那棵大松树距离大石头这边有五丈多远,但是王重阳施展全力这样一纵,足可以跳到松树的树枝上。王重阳的身体尚在空中,便听到后面传来了呼呼的风声,知道乌龙已经追了过来。他没有想到乌龙扭转身再追过来,竟然会这么快,到了松树的跟前,已经能够感觉到身后的劲风直吹过来。 王重阳不敢停留,到了树上,伸脚在一根树枝上面一垫,身体重新弹起来,朝着前面的树林里飞去。耳听得后面喀喇一声,似乎是乌龙将那棵大松树给撞折了。这一下给王重阳提了醒,他飞身到一棵松树上面,一弓身,从树枝的缝隙间窜了过去,单脚在树枝上面一点,径向另一棵松树窜去,就像是一直敏捷的狸猫,穿枝过树,向着密林伸出飞纵而去。 王重阳知道自己的速度没有乌龙快,刚才那一声大树折断的声音让他有了主意。他专门找树大枝密的地方飞,而且不再高高跳到空中,而是不停地在枝叶间跳跃,不停地转换着方向。果然一阵转折飞跃之后,身后那些嘁嘁喳喳,喀喀喇喇的断裂声渐渐地离得远了一点。 到这时王重阳才算缓了一口气,一边继续向前飞纵,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在自己的身后,那些大树纷纷摇摆不停,不时有白色的断枝抛到天空,却看不到乌龙的身影。 王重阳加快速度向前飞纵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有一面石壁,石壁上草树横生,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岩石,王重阳抱着小猴子飞纵过去,到了崖壁那里,将小猴子往石壁上一放,道:“藏好,不要动。”然后双脚一蹬,便飞离了石壁,朝着相反的方向跳开去。 跳开一段距离,王重阳回头看见那些噼噼啪啪摇摇摆摆的树随着自己过来,远远离开了石壁,便放了心,展开轻功,朝着前面飞速逃去,饶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他们最初落下来的那片空地,王重阳飞身上到了那块大石头上。双手屈指成虎爪状,交叉在胸前,望着前面波动的树头枝叶,静静等待着。 王重阳想,如果要制服这条乌龙,最好就在这里解决。 呼啦一声,乌龙从树林里飞了出来,身上还挂着好几条断裂的枝叶。一看到王重阳站在高高的大石头上面,乌龙一声怒啸,直奔过来。王重阳双爪一错,径直迎了上去,双方便在大石头上面对斗起来。 王重阳一旦跟乌龙正面相对,心里立刻变得极度兴奋,胳膊上充满了力量,而这种力量却不是他运起内功产生的,他也不知道这种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就是有一种使不完用不尽的感觉。双方斗了不到二十个会合,乌龙已经不是王重阳的对手,再也攻不到王重阳身外三尺以内,而且每当它的钢爪跟王重阳的虎爪相撞时,乌龙都会觉得爪尖疼痛,全身巨震,似乎对方的虎爪之力,从自己的爪尖直打到了尾巴尖,十分的难受。 乌龙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使出了浑身解数,始终不能占到一点点上风,反而使自己连连受创,知道再斗下去也不是对手,只能自取其辱,于是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朝着北方玄武谷的方向飞去。 王重阳看着乌龙飞远了,刚要到石壁那边去找小猴子,只听得近前的一棵松树上哗啦一响,那个小猴子从上面跳了下来,三蹦两跳便到了王重阳的跟前,吱吱吱地冲着王重阳叫个不停,说他真了不起,竟然能够把一条乌龙给打败。 王重阳道:“告你说要你不要动,你怎么不听话?” 小猴子嘻嘻一笑,道:“我要是听话,就看不到刚才的这场龙争虎斗了。” 王重阳本来想要绷着脸,好好对把小猴子教训一番,但是看到了小猴子那股兴奋劲头,他便不能再说什么难听话。只是道:“你这样不听话,以后我可不能再带着你出来了。” 小猴子听了王重阳这句话,立刻换了一副谄媚面孔,道:“我要是听话,你是不是就会教我本事,就像你那样能够打败乌龙?” 王重阳道:“只要你听话,我就会教你功夫,不过这两天我没有时间,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考察一下你,看看你是不是可以学功夫。要等到八月十五之后才能决定。” 小猴子听说王重阳会教自己功夫,虽然到八月十五还有好几天的时间,但还是感到非常高兴,又吱吱吱吱地说个没玩。王重阳见小猴子那么高兴,也感到开心,便跟着笑了起来,笑了两下,笑容忽然在他的脸上僵住了,惊叫道:“坏了。” ------------ 第三一一章 伏击 小猴子一听王重阳惊叫:“坏了。”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重阳顾不上回答小猴子的问话,他从鹿皮囊里拿出一件衣服,轻轻一抖,便都开了,对小猴子道:“快到我背上来。”说着话将那件褐衣王背上一披,立刻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枭鸟,翅膀一展,对着小猴子呀的叫了一声。 小猴子知道王重阳变成了这样的大鸟,一定是有急事,他已经坐过两次,现在驾轻就熟,所以心里并不害怕,立刻跳到了枭鸟的背上,坐好了,还没有伸出两只爪子抓住两根翎根,枭鸟已经飞了起来,直冲到天空里,大翅膀展开来,有四五丈长,看上去就像是一朵乌云,朝着北方玄武谷的方向风驰电掣般飞去。 小猴子在天上问了好几次,可惜王重阳不变成了大鸟之后就不能再口吐人言,开始还呀呀叫了两声,到后来干脆不理会,只是展开翅膀奋力的向前飞,小猴子虽然没有听出王重阳说什么,但是看到乌龙在前,王重阳在后,一龙一人先后都向玄武谷方向疾飞,便知道一定是跟那条乌龙有关系,而且,很有可能跟那只玄武剑有关系。 不一会儿,大鸟已经飞到了玄武谷的上方,翅膀一敛,变作了一个弹丸,直接朝着石窟方向飞去。到了悬崖下边的洞口那里,大翅膀一张,便稳稳落了下来,站在了石台上,身形一缩,又变回到了王重阳本人,小猴子立刻跳到了一边,看着王重阳。 只见王重阳站在洞口,侧着耳朵往洞里听,小猴子也侧着耳朵听,洞里面似乎有些声音传出来,但是声音不大,含混不清,不知道是有人在哭,还是在笑。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里面肯定有人。 王重阳回头看着小猴子,用手朝着崖顶指了指,小猴子会意,立刻一耸身,飞上了崖壁,手脚并用,快速地爬上了崖顶,但是他并没有走开,而是探身伸头向下面瞧着。 只见王重阳站在洞口的石台上,一直没有动,始终都侧着身子,歪着脑袋,在听着石洞里面的动静。崖壁上面听不到动静,不过看着王重阳的姿势和神情,似乎石洞里面仍然有声音传出来。 过了一会儿,嗖嗖两声,从石洞里面窜出两个人影,此时天色已暗,小猴子看不清那两个人是什么模样,只看到他们的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宝剑,一出石洞,便飞到峡谷上空,回转身,同时周围的崖壁上又飞出几个人影,手持兵刃,跟那两人站在一起,面对着石洞悬身空中,似乎是在等着乌龙的出现。 王重阳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似乎是争斗声音,于是便没有进去,站在洞口听,过了一会儿,里面发出嗖嗖的声音,他急忙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影从洞中窜出来。这两个人飞出石洞,立刻升到空中,转回身来,同时向后面一招手,对面的崖壁上又飞起几个人,总共有五六个人,呈一个弧形,将下面的石洞口围住。 王重阳听到一个人问道:“没有得手?”另一个人回答道:“没有。”他们的声音很小,但是王重阳在洞口听到里面传出了打斗声,早就运起了内功,所以听力提高了很多,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到耳朵里。 一人道:“那畜生怎么还不出来?”另一人道:“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有埋伏?”再一人道:“不可能。他从远处回来的时候,我早早就看到了,立刻隐蔽好,它进洞时显得非常匆忙,根本没有向旁边看过一眼,怎么能够发现我们?”先一人道:“这小子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一人道:“不知道。刚才有一只大鸟飞下来,忽然不见,然后就看到这小孩站在那里。”另一人道:“还有一只小猴子,就在那里。” 最先的一人道:“不要管他,集中精力先拿下那畜生,得到那东西后立刻就走。”有一人道:“那畜生一出来,你们俩尽可能将它远远引开,你们俩就守住洞口,不要让它回去,我和大哥进去找那东西。”先一人道:“记住,我们一出来,大家立刻分头离开,确定甩掉那畜生,身后没有跟踪,再到预定地点回合。”几个人齐声答应。 那些人不再说话,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下来,王重阳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些人的身影,还有他们手里闪着亮光的兵器,但是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衣饰和相貌。他听出来,这些人是想抢走石洞里面的玄武剑,幸好他们还没有得手。看来这些人不是乌龙的对手,所以他们要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不过目前看来,这计策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因为他们出来之后,乌龙并没有跟着出来,而且连响声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那些人有些不耐烦了,一人道:“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你们刚才出手太狠,那畜生被打怕了,不敢出来了吧?” 另一人道:“不会的,适才我们已经使出所有的力量,根本不是那畜生的对手,还差一点被它抓走我的宝剑。”等了一下,那人接着道:“刚才虽说是要引它出洞,说成是被它给打败逃出来也没错。所以,无论如何,它出来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小心。” 又一人道:“好了,夜长梦多,你们俩再去引它出来,千万要注意安全。去吧。” 两个人影随即飞了下来,到了洞口,扭头看了站在一边的王重阳一眼,眼里似乎闪出了惊讶之色,不过并没有停下来,一闪身便钻了进去。空中的四个人立刻分成两对,两个人停在石洞对面的空中,另外两个人分别靠在石洞的两边的石壁上,正是按照他们几个刚才商量好的方法站好了方位,静等乌龙出来。 王重阳看着那四个人,那四个人也看看王重阳,其中一个对着王重阳摆摆手,告诉他赶紧离开那里,王重阳点点头,但是并没有离开。那几个人看到王重阳不动地方,便也不再理会他。 王重阳有心告诉他们,里面的玄武剑是自己的,让他们不要在这里等着了,这时石洞里面忽然传来了打斗之声,几个人立刻将头转向石洞里,看着黑洞洞的口子,等着那两个人和乌龙出来。 耳听得里面打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嗖的一声,一个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对面的一个人轻声道:“怎么只你一个人出来了?” 那人还没有回答,呼的一声,乌龙从里面冲了出来,对面的两个人加上刚刚从里面冲出来的那个人,三个人跟乌龙在空中战在一起,只是石洞里面的另外一个人并没有出来。躲在洞口的两个人眼见空中三个人根本不是乌龙的对手,他们去并不顾及,分从两边扑向洞口。 王重阳立刻退后两步,站到洞口,伸手拦住两个人。那两个人奔到洞口,见那个小孩挡住洞口。其中一个轻声喝道:“躲开,别多事。” 王重阳抬手指着空中道:“他们……他们不是乌龙的对手,很快就会没命的。” 一个人回头向空中看去,另一个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沉声喝道:“想要命,就躲开。”见王重阳站着不动,便道:“这是你自己找死。”唰的一声,手中宝剑横斩而至。 王重阳见那人好生无礼,自己的伙伴正在苦苦抵挡乌龙的攻击,眼看不是对手,很有可能被乌龙杀死,却置他们性命于不顾,仍然要到洞里去抢玄武剑,自己好意提醒,他不但不听从,还想要自己的性命,出手非常狠毒。 王重阳心中有气,眼见对方宝剑横斩而至,不退反进,出手如风,噗的一声,正抓在那人的手上,那人没有想到王重阳小小年纪,身手如此了得,一个疏忽,竟然让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大惊之下,一面运力回夺,一面挥起右掌打向王重阳的面门。同时,站在一边的那个伙伴也挥剑直刺王重阳的右胁。 王重阳原本想要将那人甩出去,稍事惩罚即罢休,但是不知道怎么,心里忽然会产生焦躁恼怒,手指上一用力,咔嚓,已经将对方的右手给抓碎了,同时右手一掌打过去,蓬的一声,打在另外一个人刺来的宝剑剑身上,将那人打得直飞出去,摔下悬崖。而上面的那人手指被捏断,疼痛钻心,已经昏死过去,倒在石台上。 就在这时,空中的四个人也被乌龙爪抓,嘴咬,尾扫,转眼间全都打了下来,没有一个逃得性命。乌龙一掉头,朝着石洞这边飞来。王重阳见乌龙飞来,闪身躲在一边,乌龙也不敢追击,径自钻入石洞里去了。等到乌龙全身都钻进去,王重阳立刻跟着进入洞中。 还没有到洞底,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两只明灯似的大眼睛,王重阳走到跟前,刚要说话,呼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王重阳便闭口不说话,挥爪迎了上去,双方都在一起。 王重阳一双虎爪施展开来,很快便将乌龙给逼得退到了洞底,虽然连声长啸,拼命抵挡,仍然挡不住王重阳的两只虎爪,最后被打得龙身紧贴在洞底石壁,动弹不得,王重阳用手爪逼住乌龙,然后道:“想要活命,赶快离开这里。” 没想到那乌龙把嘴一张,忽地喷出一道烈火,直向他身上烧来。 ------------ 第三一二章 感应 王重阳冷不防被对方喷出一道烈火,急忙闪身躲避,但是石洞里空间有限,没能完全闪开,脸上感到火烧火燎,鬓角的头发被烧焦了,王重阳刚要再向后退,乌龙嘴一张,又是一道烈焰喷过来。这下正冲着石洞中间喷过来,然后朝着朝着王重阳的腰身横扫过来。 王重阳要退来不及,要躲又无法躲开,当即当即挥掌朝着那道火焰打过去,噗的一声,火焰应手而灭。乌龙接着又连续喷出好几道烈焰,都被王重阳挥掌打灭。王重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掌竟然能够将乌龙喷出的火焰打灭,他只是在躲无可躲的时候自然而然做出的反应,一旦知道了这一点,他便开始有恃无恐了。 乌龙连续喷出二十多道火焰,都被王重阳轻易打灭,便不再喷火,身体重新被王重阳逼到了洞底,他一边出手跟乌龙斗,一边道:“如果你现在逃出去,我就饶你一命,不然的话……” 王重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乌龙突然噗的喷出一道火焰,王重阳将这道火焰打灭,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乌龙早就知道它喷出的火焰伤不到自己,但还是要喷出来,这表明了它的态度,那就是,他不会接受自己的建议,要跟自己死磕到底。 王重阳现在心里不再像刚才那样焦躁,所以虽然看到乌龙还在拼死反抗,拒不让自己去拿回属于自己的玄武剑,但还是没有想要它的命,还是一再催促他快走。只是乌龙并不接受他的建议,仍然拼死顽抗,就是不让开洞底让他去拿剑。 如果现在王重阳的心里还像刚才在洞外对付那个持剑人时那样,那么这条乌龙一定会被他活活打死,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再那样焦躁,心里变得冷静了许多,所以虽然甚是恼怒,但仍不想要它的命。 不过他必须要拿回自己的玄武剑,他一直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拿回自己的宝剑,又能不伤害乌龙。要想做到这一点,只能将乌龙彻底制服,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要么打死乌龙,要么放弃玄武剑。 王重阳又跟乌龙斗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好方法,心里很是焦急,这样下去,如果自己不放弃,即便是不想将乌龙打死,说不定也会把它活生生地累死。 再斗一会儿,王重阳忽然发现乌龙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彩,那种光彩并不十分明亮,似乎是有些变形,看起来竟然像是先前在石壁上出现的那些梵文符咒字母。他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左手接连两掌将乌龙不住,右手伸出食指自上而下,对着乌龙写下了那道梵文符咒字母。 他的手指刚刚写完,只见空中出现了那道金色的字符,闪闪发光,然后这些字母突然分裂成无数的碎片,像无数蜜蜂朝着乌龙飞去,全都打进了乌龙的身体里。 乌龙被那些符咒碎片打中之后,突然向上飞起,啪的撞到了上面的洞壁,直撞得碎石纷飞,一阵扭曲,身上的鳞片更是摩擦得洞壁喀喀乱响,石粉弥漫,像是飞起了一阵浓雾,不一会儿便看不到乌龙的身影,只听大吱吱喀喀的摩擦声。 不一会儿,摩擦声也停止了,但是浓雾却没有消散,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前面传来一整啪嗒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此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王重阳从胸口拿出徐夫人短剑,将短剑抽出鞘来,内力到处,剑上放出一片明亮的光辉,将洞里照得如同白昼。 面前的浓雾慢慢消散,王重阳看前面时,却并没有看到乌龙,而且前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乌龙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王重阳慢慢朝前走去,剑光将洞底照得雪亮,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时洞底的那条裂缝中闪过一道亮光,他不再想着乌龙的去想,急忙向洞底走去,忽然脚下踩到一个东西。 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有一个剑鞘一样的东西,他俯身捡起来一看,果然是一个剑鞘,外面是一层乌光闪亮的鳞片,最上面两边是两根犄角状的绳口,而末端则是细长的卷成圆圈的尾巴样的东西。 这分明就是那条乌龙的样子。 王重阳恍然大悟,原来一直跟自己争夺这把玄武剑,从谷里打到天空,从天空打到洞里的不是别个,而是一把鳞皮剑鞘。 怨不得乌龙对那把无坚不摧的徐夫人宝剑会毫不畏惧,原来它本身就是一把剑鞘,自然不会害怕宝剑,无论是多锋利的宝剑。还有,在石洞外面的石壁还没有开的时候,自己手里的徐夫人短剑曾经多次发出震动,后来到了洞里,接近乌龙的时候,徐夫人短剑再次发出颤动,这大概是因为它跟宝剑之间有一种天然的感应吧。 王重阳惦记这石缝里的玄武剑,便顺手将这把剑鞘插到后腰上,走到洞底,凑到那个石缝边一瞧,果然看到在里面不远处有亮光反身出来,那亮光是银色的,似乎正是玄武剑的剑身颜色。他心中一喜伸手要到里面去拿,结果发现石缝太窄,只能容下他张开的手掌,到了手腕那里便挤住了,伸不进去。 王重阳使劲往里面挤压自己的胳膊,最后又挤进了少半个小臂,实在是再也不能挤进一点,凑过去看时,距离玄武剑还差着好大一截哩。王重阳知道这样不行,只得把手掌再慢慢退回来,向后退了两步,挥起徐夫人短剑,朝着石缝边的石壁猛劈过去。 铮,眼前冒出一片火花,再看石壁时,连个白点都没有留下,他又接连劈出四五件,一片火花爆出之后,再看石壁,依然是丝毫无损,回头看手里的短剑时,也同样完好无缺。 王重阳想起了在埋葬聂政和荆轲尸骨的那个石洞里遇到的情形,头一天就是用这把短剑在石壁上开了一个石洞,将两人的尸骨放了进去,第二天再去看时,那面石壁竟然变得完好无损,没有一点缝隙,再用短剑去砍劈时,头一天划起来还像豆腐一样的石壁,却变得坚硬无比,无论怎样砍劈,就是不能砍下一小块。 这一定是有法术保护着,所以才会砍不开。 王重阳对着洞底石壁,伸出手指,再次写下那些梵文符咒字母,那些金色的字母出现在石壁前面,然后碎裂成无数碎片,飞入石壁之中,他挥起短剑再次劈向石壁,没想到仍然没有用。 看来这个梵文符咒不太对症,并不能解决洞底封禁的法术。 他将徐夫人短剑伸进石缝里面,但还是够不着,不过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嗡嗡声,那把玄武剑似乎有了些反应。王重阳将内力增强到极致,短剑在石缝里发出了刺目的强光,原来轻微的嗡嗡声,现在变得十分响亮,震得耳鼓有些发疼。但是玄武剑依然没有出来。 王重阳将短剑抽回来,看着石缝里的玄武剑发愁,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将它取出来,又不愿意现在离开,唯恐自己离开的时候,别人来到这里,恰好遇到了封禁洞底的法术解禁,就像自己在石洞外面遇到的情形一样,那样玄武剑就会被别人拿走。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想不出一点办法,觉得很是泄气,双腿一软,颓然坐到地上,往后靠在石壁上。他感到脊背上有个东西硬梆梆地咯着他,伸手一摸,原来是刚刚得到的那把满是乌黑鳞片的剑鞘。 他将剑鞘从腰间抽出来,拿到面前仔细观看,看到剑鞘,王重阳自然而然想起了那条乌龙。这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的玄武剑被小猴子拿去,扔进了这条石缝里面,而这把剑鞘却正好在石缝下面的这条石洞里,看来是被某个仙人封闭在里面的,就像昙月大师把玄武剑分成两部分,分别藏在某些地方一样。 玄武剑的剑身和剑柄到了年限之后,各自变成了白蛇和玄龟二怪,从藏身之处出来,后来在玄妙宫中重新结合成了那把玄武剑。这个剑鞘似乎也有近似的经历,自己来到这里时,封禁它的法术也是正好到了期限,所以自己伸手指在符咒上面一划,那些符咒法术便自动消失了,所以乌龙便离开了石洞出世了。 想到这里,王重阳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既然它们都有一个类似的经历,那么它们之间是不是也会有某种练习呢?就像先前乌龙跟徐夫人短剑之间,徐夫人短剑和玄武剑之间会产生感应一样。 他看看手里的乌龙剑鞘,有三尺左右,三寸宽,似乎正好可以装下那把玄武剑。说不定它们本来就是一对儿,先前玄武剑从上面石缝里掉下来,并不是小猴子要这么做,而是玄武剑自己要这么做,它们在分离了多年之后,现在就要重新结合了。 他看到剑鞘的一头是个圆圈,于是便想用剑鞘一头的圆圈去套那把玄武剑。他抓住剑鞘口,将剑鞘伸进石缝里。 果然里面的玄武剑立刻有了反应,嗡嗡直响,剑柄拍打在两边的石壁上,啪啪有声,而他手里的乌龙剑鞘也开始颤动起来,越是往里面伸,玄武剑和乌龙剑鞘便颤动得越是厉害,而且,王重阳还感觉到剑和鞘之间还有一股越来越强的吸引力,就像两块磁石一样。 ------------ 第三一三章 剑鞘 锵的一下,石缝里面传来了一声大响,王重阳只觉得手里的乌龙剑鞘微微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附着到它的上面。定睛看时,竟然就是那把玄武剑。 王重阳感到又惊又喜,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了寻找玄武剑,王重阳带着小猴子使用是遁术,找遍了这一条石缝,就是不见踪影,一直怀疑小猴子是不是真的将宝剑扔进了石缝,后来误打误撞,打开了石洞封口,跟乌龙好一阵争斗,差点被冻死在高空,回到洞里,看到了洞底石缝剑身的反光,但是乌龙拼死不然过,好不容易制服了乌龙,却又无法得到宝剑。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想到这个苦苦抵挡自己拿剑的乌龙,就是取剑用的剑鞘。现在想来,小猴子拔剑丢到石缝里,真的不是偶然的,一定存在某种默契,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将剑鞘慢慢从石缝里抽出来,只见剑鞘上果然附着那把玄武剑。 王重阳将剑和鞘分开,将玄武剑倒过来,剑尖冲着剑鞘吞口,刚刚接近,还没有往里面插,锵的一声,玄武剑自动插进了乌龙剑鞘。 王重阳将宝剑翻来覆去地看,只见剑鞘和剑身严丝合缝,结合的天衣无缝,非常完美,眼前的这把玄武剑,除了他,又有谁知道竟然是由一条蛇,一只乌龟和一条乌龙组合而成? 当初得到这把宝剑之后,妙空大师曾经对自己说自己跟它有缘,后来无行天尊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自己还不是很相信,甚至在得到乌龙剑鞘之前,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意志十分的消沉,怀疑自己并不是昙月大师要找的那个人,进一步担心自己不能担当起昙月大师交给自己的责任,到时候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现在玄武剑失而复得,有找到了它的乌龙剑鞘,王重阳的信心立刻恢复了,感觉这一切经历过于离奇,不可能全是偶然的遭遇,其中一定有什么看不清弄不明的关系,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 想到这里,王重阳心里充满了兴奋,忍不住仰起头一声长啸,挥起手中的玄武剑朝着洞底的石壁劈了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剑身从石壁上划过,似乎没有遇到一点阻碍,紧接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朝外面倾倒过来,王重阳急忙向后闪身让开,轰的一声,大石头砸落在地上,带起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里面挟带着细碎的沙石,打在他的身上脸上,隐隐作疼。 等到沙石散去,王重阳绕过那块大石头,到后面一看,洞底的石壁上陷进去一个大坑,他走进里面去看,只是一个石坑而已,什么都没有,只是最里面的石壁上,有一道平整的切面,想了想,应该是玄武剑掉下来的时候在上面劈出来的,怨不得刚才在洞底劈了一剑,这块石头就会掉出来,原来里面早就被切断了。 王重阳抬头向上面看,只见什么的缝隙处隐隐可以看到一线天光,想来那就是崖顶的石缝了。他还想在里面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时外面传来了小猴子的一阵吱吱叫声,听声音似乎甚是惊慌,他怕小猴子有失,顾不得再寻找什么,手里举着一长一短两把宝剑,急急忙忙向洞外跑去。 到了洞外一看,小猴子就站在石台上面,一见王重阳出来,立刻跳上去抱住了他,如果不是王重阳躲闪得快,他就会被剑刺伤。王重阳四下乱瞧,没有看到一个人影,石台上原来昏死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其他地方也看不到有人。 王重阳问道:“外边的人呢?”恰在同时,小猴子也吱吱问道:“里面的那条龙呢?”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等着对方回答自己的话,过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说话,于是便都回答对方的问话,恰好又是在同时回答的。王重阳道:“已经变成剑鞘了。”小猴子吱吱道:“他们都走了。” 小猴子听了王重阳的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变成什么了?” 王重阳举起手中的乌龙剑鞘道:“你瞧,变成这个了。” 小猴子等着大眼瞧着剑鞘,道:“什么变成这个了?” 王重阳笑道:“那条乌龙啊。” 小猴子伸手抢过乌龙剑鞘,拿在手里反复观看,星光之下,剑鞘外面道乌黑鳞片闪着微光,似乎正是那条乌龙的样子。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么大的一条乌龙会变成这么小的一把剑鞘,后头看着王重阳,王重阳点点头,伸手从他那里要过剑鞘,随手将右手中的玄武剑朝空中一抛,然后吞口朝上将乌龙剑鞘高高举起,耳听锵的的一声,发出了龙吟一般的声音,那把玄武剑已经自动归鞘。 小猴子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王重阳也觉得很是得意。实际上刚才他做这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想着可能会是这样,但是当他将玄武剑跑起来的时候,他的信心忽然大增,觉得结果确定无疑,所以当他举起乌龙剑鞘的时候,并没有抬头去看玄武剑在空中的位置,自然也就不能移动剑鞘去接玄武剑,但是结果真的跟他的感觉一样。玄武剑自动回到了乌龙剑鞘里。 王重阳把宝剑拿下来,对小猴子道:“看到了没有,乌龙变的剑鞘,跟玄武剑正是一对。这里面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哩。” 小猴子疑惑道:“我?有我的功劳?”他心里想,自己弄丢了他的宝剑,他当时很是生气,怎么现在就变成了功劳了呢? 王重阳道:“要不是你把宝剑扔到石缝里,也不能找到这个石洞,找不到这个石洞,就不会遇到这条乌龙,自然也就得不到剑鞘了。” 小猴子听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为什么弄丢了宝剑就能得到剑鞘,他用黄毛爪子使劲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王重阳看了他的样子,知道再多说估计他一时之间也难愈明白,便道:“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了,我肚子里饿得咕咕乱叫,上去吃点东西吧。” 王重阳和小猴子爬到悬崖顶上,看到那些水果还是散落在各处,而两个酒葫芦也还倾侧在岩石上,看来小猴子刚才也没有心情收拾这些东西,一心一意想着他的安危。他跟小猴子一起将那些水果收拾在一起,连两个小酒葫芦也拿过来,然后一起坐在岩石上。 小猴子见那些水果好多在掉落时被磕得皮破肉烂,便伸手制止住王重阳,吱吱叫着道:“这些不能吃了,我再去给你摘一些来。” 王重阳拦住小猴子道:“不用,这样的水果最好吃,我最愿意吃。”一边说,一边不住地往嘴里塞,吃得满嘴鼓囊囊的,说话都说不清了。 小猴子听了甚是奇怪,这些水果都碰烂了,怎么会最好吃,但是看到王重阳狼吞虎咽,确实吃得津津有味,他拿起一颗水果咬了一口,感觉味道有些发酸,并不觉得怎么好吃,不过王重阳坚持不让他再去摘,便也只得由他,顺手拿过两个酒葫芦,摇了摇,又看了看葫芦上自己画上的记号,然后将另一只葫芦里剩下的酒倒进画有记号的那只里面,递给了王重阳。 王重阳见他做事如此啰嗦,便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小猴子指着葫芦上的记号到:“以后我们只喝这个有记号的葫芦里的酒,另一只给你藏在石壁里面的朋友?” 王重阳奇道:“我们是不跟他喝同一个葫芦里的酒?” 小猴子摇摇头,神秘一笑,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王重阳也笑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小猴子玩什么把戏,此时吃了好多的果实,已经不怎么饿,但是其中有很多坚果,像栗子之类的,吃到嘴里更渴,便不再问他,举起葫芦喝起酒来。 喝了几大口酒,缓过劲来,知道再喝就可能头晕,虽然还没有完全解渴,但是不能再喝了,便把酒葫芦给了小猴子,小猴子一直担惊受怕,自己还差一点就送了命,虽然期间有好多时间可以吃喝,但是他一点东西都没有进,甚至都没有去收拾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水果和酒葫芦,此时也早就渴得要命,见王重阳不再喝,自己便高高举起葫芦,嘴对嘴长流水,嘟嘟嘟,不一会儿便把剩下的酒喝了个涓滴不留。 喝过了酒,小猴子问王重阳,刚才是怎么回事?王重阳便把经过给他说了一遍,说得小猴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满脸惊疑。王重阳回忆刚才这段经历,其中固然又自己不顾危险去救小猴子的事情,但是也有小猴子冒死关心自己的事。 即如他被剑鞘化作的乌龙抓到南边的那座山上,自己将他放到石壁上,让他藏好,他还是偷偷地赶到了那块大石头跟前,偷看自己跟乌龙的争斗,就在不久前,他还真的差点就死在乌龙的钢爪之下。 回来之后,明知道下面有乌龙和那些江湖之士,但久等自己不归,便下来寻找自己,这种情谊在人类中只怕也极少有,王重阳心里非常的感动。他觉得这样一个肝胆相照,同生共死小猴子,自己不能再将他当作一个畜生看,而应当做真正的朋友。 ------------ 第三一四章 石后藏猴 小猴子正在吃水果,见王重阳怔怔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没有转动眼球,不知道王重阳为什么是这样,停下来问道:“看我干什么?” 王重阳忽然醒悟过来,当即道:“我想教你功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猴子立刻跳起来,惊叫道:“什么?” 王重阳道:“我想教你功夫,你愿意不愿意学?” 小猴子立刻扔下手里的水果,犹豫了一下,忽然扑倒在地,两手据地砰砰砰地对着王重阳磕头,嘴里直叫师父。 王重阳愣了一下,当即闪身躲在一边,道:“我想教你功夫,是因为把你当作朋友,并不是想要收徒弟,你赶快起来,不要在这样。”见小猴子跪在地上,仍然想要磕头,便假装生气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要改变主意了。” 小猴子听了急忙站起来,嘴里连连道:“是,师父,我不敢了。” 王重阳见嘴里还在叫师父,神情甚是恭敬,便上前一步,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你我患难至交,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用师徒关系改变我们的朋友关系,那样我会感到非常……不舒服。我想教你功夫,就是因为我想要教你,等你有了本领便能够自保,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遇到危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猴子满脸都是兴奋的表情,道:“如果我学了你的功夫,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样,打败那条乌龙,还有那些拿着明晃晃的宝剑的人?” 王重阳笑道:“这个就要看你是不是肯下苦功夫了。” 小猴子立刻道:“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下苦功夫学。”还没有容王重阳回话,小猴子接着道:“我要是下苦功夫学,你看,我多长时间能……像你一样……啊,那时候,我就不会再受那些猴子的欺负,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还有那些野狼,那些老虎……还有那些拿着飞剑的人,他们全都……” 王重阳见小猴子喋喋不休地说着,神情非常兴奋,功夫还没有开始学,便想着如何惩罚自己的敌人,觉得非常可笑,后来曾经出言制止过他两次,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小猴子仍然翻着两眼,叽叽喳喳地说个没玩,王重阳这才看出来,原来小猴子是酒喝多了。 王重阳知道现在劝也不顶用,便不再说话,只是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小猴子不再说话,代之而起的是一阵呼噜声。他扭头看时,只见小猴子已经趴在岩石上面睡着了。 此时已近午夜,天上星光满布,夜风如水,不停地吹拂着王重阳的身体,细微的星光下,玄武谷中万事万物全都变得模糊不清,融在了一起,分割不开。王重阳也喝了好多酒,所以虽然好多天没有合眼,现在却仍然没有一点睡意。 现在他相信了妙空大师和无行尊者的话,自己跟这柄玄武剑之间肯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不然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离奇的经历之后,他不但没有失去它,反而又配上了一个乌龙剑鞘,成为了完完整整的一把宝剑。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说的缘分。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参透玄武剑,练成玄武剑充满了信心。又是一天过去了,距离中秋之夜又近了一步,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不能再延误下去了。他将玄武剑拿在手里,乌龙剑鞘外面的鳞片闪烁着黑亮的微光,握在手里发出凉丝丝的气息,让王重阳的心里感到兴奋不已。 无论如何,他就要拿着这把剑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这种使命,原先他曾经有过怀疑,甚至彻底放弃了,但是现在他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归宿,自己能够胜任昙月大师拜托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所有这些信心,全都来自自己手里的这把玄武剑。 他慢慢将玄武剑从乌龙剑鞘中抽出来,剑身就像是一条银色的小蛇,弯弯曲曲,闪烁着幽微的光亮,虽然并不像徐夫人短剑那样强烈,但是看上去似乎更加深沉,似乎只是表面暗淡平静,下面却潜藏着无数的暗流,在不停地涌动,回转,不过这些他只是感觉到有,并没有清晰地看到。他想,或许找到这些暗流并且加以利用,让它变成自己的能量,这就是自己现在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远处迷离的夜色中传来了几声夜鸟的鸣叫,听起来就像是再说梦话一样,模糊不清,无精打采。王重阳慢慢站起身来,手里捧着玄武剑,心想,既然自己现在睡不着,何不赶紧行动起来,开始参悟这把宝剑呢。不过这把宝剑已经引起了玄武谷中那些江湖人士的注意,不能在这样显眼的地方拿出来,不然会引来好多人,虽然自己不怕那些人,但是自己毕竟无法安静参悟。 他将玄武剑插回道乌龙剑鞘里,回头看看身边高耸的蛇窟,,觉得这里不再适合精修,里面蛇毒尚未消散干净,先前自己就是因为在里面呆得时间过长,所以才会导致走火入魔。他又想到了埋葬聂政和荆轲的那个小石洞,那里倒是一个非常隐秘的处所。 他看了看旁边躺着岩石上面呼呼大睡的小猴子,又觉得不合适,小猴子刚刚睡着没有多久,这样抱着他上山下谷,太过颠簸,只怕没有赶到石洞那里,小猴子就会醒来。出了先前的那些事情,他不敢在冒险将小猴子单独留在一个地方,又不能让他呆在自己身边,他太好动,有他在身边,根本不可能集中精力修炼什么。 王重阳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去太远的地方,感觉还是先在下面的那个石洞里面待一会儿,等到小猴子醒过来,醉意消除之后,他们再去找个别的地方。于是便收起玄武剑,先将两个酒葫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俯身将小猴子慢慢抱起来。 他小心翼翼,慢慢从石壁上往下爬,尽可能不产生大的震动,到了石台那里,看看怀里的小猴子,依然睡得正香,便慢慢走进石洞里,在里面拐了两个弯,觉得外面的人看不到光亮,便轻轻抽出徐夫人短剑,将内力输进去,剑身上发出了一到微光,他没有继续加大内力,剑身上发出的光能够照亮前面三尺远的地方就行了。 他走到洞底,看到那里有一个草甸子似的东西,便将小猴子放到上面,让他继续睡觉,自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见那块巨石翻倒在旁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又站起来,绕过那块大石头,走到里面,举起短剑,在石壁上面慢慢划动,把划下来的石头轻轻地一块块地拿到外面,围在小猴子的周围,然后回到里面,双手抓住石头的棱角,运起真力往上一架,竟然将那块不下五百斤的大石头硬架了起来,然后慢慢向后退,重新把它竖在豁口,里面恰好可以容下他一个人。 王重阳想起小猴子一觉醒来,看到了周围的石头围圈,又不见了自己,不知道会怎么着急呢?但愿他不要到处乱跑,不过他醒来后,自己一定会听到,等到他着急一会儿,自然会出来。 王重阳只是得意了一小会儿,便放下了这件事,他知道,他现在没有时间为这样的事情分心,必须争分夺秒去参悟这把玄武剑。 王重阳很快静下心来,他盘膝坐好,收起短剑,抽出玄武剑,把它横放在自己的身前,两眼盯着它,目不转睛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看得两只眼睛都都是又酸又疼,感觉非常的累,但是并没有看出一点点的名堂,不得已只好放弃这种方法。 他从来没有过一点点修炼兵器的经验,甚至都没有看到过别人练兵器,只见过几次练内功,就是闭目静坐,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这种办法能不能通用,于是,便重新正心诚意,闭目垂帘,默默静坐,过了一会儿,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把玄武剑,他尝试着用意念去运转这把玄武剑,玄武剑果然非常灵活地按照他的意愿运转起来,但是王重阳并不知道该让这把剑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姿势,只是想着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招式,尤其是跟自己动过手的那些人的招式。 练了一会儿,便将自己清楚记着的那些招式全都做完了,他睁开眼睛,心里觉得很高兴,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练剑发方法,于是伸手拿起身前的玄武剑,轻轻在身前比划着,比划了一会儿,因为里面的空间有限,不能完全伸展开来,心想不如到外面去练。 他轻轻将大石头推开,放到一边,出来看时,小猴子仍然在酣睡不醒,他蹑手蹑脚走到石洞外面,看看天色,依然是繁星满天,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四下里一片寂静。他身跳到石壁上,飞快地向上面爬去,到了上面的那个蛇窟下的大石台上,便迫不及待地舞起来。 王重阳出招很快,玄武剑虽然看上去长大,但是并不沉重,长剑似乎还没有那把剑鞘重。他出招很是轻灵,没有什么迟滞之处,因为他记得的招式不属于一个门派,风格大相径庭,但是王重阳并不拘泥于这些招式本身,在不同招式之间,他都能自然而然地找到衔接的方式,即便是改变招式,甚至看上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第三一五章 不速之客 一开始王重阳觉得很是高兴,因为自己一下子便掌握了二三十招剑术,并且能够将它们融合在一起,练起来觉得心里很是舒畅,但是练着练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一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解决了,便呆在那里不动了。 原来王重阳这二三十招练下来,玄武剑并没有一点点的奇妙之处,他在玄妙宫中曾经亲眼见过这把剑发出了非常强烈的剑芒,将不可一世的昙月大师逼得闪避到一边,那时候他还只是刚刚将它那到手里,一点招式都不会,只是随手乱舞而已,威力已经那样的惊人,后来他用玄武剑的时候,也都多少出现过奇特的威力,为什么现在自己学会了招式,这把剑反而平平常常,一点剑芒都看不到? 等了一会儿,他随手又使出两招,玄武剑运出如风,但是也仅仅如此而已,并没有显出一点点的奇特之处。他试着将内力慢慢注入到剑柄里,银蛇一般的剑身慢慢发出银白色的光芒,王重阳接着使出一招,但是一出招,剑身上光芒就消失了,接连几次试验都是如此。 王重阳站在那里呆呆发愣,感到自己刚才的办法一定是没有错了,至少是不对头,看来他得放弃这条路,另想个办法了。还没有容他想出什么办法,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啸,似乎是有人在传递信息。王重阳知道一定是刚才玄武剑上发出的剑光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他们很快就会来到这里的。王重阳讨厌跟这些人争斗,便将玄武剑插回乌龙剑鞘,从崖壁上溜了下来,躲到是洞里面。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嗖嗖几声轻响,几个人落到了上面的崖顶。王重阳赶紧运起内功,歪着头倾听。只听上面一个低声道:“奇怪,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另一人道:“你不会看错吧?”先一人道:“怎么会,我看的清清楚楚,这边银光闪闪,似乎是一个人在挥舞宝剑,不知道是在演练,还是在对敌,只是没有一点声音,真是奇怪之极。”又一人道:“不会是萤火虫什么的东西吧?你半夜里起身,正在迷糊状态里,眼睛也迷离,头脑也不清醒,想来是吧萤火虫之类的东西看成剑光了吧。”先一人很是生气,道:“照你这么说,我成了什么?连个剑光和萤火虫都分不清楚,还在江湖上混个屁。” 另外两个人听伙伴生了气,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一人道:“你觉得是那个东西吗?”先一人道:“应该是,因为只有那东西是发出银色光芒的,其他的我还没有见过有哪件东西会发出这样的银光。”一人道:“既然如此,那他一定走不远,就躲在附近,何不分头找一找。”另外两个人同声应和,接着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兵器碰击石头的声音。 王重阳心里奇怪,这些人说的那东西,分明就是自己的玄武剑,除了玄武剑外,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发出银色光芒的宝剑,虽然他见到的宝剑并不多,大多说的宝剑都是发出黄色或者白色的光芒。不过近两天吃过自己亏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人大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已经没有胆量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应当是望风披靡才对,怎么还会专门照过来,看那样子一定是想来抢玄武剑。 如果是新来的人,他们未必会知道玄武剑,如果是早就在玄武谷的人,那一定没有胆量来抢剑,想了一会儿,他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其中一个或两个应该是原先在玄武谷中,见识过玄武剑的威力和王重阳的本领,本来没有胆量过来抢,但是他们忽然来了生力军,新来的人一定本领非常强大,所以两个人觉得有了大靠山,这才敢领着那人来这里。如此看来,一旦那人发现了自己,必定会有一场龙虎斗,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哩。 想到这里,王重阳觉得还是隐藏好为是,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到石洞里来搜,自己只好跟小猴子一起躲进石壁里面,不过这样未必能够瞒得过三个人的眼睛,那时只能放手一搏了。王重阳现在信心大增,觉得自己未必会输给他们,但是又要耽误自己一段时间的修炼了。 果然,过了没有多长时间,上面的三个人又回到一块儿,一人道:“连个萤火虫也没有发现。”另一人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隐身的地方?”先一人道:“有,这下面有一个石洞,是刚刚开凿出来的,有人说里面住着一条黑龙,非常的凶恶厉害,据说坛子山的几个人都折在那畜生的爪下。那小子……他不会……不敢钻进那个洞里吧?”另一人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敢?有道是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比如你们俩就不往这方面想,对于你们俩来说,藏在那里岂不是最安全?”等了一下,一人道:“啊,对对对,是这个道理。”接着他忽然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说不定那小子消息灵通,听说师弟要来,真的钻进了那个石洞里,我们何不下去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随即上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那三个人正在从石壁上往下搜索,王重阳立刻绷紧了神经,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找到这个石洞里,那时候愿意不愿意,他势必得跟他们一战。 声音越来越接近,王重阳慢慢将玄武剑插回后腰,从怀里拿出了徐夫人短剑,仍然没有抽出剑来,一方面他要隐藏自己,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怕短剑会伤到对方,将他们致死,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仇敌,大家连一面都还没有见过哩。 王重阳听着他们三人慢慢下溜的声音,已经到了石洞的上面,王重阳紧紧攥着短剑的剑柄,只要他们想要进洞来搜,王重阳就要出手阻止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到洞里,危及小猴子的生命。 耳听得一人轻声道:“在这里了。”唰唰唰,三个人影从空中降下来,落在洞口的石台上,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手里的剑光都在闪闪发亮。王重阳对他们的轻身功夫十分佩服,自己就做不到这种程度。 最前面的人手中长剑一摆,刚要进洞,忽然一个人转身指着远处道:“那是什么?快看。”另外两个人一起转身朝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其中一人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那个看起来……”一人道:“我光顾着听你们说什么狗屁宝剑,差点忘了正事。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鬼耗,耽误了正事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话刚说完,嗖的一声,其中一个人的身影一闪不见,而另外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石洞里面,慌不迭地飞走了。 王重阳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从石洞里面走出来,朝着那些人飞走的方向看去,远远地,只见那边山谷中似乎有野火在燃烧,火光一闪一闪的,照亮了小半个夜空,正是玄妙宫的方向。 王重阳想,一定是那里出现了什么变故,很有可能有人前去盗宝,跟宫里的人动起手来,也有可能是没有人前去,昙月大师用这种方法来诱引谷中的人前去给他做血食。想到了血食一事,不免开始担心姐姐胡雪燕和玉树临风褚春明的安危,在他想来,褚春明或者还没有什么危险,胡雪燕只怕很不好说。因为褚春明的功力深厚,本领很高,对于昙月大师来说还有用处,胡雪燕本领不高,自然利用价值也不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旦昙月大师缺少了必须的血食,她很有可能先吃掉胡雪燕。 王重阳不由得打了寒战,一想到胡雪燕会被昙月大师吸光所有的精血,变成一具白色的骷髅,王重阳就有些难于自制,浑身直打哆嗦。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玄妙宫中,将胡雪燕救出来,但是很显然他做不到,妙空大师说得对,如果不能练成玄武剑,那他根本就不能会玄妙宫去,因为去了也是送死。 他当时想了又想,觉得哪怕不进玄妙宫,只在远处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但是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和担心,觉得目前最紧要的事情还是修炼成玄武剑,便转身走回石洞里。 到了是洞底部,王重阳看到小猴子还在睡觉,心想,这家伙还真能睡,也不去惊动他,自己又钻进洞底石凹里面,然后将那块大石头将自己堵上,重新坐下,将玄武剑抽出来,放在身前,继续盯着看,但是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那些刚才想过的招式,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王重阳感觉到一阵倦意袭上头来,竟然有些头晕目眩,无法自持,好一会儿才慢慢定下神来。他强打精神,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那把玄武剑又看了一番,越看眼皮越沉重,慢慢地意识都有些迷迷糊糊。他心里想,与其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的胡乱钻撞,不如先睡上一觉,消消乏,说不定一觉醒来,突然就有了解决办法哩。 他将玄武剑插回乌龙剑鞘中,连着那把徐夫人短剑一起放在身后,然后仰身躺下来,将头枕在两把宝剑上面,因为里面的空间不大,伸不开腿,他便将两条腿翘起来,放在石壁上面,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 第三一六章 梦中回马枪 他刚刚睡着,忽然听到一阵嗞嗞之声,立刻清醒过来,那声音就从身边发出,似乎是两块大石头摩擦的声音,而他身下的岩石也在微微颤动。王重阳样正在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地震了,这时嗞嗞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似乎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悄悄接近自己,恍惚中,那人探头探脑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王重阳正要翻身坐起,就听唰的一下,自己脑袋下面的宝剑被人抽走,王重阳急忙伸手一摸,脑袋下面只剩下那把徐夫人短剑,玄武剑不见了。 王重阳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跳了起来,就听得外面吱的一声尖叫,正是小猴子发出的声音,王重阳唰地抽出短剑,想也不想,飞身窜了出去,到了外面,借着剑光一看,果然外面空荡荡的,一直躺在草垫上沉睡不醒的小猴子已经不见了。 王重阳没有想到自己颟顸无能到了这种地步,有人从自己的脑袋下面抽走了那把玄武剑,还将小猴子一并抢走,自己竟然睡得跟死猪一样,一点都没有发觉。他顾不上自责,手抓短剑,飞身到了洞外,四下观看,只见崖壁对面的顶端两个人黑影一闪而没,王重阳当即飞身跳到空中,落到谷底,再飞窜上崖顶,远远看到两个小小的黑影在前面奔跑,当即施展轻功,全力追了下去。一边追,一边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追到天边,也要将小猴子和宝剑追回来。 王重阳远远追着那两个黑影,尽管使出了全部的力量,仍然难于接近,那两个黑影看上去不紧不慢,似乎一直都没有回头,但是他们的脚程很快,看上去就像是两道影子一样,毫无声息地在地上滑行。 大约奔跑了有一盏热茶的时间,王重阳并没有追上,但是尽管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奔跑,他也没有觉出累来。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森林,树木高大茂密,一棵紧挨着一棵,看上去似乎就像是一面严实的墙壁,阴沉黑暗,似乎根本无法穿越。 此时天色开始放亮,王重阳已经隐约看出了前面那两个人的身形和衣着,一个身形瘦削,个子很高,穿一身银白色的衣服,另一个身材矮胖,穿一身玄色衣服,身上负着一个东西,应该就是小猴子。 王重阳看了他们的衣着和身形,心里不由得一动,感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是一时却想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那两人在森林边缘停了下来,黑衣矮胖子将背上的小猴子放在地上,小猴子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像上次遇到乌龙那样在装死。 王重阳到了近前,本来想要悄悄接近那二人,但是看到小猴子的样子,他改变了主意,那地方光溜溜的,荒草很少,也很短,根本没有办法偷袭,于是他便径直走了过去。 白黑二人似乎真的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追来,白衣瘦子手里拿着那把玄武剑,正在跟黑衣胖子低声讨论着什么。王重阳走到他们的身后,正准备开口,那两个人突然在这时一齐回过身来,异口同声道:“哈哈,你到底跟来了。” 王重阳一见他们两个人的相貌,当真是又惊又喜,高声叫道:“哈哈,原来是你们俩,刚才害得我好一阵追。” 原来偷走他的玄武剑和小猴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蛇龟二怪。 王重阳跑到他们两人身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你们俩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你们。”还没有容得他们回答,便又接着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吭一声,便偷偷地跟我开玩笑,差点没把我吓死。” 白蛇看着玄龟道:“谁说跟他开玩笑了?是你吗?” 玄龟摇摇头道:“我没有。没人说跟他开玩笑。” 王重阳看他们二人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道:“你们悄悄拿了我的玄武剑,还有小猴子,这还不是开玩笑?” 玄龟道:“你的玄武剑?什么时候玄武剑成了你的?”他扭头看着白蛇道:“是你答应给他的?” 白蛇摇摇头道:“不是,我从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 玄龟道:“那就是他自己说的。他自己说的不算数。我们拿回了自己的玄武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能算作玩笑。” 白蛇指着地上的小猴子道:“还有那个小畜生,今天到了我们血食的日子,我们想要揭开他的天灵盖,挖出他的脑浆,热乎乎地美餐一顿,这个也不算做玩笑啊。” 王重阳见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仿佛突然间又返回到了过去的岁月,如果任由他们说,只怕到天明也不会说完,便打断他们,大声道:“嘿嘿,那你们打算怎么样?”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被王重阳打断,都显得很不高兴,白蛇很不耐烦地道:“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拿回玄武剑,吃掉畜生的脑浆。” 王重阳想了想,这玄武剑本来就是他们俩变成的,他们要拿回去,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小猴子无论如何不能任由他们残害,便道:“宝剑就送给你们,小猴子你们要还给我。” 玄龟摇摇头道:“玄武剑本来就是我们的,算不上是你送我们的,小猴子也不是你送给我们的,当然也说不上一个还字。” 白蛇也是摇摇头道:“说得是,你算老几,敢来向我们俩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要命的话赶快滚蛋,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玄龟道:“说的是,我正觉得一只猴子的脑子不够吃呢,加上这小子的,我看就差不多了。” 王重阳知道跟这俩大活宝辩不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于是便躬身去抱小猴子,手还没有碰到小猴子的身体,忽然旁边一道劲风直袭他的面门,王重阳顾不上去救小猴子,右臂弯曲向上一迎,蓬的一声,一股大力涌过来,将他的身体只推出去有五六尺远。 王重阳抬头一看,只见玄龟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小猴子,阴森森地笑道:“怎么?你想要霸王硬上弓?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白蛇在一边看看天色,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如果在日出之前你还不能把龟兄打败,那时候小猴子就只能去见阎王了。” 王重阳刚想再说什么,玄龟嘿嘿冷笑道:“反正时间是你的,你愿意浪费掉也没有关系。” 王重阳回头看看东边的天空,只见几片云彩已经带上了一道亮边,太阳就要出来了,知道时间确实不多,看情形多说无益,只能通过武力解决了。当下双掌一错,叫道:“看招。”冲了上去。 玄龟笑嘻嘻道:“欸,这才对嘛。”也不用兵器,挥掌相迎,两个人你来我往斗在一起。斗了将近二十招,王重阳竟然沾不到丝毫便宜,对方的双掌犹如砍刀铁锤一般,每一下都有千斤重,王重阳虽然没有被打败,但是抵挡起来也非常的困难,两个人每对上一掌,他的全身都会震动一下,没有一点缓冲。 王重阳虽然感觉非常难受,但是为了救小猴子,他一步也不退让,咬紧牙关,拼死顶住。过了一会儿,玄龟的拳掌的力度越来越强,王重阳几乎站不稳脚跟,他不由得心中大急,仰天一声怒吼,犹如龙啸虎吼,一招饿虎扑食,右手屈指如钩,中宫直进,朝玄龟的脑袋打去。 玄龟立刻感觉到这一掌不同寻常,脸色大变,双掌相叠,嘴里嘿的叫一声,奋力向外推去,硬接王重阳的那一爪。 噗的一声闷响,掌爪相交,玄龟抵挡不住王重阳的虎爪神力,圆滚滚的身体被打得飞了起来,直撞进森林中去了。 王重阳见玄龟一直站着上风,忽然被自己一爪打飞,心里也是颇为惊讶,但是,此时他还顾及不到玄龟的生死,一见这一爪打开了道路,便急忙上前,再次抢夺小猴子。 他的双手刚刚碰到小猴子,忽然背后一股锐风直袭脖颈,十分的犀利,王重阳只得向旁边一让,枪尖紧擦这他的身体刺了过去,只要反应稍慢,立刻便会被刺个透心凉。 王重阳刚刚转过身体,只见一点寒星直扑面门而来,他一侧身,伸出右手手爪朝着枪杆抓过去,白蛇的长枪已经撤了回去,手腕一抖,枪尖连颤,枪头的红缨炸开了一朵大花,紧紧裹着数点寒星,朝着王重阳打过来,将他的上半身完全笼罩住。 王重阳双爪齐施,想要抓住白蛇的银枪,但是那条枪速度极快,运动起来犹如闪电一般,王重阳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没有办法抓住,反而接连遇到危险,差点被银枪刺到,所以他只能不停地躲闪。 王重阳使出大日无畏印跟银枪周旋,过了一会儿,银枪的速度明显地缓慢下来,尽管白蛇显出非常卖力的样子,但是银枪就是不能完全施展开。 白蛇突然转身跳开,到拖银枪朝着黑魆魆的森林里逃去,王重阳并不追赶,转身去救小猴子,结果发现已经不见了,再回头看白蛇时,已经逃出很远,身后还是倒拖着那条银枪。 王重阳急忙追过去,堪堪在白蛇就要跑进森林之前追上了他,伸手向着他的后脖颈抓去,就在这时,白蛇将腰身一扭,大喝一声:“回马枪。”反身一枪刺过来,速度快得惊人,王重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寒光闪闪的枪尖已经到了眼前,要躲已经躲不开了。 ------------ 第三一七章 灵光乍现 王重阳一见躺在地上的小猴子不见了踪影,猜测一定是自己刚才跟白蛇相斗时,玄龟偷偷地把他给抱走了,转头看时,白蛇也快要逃进森林里,森林里面黑魆魆的,一旦到那里再要找到他们,只怕非常困难,小猴子的性命岌岌可危。 他急忙追赶白蛇,终于在白蛇进入林子之前追上了他,没想到白蛇突然使出一招回马枪,这一招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等到王重阳反过神来时,明晃晃的枪尖已经到了眼前,距离面门不到一尺远。 白蛇在逃走的时候,那条枪一直是倒拖在身后的,所以王重阳追到他的身后时,并没有在意银枪,不知道怎么回事,白蛇一声大喝,腰身一扭,那条银枪已经刺了过来,它是怎么从身后撤回身前,又从身前反刺到身后的,这个过程竟然没有看出来。 王重阳一见枪尖刺到面门,躲无可躲,挡不可挡,大叫一声:“我命休矣。”猛然惊醒过来,反身坐起来,只见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哪里有什么森林?哪里又有什么白蛇玄龟二怪和小猴子? 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王重阳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他慢慢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触手冰凉坚硬,四周都是岩石,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人坐在石洞底部的大石头后面,在这里修炼那把玄武剑,结果一阵发困,便躺到睡着了。 一想到玄武剑,他急忙用手到后面摸,摸到了两把剑,玄武剑和徐夫人短剑都在,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彻底相信,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啪啪啪的声音,银月听到小猴子吱吱吱的喊叫声,声音似乎充满了惊惶。王重阳以为外面真的来了敌人,急忙将堵在外面的大石头挪开,抽出短剑一看,外面并没有其他人,只要小猴子站在那里,把毛茸茸的手臂挡在他的眼前。 王重阳将手里的徐夫人短剑拿开,问小猴子道:“你喊什么?” 短剑上的光芒不再那么强烈,也不是直刺过去,小猴子并没有直接回答王重阳的话,而是直愣愣地看着他,那眼里的神色似乎还不相信真的看到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小猴子才摇摇头,如梦初醒地道:“刚才做了一个恶梦,可把我给吓坏了。” 王重阳听他说也做了一个梦,不免感到奇怪,道:“你做了一个梦?梦到什么?快说。”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 小猴子听了王重阳的声音,不由得也感到奇怪,结结巴巴道:“我梦见……梦见……梦见你被妖怪给抓走了……” 王重阳奇道:“我?被抓走?被什么人抓走?” 小猴子道:“是……两个妖怪。” 王重阳急道:“到底是什么妖怪?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小猴子道:“妖怪当然是妖怪的样子。”等了一下,他接着道:“一个又瘦又高,穿着一身白衣服,一个又矮又胖,穿一身黑衣服,两个妖怪都是尖嘴猴腮,十分凶恶……” 王重阳彻底呆住了,小猴子所说的人分明就是自己梦到的人,白蛇和玄龟二怪。下面小猴子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小猴子竟然跟自己同时梦到了同样的人,只是被抓走的人不一样而已。天下竟然如此奇特的事情,让他不免有些疑惑,这到底是一场恶梦,还是实有其事? 王重阳先前有过类似的经历,他被无行天尊关在石龛里面的石穴中,在梦中遇到的一些事情,竟然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所以听了小猴子的话,他一时不敢断定这是真是梦,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难道蛇龟二怪真的回来了?他使劲摇摇头,感觉这根本不可能,他们俩已经变成了自己手里的玄武剑,白蛇变成了弯曲的剑身,玄龟变成了椭圆的剑柄,他手里的明月弯刀变成了白色的护手,除非这把剑重新解体,不然怎么能出现白蛇和玄龟? 不过王重阳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从常理看,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最后都变成了事实。他想,或者蛇龟二怪的身体变成了玄武剑,而他们的灵魂还能够脱离身体,出来游荡,刚才就是他们的灵魂来到了这里,所以自己才会跟小猴子一起做了同样的梦。 他们既然来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目的,不会单单来跟自己见个面而已,那么他们到底来干什么呢?王重阳开始回忆梦中见到的情形,只清楚地记得双方打了一仗,其他的都变得十分模糊。 小猴子讲完了自己的梦,见王重阳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他吓傻了,便叫了他两声,王重阳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叫声,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小猴子伸手推了他一把,又叫了一声。 王重阳这才从沉思中豁然醒来,扭头看着小猴子,满脸惊疑。 小猴子心中有些害怕,轻声道:“你……怎么啦?” 王重阳机械地回答道:“我怎么啦?” 小猴子慌了神,两只手抓住王重阳的两条胳膊使劲摇晃,吱吱叫道:“你没事吧?快醒醒,快醒醒。” 王重阳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对小猴子道:“放心,我没事。” 小猴子不相信,仍然使劲摇晃着王重阳。王重阳笑着道:“喂,你要干什么?要把我的骨头架子摇散吗?快放手。” 小猴子停下来,看着王重阳,眼里还是充满了疑虑。王重阳见小猴子还是不放心,便道:“我刚才在想事情,一下子走了神。你不要烦我,我还要再想一想。” 小猴子一听说王重阳还要想,怕他再变成刚才的模样,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你不要在想了,再想……说不定还会……” 王重阳心里也颇感动,对小猴子道:“放心吧,我不会再有事了。”见小猴子还不放手,便道:“刚才那件事已经想清楚了,现在我要想一想别的事情,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耽误不得。你先出去给我找点吃的来,”他用手揉揉肚子,“我现在有些饿了。” 小猴子见他这样说,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了两手,慢慢往外走,走两步回头看一下,似乎怕王重阳真的会再变傻。王重阳拿着短剑将小猴子送到洞口,四下看了看,此时天色大亮,周围都是鸟雀的鸣叫声,十分的安静,王重阳看着小猴子爬上崖壁,身形消失不见,又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才走回洞里。 王重阳走到洞底坐下,看着玄武剑,回想着刚才的那场离奇的梦,越想越觉得奇怪,首先是睡得奇怪,往常自己也经常有好几天不睡觉的事情,一旦困意袭来,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随地躺倒,立刻就沉入梦乡之中,如果自己不想睡,那就不觉得困。从来没有像这一次,眼皮变得如此沉重,不论如何努力振作精神,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再一个就是梦的内容离奇,在父母被抓走之前,王重阳很少做梦,后来常常梦见父母,不过别的梦仍然没有做过。只是在前不久被无行尊者关进石穴之中才做了一些似真似幻的梦。这次算是一个特例,他一直都没有梦到过蛇龟二怪,这次自己头枕着玄武剑入睡,便立刻梦到了他们俩,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这把玄武剑既然是白蛇玄龟二怪所化,那宝剑再变成二怪,这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有一点事情必须搞明白,蛇龟二怪这样给自己托梦,一定有他们的用意,那么他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王重阳翻来覆去地想着梦中的经历,梦里大部分的内容都是打斗,先跟玄龟打,再跟白蛇打,最后被白蛇一个回马枪给刺醒了。细想他们所用的招式,都是自己过去见到过的招式,王重阳曾经亲眼见到过二怪对斗的情形,后来又见他们合力斗竖刁,然后在玄妙宫中见到他们勇斗昙月大师,这些招式都历历在目,而在跟自己动手的时候,他们俩都没有使什么新招式,所用功夫全都是自己见过的。 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想,或许这只是个离奇的梦罢了,自己非要从中找出什么深意,说给别人听,只怕大家都会笑话自己的。 他不再想那些熟识的招式,转而回想唯一没有见过的一招,就是白蛇最后使出的那一招回马枪,他自己觉得那一招非常奇妙,那条枪分明一直拖在身后,在他赶到白蛇身后的时候还是没有撤回,怎么会突然就从另外一边刺了过来?这种手法,这种速度当真是非常惊人。 他想不透白蛇怎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这么神妙的手法,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便用两手比划起来,比划了两下,便拿起身前的玄武剑学着白蛇的样子,腰身一扭,反手向后面刺去,嘴里喝道:“回马枪。”眼前白光一闪而灭,耳中听到嗤的一声轻响。 接下来石洞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除了刚才那一声嗤的轻响,也不再有任何声音。王重阳感到刚才的那一剑并没有运上内力,而且玄武剑也还插在乌龙剑鞘之中,怎么会发出那么刺眼的亮光。 那道亮光犹如一道闪电,将满是阴霾的天空撕开了一道裂口。 ------------ 第三一八章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石洞里闪电般的亮光过后,重新陷入黑暗之中,过了一会儿,王重阳还在疑惑之时,身后传来了喀喀的轻响。他吓了一跳,急忙转回身,将玄武剑从乌龙剑鞘中抽出来,内力到处,剑身发出一片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了石洞。 喀喀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响着,而且越响声音越大,越响声音越密,王重阳接着银光定睛看时,只见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那块大石头,大石头的中间被刺出一个洞,那个小小的洞的周围正在开裂,布满了许多的纹路,这些纹路随着喀喀的声响,还在不停地增多延伸。 不一会儿,那些裂纹互相交叉,已经布满了整块大石头,然后喀喀的声音渐渐减少减弱,终于停了下来。 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刚才自己模仿白蛇使出那一招回马枪,随手那么一刺,并没有使出多少内力,玄武剑已经连剑带鞘刺进了大石头的中央,当时自己并没有感觉出遇到了什么阻力,竟然就刺了那么深,而且还将整块大石头都给震裂了。 他觉得很是奇怪,伸手去摸大石头,触手只觉得满是划手的裂纹,他用手指拿起一个小石块,拿到眼前看,只见断裂处都是非常的平整,四四方方,就像是被刀切出来洞里豆腐块一样。 忽然哗的一声大响,王重阳吓了一跳,只见刚才还是完整一块的大石头已经散落成了无数碎石子,全都铺在地上。 轻轻一刺,威力竟然如斯厉害。王重阳完全没有能够想象到,尤其是在自己已经将剑收回,那块大石头还在不停地开裂,剑身发出的力量竟能如此持久。王重阳不由得呆住了。 他回头看看手里面的玄武剑,现在仍然闪耀着温和的银光,明亮却并不刺目,还有那把乌龙剑鞘,外面乌黑的鳞片也在闪烁着微光。这一切都跟过去一样,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就是这同样的一把剑,却表现出了不同的威力,不是内力的原因,也不是意识的原因,自己刚才那一招只是简单的一个模仿,并没有使用内力,甚至都没有想到要如何如何,但是结果却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王重阳想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我明白了。” 只听身后一人道:“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 王重阳接口道:“我明白玄武剑的修炼方法了。” 身后的人道:“哦,玄武剑的修炼方法?” 王重阳非常高兴地道:“是啊,玄武剑的修炼方法,我一直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出一点眉目,现在我知道了,真的都知道了。” 身后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道:“那……你说说,是怎么个修炼方法。”声音里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惊喜和紧张。 王重阳忽然感觉出了声音中的特殊的激动情绪,立刻清醒过来,回头看时,在玄武剑的银光照耀下,只见有三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前面一个年轻人垂手站着,后面两个人的年纪稍大,手里都提着宝剑,三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王重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洞的,来到了距离自己不到两丈远的地方,自己竟然没有听出一点动静,惊讶道:“你们是谁?什么时候进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站在靠前位置的一个年轻人笑道:“因为小兄弟一直都在全心参悟这把剑的用法,心不旁骛,所以没有听到我们进洞的声音。其实我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专门掩饰身形,也不是故意要偷看小兄弟的修炼,不过小兄弟刚才那一招真的是非常漂亮。” 王重阳听那年轻人说话甚是文雅有礼,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好感,从他的话语里知道,自己刚才刺出的这一招回马枪也被他看到了。他倒不在乎他们看到了自己练剑,于是道:“没关系,这有什么?” 那三个人听了颇感惊讶,偷看别人练武乃是江湖中大忌,一旦发现,往往被人处以极刑,而被处罚的一方还会引以为耻,不会为他讨公道。他们三个刚才分明是有意进来,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看到王重阳随手回刺一见,便将那么一块大石头给打了个粉碎,都感到非常的震惊,听到王重阳说话,前面的那位师弟顺口答了一句,没想到王重阳会接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双方交谈了好几句,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心急抢着问了一句,王重阳听出声音有变,有听出那人声音里压抑着极大的兴奋心情,说不定还会被那年轻人套出更多的秘密哩。 被王重阳发现后,三个人本来很担心,因为王重阳刚才那一招表现出了非常惊人的威力,不知道是王重阳的功力高,还是他手里的那把宝剑蕴含的能量大,总之不可小觑,一旦王重阳翻脸动手,只怕很不好对付哩。没想到王重阳一片天真烂漫,轻轻便把这事给带过去了,三个人全都如释重负,同时见王重阳如此天真,心里不免起了歪念,开始觊觎王重阳手里的那把玄武剑了。 当先的那个年轻人道:“多谢小兄弟的宽宏大量,在下王五,”他伸手向后面的两人一指,道:“这两位是我的兄长,不敢请教小兄弟的高姓大名。” 但凡稍有一点江湖经验的人都会听出那人的话是谎话,所谓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全都是随口胡诌的名字,并不是他的真名,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言辞,但是王重阳却信以为真了,对那人道:“我叫王重阳,就是这玄武谷那边的蛇村人。” 那王五道:“啊,原来小兄弟还是本地人。我们俩都姓王,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哩。”停了一下,他似乎是不轻易地问道:“你手里这把剑……我听你叫他玄武剑?” 王重阳点点头道:“不错,它的名字就叫玄武剑。” 王五道:“原来它的名字叫作玄武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王重阳道:“是从那边的一个洞穴里得到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王五身后的一个人插口道:“玄妙宫?” 王重阳点点头道:“对,就是玄妙宫。你也知道那个地方?” 那人道:“谁不知道玄妙宫?来到玄武谷的人都是冲着那个玄妙宫来的,据说那里面隐藏着……”刚说到这里,站在前面的王五忽然扭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闭嘴不说话了,神色间颇有些惊慌,似乎对那个王五很是畏惧。 王重阳见了很是奇怪,后面那两个人的年纪都比前面那个王五大,但是他们似乎都很是畏惧王五,说话的时候都是尽着王五先说,只要王五看他们一眼,他们便会立刻住嘴。王重阳回想那人刚才说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话,为什么那个王五会不满意呢? 王五看着王重阳手里的那把玄武剑,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手里的那把玄武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王重阳道:“当然可以。”说着话便把玄武剑递了出去。 那三个人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他们都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简单,只用了一句话便将那只宝剑骗到了手里。不过,三个人很快便改变了想法,有些不敢相信王重阳的话是真的,天下哪有如此愚昧的修真之士,第一次见面,便将自己的至宝送给陌生人看,只怕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阴谋,所以,虽然王重阳将宝剑递了过去,那三个人却都是呆呆地站着,谁都不去接宝剑。 他们看看那把玄武剑,又看看王重阳,目光都是闪烁不定。三个人心里想,王重阳之所以敢这样做,或者是他有着惊人的本领,根本不把自己三个人放在眼里,即便是把玄武剑送给了自己,照样可以轻松夺回来。再不就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误打误撞才得到了这把旷世奇珍,却对它的价值一点都不懂。 等了一下,王五慢慢朝前面走来,手里的宝剑并没有收起来,走到距离王重阳五六尺远的地方,他站住脚步,伸手去拿王重阳手里的玄武剑,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王重阳的眼睛,只要王重阳眼睛里的神色稍微发生一点点变化,他立刻就会挥剑刺出去。 王五的手慢慢往前面伸,因为王重阳将玄武剑递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倒着递,而是手握着剑柄,将剑尖对着王五递了过去,所以王五* 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去拿。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玄武剑的时候,石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叫声。王五的手就像弹簧一样飞快地缩了回去,同时身体后退,转身对着外面叫道:“什么人?滚出来。” 洞外又是吱吱叫了两声,王五刚要次喝问,王重阳已经高声喊道:“嘿,小猴子,快进来。”黑暗中又是吱的一声,嗖,一条黑影从那三个人身边窜了进来,跳到了王重阳的身边,吱吱吱吱地跟王重阳叫着,王重阳听了小猴子的叫声,立刻抬头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接着又回头看看小猴子,满脸狐疑。 小猴子又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阵吱吱乱叫,王重阳听了,道:“不会吧,我看他们不想是那样的人。” 小猴子听了,更加急躁地吱吱叫着,王重阳听之后,又抬头看着王五他们三个人,慢慢将玄武剑收了回去。 王五见自己就要到手的宝剑,硬是被这个小猴子给坏掉了,心里不免恼怒,而他身后的一人早已忍耐不住,嗤的一剑刺向王重阳身边的小猴子,喝道:“畜生滚开。” ------------ 第三一九章 旷世奇珍,惊人一剑 原来王重阳叫小猴子去摘点水果,小猴子拿着酒葫芦,到了石罅洞里,先跳到上面的石罅中去摘了一些水果,自己吃饱了,将剩下的水果包下来,在小葫芦里灌满了酒,然后出来,找到几片大树叶子,把水果包扎好,藤条绑住,提在手里,葫芦挂在脖子上面,高高兴兴地向乌龙洞这边走来。 到了洞口,小猴子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要吓唬一下王重阳,谁让他先前藏在石头后面大叫一声,把自己吓了一跳。于是便点着脚悄悄地钻进洞里。到了洞中,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心里奇怪,不知道王重阳在跟谁说话,这两天他遇到的好人少,坏人多,自然而然便想坏处想,于是更加放轻脚步往里面走去。 快到洞底的时候,小猴子正好听到了王五向王重阳索要玄武剑,他以为王重阳一定不会将手中的兵器随便给人,没想到王重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抬手便将玄武剑递了过去,反而是王五一时间没有适应王重阳的幼稚和直率,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去,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王重阳的眼,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小猴子开始也有些怀疑王重阳是不是在耍什么手腕,后来看到王五的手马上就要抓到玄武剑,王重阳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只得张口出声阻止,忘了自己就在那三人身后,叫破了人家的阴谋,一旦三人翻脸,自己恐怕难逃性命。 王五眼看玄武剑就要到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吱叫声,不由得悚然一惊,这是什么人,来到自己的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自己竟然没有发觉,可见此人功夫如何了得,那人发出的声音十分奇怪似乎是一种暗号,只听出他的声音甚是惶急,却听不懂什么意思。后来听王重阳跟那人说话,那人还是用吱吱的怪声回答,从王重阳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那人是在阻止王重阳将玄武剑给自己。 接着嗖嗖两声,从后面跳过了一个人,从他们三人之间窜过去,站到了王重阳的身边,定睛看时,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自己猜测的高手,只是一个浑身黄毛的小猴子。那小猴子的脖子上挂着两个葫芦,手里提着一个树叶包裹,看样子竟然像是一个拿轻掇重的随从,看来这畜生是王重阳养的一个家猴。 接着一人一猴开始争论起来,三个人听不懂猴语,但是从王重阳的话语中能够猜测出小猴子刚说过的话,知道他还是极力阻止王重阳把剑给王五看。王五见小猴子听得懂人言,而王重阳也听得懂猴语,感到甚是惊讶,虽然眼见到手的宝贝又失去,再要拿回就只有用强了,心中十分恼怒,但是他养性功夫很好,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想见机行事。没想到他身后的一位师兄是个急性子,一见先后出来搅局,大怒之下,立刻出手,攻向那个小猴子。 王五本来又机会阻止自己的师兄,但是转念一想,便没有出手,任由师兄从身边冲了过去。王五为人十分深沉缜密,做事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王重阳刚才那一招回马枪显示出来的威力实在是惊人,无论是人的功力强,还是宝剑的威力大,总之都不好对付,师兄出手攻击小猴子,王重阳必然要阻止,正好趁此机会看看他的真实本领,到时候再定为敌为友,智取硬夺。 王重阳正在跟下猴子争论,说他们猴子生性多疑,见人就说是坏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人家,纯粹是瞎猜的。这时对面忽然有一人跳过来,挥剑刺向小猴子。 这一下颇出王重阳意外,对方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翻脸动手,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小猴子,就下此重手,眼见对方刺来的剑光芒闪烁,很显然灌注了不受内力,根本不是在开玩笑,简直就是想要小猴子的命。危急之下,不及多想,伸手向宝剑抓去。 出手的那人本是个急性子,这件事情又是他发现的,昨天半夜里,他起来解手,忽然返现远处的崖顶上闪过两道银色的光芒,立刻看出那是一把利器,便叫醒了自己的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弟,三个人一起飞过来,结果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找到,被两个人埋怨了几句,心里觉得甚是窝囊,他不怕师兄,但是对这位年纪小许多的师弟却有些敬而远之,后来他们找到了石壁下面的石洞,正要进去寻找,忽然看到远处阴风洞方向冒出了大片光明,师弟当即向那边飞去,师兄也跟着飞走,他虽然想得到那把宝剑,但是一个人落单,力不从心,只得跟去。 到了玄妙宫的入口处——骷髅阴风洞那里,只见一伙人打得正急,王五见那些人的功夫都很一般,没有兴趣掺乎其中,便问旁边那些看热闹的,结果一连问了五六个人,言人人殊,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便离开了。 原来王五这次来到这里是有任务的,他是要找到自己门派的一个叛徒,将他抓回去,有人看到那个叛徒近几天玄武谷一带出入,似乎也是来这里寻宝的,本派一得到消息便立刻派王五赶来,跟这里的两名弟子回合,搜寻叛徒,务必要将他带回去。 王五刚刚赶到玄武谷,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熟悉,听了两位师兄的介绍,正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其中一位发现了玄武剑的剑光,三个人一起到蛇窟这边搜寻,幸好骷髅阴风洞那边出现了变故,王五立刻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埋怨了两句便急急赶向阴风洞。 到了那边却没有发先叛徒的踪影,也没有听到什么有关玄妙宫藏宝的信息,那里太过引人注目,便悄悄离开了。等到天色发亮,知道那个叛徒不仅本领高强,而且足智多谋,白天一定不会暴露行踪,所以听了师兄的劝告,王五便又回到了发现剑光的地方。 他们一到就看见了刚刚开口的乌龙洞,三个人立刻进洞,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出来轻微的声音,似乎是金刃劈风之声,不过那声音太过微弱,又不敢确定,当下大家都放慢了脚步,到了洞底,远远地看到王重阳正拿着一把长剑在慢慢挥舞,似乎是在演练什么招式,不过那些招式看起来十分的奇怪,出招时也显得很是犹豫,并不果断,时而像是高明的招式,时而像是笨拙的招式。 虽然玄武剑并没有出鞘,但是王五一眼就看出那只剑不是凡品,单看它的剑鞘就与众不同,不过尚不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所以没有出手,看了一会儿,王重阳的招式仍然是一会儿聪明,一会儿愚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王重阳似乎也厌烦了放弃了,慢慢停下来。 王五见他坐着不动,正要开口问他,王重阳忽然一翻身,一剑刺了出去,嗤的一声轻响,眼前白光一闪,非常的刺目,那一剑正刺在他身后的那块大石头上面,将半个剑身都刺了进去。 接着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碎成了无数小块,散落一地。 王重阳将手中的宝剑看了看,忽然大声叫道:“我明白了。”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接着没有看到王重阳有什么动作,仍然在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玄武剑,这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王五这下看出了那把剑的威力,比他师兄所说的还有厉害好几倍,剑鞘都没有摘下,竟然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刺成了粉末。 王五眼都看直了,知道这是一把旷世难遇的奇珍,不由得起了夺为己有的念头,听了王重阳的话,便顺口问了一句,王重阳刚刚找到练剑的法门,心情非常激动,也没有想想这石洞里怎么会突然有人,便跟王五对谈起来。 王五年纪不大,人极聪明,江湖经验同样也很丰富,一听就知道王重阳现在正在出神,而且应当是个天真未凿的小孩子,有心在夺剑之前多套点信息,以便剑到自己手后可以尽快修炼,没想到后面的师兄是个笨蛋,忍不住插嘴,将王重阳从出神状态惊醒。 王五赶紧回头止住师兄,然后再次用欢颜巧语跟王重阳聊,骗得王重阳的信任,随即提出了看剑的要求。没想到王重阳会那么轻易地将宝剑递过来,犹豫了片刻,正要去拿,就窜出了这个小猴子。 王五见师兄出手就是本派的狠辣招式,有心用此来试试王重阳的功力,同时再见识一下那把剑的威力,所以没有出手阻拦。没想到王重阳并没有用剑,眼见明晃晃的宝剑刺到,竟然伸出一只左手硬往宝剑上面抓去。 那人见王重阳空手来抓自己的宝剑,心中一愣,手上自然微微一顿,心道:“不信你的手掌是铁打钢铸的。”剑不改招,继续向前刺去,同时手腕微微一转,将平刺的剑锋变成了上下,王重阳要是继续来拿,首先就会被剑锋切断手指。 小猴子正在跟王重阳争论,说这些人不是好人,不能把玄武剑给他们看,王重阳不相信,他便说出了那天荆轲对王重阳说过的话。荆轲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一声呵斥,急忙转身时,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当头刺到,距离面门不到一尺远,当时吓得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剑尖直刺向自己的咽喉。 ------------ 第三二零章 高手难逢 那天小猴子被猛虎张三他们抓住,王重阳一爪将张三的虎爪抓成粉碎,而老六掐着小猴子的脖子,要挟王重阳教出玄武剑,王重阳无奈,在他看来,玄武剑虽然好,还比不上小猴子的性命重要,只得将剑抛给那人,却被荆轲斜刺里窜出来抢到手里,当时荆轲将玄武剑还给王重阳道时候曾经对他道:“这么好的剑,你应当想珍惜生命一样地珍惜听,可不能就这样轻易交给别人。” 小猴子见自己说的话王重阳不相信,便想起了那天荆轲所说的话,果然一说这句话,王重阳立刻改变了先前的主意,将递出去的玄武剑收了回去,就在这时,对面一剑飞刺过来,小猴子看到明晃晃的剑尖距离面门不到一尺远,当时便吓呆了,忘了躲闪。 小猴子只觉得一股冷气直吹脸面,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冷风吹过,自己竟然完好无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亮晃晃的剑尖正在自己的两眼之间,反而看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放了自己一马,将目光转向前面,这才看到一只手抓着剑身,转头看时,那只手正是王重阳的。 原来并不是对方要饶他的命,是王重阳救了他。 就在那只剑马上就要刺中他的时候,王重阳及时抓住了它,那人没有想到对方真的空手抓住了自己的宝剑,急忙运力回夺,竟然纹丝不动,再用力一扭,他的宝剑不是软剑,直将剑柄扭得喀喀作响,就是不能移动一点。 王重阳左手捏着剑身,扭头对那人道:“他没有说你们的坏话,干吗要动这么大的火气?” 那人正在全力回夺宝剑,直憋得满脸通红,哪里还能说出话来?王五在一边见了王重阳小小年纪精油如此强大的功力也是非常吃惊,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伸出手来在自己的师兄背上一推一拽,王重阳只觉得手上一阵剧震,不由得放开了手指。那人手持宝剑腾腾腾往后倒退了四五步,一下子撞在石壁上,张着大嘴直喘粗气。 王五看到师兄的宝剑被那小孩子抓住,虽然师兄的本领在本派很是一般,但是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能够打败他的人虽说不少,但是像这样一伸手便被人抓住兵刃的情形还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知道这个小孩子真的不一般。 不过王五*不是一个普通人物,乃是本派的后起之秀,未来之星,从出道以来,除了在师长手里败过,从来没有输过一招。因此一见王重阳的身手,不但没有畏缩,反而非常兴奋,对于他来讲,遇到这样一个对手十分难得。 他看到王重阳的手抓住了师兄的长剑,当即用自己的手掌在师兄的背心一拍,使出了本派的独门内功——回环往复,内力从他的掌心传到传到师兄的背心,然后在从他师兄的背心传到他的手掌,再进一步传到长剑之上。这种内力有个特点,就像它的名称一样,并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循环往复,一直在转着圈子。当内力传到长剑上时,王重阳觉得自己手心的剑身一震,将手指给震开了,刚要用力再抓时,长剑已经抽走。 王重阳觉得对方这一招十分高明,于是抬头看着王五道:“你这一招不错,挺漂亮的。” 王五上前一步,微笑道:“兄弟过奖了,愚兄这一招不过是雕虫小技,在兄弟的眼睛里面自然是不值一哂。”等了一下,他接着道:“兄弟出手不凡,神功盖世,不知道师承何门,师父是哪一位。” 王重阳没听懂他的第一个问题,但是听明白了第二个问题,道:“我师父叫东方珂,是蛇村学堂里的老师。” 王五听了一愣,心里飞快地搜索着,却并没有找到类似的名字,后来想这个东方珂在小村的学堂里教书,是一个教书匠,看来这个王重阳故意对自己说了教他识字的师父名字,却不说自己武功的师承来历,分明是要隐瞒真自己的门派。 王五见对方不说,便不再往下问,道:“兄弟的身手如此了得,看得我心里直痒痒,所以我想跟兄弟学两招,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这句话王重阳听懂了,王五的意思是想跟自己斗一场。从昨天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重阳特别厌恶跟人动手,虽然这个王五刚才表现出的强大功力让王重阳心动,也想跟他较量一番,但是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我不跟你打。” 王五一愣道:“为什么?难道我不够资格做你的对手吗?” 王重阳道:“我不知道你够不够资格,但是我就是不想打。” 王五道:“这个可由不得你做主,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他慢慢举起自己手里的长剑,对王重阳道:“亮出你的兵刃吧。” 王重阳仍然摇摇头道:“我不能用兵刃。” 王五道:“你说什么?你有一长一短两把兵刃,为什么不能用?” 王重阳低头看看,果然那把徐夫人短剑从胸口露了剑柄,道:“这把短剑是战国时刺客荆轲刺秦王时所用的,锋利异常,不出剑鞘就能将你的飞剑打断。” 王五听了笑笑道:“喔,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开开眼界。我想知道,如果这把剑出了鞘该是什么样的威力?” 王重阳并不在乎王五脸上的神情,道:“这把剑上淬有剧毒,如果你被它划伤一点点,就会流血不止而死,无药可救。” 王五听这句话,脸上显出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道:“这么利害,那我可有点害怕了。那你就用这把玄武剑吧。” 王重阳仍然摇摇头道:“这把剑更是不能用。这把剑是由白蛇和玄龟两个怪物变成的,它的剑鞘是一条乌龙变成的,那么厉害的徐夫人短剑它都不怕,在玄妙宫中,这把剑曾经把那个大魔头逼得推开,你不知道那魔头的本领有多大,不过刚才那一招你一定见过了,我轻轻一戳,便将那块大石头戳成了碎片。你的宝剑看啊起来虽然不错,只怕跟它碰在一起,还是会被打断的。” 王五脸上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情,道:“没想到你的两把剑这么厉害,我的剑确实很一般,只怕真的向你说的那样,低档不知你的剑,要不这样吧,我们都不用剑,空手过两招怎么样?” 王重阳道:“这个也不保险。”他举起自己的左手,屈指如钩,看了看,道:“我的手掌有时候会不听使唤,动不动就会把人打死,报人的手掌抓得稀烂,所以即便是空手,我还是不能跟你斗。” 此话一出,对面的三个人都是大为震惊,在最前面的王五更是气得脸都白了,他背后那位先前动手刺小猴子的师兄终于忍耐不住道:“放屁,你再说一遍。” 王重阳听那人口出污言秽语,有些惊讶,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不相信那也没有办法。” 那人冷笑道:“我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就是要领教一下你的一动就打死人的功夫。” 王重阳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对方气得变了脸色,气哼哼的记着要动手,这事以前他也遇到过,所以并不因此生气,但是心里却很是奇怪,不知道这些江湖中人都是怎么回事,你说瞎话他们都是乐呵呵的,你说真话他们立刻就吹胡子瞪眼。他还清晰地记着前天的时候,自己因为要为昙月大师找血食而发愁,后来竟然是说了实话阻止那些人去玄妙宫,那些人就非去不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用这种方式将两组血食任务轻松完成。 现在他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怕自己的宝剑和虎爪伤到对方,对方反而一个个义愤填膺,非动手不可,王重阳不愿意再跟这些人纠缠,便对那人道:“好好的干吗就不想活了?再说你活得不耐烦了,可以去找别人,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可没时间陪你胡闹。” 他自己觉得刚才的几句话说得很得体,看对方的反应时,跟他想象的正好相反,三个人六只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王五沉声道:“好,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兄弟好大的威风,愚兄不才,你所说的动不动就致人死地的两剑一爪我都想领教一下,如果自己学艺不精,死在兄弟的手里,那也是我的荣幸。” 王重阳长叹一口气,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是死呀活的?好好的干吗要拼个你死我活?难道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吗?” 王五眯着眼睛,斜睨着王重阳,脚下不丁不八,长剑不正不斜,冷冷道:“废话少说,先讨教你的兵刃,出招吧。” 王重阳还在犹豫,小猴子在他的身后吱吱叫着道:“怕什么?跟他们打。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动手的时候不要留情。” 王重阳知道这一架不能避免,非打不可,只得道:“好吧,不过咱们不能在这里动手,要打就到外面去。” 王五并不知道王重阳这样说是怕在洞里打伤了小猴子,以为王重阳是嫌洞里空间狭窄,施展不开剑法,他也深有同感,道:“只要你答应过招,什么地方任你选。” 当下王五等三人在前,王重阳和小猴子在后,一起向洞外走去,快走到洞口的时候,王重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对小猴子道:“到现在你连个名字都没有,不能总叫你小猴子,以后你就叫小黄吧。” ------------ 第三二一章 带着剑鞘也是一样 王五等三个人出了乌龙洞,飞身到了崖壁之上,四下看了看,景象西南方向飞去,回身看时,只见王重阳和小猴子远远在后面跟着,只是他们并没有施展飞行术,而是在岩石草木之中跳跃飞奔。三个人心里均想,这小子本领不低,但是作假的伎俩太差,哪有本领如此厉害,连飞行术都不会的,他这样不嫌麻烦,不惜体力的飞奔,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迷惑我们。 三个人心想,既然你不嫌麻烦,那就让你大跑一会儿,同时他们也怕在近处动手,免不了会有人来掺和,玄武谷中现在真可以说是藏龙卧虎,各色人等都有,他们大都是为了宝藏而来,见到王重阳手里的玄武剑,自然会生出觊觎之心,自己师兄弟虽然不怕他们,但是要想得手只怕会增加很多困难。 一开始他们害怕王重阳不会来,飞行了一会儿,见王重阳跟着小猴子虽然跑得慢,但一直没有停留,这才放了心,飞一段距离便停下来等一等,等那一人一猴接近了,再继续飞。 三个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王重阳真的不会飞行,只是王重阳之所以一直跟着他们奔跑,没有叫停,有一点跟他们一样,就是他特别讨厌玄武谷中的那些江湖人士,这几天遇到的人中没有几个好的,动手也不愿意有他们看到。另外,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刚刚找到了修炼玄武剑的方法,不过心中还没有什么把握,王五他们既然提出了要跟自己动手过招,正好可以检验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管用。 王重阳得到玄武剑之后,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修炼,而留给他的时间极其有限,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但是他费尽心思却未能找到一点点的头绪,尽管心里焦急如焚,却没有一点办法。当他将内力输入玄武剑时,剑身就会发出异样的光彩,但是一旦挥舞起来,比划出他所模仿的那些招式,剑上的光彩立刻消失,即便他不住地催动内力也是毫无用处。 昨天晚上,他无端地觉得非常困乏,然后枕着玄武剑很快睡着,便做出了那个奇怪的梦。他现在相信,那不知是一个奇怪的梦而已,而是蛇龟二怪专门来给他启发,不然以前从来没有梦到过二怪,这次枕着玄武剑睡着便梦到了他们俩。 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那二怪是来教他练剑的,等他无意中模仿白蛇最后的那一招回马枪,一剑刺中大石头,将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刺成了碎片,惊讶之余,立刻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大叫起来。 原先他想这个世上会使玄武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昙月大师本人,另一个便是昙月大师的道家师父绿毛秦休,要想学会玄武剑,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求他们俩教自己,只是昙月大师现在一分为二,好的一半,就是她的三魂和元神遁入日宫石壁上的莲池里躲避,自己当然无法去找她,另一半就是七魄和阴魔,自己学习玄武剑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她,当然更不能去找她。 绿毛秦休更是虚无缥缈,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除了她们师徒二人,王重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使用玄武剑,妙空大师和无行天尊都说自己跟这把剑有缘分,觊觎这把剑的人很多,但是他们都是胡闹,最好的结果是空手而归,不然很有可能为它丢了性命。因此王重阳才想着自己修炼,既然自己跟玄武剑有缘,那么一定能找到修炼它的方法,而且,他也只能靠自己。 现在他终于明白,能够使用玄武剑的不只有昙月大师和绿毛秦休,还有白蛇和玄龟二怪。这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白蛇和玄龟本来就是玄武剑一分为二,变化而成的,他们自己当然懂得自己的运用,王重阳已经在玄妙宫里看到过二怪合力斗昙月大师的情形,那一矛、一盾和一刀配合好的时候,威力强大得让人震惊,简直难于想象。 只是后来他们俩合二为一,又变回了玄武剑,当世上有了玄武剑的时候,也就没有了蛇龟二怪,所以当王重阳面对玄武剑的时候,他的想念,只是怀念而已,当然也不会想到从他们身上去学什么招式。直到这次在梦中再次见到他们俩。 他坚信蛇龟二怪是来教自己修炼玄武剑的,他坚信自己已经茅塞顿开,找到了正确的方法,那就是,模仿他们俩,用他们的招式来运行玄武剑,这就是他得到的启示。但是这一切毕竟只是自己的想象,并没有得到事实的验证,恰好王五他们来到他身边,给他提供了一个验证的机会,所以他才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跟他们打一架。 王重阳出洞之后就对小猴子道:“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小猴子根本不听,说什么也要跟着他,王重阳知道此去一定会有很大的危险,有心放弃,但是小猴子说什么都不肯,见王重阳站着不动,自己便当先朝着那三个人飞去的方向追过去,王重阳无奈,只得赶紧赶上他,告诫他到了那里不要乱说乱动。 前面转过一个荒丘,出现了一片草地,三个人都站在草地上,手中的兵器没有回鞘。小猴子在一阵奔驰之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但是他也很是要强,不愿意再那三人面前示弱,站在那里尽可能慢慢呼吸,不过这样没有用,隔一会儿就得大口吸气。 王五看着王重阳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仍然面不改色气不喘,心里也甚是佩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强硬的对手,他便面轻松,心里暗暗打点精神,问道:“这里怎么样?” 王重阳四下里望了望,道:“不错,只要没有人就可以。” 三个人听了心里都是一凛,不知道王重阳为什么要说后一句,难道他喜欢这个僻静荒凉的地方,是想将自己一网打尽吗? 王五道:“你想用什么来教训我们兄弟?” 王重阳虽然听出王五在说教训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但是他无意在这些小事上面斗心眼,当即答道:“那就用这把玄武剑吧。” 王五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之情,他不怪自己在王重阳面前故意说教训二字,反而生气王重阳不知道谦逊,随着他的话说,显得太过狂妄自大,心想待会儿叫你知道到底是谁教训谁了,当即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兄弟两处兵刃吧。”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后面的两位师兄知道就要打起来,当即向后退到两丈开外,一左一右,跟王重阳构成掎角之势,手中的兵器都没有收起来。小猴子见状,也便向后退出两丈左右的距离,手里提着水果包,脖子上还挂着那里刚哥小酒葫芦。只是他不懂得什么位置,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学着对方二人远远退开而已。 王重阳将玄武剑举在胸前,但是并没有去掉剑鞘。王五道:“怎么?你怕伤到我,所以不摘掉剑鞘吗?” 王重阳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根据以往的经验,越解释对方越生气,干脆道:“不用了,我就这样带着剑鞘也是一样的。” 王五叫了一声好,长剑在手里一摆,嗤的一声轻响,朝着王重阳当胸刺到,王重阳用玄武剑一架,喀,将对方的长剑挡开,手臂一震,觉得对方果然厉害,不敢掉以轻心,急忙运起内力,嗤嗤嗤,对方又是三剑刺来,招式不变,仍是当胸刺到,王重阳挥剑急挡,喀喀喀三声轻响,将对方长剑挡开,身体站立不住,连续退了三步。 王五收回长剑,放在脸前看了看,轻蔑地一笑道:“幸好我的剑还硬,没有被削断。教你失望了。”身后传来了那两个人的笑声。 王重阳知道对方是在笑话他刚才说的话,不过那些话都是实话,自己因为想要验证蛇龟二怪的剑法有没有效果,也不想对方的长剑被自己削断,也舒了一口气,答道:“那就好。咱们再打过。” 王重阳说完这句话,嗖的一声,玄武剑连剑带鞘朝对方刺过去,这一下使出了玄龟在梦中的一招,只不过变掌为剑而已。王五见王重阳一剑刺来,招式甚是古怪,不敢小觑,急忙施展三元剑的一招,横剑封挡,喀的一声双剑相交,却觉得对方长剑上内力平平,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威力,自己用力较大,一下子将玄武剑荡开老远,胸前洞口打开,自然而然地一剑刺过去。 王重阳的玄武剑被一股大力碰得高高扬起,一时无法收回来,对方的长剑已经中宫直进,分心刺到,只得将向旁边一闪,同时身体向后旋转,等玄武剑收回来的时候,恰好撞在王五的长剑上,将王五的长剑磕了出去。 这一招妙到毫巅,却不是他学别人的任何一招,完全是自己在危机之下生发的直接反应。王五刚才一剑将王重阳的玄武剑荡开,眼见对方胸口空档打开,想都不想,上去就是一剑,他见王重阳往旁边躲闪,长剑刺空,在往回抽剑时,加上横力,扫向王重阳的腰肋。没想到王重阳在危急之中会使出这样一记妙招,虽然内力仍然平平,却很轻易地将自己的长剑挡开,心下甚是吃惊。 其实并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王五长剑再次朝面门刺来,王重阳将玄武剑施展开,跟王五斗在一起。 ------------ 第三二二章 追缉叛徒 两人斗了有二十来招,王五心里又惊又喜,喜的是王重阳手里的那把玄武剑果然是个宝贝,剑鞘都不去,竟然能够抵挡住自己的宝剑。王五手里的剑也是个宝贝,名字叫作元英剑,乃是他的师祖当年偶然遇到一块天上掉下的陨石,用了好多年的工夫才修炼而成,后来他的师祖功夫渐入化境,不再需要这把宝剑,就把元英剑赏给了王五,作为对他这个后起之秀的一种奖赏和鼓励。 元英剑锋利无比,威力强劲,乃是江湖中一把有名的宝剑,普通飞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遇上之后,不是折断就是缺损,这一次跟王重阳的玄武剑接连撞了四下,虽然将王重阳逼退了三步,但是看上去玄武剑丝毫无损,所以可以肯定地说,玄武剑是一把比元英剑还要厉害的宝贝。而这个宝贝马上就会到自己手里。 惊的是玄武剑尚未出鞘就如此厉害,一旦出鞘,自己的元英剑只怕抵挡不住,幸好王重阳并没有拔剑出鞘的准备,再有就是王重阳的宝剑虽然厉害,但是他的招式却是平庸之极,看起来虽然十分古怪,但是并没有什么威力,跟那把剑毫不相称。 不过王五为人十分谨慎,虽然看起来对方的招式破绽百出,自己随手一剑似乎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王五唯恐这是王重阳设下的陷阱,并不敢贸然出手,他要再等一会儿看看,他要好好试探一番,绝不能轻易上当。 因为在乌龙洞里,王重阳那一剑一抓给王五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根本不敢以为自己可以如此轻松地打败对方。多一份小心总是好的,何况时间自己有的是,没必要这么着急,等自己完全摸清了他的底细再说不迟。所以王重阳固然浑身上下全是漏洞,但王五仍然不急不躁地跟他周旋,他有足够的耐心。 王重阳这边却是越来越焦躁,因为他接连使出了二十来招,却没有一招显出超出寻常的威力,不但没有显出超唱的威力,反而比不上一半的长剑,除了没有被对方的长剑打坏之外,一点奇特的地方都没有。而他这二十多招全都是使用的蛇龟二怪的招式。 在乌龙洞中,王重阳自以为找到了修炼玄武剑的方法,所以他在跟王五打斗的时候使用的全都是蛇龟二怪的招式,但是一连二十多招过去,并没有出现他所预期的效果,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丧气。难道先前自己的想法错了,玄武剑另有别的修炼方法不成? 他之所以要跟王五过来对打,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可是这二十招已过,他的心里凉了半截,从蛇龟二怪那里想到的招式快用了一半,他不敢想象再过三十多招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旁边观战的王五的两位师兄也越看越疑惑,不仅暗暗摇头,他们不知道这两人在闹什么鬼。他们的这个师弟岁年纪轻,但是极其聪明,悟性极高,普通弟子十年学不到的东西,他用不了一般的时间便全都掌握了,因此,当他的师兄们还在为入门功夫苦苦修炼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修炼正式的功夫了。 进入本派十多年之后,他就已经从神童变成了后起之秀,他的师兄们都在暗暗将他跟先前的一个人做比较,又说他更强的,也有说他差得远,大家的结论大相径庭,慢慢地这些比较议论传到了王五的耳朵里,他对那位消失的师兄非常感兴趣,但是当他去向大家打听时,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原来这个人是本派最大的忌讳。 王五好奇心非常强,但是在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得到那人的一点点消息之后,王五便放弃了去了解那人。不过他知道那人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他很想跟那人较量一番,比出个高低强弱,他并不急,知道将来一定会有机会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本领去争胜。所以他开始更加刻苦地修炼,以期将来见到那位师兄的时候,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大家甚是第三代弟子的最强者。 一个月之前,玄武谷宝藏的事情开始在江湖上吵得沸沸扬扬,连一向高高在上,置身江湖恩怨之外的本派长老都开始关注这件事。终于在两天前,长老将王五叫到跟前,告诉他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他,那就是有人发现本派的一个叛徒在玄武谷一带现身,要他前去擒拿归山,并且告诉他那人本领机智都不在他之下,让他一定要小心行事。王五什么都没有问,但是他知道长老口中的这个叛徒,一定就是各位师兄嘴里的那位跟自己比较的人。 无论如何,这件一直压在他心头的事情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王五来到玄武谷,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师兄,从他们的口里,终于知道了自己要找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对于那个叛徒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从他们嘴里的只言片语,王五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个所谓的叛徒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深得人心。这更增加了他要跟那人较量一番的兴趣,本来他对王重阳和玄武剑之事没什么兴趣,但是闲着也是闲着,那个叛徒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不会大白天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双方来来往往已经斗了二十多招,王重阳虽然身手不凡,但对于王五来说,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惊人的表现,那些招式古怪有余,威力则相差甚远。最初王五还以为这时王重阳设计做出的假象,但是看王重阳的神情十分认真郑重,并不像是在作假,他小心翼翼试探了好几次,王重阳都是立刻变得手忙脚乱,似乎无法应付,慢慢地,王五的耐心也一点点的消失,他决定来一次全力的攻击。 王五使用元英剑一边跟王重阳游斗,一边慢慢运起内力,同时寻找动手的时机。他要一击中的,避免不必要的纠缠,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抢宝,还有正事要做。 在接连放过两个可以利用的空档之后,王五决定利用第三个破绽,就在这时,王重阳忽然扭头救走,手里的玄武倒拖在身后,一边跑一边对着前面的小猴子轻啸了一声,那个小猴子听到啸声也是转身就跑,知道那一定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当即拔步追去,大喝一声:“哪里走?” 他的轻功比王重阳的要好很多,只两个起落已经到了王重阳的身后,本来他可以直接去抢拖在后面的玄武剑,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伸手拍向王重阳的肩膀,他不仅要剑,而且还要人,他想要从王重阳的身上找到玄武剑的一些秘密。 就在他的手掌拍到王重阳的肩膀之时,忽听王重阳一声大喝:“回马枪。”王五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感到一阵冷风直袭他的胸口,全身立刻一阵寒冷,要躲已经来不及,急忙将手中元英剑一横,同时双脚猛蹬地面,身体向后面窜去。 镗的一声,那股大力直撞过来,剑身被撞得向后弯曲,碰到了他的胸口,他的身体吃不住那股大力,径直向后面飞去,直飞出去有十几丈远,这才落下地面,两脚用力,仍然没能抓住地面,又向后连退了两步,这才立定。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疼,似乎已经被震伤了内脏。 抬头看时,只见王重阳低头看着手里的玄武剑,然后有抬头朝自己这边望来,似乎也不相信自己这一招有这么厉害。王五的两个师兄这时也都扭头看着他,满脸都是惊讶神情,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他们根本不能想象有人能够将他们的师弟撞出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他们的师父只怕也没有如此厉害的内力,而发出这一招的人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王五看到两位师兄脸上的神情,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当着师兄的面,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得如此狼狈,他微吸一口气,暗运内力,感觉内力在身体里运转无碍,知道自己没有受什么大伤,再看手中的元英剑时,也没有什么缺损,这才放心,当即将手中剑一横,道:“兄弟阵势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适才是愚兄完败,不过愚兄还想在讨教几招。”说完没等王重阳回话,便飞身跃起,长剑在前,身体在后,朝着王重阳直冲过去,速度丝毫不必刚才后退时慢。 王五人在空中,他的剑上忽然爆出强烈的气芒,足足有三尺多长,人还没有到跟前,那股剑气已经激得王重阳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飞舞不止,王重阳见了对方如此威势,不敢迎接,将忙闪向一边,喀的一声,身后一棵大腿粗的树木被拦腰斩断,接着哗的一声大响,整棵树都倒到地上,树叶飞到空中,凌乱飘舞。 前面出来了掌声和叫好声,是王五的两个师兄,他们见到师弟使出的这一招巽地风雷,三代弟子中从没有人使出这一招能够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力,忍不住高声叫好,使劲鼓掌。 巽雷剑是他们门派有名的剑法,而巽地风雷则是这套剑法中威力最为强大的一招,虽然王五此时功力尚难于完全发挥这一招的威力,即便如此,毕竟这一招非同小可,施展出来,便会产生惊人的攻击力。三代弟子中有资格学到这套剑法的只有聊聊四五人,而站在一边的那两位师兄尚不在其数。 ------------ 第三二三章 救命单招 王五刚才被王重阳那一记回马枪撞出去足足有十几丈远,他要在两位师兄面前拾回面子,知道自己遇到了生平最厉害的对手,别的功夫也没有用,所以才使出他学到的最厉害的剑法,同时也将自己的内力运到了极致。 王重阳将了王五刚才的那一招巽地风雷,当真是所向无敌,不免有些气馁,不敢直撄其锋,所以躲到了一边,但是王五功力高强,招式犀利沉重,他哪里躲得开?只得用手中的玄武剑抵挡,只是他的剑法过于平庸,根本抵挡不住王五的巽雷剑,所以不几招,就已经狼狈不堪,踉跄后退,这还是王五对刚才那一招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全力进攻,不然只怕早就要了他的性命。 双方你来我往斗在一起,王重阳每到山穷水尽地步都会倒拖玄武剑奔逃,王五从后面一赶,他就使出那一招回马枪,那招回马枪好不厉害,一招就将王五打出去十几丈远,除此之外,他的其他招式都是毫无威力可言。但是有这一招已经足以保命,每每到了走投无路之时,只要一用这一招,立刻就能扭转颓势,反败为胜。 斗了一会儿,连旁边的两个师兄和那个小猴子都看了出来,一到王重阳被打得躲无可躲,退无可退的时候,那两个人便齐声喊道:“回马枪。”王重阳果然就使出了那一招回马枪,连小猴子也跟着吱吱乱叫。两位师兄这样叫是为了提前叫出来,让自己的师弟小心,做好准备,不要被那一招打败,小猴子的叫声是看出王重阳危险,让他赶紧使出那一招来。 看他使出几次之后,大家都能异口同声地在他使出这一招之前,叫破他的招式,但是奇怪的是,连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更不用说王五这样的高手,他也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而且全力要防住这一招,不过无论他怎么准备,用什么招式,都是徒劳,对于他来讲,那一招回马枪就是无解,不管当时他占有多么大的优势,只要对方一用这一招,立刻就能反败为胜。 王五早就想出了破解之法,那就是在王重阳就要使出回马枪的时候,他抢先飞身到王重阳的前面,正面对着王重阳,这样的他的回马枪就没有用了。但是他觉得那样做有些示弱,让两位师兄看出自己怕了对方的回马枪,无法抵挡才出此下策所以一直没有用。 到后来,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均没有效果,而且两位师兄和那个小畜生都是提起喊出了回马枪的名字,对方照使不误,自己也照败不误。这小子本来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完全可以手到擒来,可是有了回马枪这根盗草,总是能够救命于危难之中,这简直就是在做儿戏,他的脸上越来越挂不住,心想这样下去有败无胜,更没有脸面,不如使出那种破解的招式,无论如何,胜总比败好。 接下来又过了两三招,王重阳抵挡不住,旁边传来了那两位师兄的喊声,他们刚刚喊了一个回子,就见王五的身形突然化作一道轻烟,直窜到了王重阳的身后,嗖的一剑刺了过去,而这时王重阳刚好转过身来,正要使出那一招回马枪,忽然看到一道寒光,迎面刺到,那里还能使出什么回马枪?危机之中急忙变招,挥起手中剑朝着前面的寒光打去,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招式。 镗的一声大响,两剑相交,王五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抵挡不住,身体又凌空向后飞去,直飞出去十多丈远,落地是定不住教,腾腾腾连退三步,这才站住,一时呆在那里作声不得。 旁边的那两位师兄也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对面的王重阳时,也是呆呆发愣,看着手里的玄武剑,脸上表情闪烁不定。只有小猴子看到这种情形,高兴得又蹦又跳,吱吱乱叫。 王五先深吸一口气,内力在全身游走,知道没有受伤,心中不由得连声叫侥幸。幸好自己一直都怀疑王重阳是在演戏,一个能够空手接着师兄宝剑的人,本领不可能如此差劲,他是故意使出一些不伦不类的招式引诱自己上当,然后再对自己发出致命打击。王五在连续试探之后,开始动真格的,但是心里到底存有疑虑,即便在多次试探觉得王重阳不是装的之后,也没有全力进攻,在攻击时还是保留了一分功力,以备不测,这下更证明了自己的判断。 王五心中震惊不已,这个小孩子身上显示出来的功力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但是他演戏的本领真是太拙劣了,以至于让自己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子看待,这真是拙劣有拙劣的好处,就他刚才表现出来的这一招看,自己根本没有胜的可能,不过王五*不想就这样认输,他还要赌一赌,不是比功力,而是比智慧经验。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王重阳叫道:“我明白了。”声音里面充满了惊喜。王五和他的两个师兄听了王重阳这句话,不由得都是一愣,因为他们在乌龙洞里曾经听过王重阳说过同样的话,那是他使出那记回马枪,一剑将大石头戳成碎片之后。现在他又说了一句话,是在他用了新的一招将王五打飞之后,看起来这一招的威力,跟那记回马枪差不多,同样将王五打出了十几丈远的距离,所不同的就是一个是背对王五使出,一个是面对王五使出。 王五身在局中,感受当然要比别人更加深刻,二人刚才动手超过三十招,王重阳一直都是靠着那记回马枪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那一招非常简单,却是无解,即便是他很清楚王重阳什么时候,什么方位使出这一招,但就是抵挡不住。 现在王重阳又多了一记威力无比的招式,单单一记回马枪就让他束手无策,接下来只怕更加艰难了,更让他忧虑的是,王重阳不知道还会多少这样的招式,他会在什么时候使出那些招式。但是现在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骑虎难下,已经无法住手。 王五嘿嘿一笑,道:“你明白了什么?展示给我们看看。”说着话又飞身上前,施展巽雷剑法向王重阳攻过去,两个人重新斗在一起。 这次王五更加谨慎,不敢轻易攻到王重阳的身边,两次受击虽然没有让他受重伤,但是那股强大的力量却极大地挫伤了他的自信心,现在王重阳身体的前面和后面都成了禁区,呆在这两个地方,便意味着他有可能再次被对方的凌厉招式打到,那样结果只有一个,失败。 所以王五*不停地游动,尽可能从王重阳的左右两侧进攻,但是以为畏惧王重阳的强大攻击力,仍然不敢全力进攻,他将内力灌注到元英剑中,不住地向着王重阳施加压力,却尽可能地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给他攻击自己的机会。 王重阳接连使出那记回马枪和刚才那记狠招,但是都被王五躲过,此外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王重阳的招式并不隐蔽,当他要使出那两招时,总是会预先现出明显的特征,这给了王五足够准备的时间,可以轻松地让开他的攻击范围,闪到侧面进行还击。 一时间两人战成平手,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僵局,王五*不敢在王重阳的前后两面待,而左右两侧都是王重阳的软肋,两个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都懂得扬长避短的道理,所以谁都不能得逞。 王重阳就那两招威力大,即便是不在他的攻击范围,只要他使出那两招,王五都能感觉到那股势不可挡的攻击力量,心有余悸,即便是在左右两侧,也尽可能保持距离,不给王重阳一点可乘之机,他自己虽然不能打到王重阳,但是他剑尖上发出的剑芒却能够扫到王重阳,虽然造成的伤害有限,但是毕竟是一点点攻击,想来王重阳身受之后不会感到舒服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王重阳便显出焦躁之情,手中的玄武剑有些凌乱,除了那两招,其他的剑招本来就是拙笨难看,现在看上去更是难看,王五的轻身功夫比王重阳好很多,他开始施展轻功,加快速度,绕着王重阳转圈,这样一来,果然被他扯出了进攻的缺口,王五的元英剑不停地刺向王重阳,虽然距离稍远,不能直接刺到他的身上,但是剑芒却是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接近王重阳,王重阳渐渐感受到了剑芒的攻击力,扫中身体后,火辣辣地疼痛。 王重阳极力移动脚步,想要跟上对方的速度,但是他并不会充分使用自己的轻身功夫,又缺少实战经验,这样一来,恰好坠入对方的毂中,形势变得对她越来越不利。王五**不急不躁,一点点扩大自己的战果,加大内力,加快速度,王重阳开始有些跟不上,每一剑刺出,距离王五还相差好远。王五心里想,管你是真是假,我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斗,且等再斗二三十招之后再说。 双方又斗了十来招,王五感觉自己找对了方式,王重阳现在已经显得极为狼狈,完全跟不上自己的速度,浑身上下全都是破绽,自己感觉随手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但是王五还是没有出手,眼看着那些机会一个个地溜走,他还要继续等,等到最后的绝佳的机会出现。 ------------ 第三二四章 我明白了 又是十招过去,王重阳开始变得更加狼狈,他也看出自己不能这样跟对方斗,必须的有所改变,但是一时很难想到合适的方法,不过他开始有意放慢速度。他开始算计着自己跟对方的速度差距,算计着如果自己要使用那一记回马枪,应该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出剑。 王五经验丰富,见微知著,一看王重阳的神态和眼神,便知道他要有所行动,但是很显然他尚不具备立刻动手的实力,为了反击不得不放缓速度,注意力也有些不够集中,这时王重阳的反应迟钝,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就在这时,王重阳跟王五的身体正好错过,王五抓住机会一剑刺过去,这一剑使出了他的全力,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王五使出了一种特殊的招式,元英剑的内力虽强,速度虽快,但并没有发出强烈的剑光,剑尖上发出一种及其柔和的剑气,将劈风之声消解掉,所以没有发出声音。 王重阳这时眉头紧皱,身体恰好转过去,将右侧卖给了王重阳,两方面一凑,眼见得他一点都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这一招,仍然像过去那样旋转过去。王五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一招已经成功。 就在王五的元英剑马上就要刺中王重阳时,忽听的王重阳大叫一声:“我明白了。”王五听到这四个字,简直就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大吃一惊,急忙收剑,一个跟头翻了出去,跳回去有五丈多远,站住之后,还是惊疑不定,紧握宝剑两眼盯着王重阳,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几点,随时准备迎接来自王重阳的强大打击。 王五的两位师兄听到这四个字,也都是心头一凛,虽然身在战局之外,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宝剑一紧。两眼紧紧盯着王重阳,唯恐他朝着自己这一方冲来。 就连小猴子听了这四个字也感到心头一震,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重阳,知道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三人一猴全都眼睁睁盯着王重阳看,但是王重阳一动不动地站着,两眼愣愣盯着手中没有去鞘的玄武剑,脸上的神色闪烁不定,似喜似忧,似乎正在想着一见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完全忘掉了刚才跟王五进行了异常激烈大战,而且还有三个敌人手持利剑对自己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上来取自己的性命。 过了一会儿,王重阳还是保持这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三人一猴渐渐开始有些疑惑,以为王重阳既然说出了这四个字,当然随后就应当发出一招令人惊惧的攻击。王五等三个人听到过王重阳两次说到这样的话,一次是初入洞时,看到王重阳一剑打碎了身后的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当时他就是大声叫道:“我明白了。” 第二次就是前不久,双方对斗,王重阳只有一招回马枪威力无穷,其他的招式都是古怪而又平庸,王五明白了这一点,避开了王重阳的后面,绕到前面给予王重阳致命一击,结果被王重阳又发出一招,一下打出去十几丈远,几乎受伤,当时王重阳也是大声叫道:“我明白了。”四个字一模一样。 王重阳两次喊出这四个字,两次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强大攻击力,所以三个人对这四个字非常惊惧,虽然这一次跟前两次不一样,前两次是先出招,后叫喊,这一次是先喊叫,到现在还没有见后续招式,不过三个人已经成为惊弓之鸟,尤其是身在局中,身受其力的王五,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王重阳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都没有动,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此时王五正在王重阳的右侧,只能看到王重阳的右半个脸,见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王重阳脸上的神色仍然在变幻不定,就跟刚开始看到的一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时间过去并没有多久,但是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当真是度日如年,十分的难熬,所以都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的样子,王五等三个人居然感到有些疲倦,似乎这两三个时辰里(实际上只是一盏热茶的工夫)他们一直都在拼尽全力跟王重阳搏斗。 虽然这样,王五他们却不敢放松警惕,他们相信接下来王重阳一定会发出惊人的一击,这让他们不敢稍微松懈一点,面对王重阳的岿然不动,他们时刻都在使出全身的功力,三个人谁都不愿意在王重阳使出那飙然一击时没有准备,那样的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再过一会儿,王五的这种疲惫感越来越浓重,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似乎消耗掉了他的大部分内力,为了跟王重阳身上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威力相抗衡,王五*不得不时时刻刻将内力发挥到了最高,而自己的内力并不只是在体内流转,它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突破口,飞快地向外面奔泻而出,王五开始只是惊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快这种惊讶就变成了恐惧。 王五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不然在对方没有真正发出攻击之前,自己就会力竭而亡,所以他不能在这样耗下去,一定要立刻进攻。再说,王重阳发出这一声大叫之后,一直都没有后续动作,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胡喊乱叫,空言恐吓。如果王重阳一直都不出手,而自己最后竟会内力枯竭摔倒在地,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以后自己再也无脸在江湖中立足,更不用说什么振兴本门,扬威修真界了。 想到这里,王五虽然心里畏惧未除,但是没有退路,只能冒险一试,他冷笑一声,道:“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叫喊什么?” 王重阳似乎没有听到王五的话,仍然摆出那样的一个姿势,不言不动,王五脸上闪过意思尴尬。他练成出师只不过十来年的时间,江湖上本领高过他的自然大有人在,但是即便是前辈高人,他们看到自己也都是惊讶加赞许,也从来没有如此小觑自己的。现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竟然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他心里怒火上撞,也不再说话,元英剑一挺,飞身朝王重阳刺去。 其实王重阳并不是王五他们想的那样,他还不懂得什么心理战术,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会让王五他们难于应付,内力消耗极大。他有了一个新发现,紧接着便是一是一大堆疑问,他正在被这些疑问包围着,苦苦思索,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但是这些问题既多又复杂,一时之间他很难想得出一个结果。 如果王五三个人不是惊弓之鸟,没有被王重阳的四个字吓破胆,如果当时王五继续出剑,说不定王重阳早已经尸横地上,一命呜呼了。接下来王重阳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一种什么状况,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疑惑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站着不动,就差一点让对方三个人内力丧失,疲惫不堪。 原来刚才王重阳忽然想透了一个道理,就是玄武剑的招式。经过前面的练剑,王重阳知道别人的招式根本不能发挥出玄武剑的威力,梦中的白蛇和玄龟点醒了他,让他知道只有二怪用过的招式,才是修炼玄武剑的招式,但是随即又有一个问题,他使用那些招式跟王五对斗,结果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这让他非常疑惑。 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试验,用二怪的招式跟用其他人的招式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不得已开始从新考虑自己的想法。幸好王五*不知道这一点,给了王重阳充足的思考时间,如果在那段时间里发动进攻,说不定已经结束拼斗了。 就在王重阳百思不得其解,准备旧调重弹,用回马枪给王五一击的时候,王五也厌烦了这样的争斗,于是想要使用一招结束这一切,虽然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元英剑的光芒和声音都隐藏起来,但是剑身上发出的杀气却无法包裹得了,所以当元英剑刺到王重阳的身旁时,他立刻感到了那股强烈的杀气。 那股杀气立刻将王重阳从沉思中惊醒,他爽然一惊,当即想起了一件事,这种感觉就跟他在玄妙宫中感受到的一样,当时蛇龟二怪化成了玄武剑,逼退了昙月大师,径直飞向他,那时他就是被这样一种寒凉的杀气淹没。这让他脑子里灵光一现,立刻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心中大喜过望,张口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王重阳想到了蛇龟二怪跟人对斗时,他们的威力总是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当然是高的时候少,低的时候多。不过当他们的威力显现出来的时候,当真可以说是威力无穷,鲜有人能抵挡的了,即便是昙月大师这样武功盖世的人也要避其锋芒。 原先不明白,不过在这一刹那,王重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只要蛇龟二怪配合默契时,他们的威力便会暴增,而当他们配合有隔膜时,他们的威力便不如一般人,只是两个平庸的怪物而已。 同样的,要想让蛇龟二怪化成的玄武剑发挥出威力,单单模仿白蛇或玄龟一个人的招式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模仿他们俩招式的配合,而且还必须是那些发挥出惊人威力的招式的配合。 ------------ 第三二五章 混元球 王重阳正在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要想发挥玄武剑的威力,必须使用蛇龟二怪配合默契的招式,他顺手使出了一招,等到那一招使出,王重阳才突然看到了对方的长剑,剑尖已经距离鼻尖不远。 锵的一声,双剑抨击在一起,火星四溅,王重阳只觉得脸上被溅到了好几下,急忙向后退了两步,抬头看时,只见王五正在空中向后飞行,直飞到十几丈之外才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又退了好几步,这才站定脚跟。 王重阳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还没有受伤,这才舒了一口气,到:“好险啊,差点要了我的命。” 王五听了王重阳的这句话,觉得简直就像是闪了自己两个耳光,这小子一招又将自己打到了十几丈开外,却说什么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分明是在讽刺和羞辱自己,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也不搭话,飞身上前,挥剑便刺。 王重阳见王五飞身过来拼斗,正合自己的心意,当即挥动玄武剑跟王五斗在一处,两个人各施自己拿手的本领,互不相让,招招争先。王五憋了满肚子的火,现在完全发了出来,他不再有所保留,不再小心谨慎,也不再做什么试探,只管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拼命进攻。 王五本来足智多谋,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出道十多年来,虽然遇到过很多比自己厉害的任务,却从来没有真正完败过,没想到这一次败得如此羞耻,现在他已经开始失去了理智,一反常态,变得焦躁恼怒,顾前不顾后,知攻不知守。 他将全部功力都用来进攻,所以攻势非常的犀利强劲,而王重阳施展开玄武剑跟王五周旋游斗,打得甚是兴奋,跟先前的情形也是大不相同,先前王重阳虽然出招也是很凌厉,但是玄武剑并没有表现出预期的威力,所以王重阳虽然喊过两次“我明白了”,但实际上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或者说是还没有完全明白,因此他才会一直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如梦游一般,似乎是在苦苦思索着剑招。 现在不一样了,前两次都是先出招,后喊明白,这一次却是先喊明白,后出招,王重阳似乎真的明白了,虽然在跟王五拼斗的时候,打来打去只有区区三招威力无穷,其他的仍然只是平庸一般,但是单单这三招似乎已经足以应付王五了,跟王五斗的时候,他总是先用别的招式迎战,实在抵挡不住的时候,才会使出这三招中的一招,但是这三招实在是厉害至极,无论当时王重阳处于多么不利的境况,一招使出,立刻便能改变战局。 王五用尽了所有的本领,就是对王重阳无可奈何,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方手里有那把没有开鞘的玄武剑,还有那三招稀里古怪说枪不枪,说刀不刀的剑法。再斗一会儿,王五看出王重阳现在只剩下了他身体的左侧面,他的前后和右边三个方向能够发出那三招,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是并不能在这三个方向打败王重阳。 这是留给王五的最后一面,如果这一面再攻出一记强力招式,那自己可就彻底没有获胜的希望了。所以他必须好好珍惜这唯一的机会,充分利用这唯一的机会,一旦这最后的机会再失去,那他可就真的只剩下落跑的选择了。 王重阳现在所用的招式跟先前大不一样,看起来果然有了很大的起色,就是十招里面仍然有八九招跟以前一样平庸,可是毕竟已经有了一二招不再平庸,显然攻击力有了相当的大的增强,虽然增强的幅度不大,而且各招也都不相同,不过这还是让王五感到非常的吃惊,并且暗下决心,要尽可能早一点结束战斗。 王五知道就像王重阳所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明白了,找到了发挥玄武剑威力的方法,这种方法尚不够成熟,因此威力有大有小,起伏不定,不过他知道,既然王重阳找到了正确的方法,那么他会找到越来越多的招式,玄武剑的威力会越来越强,那时候自己所要避让的就不仅仅是那三招了,或者是三十招,甚至是三百招。 王五施展开巽雷剑法,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攻击,不断地向王重阳施加要离,同时在体内积攒力量,准备在王重阳应付不了这种压力开始手忙脚乱的时候,发出那最后的一击。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当他开始发挥出元英剑的威力,向王重阳逼迫的时候,王重阳的玄武剑也开始渐渐发挥出了它潜在的威力,如果说先前玄武剑一直都在沉睡状态,偶尔打上两三个哈欠的话,那么现在玄武剑真的开始苏醒了。 在王五开始持续增强元英剑的攻击力时,王重阳玄武剑的威力也在相应地增强,所以王五的攻击并没有产生足够的压力,等到王五意识到这一点,开始增加攻击的力度时,王重阳那把玄武剑的威力也开始变得强大起来,增强的力度恰好跟王五元英剑增强的攻击里相当。这让王五*不免有些怀疑,怀疑王重阳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从头至尾他都是在演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嘲弄自己。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只是怀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有件事情让他对自己的这个怀疑减少了许多的信心,斗到现在,王重阳的有些剑法已经重复了好几次,每次都不完全一样,而它们发出的威力也不完全一样。很显然,王重阳似乎是在借助自己练剑,他找到了修炼的正确方法,不过具体的招式和拿捏的分寸还没有掌握好,需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修改自己招式,直到找到正确的方法。 这对王五来说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好消息就是王重阳还没有找到最恰当的剑招,要想将玄武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尚需要一段时间,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还有机会。但是坏的消息是王重阳既然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很快他就能练出威力强大的剑招,而且这种威力的增加就在他们眼睁睁看着的时候飞快地增强,如果不抓住现在的时机进行攻击,只怕这个时机会很快失去。 所以对于王五来说,他的机会不多了,不仅仅是只剩下了右侧身体的一面,而且也只剩下了可怜的一点点时间。 王五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内力都发挥出来,元英剑忽然迸射出数十道毫光,五彩缤纷,十分艳丽,同时也十分刺目,很快将王重阳包裹在彩光之中,而且这种彩光越来越多,越来愈强,被包裹在里面的王重阳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终于在王五的两个师兄和小猴子的眼里,王五的对面只剩下一个彩光变幻的打球,王五*不是在舞剑,而是在转动那个彩光大球。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王五仍然没有停下他的右手,而那个彩光大球也仍然在不停地转动,发出强烈刺目的光彩,大家看不到光球里面的情形,不知道王重阳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不过看王五并没有收回长剑,想来王重阳应该还在里面,并没有被元英剑打倒,再过一会儿,大家看到王五开始显出吃力的神情,看来运行那个五彩的剑光球非常消耗他的内力,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事情很快便会有一个结局,只是不知道这个结局是什么,两个人和小猴子一样紧张,但是各自的心态却是迥然相反。 剑光球上的光彩不再那么刺眼,开始变弱,色彩也看时暗淡起来,两人一猴更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球看。光球一会儿收缩变小,一会儿又膨胀变大,如此反复不一,看清似乎王五要用力缩小光球,将里面的王重阳压扁,而王重阳则努力要将光球撑大,来给自己睁得生存的空间,双方势均力敌,形成了拉锯局面。 王五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在光球的照耀下,闪烁着各种色彩的光亮,那两位师兄看到师弟鬓角的青筋都暴露出来,很显然,他已经使出了全力,这种情形他们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王五是他们门派最有希望的后起之秀,在第三代弟子中已经少有人能够与之匹敌,他们的门派本来就是江湖中大门派,一般的邪魔外道往往望风披靡,闻风而逃,王五的本领极高,人长得有英俊,他应该也很看重这一点,所以跟人动手的时候总是能够显出一种潇洒自如,从容不迫。 这是两位师兄第一次看到师弟全力以赴之后又被人打得如此狼狈,现在他正怒目圆睁,青筋暴露,用尽所有的内力施展本派的那一记绝招——混元球。这种混元球是用宝剑和剑上所发出的芒气组成,没有厉害的宝剑和高深的内力根本不能练成,但是一旦练成了这一招,攻击力十分强大。 它可以在一瞬间将敌人包没在剑光化成的大球之中,即便一时之间不能将那人消灭掉,也可以暂时将他禁锢起来,任意移动到自己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而对方在光球之中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光球出来之后,一定会感到眩晕不已,战斗力急速下降。但是施展这种功夫十分消耗内力,很难持久,像王五这样持续这么长时间的人,第三代弟子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他的两位师兄更是想都没有想过自己那一天能够练成这一招。 ------------ 第三二六章 破球而出 两位师兄见师弟王五最后使出这一招剑光混元球,瞬间便将王重阳完全包没,后来混元球虽然有些强弱明暗的变化,但是王重阳始终没有能够冲破光球,想来已经被师弟制服,但是师弟如此艰难困苦,竭尽全力施展了那么长的时间,未免有有些疑惑和担心。 不过被本派剑光混元球包围的人很少能够逃脱,至少他们俩还没有听说过,所以两位师兄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失去信心。在他们看来,师弟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吃力,而且到现在尚没有收回宝剑,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他想要发泄心中的愤怒,不会让对方一下子就死,而是要慢慢折磨,慢慢享受。 忽然之间,眼前变得奇亮无比,两位师兄刚刚惊讶师弟的功夫竟然会高到如此地步,之间那道抢过虽然是从混元球上发出的,却开始慢慢脱离混元球,向上凸起,见混元球扯成椭圆状,接着又变成一个水滴的形状,下面还是圆形,上面却变成了尖形。 两位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混元球会变成这样一个奇怪的形状,不知道师弟在搞什么鬼,转头看王五时,只见他刚才还是煞白的一张脸,现在已经变成了紫酱色,这种脸色根本不是攻击敌人时劳累所致,而像是被对方攻击,招架不住,不能呼吸时的样子。 混元球变成了水滴形状,而且越拉越长,就像是马上要从屋檐上滴落的样子。哗的一声,剑光混元球终于被撑破,被一道刺目的光芒穿透,并且撕裂成碎片,那道光芒冲天而起,直飞到上面有七八丈高的地方,然后一个转折,从空中缓缓降落,在降落的过程中,光芒开始慢慢减弱,等到光芒落到地面,已经完全消隐,一个人影显露出来,正是那个瘦小的王重阳。 王五和他的两位师兄见到如此厉害的光芒,都以为那把玄武剑一定已经出鞘,但是看王重阳的手里时,乌龙剑鞘依然闪烁着细碎的光亮,并没有拉开一点点。 王五的心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到,他突然大叫一声,飞身冲上去,挥剑便刺,那叫喊的声音非常嘶哑,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或者就是两者的混合物,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狼的嚎叫。 王重阳挥起玄武剑跟王五斗在一起,此时的王五似乎陷入疯狂,招招抢攻,势势争先,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完全是拼命的打法,王重阳则完全相反,稳扎稳打,守多攻少,而且不住地后退,但是场面上丝毫不占劣势。从剑光混元球中突出之后,王重阳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同样的招式,现在却有了不同的威力。 很显然,在混元球中,他已经找到了那种正确的剑法。 王五的两位师兄眼看着师弟变得这样的失态,虽然攻势非常凌厉,但是剑法已经紊乱,而且越斗越显得狼狈,全身各处都受了伤,破损的地方都流出了鲜血。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飞身跃起,挥剑加入团战,从左右两翼攻击王重阳,一时间王重阳的左中右全都是对方的人,后加入的两个人功力虽然有限,但是他们很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攻击时所出的招式都是跟他们的师弟进行配合,他们三个人似乎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剑阵。 小猴子看到对方三个人,三把长剑一起攻打王重阳一人,急得跺脚直蹦,嘴里叽叽喳喳不停地叫骂,一边叫骂,一边提醒王重阳,他的乌龙剑鞘还没有去掉。王重阳一边斗,一边不住地后退,但是并没有去掉乌龙剑鞘。 小猴子又喊了两声,见王重阳置若罔闻,随即看到他虽然在不停地后退,而且确实也显得很是狼狈,但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显得非常开心,小猴子不再喊叫跳动,只是瞪眼看着王重阳,不明白他被对方打得如此狼狈,为什么还会那么开心。 对方的三个人也是感到非常奇怪,他们的配合攻势很显然取得了明显的优势,王重阳被打得节节后退,但是他越是狼狈就显得越是开心,两位师兄心想这或许是王重阳表现出的假象,他抵挡不住自己,便故意显得非常高兴,两个人心意相通,立刻加强了攻势。 但这样一来,他们俩跟王五之间的配合立刻出现了问题,开始各自为战,攻击力立刻减少很多,王重阳的脸上立刻显出失望的神情,两个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似乎他盼着对方的攻势更强大才会高兴。 王五的两位师兄不清楚这一点,还以为自己的攻击产生了威力,王重阳开始招架不住了,所以才会变得这样失望,于是便施展出各自的平生本领,全力进攻,也不想想他们的本领跟自己的师弟相差多远,王五面对王重阳都毫无办法,他们俩合起来还不及王五的一半,哪里能够将王重阳逼退? 经过了这阵争斗之后,王五多少已经明白了王重阳的心思,王重阳仍然没有将自己当成对等的敌人,他只是想利用自己师兄弟三人,修炼他手中的玄武剑法,所以,自己这一方的攻击力越强,对他的修炼约有帮助。正因为如此,先前他们组成剑阵的时候,王重阳才会面带微笑,现在各自为战,攻击力立刻减少了一多半,王重阳脸上反而显出非常明显的失望之情。 王五知道两位师兄不会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也不想提醒,因为他知道自己提醒他们俩未必会明白,再说即便是他们俩明白了,跟自己重新组成剑阵,照样奈何不了王重阳,只是给王重阳增加了一个磨练的机会,让王重阳对手中的玄武剑领悟更深而已。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骑虎难下,要斗斗不过,要逃不甘心,只得跟王重阳在那里缠斗干耗。双方斗了将近二十招,在一阵穷追猛打之后,两位师兄的锐气渐渐消失,可是看看眼前的王重阳仍然不紧不慢地挥舞着玄武剑,并没有一点窘态。这才知道自己的分量相去甚远,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转头瞟向师弟时,他的脸色阴沉沉的,正在有板有眼地一招接一招攻击,看上去也只是应付了事而已。 两位师兄接连向王五发出暗语,叫他一起逃走,但是王五*不知道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他们的暗语,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想要两个人逃走,又觉得不合适,后来干脆明白地说撤走,可是王五仍然没有反应,两个人很是着急,一个脱口喊道:“点子很硬,溜之乎?” 这是他们行走江湖时听到的那些下三滥的黑话,名门大派虽然知道这些黑话,但是自重身份,一向不会使用,那两位师兄在明说暗示都不顶用之后,竟然搬出了江湖黑话。 往往对自己这两个不成器的师兄很是气恼,但是他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终究还是无可奈何,仍然咬紧牙关,跟王重阳死缠烂打。再过十来招,那两位师兄彻底丧失了信心,双双跳出圈外,瞪眼看着师弟,不再上前帮忙。 适才施展剑光混元球已经消耗掉了王五一大部分内力,现在只剩下一小部分,而且这样都下去,很快就会消耗竭尽,再不见好就收,只怕结果更惨,王五将残余的内力全都运到手臂上,一招玉石同焚,攻出最后一剑,王重阳不躲不闪,一剑劈出,当的一声大响,两剑相交,王五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抵挡不住对面涌来的强大力量,身体被震得飞了起来,人在空中,元英剑脱手飞走。 王五感觉自己的内力已经耗尽,落地时无法支撑,踉踉跄跄就要向后倒下,但是他还是苦苦支撑,硬是站住身体,没有倒下。 王重阳一剑将王五打出去六七丈远,自己觉得现在已经掌握了玄武剑的基本要领,每一招发出,都不再平庸,均能发出大小不一的威力,只是比较起来,这些威力尚不能都达到令人满意的强度,所以虽然他早就可以将三个人轻松击败,但是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需要这样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王重阳被王五的元英剑完全包没,感觉到自己的上下左右全都被挤压着,而且那压力越来越大,他的空间渐渐被压缩,越来越小,但同时他手里的那把玄武剑却开始有了一些反应,乌龙剑鞘开始泛出明亮的光华,剑柄也开始在他的手里轻微颤动起来。 王重阳随手挥出一剑,都会产生非常强大的攻击力,有些招式跟以前完全一样,但是现在却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威力。王重阳知道这把剑有他自己的生命,当它处在危机之中时,它会自动做出反应,这就是为什么先前他那样的平庸暗淡,现在却突然变得强大起来。 不过有一点对王重阳非常有利,就是当他被剑光混元球包没,处在极端危险之中时,玄武剑的威力本身就处在一个非常活跃的状态中,而他在使出一招时,能够更加明显地看出宝剑的威力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而且,问题可能出现在哪里,更快地做出有效的调整。 因此王重阳被包裹在剑光混元球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却因祸得福,在这段不太长的时间里,领悟到了很多玄武剑的奥秘。当他最后突然使出一招剑法,刺破混元球冲出来时,他竟然有些失望。 ------------ 第三二七章 神功无敌 王五被王重阳一剑打出去六七丈远,这一剑的威力不像最初的三剑那么厉害,但是却是他找到的众多剑招之一,现在这一招的力量还没有达到他预期的高度,但是他相信只要再斗上一二百招,他就可以让这些招式变得更加完善,威力也更加强大。 所以他无意中一招将王五打飞,紧接着便飞身一剑追刺过去,到了半空中,眼见得王五踉踉跄跄站住脚跟,然后怔怔站着一动不动,对于自己追刺过去的那一剑看都不看,眼睛只盯着某一个似乎是他想象出来的东西,王重阳赶紧收住飞剑,使个千斤坠,落到地上,手持玄武剑看着王五道:“喂,你不要走神,咱们再玩一会儿。” 王五的两位师兄听了王重阳的这句话,简直肺都快要气炸了,回头看他们的师弟时,却惊讶地发现王五仍然站在那里,呆呆发愣,不知道还在想什么,两个人见王五受了如此这般的奇耻大辱,竟然还能够稳得住,简直不敢相信,或者他被刚才对方的哪一招给打傻了,根本没有听到王重阳那句话。 其实王五确实听到了王重阳那句话,他的心里也是非常的恼怒,刚要发作,忽然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冒将出来,汩的一下,差一点就喷了出去,他强自将鲜血咽了下去,但是这样一来对他的伤害更大,他立刻赶到内力在经脉穴道中乱窜乱撞,竟然像要走火入魔的样子。 王五大惊之下,不得不拿出全副精力防止内力出差,将它们引导到正途上,不过他现在内力所剩无几,很难再做到这一点,因此当王重阳跟他说话时,他听到了那句话,对于一般江湖修真之士来讲,这句话简直就是最大的侮辱,他们一定会怒气冲天,拼死反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士可杀不可辱。 但是王五现在全身精力用来压制和诱导自身内力尚且不能做到,哪里还有余力去反击王重阳,如果他硬是要展开进攻,只怕迈出去不到两步,就会吐血而亡。 王重阳见对方不吭声,也不移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对方的脸色似乎是正在痛苦挣扎,以为他一阵拼斗一定是非常劳累了,便道:“你要是累了,那就歇一会儿,我在这里等着,等你歇好了,咱们再玩一会儿好不好?” 王五瞪眼看着空中的某个地方,一声不吭,王重阳又看看他的两位师兄道:“大家都累了,歇一会儿再玩吧。”说着话转身走到后面小猴子的身边,便在岩石上席地而坐,盘膝做出一个练功的样子。其实他并没有觉得累,相反刚刚学会了玄武剑法,他的身体和心里都兴奋得很,恨不得立刻就动手接着打,只是对方三个人都成了那中样子,他知道便是强打也没有多大用,不如让他们大歇一会儿再说。 谁知道他这里刚刚坐下,那边王五已经恢复了正常,对着王重阳一抱拳,道:“兄弟神功无敌,在下十分的佩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王重阳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愣愣地看着对方,以为他们几个都是在谦虚,不想再打了。刚想再劝他们,王五已经看出王重阳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便道:“今日在下败得一塌糊涂,当真是心服口服,怪只怪自己功夫不到家,给自己的师门丢人现眼,罪过大矣。不过,在下这口气却咽不下去,如果将来有幸再遇到小兄弟,请小兄弟千万不要吝啬,拿出自己的本领,那时再好好领教你的功夫。” 王重阳听他说还要打,不过是在以后遇到时,便道:“以后不如现在,能不能遇上还很难说,既然现在大家没事,何不歇一会儿再较量一番?你们俩说是不是?” 三个人听了王重阳的话,当即都变了脸色,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小子一再侮辱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一走了之。但是面对王重阳,他们实在是没有出手进攻的勇气,所以一时僵在了那里,六只眼睛对王重阳怒目而视,手握着兵器微微发抖。 王五此时反而恢复了理智,他看出王重阳确实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并不明白江湖上的一些必要的切口,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他还只是是个小孩子,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高人,学到了一身惊人的本领,只是他还算不上是江湖中人,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一点侮辱的意思,只是因为自己三个人把他看成了江湖中人,所以才会听出侮辱的意思。 王五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都是跃跃欲试,想要上却又不敢上的样子,当即伸手止住他们俩,将手中的元英剑归入鞘内,上前两步笑着对王重阳道:“小兄弟好急的性子,只是我们兄弟三人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力气,而且……即便是有力气,也不是小兄弟的对手,所以我们需要回去再苦练一番,等到本领提高了,再回来领教。如果小兄弟一定要现在动手,我们三个只好把命送给你了。” 那两位师兄听王五说出这等话来,心中都觉得很不是滋味,这样明白地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对手,实在是太丢本派的脸面,不知道王五为什么要这样说,有心要呵斥王五,但是被王五的积威所慑,只是在肚里转来转去,并不敢说出口。 王重阳听了也是很吃惊,他只是觉得对方的本领很是高强,正好可以陪着自己打斗,以便把自己还没有完全解决的东西解决了,不想对方竟然说再斗下去,就会送了性命,这他真的没有料到。听了之后赶紧答道:“送了性命?不会……这样吧?只不过是玩玩……怎么就会说到送命?” 王五*不再回答他的话,仍然微笑着道:“现在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你或者放我们走,将来自然有机会再来讨教,或者现在就动手,直接将我们仨的项上人头送上。不知道你要选哪一种?” 王重阳歪头看着王五,见他同样的话说了两遍,说话时虽然微笑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是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于是结结巴巴道:“这个……你说的……当然是要选放你们走啦。我怎么会要你们的命?只是……你们将来再来讨教,那可就是迟了。” 王五*不等王重阳继续说下去,抱拳道:“这个小兄弟尽管放心好了,无论迟早,我们兄弟一定会登门讨教的。”这几句话倒是说得非常硬朗,他回头看看两位师兄,然后冲着王重阳再次抱拳道:“后会有期。”也不等王重阳回话,嗖的一声便飞身到空中,朝着远方飞走,那两位剑师弟直接飞走,连句话都没有交代,急忙飞身起来,在后面追去,转眼消失在远方的天空中。 王重阳伸着手刚刚说一个“欸”字,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三个人早已经飞得没有了踪影,去势竟是惊人的快。王重阳只得放下手来,喃喃自语道:“我还有好多招式都没有练好哩。” 小猴子从后面跳过来,拍着手叫道:“好啊,好啊。” 王重阳瞪了他一眼,道:“好什么?” 小猴子道:“你打败了那三个家伙,这还不好吗?” 王重阳似乎没听明白小猴子的话,问道:“打败那三个人有什么好的?你就知道打打打。” 小猴子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赢了别人当然值得高兴了,至于为什么打赢了就应该高兴,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所以一下子就被王重阳给问住了。后来他想起王重阳先前就曾经变得古里古怪的,自己被坏蛋抓住了,他却理都不理,知道他就是有些古怪,别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偏偏不明白,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小猴子忽然想起王重阳刚才一直都在说练剑的事情,似乎很是遗憾没能完全练成,但是他毕竟还是练出了玄武剑法,这可是先前练到走火入魔都没有练成的,于是便道:“你练成了玄武剑法,这还不值得高兴吗?” 王重阳刚想说还有好多招式还没有练成哩,转念一想,道:“也是,人不能贪得无厌。要不是刚才王五他们三个人跟自己打斗,自己还真的不能练成这几招剑法哩。对对对,你这句话很对,这值得高兴。” 小猴子见王重阳同意了自己的话,也是非常高兴,他把酒葫芦从脖子上拿下来,拔掉塞子送到王重阳的面前,道:“那就喝点酒庆贺一下。” 王重阳道:“好。是要好好庆贺一下。”说着话伸手接过一个酒葫芦,举在头上,咕咕咕咕,接连喝了四五大口,这才拿下来小葫芦,用手背一抹嘴,大声道:“好酒。” 小猴子见了,也学着王重阳的样子咕咕咕喝了几大口,然后用毛茸茸的手一擦毛嘴,叫道:“好酒。” 这一下逗得王重阳哈哈大笑,小猴子也跟着吱吱乱叫,神情甚是兴奋,又举着手中的酒葫芦请王重阳再喝,王重阳见它那么高兴,不忍拂他的好意,将酒葫芦举了起来,但是并没有喝,又将酒葫芦放了下来,对小猴子道:“就是好酒,但是我现在不能再喝。” ------------ 第三二八章 蓝田日暖 小猴子道:“怎么啦?” 王重阳举起手中的玄武剑,道:“我现在只是刚刚找到修炼玄武剑的方法,只开了一个头,才会了不到十招,所以得趁热打铁,尽快将玄武剑的招式都找到,练会。可是……他们几个说走就走,我连求他们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我得赶紧找个地方去好好想想,练练,不然说不定会忘掉的。”他把酒葫芦放回小猴子的手里,道:“酒是不能再喝了,你说我到哪里去练?” 小猴子道:“这个有什么难的?随便找一个地方不就得了。”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行,玄武谷里人太多,他们见到了这把剑,一定会来抢夺,那时候就光剩下跟他们打了,哪里还能练剑?” 小猴子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道:“打就打呗,还怕他们不成?你刚才不是在跟那三个人打的时候学会了剑招吗?” 王重阳道:“这三个人很厉害,我是被他们逼着领悟到剑法的,那些人跟这三个人不能相比,跟他们打根本不能领悟到什么,再说这把剑太厉害,动不动就要伤人的,我刚才跟那个王五打的时候,一直都在压制着它,不让它突然发出剑芒伤人,不然……唉。” 小猴子听了王重阳的话非常惊喜,刚才他还一直在为王重阳担心哩,王五和他的两个师兄看上去都是十分的厉害,剑光都将他的身体全部包没,一点都看不到,小猴子唯恐他抵挡不住对方,被剑光削成碎片。没想到他还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宝剑,恐怕伤了对方。 王重阳看到小猴子的神情,道:“我想要学会发挥这把剑最高威力的招式,又不想伤人。这种领悟似乎是在跟对方打斗的时候领悟得最快,这需要对方的功力很高,但是又不能太高,功力太低对我没有一点压力,根本没有任何益处,功力太高,就像昙月大师那样一举手就将我打败,也没有用。所以这三个人非常难得,他们的宝剑对我压力很大,但又伤不到我,我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竭尽全力去应付,在这个时候,我对玄武剑的感受是最深刻最清晰的,最能找到发挥它威力的方法。” 停了一下他接着道:“但是这把剑似乎有灵性,有它自己的生命,我并不能完全控制得了,有时候我甚至感到,似乎不是我在运行玄武剑,而是玄武剑在运行我,我的手只是随着它的运动在运动。那时候它变得非常可怕,王五身上的剑伤都是在那时候被它划伤的,我只想学会剑招,并不想伤人,但是玄武剑一旦开始发动,就会变得很难控制,所以到后来变成了我不再是跟王五他们斗,而是跟这把玄武剑斗,虽然我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住它,但是不能完全控制住,所以刺伤了王五好多地方。”说到这里他又是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歉疚。 小猴子越听越惊异,他跟王五那三人一样,只看到王重阳在争斗时有些古怪,有时候威力强大,有时候威力弱小,有时候进攻,有时候后退,王重阳手中的玄武剑变得越来越强大,却没想到玄武剑的威力实际上更加强大,是王重阳一直都在全力压制它,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宝剑会有自己的生命,这个小猴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王重阳最后又摇摇头道:“我要做的事情的还有很多,不仅要找到发挥玄武剑威力的方法,同时还要找到控制它,不让它肆意杀戮的方法,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力,我就无法对法昙月大师,不能控制住它,他就会大肆杀戮。这两件事情十分矛盾,但是我必须全都学会。现在距离中秋之夜的约会已经没剩下几天了,我不能在因为别的事情再分心思,必须全力以赴。” 小猴子听王重阳说的事情这么多,而时间又那么少,不由得伸手在头上使劲挠了几下,道:“这个……真是……”他转着头四下看了看,道:“要不你就在这里练剑吧,这里离玄武谷不近,地方很是僻静,你们在这里打了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来。” 王重阳也向四下看了看,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离玄武谷太远,再说这个地方太显眼,没有隐藏的地方,我现在还不能将玄武剑的剑光掩饰住,如果有修真之士经过这里附近,一眼就能看到。” 小猴子听点点头,想了一下,道:“那个蛇窟你是不能去,去了又要走火入魔,要不……你就在那个乌龙洞里修炼吧,你最早就是在那里面找到办法的,还在那里面修炼,想来一定能够很快学会剑招。我在洞口给你把风,有人来了我就把他们支走,支不走再给你送个信,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王重阳听了小猴子的话,心里一动,觉得很有道理,那里时玄武剑的乌龙剑鞘存身的地方,又是自己梦到蛇龟二怪,学会第一招玄武剑法的地方,这就充分说明了它跟玄武剑一定有某种内在的联系,说不定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是那地方依然是太过明显了,又在玄武谷中,仍然免不了被人发现。再说小猴子不会任何功夫,为他把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不能让小猴子拿着性命开玩笑。 王重阳又想距离玄武谷近,以便有事可以及时了解,又想要隐蔽,不被别人发现,一人一猴又想了好几个地方,都不合适。王重阳抬头看看天空,见天色不早,便对小猴子道:“小黄,咱们回去吧。地方慢慢再想。” 王重阳带着小猴子一起回到了小石涧的岩洞里面,洞里只有东方珂和楚云秋两个人,一见王重阳回来都觉得非常高兴,从地上跳起来,问他到那里练剑去了,练成了没有。 王重阳把自己这一天多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两个人听说王重阳已经找到了练剑的方法,都代他感到高兴,以为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开头,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说他一定能将玄武剑练成。 王重阳见小朋姊弟两人和妙慧都不在洞里,便问他们去哪里了,东方珂道:“小朋和他姐姐小翠都在旁边的石洞里练功,妙慧到外面去找你。”等了一下,他接着道:“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去找你了。”说这话的时候,东方珂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王重阳担心妙慧的安危,也没有注意师父脸上那种古怪的表情,心里面一直在想象着妙慧在外面碰到了厉害的对手,被那人打伤了,甚至被抓走了。后来师父说了什么话,他也没有听到。他很想立刻就出去寻找妙慧,但是又不好意思,自己刚回来,还没有跟楚云秋说一句话,立刻就出去,有些不合适。 转念一想,妙慧的功夫很高,自己有时候也不是她的对手,玄武谷中的那些人很少有比得上她的人,即便是碰上了真正的高手,妙慧不能取胜,凭她的功夫和机智,脱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样想着便稍稍放宽了心。不过仍然有些神思恍惚,魂不守舍的样子。 在他跟师父东方珂说话的时候,小猴子在那边跟楚云秋吱吱吱地说个没玩,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手比划着,甚是兴奋。楚云秋却听不懂他说的话,不时扭头看着王重阳。 王重阳听小猴子一直在说自己这两天的经过,自己说得过于简略,而他弹起来却是啰里啰嗦,没完没了。他本来不想再说这些事,但是东方珂和楚云秋都一再催促他,王重阳只得将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这一次比上一次要详细一些,但仍是非常简略。 楚云秋听到王重阳说自己在蛇窟里面中毒,差点走火入魔,便一直仔细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似乎要看出他身上留下的走火入魔的痕迹,等王重阳说完了经过,她还是在不停地看着王重阳,同时显出一种沉思的样子。 楚云秋摆手让王重阳过去,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件东西,递到王重阳的手里,王重阳接过来一看,是一块玉石,做工甚是粗糙,拿到手里感觉涩啦啦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只老虎的形状。 那只虎看上去非常生猛,前腿后腿弯曲蹬地,前腿挺立,塌腰昂头,张着大嘴正在向天空吼叫,想来世间已经没有它的敌手,所以他才会朝天怒吼,不用说他尖利的牙齿和弯曲的爪尖,就连上翘的尾巴尖都充满了一种慑人的力量。 王重阳感到这块褐色的虎玉在手里沉甸甸的,而且温乎乎的,他以为这是楚云秋将玉藏在身上,她的体温将玉变暖了。他将玉虎翻转,只见玉虎的背面刻着四个篆字:“蓝田日暖”。 他想起来这块玉就是在玄妙宫的九阴月宫中镇压昙月大师骷髅的上古虎符,那天他们进入玄妙宫,被红英引到了九阴月宫,然后分成两组,一组抵挡阴雷,保护着第二组将非毒骷髅掀起来,蓝玉趁机到三尸床下面拿到了那块上古虎符,昙月大师才被解救出来。 后来蓝玉被上古神虎追赶,亡命奔逃,自己救了他一命,却被神虎白雾所包围,无法挣扎出来,等到自己挣扎出来时,昙月大师也已经彻底恢复了自由,并且将鬼雄聂政,幽冥使木魁和竖刁吸成了骷髅。昙月大师得到了这块虎符,把它给了楚云秋,说是可以帮她除掉寒毒。 ------------ 第三二九章 石穴自封 王重阳曾经亲耳听到楚云秋说,他在得到了这个神符之后,只不过治疗了不到两三天的时间,常年无法驱除的寒毒已经去了一半多。可见这块玉石对他非常有用,当即道:“这块虎符正好跟你的病对症,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百变魔娃楚云秋笑道:“我的病症已经基本好清了,剩下的一点点寒毒,凭自身的内力就可以去除掉,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虎符是最好的镇邪之物,你有了它,就再也不会走火入魔了。” 王重阳不相信她的病会好得这么快,还要把虎符还给她,楚云秋不接,王重阳扭头去看师父东方珂,只见师父点点头。他心里想或者她的寒症真的好了,或者她只是暂时可以自己控制寒毒,留待以后慢慢驱除净尽。因为他们都想要自己早日练成玄武剑,这样到了中秋之夜就可以救出他们的爱人。 王重阳见楚云秋执意不肯接受神虎,师父在一边又一再的示意,便把虎符收了回来,想要被他放进腰间的鹿皮囊中,楚云秋见了笑道:“不是这样的,护身符应该是佩戴在身上,而不是放在兜里。”说着话,她走过来,从王重阳手里要过虎符,展开上面的佩绳,挂在王重阳的脖子上,把虎符放进他的胸怀里,道:“应该这样放着,就不会有事了。” 王重阳觉得怀里的那块玉温呼呼的,并不特别热,不知道它怎么就可以治好楚云秋的寒症。那种寒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的,但是很显然楚云秋已经受寒毒折磨已经有好多年了,她跟褚春明为了找到治疗寒毒的药,踏遍了天下的名山大川,却始终没能找到真正见效的药石,难道这么小一块温呼呼的玉石就能够把这么重寒毒治好? 楚云秋道:“你已经找到了修炼玄武剑的方法,现在就差一个隐秘的修炼处所,心里有没有一个谱啊?” 王重阳摇摇头,道:“还没有想出来合适的地方。” 楚云秋道:“要不你就在这里练剑吧,这地方挺隐蔽的,我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如果有人前来骚扰,我们可以帮你挡着。” 东方珂也同意楚云秋的看法,道:“我觉得这样很好,过去我们不在一起,免不了你担心我,我担心你,心里总是不能平静,要想练剑也很难。” 王重阳道:“这里是你们唯一的存身地,不能随便暴露。” 东方珂道:“我们可以先到蛇村学堂里待一段时间。” 王重阳想了想,道:“让我再找找看,如果还找不到,那就再来这里练剑不迟。” 两人见王重阳心意已决,不便再说什么,都点点头。 三个人在石洞里待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妙慧,王重阳不免又开始担心起来,但是不好意思再说出去找,看到小猴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两个小葫芦,忽然有了主意,叫道:“小黄,来,把酒拿过来。” 小猴子听了立刻将葫芦递过去,王重阳打开两个葫芦,一个送给师父东方珂,一个送给百变魔娃楚云秋,道:“好久没有给师父送酒了,这里还剩下半葫芦,师父和楚姐姐把酒喝了,我再去打两葫芦。” 东方珂接过酒葫芦,笑道:“你找到了修炼玄武剑的方法,正应该好好庆贺一番,”他扭头对楚云秋道:“来,我们干一口。”说着话举起酒葫芦,咕嘟咕嘟,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全都喝光,擦了一把嘴,大声叫道:“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楚云秋本来不想喝,但是见他们师徒兴致那么高,不忍拂他的好意,便也举起葫芦,抿了一小口,将葫芦还给王重阳。王重阳道:“今天下午我要是找到了地方,就不会再回来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再去跟师父打葫芦酒吧。” 东方珂哈哈一笑道:“这事你不必老记在心上,现在有没有酒喝无所谓,等到了中秋之夜之后,我们再好好开怀畅饮。”虽然这样说,东方珂还是将手中的葫芦递给王重阳,道:“你没有必要专门去打酒,在你出去找地方的时候,顺便带一葫芦回来就行了。” 王重阳接过葫芦,转身向外走,走动出口处,又转回身来道:“慧姐回来时告诉他不要再出去找我了,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 两个人都冲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古怪,这次王重阳感觉到了。但是他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要那么笑,想来一定是跟妙慧有关系,不知道妙慧背着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歹毒的话,她的话是够犀利的。 王重阳离开小石涧,朝着石罅洞走去,后面跟着那个小猴子,他现在身上带着两把宝剑,还有一块辟邪的上古虎符,但是他反而觉得更加不安全,他记得谁对他说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他真的开始理解它的意思了,自从自己身上带了这些宝剑之后,已经有好多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并且死伤了好几个。 他让小猴子重新上到石壁上摘了两片大叶子,将玄武剑包好,抱在怀里,领着小猴子慢慢向石罅洞走,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隐身修炼的地方。一直走到石罅洞的下面,他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王重阳灌满了两个小葫芦,提着葫芦往会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那个石龛下面,小猴子抬头看了看崖壁上面,用手指着吱吱乱叫。 王重阳抬头看了一下,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个小葫芦,心想,现在有了两个葫芦,师父那边只要一个就行了,何不把这个送给无行天尊,自己也欠他很多。于是对小猴子道:“走,咱们上去,看看那个老朋友。” 小猴子立刻显出害怕的样子,手扯着王重阳,叫他不要上去,王重阳道:“你害什么怕啊,他又不是老虎。要不你先回去,把这葫芦酒带给我师父。” 小猴子毛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摇摇头,王重阳笑笑,跳上崖壁向上面爬去,小猴子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急忙跟着爬上石壁去。 到了石龛里,王重阳将两个酒葫芦放在岩石上面,就听得石壁里面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那个嘶哑的嗓音道:“怎么换了葫芦,一下子给拿来两葫芦酒?感觉你好像又有什么事要求我了。” 王重阳道:“那一葫芦是给我师父的,这一葫芦才是你的。” 无行天尊道:“我就知道会白高兴一场。” 王重阳有些不好意思,道:“过了中秋节,我就没有事了,那是你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无行天尊道:“好,一竿子便给支到了中秋节之后。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不过,那时候我在哪里,连自己也不清楚哩。” 王重阳道:“你要出远门吗?”忽然想到一件事,感到又惊又喜,道:“你是说你能够离开这里了?再也没有那些雷电星火随着你了?” 无行天尊呵呵一笑,道:“可能吧,不过具体日子我记不清楚了,五十年的期限应该就在这几天。” 王重阳听了很是吃惊,道:“你在里面呆了五十年?好家伙,这要是我,五天就要把握给闷死了。” 无行天尊道:“你现在还小,对外在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有趣,在里面当然呆不住了。等你将来长大了,经受了世间的风霜雨雪,波澜坎坷,慢慢地,你就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甚至感到十分厌烦。那时候你会觉得这个小小的石穴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说话的口气很认真,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讲的道理未免有些过于荒诞,这样的大千世界,这样的气象万千,生机勃勃,怎么会有人对他失去兴趣呢?他摇摇头道:“不会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的。” 无行天尊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的。”王重阳刚要说话,无行天尊接着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人都是会变的,小孩子会变成老人,好人也能变成坏人。你见过生下来就是老人和坏人的孩子吗?但是后来的老人和坏人都是当初的好孩子变成的。” 王重阳听了这些话,有些似懂非懂,但是他还是不能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宁愿在一个半间房子大小的石穴中封闭自己,在里面呆上整整五十年的时间,这根本就超出了他的想象。 无行天尊等了一下,没听见王重阳答话,知道他对自己的话仍然抱有怀疑,便长长舒了一口气,用一种无比苍凉的声音道:“你前几天在这里看过了我的经历,当我拜别师父,离开身毒,开始动身前来震旦时,你以为我是一种什么心情。当时的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当真可以说是雄心万丈,以为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阻止我前进的步伐。” “我故意选择了大唐圣僧玄奘大师曾经走过路线,逆向而行,经历了千山万水,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震旦国,但是在这里我得到了什么?你都看到了。我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带着佛门至宝佛顶舍利和贝叶古经来到达摩祖师曾经驻锡的嵩山少林寺,想要换回祖师带到震旦的衣钵和梵文《金刚经》。可是我在这里都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你都看到了。” ------------ 第三三零章 自毁誓言 无行天尊接着道:“我师父说,当初正是因为达摩祖师将衣钵和古经带到震旦,才使得震旦佛门兴盛,佛教重心东移,而从此以后佛教在身毒这个发祥地却开始一蹶不振,慢慢衰落,直至最后消亡。” 等了一会儿,无行天尊语气坚定地道:“师父对我说,只要我找到祖师衣钵和梵文《金刚经》,将它们带回身毒,就能够重振身毒国的佛门雄风。对此,我也是深信不疑。你们震旦国有一句话:‘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我也把他当作自己的信条,所以当我遇到了挫折和屈辱时,我都会对自己说:‘好的,我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王重阳听到这里,心里对无行天尊非常钦佩,他亲眼目睹了无行天尊来到中国后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和挫折,仅仅是困难和挫折,未必能够打垮这位雄心万丈的少年僧人,但是那些卑鄙无耻之徒的种种无休止的侮辱,终于让这位小圣僧失去了应有的耐心,从圣僧变成了恶魔,并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无行天尊。 所有这一切,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王重阳还无法断定,他随无行天尊的感情非常复杂,既有同情,又有厌恶。 但是他确实想不透,一件本来可以是美好结局的事情,怎么会成为如此让人痛惜的悲剧,这到底是谁的错? 无行天尊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道:“现在我从式叉摩耶变成了无行天尊,几乎已经忘掉了我来震旦的最初目的,心里装满了复仇的欲望,事到如今,不要说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我自己也根本没有料到。” 王重阳听他说到复仇两个字,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如果无行天尊开始实施他的复仇计划,江湖中必将掀起血雨腥风,不知道有多少天才人物会遭殃。因为无行天尊肯定不会选择那些庸才下手,无论结局如何,都将是武林的重大浩劫。 想到这里,王重阳忍不住道:“那……你出去后……打算……” 无行天尊笑道:“有话直说,不必这样吞吞吐吐的。” 王重阳只得直说道:“你出去后,会实开始的复仇计划吗?” 无行天尊避而不答,反问道:“你以为我该怎么做?那些曾经侮辱我,伤害我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王重阳心里想,他说的也没有错,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当然有复仇的权利,但是王重阳就是不愿意想象那场恐怖的杀戮,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劝说无行天尊,便道:“我……说不清楚。” 无行天尊笑道:“好,好一个说不清楚。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只要你当时觉得这样做的对,那你就放手去做,何必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何必要害怕自己将来会后悔?你不是为别人活的,也不是为将来活的,你就是你自己,就活在当下。你们震旦的六祖慧能曾经说过一句话:‘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那么,你明白你现在的本来面目吗?” 王重阳不明白这么深奥的禅理,但是听了六祖慧能的那句话,心里却自然生出了一种反应,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就是觉得好像心中的哪根弦被打动,悠悠地颤动不已。 无行天尊见王重阳不说话,知道他还听不懂这些禅语,不过他也没有期望王重阳能听懂,他只是在表白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这些话在他的心里一惊想了好多年,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答案,本来他只是在自己的心里想,不想对任何一个人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王重阳之后,那些话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王重阳道:“我不明白刚才你说的这些话,不过那位六祖大师说不思善不思恶,我好像有点感触,到底是什么感触我也说不清楚。善恶不想可以,善恶不分不行。” 无行天尊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王重阳刚才说过的话,善恶不想可以,善恶不分不行。是啊,他在坐关之前就下定决心,一旦自己重回世界,必定要大开杀戒,大肆杀戮一番,方能出尽胸中的一口恶气,甚至要了那些人的命都不足以消除心中的仇恨,最好还要杀了他们的亲人,这不是善恶不分吗? 不用说那些人的亲人,跟自己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即便是这些人自身,除了极少数的几个恶贯满盈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罪不至死,自己一定要杀了他们才满意,这未免太过分了。这一点他虽然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想,但是在他内心却有意识地回避着,所以前几天他想办法出去,盗回属于自己的衣钵禅杖,就没有肆意杀戮。过后他回想起来也觉得非常的惊讶,在他看来那些人本来都是死有余辜的。 他抢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惩罚了那些曾经侮辱和冒犯过他的人,他刚到非常高兴,但是高兴过后,便陷入了一种非常深沉的空虚之中,从复仇到现在只不过短短的三四天时间,简直比过去的五十年还要难熬,他突然失去了生存的依据,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不知道该干什么,何去何从。他开始怀疑自己坐关石中五十年,是不是值得,那片刻的快乐是不是需要五十年的苦练来换取,人生有多少个五十年?自己本来可以在这珍贵的五十年里做好多有意义的事情,现在,却完全被这一点点的快乐给荒废了。 但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如果自己为了这些而苦恼,那么就会接着浪费更多的时间,最好的办法是放下它,忘掉过去的一切,把眼睛从身后移到前方,做自己想做和能做的事情。从今天起,不,从现在起,对过去做个了结。 无行天尊道:“光顾着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两天我看你忙得不得了,都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哪?” 王重阳苦笑着摇摇头,将自己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道:“我想找个安静隐蔽点的地方,赶紧将玄武剑练好,但是这地方不好找,玄武剑的剑光太大,一定会引来别人,所以……” 无行天尊打断王重阳的话,道:“原来是为了此事苦恼,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请教啊?” 王重阳听了一喜,大声道:“老兄,你有好地方?” 无行天尊道:“也说不上好,只是正好可以满足你刚才说的条件。” 王重阳道:“在哪里?快领我去。”随即想到无行天尊不能离开石壁,便改口道:“你说给我听,让我自己去找。” 无行天尊道:“不行,这地方隐秘的很,我说了你也找不到,只能由我领着你去。” 王重阳心里立刻凉了半截,道:“啊,原来如此。不知道老兄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必须要在中秋之夜前将剑练成。” 无行天尊道:“我知道,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应该将心态放平,这样才有利于修炼。对不对?像你现在这种状态,即便是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也未必能再这两天里练成剑法,所以……” 王重阳见他说来说去,就是不说那地方,只得打断他,问道:“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呀?” 无行天尊等了一下,道:“这个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重阳听甚是奇怪,道:“哪里?这里?”他转着头将石龛里面打量了一下,摇摇头道:“这地方太小,而且太过明显,不适宜练剑。” 无行天尊道:“如果再往前走两步呢,怎么样?” 王重阳往前面看了看,道:“再往前走两步是石壁。” 无行天尊道:“石壁里面呢?” 王重阳听了一愣,道:“石壁里面?你是说……” 无行天尊道:“不错,就是我现在存身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王重阳想了想,道:“这地方确实不错,就是太小了,再说,你现在还在里面,我自然不能在里面练剑。” 无行天尊笑道:“这两点都不是问题。一个你已经解决了,现在这地方足够你练剑用。第二条,你进来时,我便会出去,所以也不成问题。我可不想在里面做看你练剑这样无聊透顶的事情。” 王重阳听了很是惊异,道:“我什么时候解决了?”他想起自己前几天曾经在石壁之中带过一段时间,可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拓展空间的事情啊。 无行天尊道:“这个你不必怀疑,到了里面自然会明白。至于第二点骂,还是那句话,你来了,我自然就该出去了。” 王重阳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来了你就该出去了?” 无行天尊笑道:“因为这里面装不下两个人啊。” 王重阳知道无行天尊在开玩笑,便道:“你不是说到五十年期限还有几天吗?怎么会提前?难道以前你记错了?” 无行天尊道:“我怎么会记不清自己坐关到期的时间?应该还有三天时间,正好就是你所说的中秋之夜的约会时间。不过我现在改变自己的主意,不打算再坚守自己的誓言……” 王重阳听了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说什么?你要自毁誓言?那……那么你不是要……要接受自己曾经答应的惩罚?” 无行天尊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我们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 第三三一章 桃代李僵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说要走出石壁,而且现在距离他出关的日期还有好几天,立刻想起了过去看到的雷电星火,那种电火的威力非常强大,连无行天尊这样的厉害的人都无法避免它的伤害,可见誓言只要罚下,就必须要遵守,否则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重阳身上打了个寒颤,道:“老兄,还是等等再说吧。” 无行天尊道:“欸,你不是急着要练剑吗?怎么现在有开始劝我不要出来。不然你一定有自己相中的地方了。” 王重阳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冒险,自己罚下的誓愿,怎么能随便就破掉了呢?” 无行天尊笑道:“恐怕你还是在担心我吧?我的事情我自己自有主见,你现在只管好好练你的玄武剑,不要为别的事分心才是。” 王重阳道:“可是,你只剩下没有几天的时间,实在没有必要在这时候破了自己的誓言,还是再忍耐几天为是。” 无行天尊道:“誓言是人定下来的,人既然可以定,当然也可以破。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被一个死规矩跟束缚住?” 王重阳听了这句话,心里忽然一动,觉得他的话很是有理,但是这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马虎不得,于是王重阳道:“话是不错,可是五十多年的时间已经到了现在,只差几天的工夫,没必要再冒这个险。我还是再找一个地方吧。” 无行天尊道:“我这样做也不是完全为了你,在你没有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你说得不错,五十年的时间我都是在辛勤苦练中熬过来的,现在只剩下几天的工夫,在这时候放弃了,真可以说是功亏一篑,十分可惜。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值得一试。” 王重阳不明白他的意思,道:“为什么?” 无行天尊道:“五十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呆在这个一丈见方的小小石穴中,彻底与外界隔绝,现在想来,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实际上就是荒废了五十年,人生有几个五十年,能够让你如此荒废?不过反过来看,五十年的时间能够让我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荒废了。明白了这个道理,境界早已经超越了我当初罚下的誓言,以此境界来破彼誓言,有何不可?再坚持两天,我就能完成自己的誓言,但是不坚持,我就能打破那些陈规陋习,彻底获得自由,你说我该选哪一样?” 王重阳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无行天尊的话,但是大致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很是佩服他。当即点点头道:“当然是自由,有了自由,为什么还要遵守那些破规矩?” 无行天尊哈哈大笑,道:“怨不得你我是兄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兄弟,我来了。” 一阵扎扎之声之后,石壁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石穴,但是无行天尊并没有立刻出来,小猴子在一边等得不耐烦,吱吱叫了两声。 好像是对小猴子叫声的回应,一只大脚从大口子里伸了出来,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钻了出来,然后整个人都到了石穴的外面,慢慢直起身来。王重阳第一次亲眼目睹了那位老兄的尊容。 他曾经在石穴中通过贝叶古经的幻影,看到过无行天尊的相貌,觉得他长得非常的高大威武,现在这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看上去比幻影中更显得高大威武。 无行天尊确实魁梧高大,足足有一张多高,王重阳必须得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只见他的脸上长满了细细的长毛,一头卷曲的长发,金黄金黄的,披散在他的肩头和脊背上,大脸盘,一张阔嘴,鼻梁又高又直,两只眼睛很大,开合之间,似乎有精光射出,但是再看时,却是眼光温润而又明亮,一点都不刺眼。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袈裟,已经破旧不堪,而且显得很小,穿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很是滑稽。他站在那里,与其说是高大,不如说是挺拔,或者说是巍然屹立,犹如一座小山,让人觉得无法翻越。 这长相跟王重阳在贝叶幻影中看到的一样,只是显得更加高大魁梧一些,但是王重阳并不觉得自己跟这人很熟,虽然他们隔着一块石壁曾经多次交谈,还曾经一起喝一只小葫芦里的酒,他多次看到那只长满黄毛的大胳膊,但是王重阳在看到他时,仍然感到非常吃惊,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行天尊看着王重阳吃惊的样子,笑道:“怎么?隔着石壁还知道叫老兄,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反悔了?不想认我这个老兄了?” 不错正是这种嘶哑的声音,王重阳心里非常激动,结结巴巴道:“不是……是……我怎么能不认?” 无行天尊道:“那还等什么?” 王重阳刚想要叫他老兄,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指着无行天尊的身后道:“你瞧,你瞧,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无行天尊扭转头看了看,道:“什么没了?” 王重阳道:“雷电星火没有了,那些把你胳膊烧焦的雷电星火没有了。” 无行天尊愣了一会儿,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笑得非常爽朗,笑声远远传开去,惊动了附近的山鸟,它们一群一群飞到了空中,喳喳鸣噪,不停地盘旋飞舞,一会儿下来,一会儿有飞上去,看上去似乎是受了惊吓,不敢就落下来。 王重阳听出了笑声里的无限快乐,也打心眼里替他感到高兴。 无行天尊笑了一阵,忽然回头看着王重阳道:“怎么样?奇迹出现了。现在我相信了那句话,规矩就是给人打破的,奇迹就是创造的。这道雷火电网,乃是我罚下的誓言,如果五十年内没能完全破解楼观派的化胡神掌和五台山显通寺的大日无畏印,只要我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离开石穴,都将受到雷火电网的不断劈打和烤炙。现在怎么样?我并没有完全破解那两种功夫,离五十年的期限还差着好几天,可是我现在好端端地站在洞外,再没有雷火电网来打我。” 王重阳这才明白,为什么原先自己请他出来帮忙去救胡雪燕,他说自己不方便出去,而在他从外面拿酒时,手一神出来,立刻就有雷火电网打将上去,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已经将他的手臂烤焦了,为了救师父东方珂,他伸手到外面自己的小腹上传那枚少阳回春丸,更是受伤不轻,原来这是他曾经罚下的誓言。 王重阳不由得从内心里崇敬眼前的这位老兄,没有超出常人的坚强毅力,怎么会发出那么大的誓言?整整忍受了五十年的孤独和寂寞,在那个小黑洞穴里默默修炼,而在自己就要功德圆满的时候,忽然参透禅机,跳到了更高的一个境界中,毫不犹豫地毁掉了先前的誓言,这又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想到这里,王重阳忍不住开口叫道:“老兄。” 无行天尊听到王重阳的这一声老兄,答应了一声,然后又仰起头来,发出一阵高亢的笑声,只震得王重阳耳鼓嗡嗡作鸣。 王重阳不知道无行天尊为什么要笑这么响,这下可就要招人来了,他想最好大家先躲一下,但是又不好意思对无行天尊说。无行天尊似乎看透了他的心理,笑道:“没关系,等他们来了之后,这里就只剩下这个空荡荡的石龛了。” 说着话,无行天尊往旁边一躲,道:“还不进去,更待何时?” 王重阳一直再找隐秘的练剑处所,现在终于找到了,而且还是自己曾今进去过的旧地,但是在就要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犹豫,自己也不知道犹豫什么。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了,看了无行天尊一眼,便迈步走向石穴。 小猴子一见,急忙飞身上前抓住王重阳的胳膊,吱吱乱叫,让他不要进去,王重阳扭头对小猴子道:“不要这样,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出来的。”见小猴子还不放手,只得将他的手掰开,道:“你回去好好待着,这两天不要乱跑,不要让我出来找不到你啊。”说完了,便迈步走近石穴之中。 小猴子见了,又是一下子跳起来,从后面扑向王重阳,不想站在一边的无行天尊伸手一捞,便将小猴子攥在手里,同时用左手一指,一阵扎扎之声过后,石壁慢慢合上,变成了一面浑然一体的石壁,看不到一点缝隙。无行天尊将手一松,小猴子跳到前面,两只长满黄毛的手在石壁上又打又挠,吱吱乱叫。 王重阳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就像突然掉进了地狱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心里不免升起一种恐惧,他听到外面传来小猴子的抓打之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对着外面喊道:“老兄,到时候我怎么出去?” 外面传来无行天尊嘶哑的声音,道:“如果你练成了玄武剑,这个石壁根本就挡不住你,你自然有出来的办法。”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的话里似乎有话,不由自主地问道:“要是我练不成玄武剑……” 无行天尊嘿嘿笑道:“如果你练不成玄武剑,那就说明你是一个废物,离开石穴,只能丢人现眼,不如像我一样罚下五十年的誓言,不能练成此剑,誓不出此穴。怎么样?”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 地三三二章 练剑 王重阳听无行天尊说这些话的语气颇有些不怀好意的神情,心里悚然一惊,暗道,他不是赚自己进洞替他的吧?回想上一次的经历,无行天尊将自己抓进石穴之中,然后把自己打昏了,醒来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行天尊已经不知去向,然后自己便在石穴之中练功,做梦,做梦,练功,那些经历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相信。 说起那段经历,无行天尊说自己学会了好几套天下顶尖的功夫,也算是因祸得福,话虽如此,但是看起来那些并不是他预先安排好的,现在自己又一次被他赚进了石窟,不知道这一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当然盼着能跟上一次一样,因祸得福,但是他对此实在没有把握。 想到这里,王重阳大为焦躁,急忙喊道:“喂,老兄,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呆着,这里地方太小,不能练剑,还是再找一个地方吧。喂,喂。” 他喊了半天,外面一点回音都没有,想来无行天尊早就走了,而且带走了小黄。一想到小黄被他带走,王重阳便又焦躁起来,他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仍然没有回音,只得作罢。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王重阳满脑子都是小猴子被无行天尊折磨的悲惨画面,但是石壁已经封闭,他无法出去,他极力想要摆脱脑子里面的胡思乱想,但是越是这样,越是瞎想,根本就制止不了吗,急得他在原地直转圈。 也不知道是转了多少圈,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用手扶住石壁,感觉到石壁又冷又硬,石面凸凹不平,被这样的石壁密封在黑暗的世界里,不知道还有熬上多长时间,王重阳不由得感到有些恐惧。无行天尊说他练成了玄武剑法,自然能够从石穴里出来,不过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欺骗自己。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有些晚了,总是自己太过天真幼稚,轻易便相信了他的鬼话,就在不久前,自己曾经被他捉弄过一回,吃了很大的亏,但是吃一堑却没有长一智,这个又能怨谁?他心中对自己很生气,用手狠狠地拍打着岩壁,石壁非常坚硬,王重阳现在激怒之下,手上已经使出了真力,即便是再坚硬的石壁,也会被他的手掌击成碎末,但是这里的石壁却是丝毫未损,倒是他的手掌拍得生疼。 王重阳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忙停下手掌,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用手掌使劲拍打自己的脑袋,不停地骂自己:“我真蠢,我真笨。” 原来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跟妙空大师学过五遁之术,其中就包括石遁术,可以在岩石之中自由行走,毫无障碍,几天之前,他就是用这种方法逃离了玄妙宫,昨天还用这功夫在岩石里寻找玄武剑,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忘了呢? 想来现在无行天尊还没有走远,出去追赶还来得及,当即掐诀念咒,朝着石壁上面一指,喝声:“开。”但是石壁上面一片祥光闪过,并没有出现洞口,也没有法术使过之后出现的光亮。 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以为自己刚刚学会石遁术,还不够熟悉,说不定刚才使用的时候出了差错,当下收回心思,回忆了一下石遁术的咒语和手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正心诚意,重新施展了一遍,石壁上又是一道祥光闪过,石壁依然是丝毫没变。 他呆了一下,心想,或者刚才选错了方向,于是重新掐诀念咒,对着其他石壁施展法术,另外三面石壁都试遍了,结果都是一样。他不死心,又对着石壁一阵乱点,最后连头上的洞顶,脚下的洞底都试过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这才彻底死心,颓然坐在地上。 他这才知道,不是自己记错了口诀,一定是无行天尊在这石穴中施展了什么法术,将石穴封闭起来,所以自己的石遁术才会失效,就像当初剑鞘化成的乌龙被封在石洞里一样,因为有那一道梵文符咒在洞口石壁上,所以乌龙那么大的本领却不能攻破薄薄的一层石壁,等到自己手指划过,无意中解除了符咒,乌龙便立刻破壁而出。 既然石穴被法术封闭,如果不能解除法术,就不能出去,王重阳这才相信了无行天尊的话,他说自己练成了玄武剑法,自然能够出去,练不成,只怕要永远被困在里面了。王重阳一开始很是生气,但是过了一会儿,转念一想,无行天尊此法虽然卑鄙,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练不成玄武剑,即便是出去又能怎么样?能从玄妙宫中救出胡雪燕和褚春明吗?能够帮助昙月大师除掉她身上邪魔的一半吗?想起昙月大师的功夫本领,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如果不能练成玄武剑法,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想到这里,王重阳憋闷在胸中的怒火渐渐消失,自己无能,为什么要埋怨别人狠毒?就在刚才,就在石壁的外面,无行天尊对自己说过一句话:“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不必到远处去找例子,无行天尊就是身边活生生的例子。 无行天尊为了复仇,进入石穴自我封闭,罚下重誓,五十年内不能完全破解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只要踏出石穴一步,立刻就要受到雷火电网之厄,五十年过去了,无行天尊破解了两种功夫的一多半招式,却不能做到完全破解,因为有些招式他都记不清楚,自然无法破解。但是无行天尊毕竟破解了一大半招式,而且在梦中轻易击败了草楼观的道士和显通寺的和尚。 更重要的是在最后这几天里,无行天尊忽然参透禅机,跳出作茧自缚的誓愿,彻底恢复自由身,但就这一点而言,无行天尊的收获可谓大矣,有什么样的功夫能够比得上境界的提升?一旦境界提升,自然在修炼的征途跨过了一个大坎坷,功夫的提高自然不在话下。而这一大跨越完全得益于石穴中的五十年,如果换在石穴之外,整天面对恩恩怨怨,打打杀杀,想来无行天尊很难有此突破。 想到这里,王重阳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不在生气,不在焦躁,时间有限,他必须赶快收回心思,立刻投入道玄武剑的修炼中去。 他盘膝坐下,将玄武剑横置在身前,玄武剑的乌龙剑鞘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亮光,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溪水淙淙流过,黑暗中似乎听到了水流的声音。王重阳觉得那股溪流似乎流进了自己的心田,立刻赶到全身都是一阵凉爽,精神为之一振。 他开始想着自己修炼玄武剑的经过,从一无所知,到忽然明白,再到半知半迷。无疑,他已经找到了修炼玄武剑的基本方法,那就是从蛇龟二怪身上去找,而且不是二怪各自的单招,而是他们招式的配合,当然也不是随便两个招式随意的配合,即便是蛇龟二怪本身的配合也同样不是都能产生强大的攻击力,能够产生威力的只有一少半,也就是说大多数的配合都是无效的,所以王重阳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可以配合的招式,并且练出配合的方法。 从大体上看,蛇龟二怪的功夫走的是相对相反的路子,白蛇的银枪属于阳刚一路,动手时犹如银龙夭矫,翻江倒海,势不可挡,而玄龟的龟甲盾则属于阴柔一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的明月弯刀则介于阳刚和阴柔之间,时刚时柔,攻守兼备,变幻莫测。而正是这些阴阳相反,刚柔相对的功夫,恰可以做到阴阳相配,刚柔相济,从而产生出惊人的威力。 道理说起来很是简单,但是实施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首先王重阳记着很多蛇龟二怪的招式,但是这些招式并不是他刻意记下来的,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用得上这些招式,所以现在明白了玄武剑招必须从他们的功夫里去找,才开始转头回忆当时的对打的情形,其中相当大一部分已经记不清楚,只有一个大略的印象。 修炼功夫要做到分毫不差,精益求精,尤其是像玄武剑这样珍奇的神兵利器,差之毫厘,结果就会失之千里,出招时的威力便相去甚远,这样的招式用来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士还可以,要用来对付神功盖世的昙月大师,简直是自取灭亡。 王重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一招都会反复思考,比如白蛇的每一个银枪招式要跟玄龟的龟甲盾和明月刀的所有招式都配合一下,有的甚至是配合好多遍。而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便要修改好多遍,以期做到最好,发挥出玄武剑的最高威力。 王重阳不厌其烦地组合,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终于将所有能够找到的最佳配合全都找出来,总共得到一十八招,虽然很少,但是目前他只能做到这样,在参悟这些招式时,他全身心都扑在里面,而且石穴中没有日月,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在感觉上似乎只是过去了不两个时辰的时光,但是王重阳知道时间一定比这长,也可能是半天,甚至是一天。虽然在修炼的过程中,他已经找到了玄武剑招的规律,假以时日,自己也能够无中生有,自创新招,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时间,只能抓紧剩下的时间,将已经练成的这十八招,修炼到最好,将玄武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 第三三三章 幻影 王重阳第二次被困到石穴中,静心研究参悟,终于掌握了玄武剑的十八招剑法,并且经过反复演练,已经将这十八招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做能发挥的极致。跟以前大不相同的是,王重阳用玄武剑施展这十八招剑法的时候,感觉到玄武剑跟自己心意相通,运行起来十分的流畅,没有一点吃力的地方。 更为重要的是,他施展剑法时,再也没有先前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玄武剑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他的手中翻转飞舞,却不会再出现要脱离他的那种趋向,有时候,他甚至可以将剑发出去,让他在自己的身外飞舞,即便在这时,他也可以完全控制住玄武剑。他知道,这才是真正正确的剑招。他终于成功了。 虽然这些招式看上去十分的威猛犀利,但是王重阳还是感觉要用它们来对付昙月大师,还相差甚远,可以说根本挡不住昙月大师的纤指一弹。要想在玄妙宫中拖住昙月大师,至少是面对昙月大师时,能够做到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就得再想办法,把这十八招的威力提高一两倍,否则到了那里仍然只是送死而已。 不过目前他只能练到这个地步,再也无法提高一点点。那些剑招,乃至他自身的内力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要想提高,只能另辟蹊径,可是这另外的道路在哪里呢?王重阳开动脑筋,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出来,只得作罢。 他开始打量石穴里面的情形,此时他早已经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在玄武剑的乌龙剑鞘鳞片的微光照耀下,他能够看清周围的情形,他觉得石穴比起上次进来时要宽了许多,怪不得刚才舞剑的时候没有觉出空间狭窄,剑尖没有碰到过周围的石壁。 他微微一动脑筋,便想到了其中的缘故。原来拓展空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上次他被困在石穴中,无意发现了石壁上的功夫,于是便开始修炼,等他将两种功夫连带它们的破解功夫总共四套功夫全都练成的时候,他拳掌上发出的力量非常强大,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整个石壁上的一层岩石全都震碎,哗啦一声,全都掉到了地上,当时满地都是碎石头。 对了,那些碎石头呢?他转动着脑袋四下里看了一遍,石穴中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粒小石子,想来一定是无行天尊将它们都运出去了。无行天尊不能离开石穴一步,外面的石龛里也没有小石子,却不知道他把那些碎石头都运到了哪里。 王重阳没空想这些问题,他要尽快解决现在遇到的瓶颈,想到了这里,他忽然心里一动,有了一个主意。原来他先前悟到的剑法,大多都是在跟王五他们对斗时突然明白的,也就是说单单在这里坐着想效果不明显,最好能够跟人动手过招,而且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的压力越大越好,越有利于自己悟到招式。 现在石穴中只有他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找到别人来跟自己放对,不过,这里面虽然没有别人,但是却有着别人的石壁留影,就是无行天尊在里面练功时,他的身影都印在了石壁之上,那些人影一层叠加一层,单纯看的到时候,只是人影的一小部分而已,没有一个完整的,但是正因为如此,王重阳在转动身体时,才能够看到运动着的人影,那些人影正是无行天尊练功的一招一式。 王重阳想,自己正好可以利用那些石壁上的人影,来给自己施加压力,虽然不是真人,但是他们的招式都是真的,即便不能发出实有的攻击力度,但是要保持一定的压力,想来还是能够做到的。而这种压力,正是自己现在需要的。希望面对这种压力,自己能够悟到新的剑招,达到可以对抗昙月大师的强度。 这真是非常难得的练功地点,不光是这里隐蔽,没有人发现打扰,其实就是有人发现也很难进来,就像自己不能出去一样,无行天尊的封锁法术非常高明,这世上能够解开的人只怕不多。更重要的是,如果在外面,在哪里能够找到这么好的的对手,来帮助自己修炼剑法? 无行天尊有形无质,既能够给自己带来实际的压力,又不会真正伤害到自己,他能够使出四种不同的武功,都是世间超一流的功夫,而且这些功夫招式的速度都可以由自己随心调整,要快便快,要慢便慢,当真是随心如意。 世上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整个石穴中的石壁都掉了一层之后,那些身影还会不会有留存?当时就是自己用双手把那些痕迹全部销毁了,那时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可惜,因为学功夫从来都不是他的愿望,现在他却非常希望它们能有所留存,哪怕是一点点的留存,就能够帮到他很大的忙。 因为心里太过激动,王重阳一时不敢去看周围的石壁,但是该看的时候还是要看的,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虽然不敢看,王重阳还是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到石壁上去摸索,触手便是冰冷光滑的岩石,他的手指慢慢移动,希望碰到一些凸凹不平的褶皱。 不过等了一会儿,王重阳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凉,石壁上始终都是光滑的,并没有什么凸凹褶皱的痕迹。看来,他先前那次练功,对于石壁的破坏相当彻底,那些人形并没有留下遗存。 虽然如此,王重阳还是慢慢旋转自己的身体,在旋转中,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当时看到的情形,然后挥动手中的玄武剑,跟想象的无行天尊的幻影对斗。 那些幻影清晰地出现在他的周围,出拳如杵,非常的有力,王重阳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才能够跟抵挡得住那种犀利的进攻。没想到,原来闭着眼睛想象,同样也可以得到那种逼真的效果。王重阳惊喜之下,唯恐这种幻象不能持久,急忙施展刚刚练成的十八招玄武剑法,与之相抗衡,并且在抗衡中体会剑招的细微差别所产生的影响。 不过无行天尊的招式动作可以想象出来,但是自己手中的剑招却难于真切体会,宝剑实实在在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可不是想象可以解决的,他可以想象对方的招式动作来给自己施加压力,但是不能凭借想象体会自己的剑招威力。 数招一过,王重阳知道这样下去毫无用处,不得已,只好睁开了眼睛。没想到他刚刚睁开眼睛,前面一个人影一晃,呼的一掌直拍向他的面门,王重阳来不及细想,挥起手中玄武剑朝前面刺去。剑刚刺出,那个人影倏地消失不见,很快旁边又冒出一个人影,也是一掌拍了过来,这一掌是攻向他的小腹,速度和力量都很是了得,正是化胡神掌中的一招,王重阳急忙将腰身一扭,次出去的玄武剑变直为竖,径向无行天尊的手腕削去。 眼见玄武剑就要削到无行天尊的手腕,但是无行天尊并不变招,王重阳心里刚刚一动,人影一闪,无行天尊已经不见,玄武剑也削了一个空,而就在无行天尊的消失的同时,在王重阳的右侧又冒出一个无行天尊来,呼的一掌向王重阳的右胁横扫而至。 此时王重阳的右手玄武剑已经竖着削向左侧,恰好右胁露出了很大的空档,对方的那一掌正好向空档打过来。王重阳此时躲无可躲,只得伸出左掌硬接硬架,拍向打过来的那一掌,眼看这双掌就要打到一起,王重阳只觉得手掌上面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遇到一点点的阻力,心里一惊,对面的那一掌连带那个无行天尊都已消失不见了。 接连过了五六招,王重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跟自己动手的就是自己刚才在想象中看到的幻影,不过这个幻影可不是他想象出来的,因为他早已经睁开了双眼,但是这个幻影还是接连不断地挥掌打向自己,他的心里一喜,看来石壁上还是有无行天尊身影的遗留。 这一喜当真非同小可,刚才他用手去摸石壁时,确实只摸到光滑冰凉的岩石,那上面一点连续的褶皱都没有,更不用说图形人像了,于是他只好旋转身体,凭着自己的记忆,闭着眼想象着过去在石穴里看到的情形,没想到睁开眼之后还能够看到无行天尊出招进攻的身影,这真的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所以一直跟无行天尊的幻影过了五六招之后,王重阳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眼前真的有幻影出现,而且跟过去看到的一模一样。 王重阳心想,这下好了,修炼玄武剑有希望了。虽然眼前看到的幻影跟他闭目想象的幻影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在他体会玄武剑的剑招时却是有着天渊之别。为了保持相当的压力,王重阳有意将旋转的速度加快,以便幻影无行天尊的化胡神掌能够达到相当强大的程度,这样自己应付起来才会感到吃力,有了这种压力,王重阳才能激发出玄武剑的潜在的能力,找到修炼玄武剑的正确的方法。 王重阳没有停止转动,反而越转越快,他舞动手中的玄武剑跟身体周围不断冒出来的幻影拼斗,虽然他知道那幻影有形无质,并不能给自己造成真实的伤害,但是他心里姑且将他当成真正的无行天尊,将那一招一式都看作威力强大的打击,而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奋起反抗,才能够保住性命,就这样,他与幻影越大越快,玄武剑上剑尖开始发出了炫目的光亮,将黑乎乎的石穴照得亮如白昼。 ------------ 第三三四章 寸步不让 玄武剑在与对面幻影的争斗中,渐渐发挥出了它的威力,虽然仍没有开鞘,但是乌龙剑鞘上的发出的光越来越亮,到最后已经将整个石穴照得光明一片。王重阳心中一阵狂喜,知道现在自己真正找到了修炼玄武剑的方法。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在适应了对面幻影的攻击之后,慢慢加快速度,不断增强对自己的压力,在他奋力抗争的同时,玄武剑的威力也在相应增强。 王重阳慢慢按捺住内心的狂喜,重新恢复平静,然后将心思和精力全都用在体会玄武剑本身的变化和那些招式之间的关系上。虽然对面攻过来的只是一个有形无质的幻影,并不能真正给他带来伤害,但是王重阳还是把它当做真人,竭尽全力与他拼斗,如果一不小心被幻影的手掌扫中,他也就当做自己受了伤,正是这种极其认真的态度,让他能够完全投入其中,从而发挥出玄武剑的潜在威力。 也不知道旋转了多少圈,对面幻影已经差不多将一套化胡神掌打完了。化胡神掌是草楼观的最高功夫,它的特点就是进攻犀利,而且主要是针对佛门功夫的。最初的几招,王重阳还真是应付不过来,变得手忙脚乱,但是在抵挡住了最初那几招狂轰滥炸之后,王重阳渐渐适应,慢慢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增强对手的攻击力度。 王重阳一开始是进行抵挡,但是在进行了一阵之后,效果很不好,从第一招出其不意陷入被动之后,王重阳越是封挡越是被动,始终难于翻身喘口气。后来王重阳干脆放弃封挡防守,而是全力反击,以攻对攻,很快便扳转了局面,从被动道僵持,只要自己稍稍占到一点上风,便立刻加快旋转速度,让对方变得强大。 他需要让自己保持在持久的压力之下,幸好对手的强弱快慢可以有自己调节,所以对他功力的提升非常有利。一套化胡神掌堪勘打完,王重阳慢慢放缓速度,对面的无行天尊也放缓了速度,王重阳赶在无行天尊消失之前,双手合十,朝对方深深施了一礼,没想到无行天尊竟然也会合十还礼,然后倏地不见了。 王重阳在岩石上面盘膝坐好,闭目垂帘,等全身的血液慢慢变凉,狂跳的心恢复正常之后,他开始回忆刚才的这场与幻影的争斗,回忆自己所用的每一招,出招的方位和力度,回忆那些招式使出时产生的威力,等到他将所有这些招式都过了一遍,他站起身来,举起玄武剑,开始从头至尾施展这些招式。 这次他没有旋转,因而眼前也没有出现挥掌进攻的无行天尊,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回忆将那些招式一一使出,这些招式中有些是他那十八招里的招式,但更多不是,有些能够产生强烈的剑芒,但更多的不是,仍然只是很平常的剑法,虽然看上去似乎更加凌厉,但是并不能产生更加强大的威力,这让他觉得非常奇怪。 不过还好,虽然他所使用过的大多数招式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威力,但是他仍然还是感到非常满意,因为他从中又得到了好多招式,强弱大小不论,他又得到了十几招,这些招式虽然还不能跟先前的那十八招相提并论,但是发出的攻击力也足以惊世骇俗。而且这只是开始而已,只要再多练几遍,一定会不同的效果。 王重阳将那些招式反复演练了几遍,牢牢记在心里,确定不会忘记之后,这才放心收起玄武剑。玄武剑上的光芒渐渐消失,石穴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王重阳慢慢走上前去,伸手去触摸石壁,摸到的仍然是光滑冰凉的岩石,并没有明显的褶皱凸凹,不知道那些幻影是怎么出来的,难道无行天尊的身形已经不但印到了岩石的表面,而且也深深地存留到岩石的里面不成? 王重阳想不透其中的道理,无行天尊演练武功时,因为他的功力非常强大,所以在周围的石壁上留下了印记,长年累月,反复不断地演练,使得那些印记变得越来越清晰,从而让王重阳在旋转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练功中的无行天尊,差不多是恢复了想当初无行天尊练功的情形,那时候无行天尊是怀着一腔仇恨和怒火在修炼,再加上化胡神掌本身就是一种攻击型的掌法,所以招式非常的凶猛刚烈,用来给王重阳早就造成压力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没想到石壁上已经没有了那些印记,变得光滑平整,无行天尊的演武幻想照样可以显示出来,而且形象没有一点模糊不清,看起来似乎还要更加清晰,这让他非常惊讶。 王重阳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只得将此事放下,因为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相关和不相关的事情,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半天还是一天,他必须在三天之内,将玄武剑修炼成功,而这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哩。 王重阳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石穴的正中间,他调整好心态和呼吸,开始朝着反方向旋转起来,这次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化胡神掌,而是另外一张完全不同的功夫——佛门的大日无畏印。 大日无畏印跟化胡神掌不同,它不是一种偏重于进攻的功夫,再加上王重阳心中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在一开始,王重阳并没有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不过王重阳不敢有一点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大日无畏印的厉害之处也正是在这种地方,它的招式看起来不够犀利威猛,但是攻守两面更加平衡,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如果说化胡神掌在一开始占据绝对优势,王重阳站稳脚跟之后,仍然可以扳回来,那么大日无畏印则完全不同,一旦让它某一招占得了稍微一点点的优势,接下来它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扩大这点优势,等到你忽然发现时,要想再扭转局面,已经非常艰难了。所以王重阳打点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跟对面的幻影争斗,一丝不苟,寸步不让。 在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王重阳只是见招拆招,双方互不相让,缠斗在一起,慢慢地,玄武剑上的威力渐渐发挥出来,乌龙剑鞘越来越亮,放射出各种光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缀满钻石的短棒。那些光芒闪闪烁烁,散碎而又刺眼,逼得王重阳眯缝起了眼睛。 这次玄武剑的光芒来得虽然迟缓,但是更加持久而强烈,五十多招一过,差不多已经赶上了上次最强烈的光芒,到了一百招,早已远远超过了上次。王重阳右手运行长剑毫不费力,玄武剑虽然不重,但乌龙剑鞘颇为沉重,所以整体重量仍然是一般宝剑的一倍多。不过玄武剑只是在开始运行的时候能够感到它的重量,一旦运行开来,玄武剑自身似乎能够自行运转,手上并不会感到吃力,有时候他刚刚开始用力,长剑便已经顺着你的劲力转去,甚至有时他的心里刚刚产生一个念头,长剑也能随心所欲地按着他的想法运转,这让他非常惊喜。 对面幻影的一套大日无畏印堪堪使完,王重阳这边似乎刚刚来了兴头,长剑大开大合,夭矫飞腾,颇有些欲罢不能的劲头。王重阳既想接着再斗下去,又怕这样下去,玄武剑无法控制,好在这石穴里没有别人,对面的无行天尊只是一个欢迎而已,即便是玄武剑一时失去控制,也伤不到谁,所以也就听之任之。 对方一套大日无畏印使完之后,王重阳并没有停下身体,而是稍缓一下,便接着旋转,那个幻影便从头开始施展大日无畏印,只是这一次王重阳旋转得更快,所以对方的招式更加凌厉迅猛,王重阳施展玄武剑法,全力对抗,玄武剑的威力自然也就更上了一层。 王重阳不停地旋转,出剑,直到对面无行天尊的幻影施展了三遍大日无畏印,他才慢慢停下来。平静了一会儿,他开始从头至尾,一招一式将刚才的玄武剑法演练起来,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适才跟大日无畏印对斗的时候,明显地感到压力要大得多,玄武剑发出的光芒也要强烈地多,但是当他静立石穴,独自施展那些招式的时候,得到的剑法反而比先前要少许多,总共不到十招。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跟当初的感觉相差有那么大,不过剑法虽然少了许多,剑招的威力却明显要超出先前许多。等了一会儿,他怕刚才演练的时候,心情过于激动,或者没能完全发挥出玄武剑的威力,于是便将那些招式重新施展一遍,结果仍是一样,最后所得的八九招剑法跟先前完全相通,不多也不少。 王重阳想了一会儿,这把玄武剑原本是绿毛秦休交给神尼无心,再有神尼无心转赐给姬鱼儿燕羽衣,也就是现在的昙月大师,昙月大师得到这把剑之后,花了好多年的心血修炼,终于将它练得跟自己气血相应,心意相通,指挥起来无不如意,不过绿毛秦休所说的重大秘密仍是没有发现一点点头绪。到了后来,昙月大师已经悟到无上菩提,不再关注这些尘世江湖中的什么秘密,同时也用不上这种凶狠暴戾的兵器,于是在自己准备做一甲子死关之前,将这把玄武剑一分为三,分藏到三个不同的地方。 ------------ 第三三五章 附骨之疽 昙月大师将玄武剑一分为三,分别藏在三个地方,时间一长,这三部分玄武剑静极思动,凭着各自的灵性,变成了三个厉害的怪物,一个是手持银枪的白蛇,一个是手持明月弯刀和龟甲盾的玄龟,另外一个则是那条乌龙。 比较起来,绿毛秦休应当是属于道家的多一些,这把玄武剑既然是跟了秦休多年,自然道教的属性更多,只是秦休本是秦朝时期的人物,成道何止千年,这把剑虽然跟随她多年,沾染了好多灵性,只是秦休未必会认真祭炼它,燕羽衣得到它的时候,也已经成为昙月大师,虽说她的本领是道佛兼具,正邪相通,但是既然是要出道入佛,但从她个人的角度来说,佛道的高下已经有了分别。 正因为如此,自己适才用玄武剑跟道佛两门的两套顶级功夫拼斗的时候,自然是道教的功夫感应更多,所以得到了十几招剑法,佛门的感应较少,只得到了八九招而已。不过昙月大师出道入佛,修养上自然更上一层楼,所以与大日无畏印相斗时得到的招数虽少,却都是威力无穷,威力远远超出了先前的十几招。 他也不知道自己猜测得对不对,不过他现在要的是结果,而不是原因,所以很快便将这些全都抛诸脑后,将身体倒立着吊在洞顶,开始旋转起来,挥动手中的玄武剑,又开始跟无行天尊幻影的那两套破解功夫对斗起来,因为这两套功夫是无行天尊专门发明出来破解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的,所以那些招式看上去更加别扭,古里古怪的,总是出其不意地从根本不可能的地方出招打来,让王重阳防不胜防。 两套功夫对练下来,王重阳手里的玄武剑并没有多少反应,所以最终只得到了四五招剑法,连带开始得到的二十几招,以及在原先在石穴外面学会的的十八招,总共才四十五招。用这区区四十五招威力不等,参差不齐,互相之间还没有什么联系的剑法跟昙月大师相抗衡,实在是显得太过寒碜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他知道自己能够得到的也就是这四十五招,无法再多得一招。 他会的功夫只有这几种,而且即便自己再多会集中功夫,也无法分身一个演练对手,一个演练自己,从而帮助自己提高玄武剑的威力。而这么短的时间,让他到哪里去找那些本领刚刚超过自己一点点,跟自己对斗,又不想要自己性命的武林高手去?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很坏,就在一天一之前,他还在愁眉紧锁,为得到一招剑法而大发其愁哩,现在一下子就学会了四十五招,而且每一招都是威力无穷,足以将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英雄击败。所有这些剑招再加上那套在玄妙宫中与宫外完全不同的修月掌,他自信,至少自己可以抵挡一阵,不至于一招之间就被昙月大师打败,甚至是消灭,至于能不能拖延到天诛的到来,他并没有多少把握,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天诛是什么,什么时候到来。 在这样的年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卷进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江湖世界,他不知道这里的人们,他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他甚至不知道跟对方沟通的方式,现在却糊里糊涂地被很多人赋予了许多重大的使命,同样的,他甚至都不清楚这些使命的意义。 要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肩负起许多武林顶尖高手都难于完成的任务,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荒诞的事实,不管是谁造成了这个事实,也不管有什么原因,现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无法否认。所以现在争论其他的事情虽不能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现在作重要的是结果,是一个王重阳自己想要的结果,当然王重阳想要的也正是昙月大师他们想要的结果。 要想完成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王重阳需要将这些刚刚学会招式他们牢记在心里,一一修炼成熟,尽力发挥出它们能够发挥出的最大的威力,然后迈步走向那不可预测的地方。 王重阳与绝大多数的孩子,或者说绝大多数的人不同,他非常单纯,也可以说是非常幼稚,他从小跟山林禽兽生活在一起,凡事都不懂的动心眼,耍阴谋,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不过他平时想得极少,所以嘴里的话自然也就极少。 他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并不对未来做过多的猜测存想,如果是一般人,遇到了如此大的挑战,心中一定会有非常大的压力,为此感到焦躁不安,甚至郁郁寡欢,魂同梦游,但是他不一样,他依然睡得着,吃得香,喝得甜,就像没事人一样。 或者这就是昙月大师选择他的一个原因吧。 王重阳很快便把那些不相关的东西抛诸脑后,重新回到现实中来,无论如何,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在两个月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竟然变成了现实,到现在谁要说他跟这把玄武剑无缘,他跟玄妙宫无关,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短短的两个月,王重阳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懵懂少年,这期间所经里的事情,比他之前十二年所经历的还要多,甚至比很多人的一生所经历的还要多,但是这些生死经历并没有改变他多少,他吃了那么多的苦,依然还能够笑得出来,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灾难,却依然将腰杆挺得直直的。 不过他知道相比较即将到来的仲秋之约,以前那些所谓的出生入死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迎来真正的考验,现在那考验满上就要到来,或者是后天,或者是明天,或者就是今天。 王重阳将那四十五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根据他们出招的方位和收招时的动作,调整了一下顺序,但是调整之后运作起来反而觉得有些迟滞,倒不如先前那样自由流畅,于是便作罢,所有这四十五招剑法并没有什么固定的顺序,只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想到那一招便使用哪一招。 他休息了片刻,开始重新修练这四十五招剑法,从头至尾,从尾至头,反复修炼,也不知道练过了多少遍,大多数的招式威力都变得强大了一些,也有没有一点变化的的,甚至还有威力越练越差的。不过有一件事情绝对是一样的,就是练过之后每一招都记得更牢固了。 王重阳在修炼这些剑招的时候,总觉得石穴中的某个地方怪怪的,有时候是面前,有时候是脑后,有时候在两边,有时候在上下,而有时候他明显感到那奇怪的感觉在或快或慢地移动。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上一次他在这间石穴中,不是也梦到了许多离奇的梦?问题是那些梦的内容竟然有很多变成了事实。现在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者这个石穴有什么魔力,或者是无行天尊在这里留下了什么法术,所以自己才会做那些离奇古怪的梦,才会有这种离奇古怪的感觉。 他不再去管那种感觉,一心一意地关注自己手中的玄武剑,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修炼,但是奇怪得很,那种感觉根本驱除不掉,不但驱除不掉,而且变得越来越强烈。到后来,他不再觉得自己的感觉是荒谬可笑的,因为那个虚幻出来的东西,真的在躲闪着他的玄武剑。 他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再去留心追踪那个奇怪的感觉时,果然觉得那个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不但存在,而且始终如附骨之疽一般跟定了他,他现在只是在正常修炼剑招,并没有跟身前虚幻出来的影像拼斗。他开始挥剑斩向那个虚拟的古怪感觉,出招犀利迅捷,但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个虚拟的东西在左躲右闪,上窜下附,有时候像是在挑逗他,有时候又像是讥笑他。 他猜得不错,这石穴中绝对不只是有他一个人在,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隐形在里面,一点痕迹都不露,他没有发现一点踪迹,只是凭感觉才知道了他的存在。那人似乎并不大,因为他在躲避玄武剑的时候,幅度很小,给王重阳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脑袋躲了过去,但是他的宝剑就是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他很难想象那是不是一个人,或者那只是一个头颅,他前几天听人说过南方有一个飞头国,人的身体不动,他的头可以离开身体,飞到空中,像鸟一样飞到很远的地方,在那地方吃饭,喝水,然后再飞回来,脑袋跟身体对接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更让人感到神奇的是,有些人的脑袋飞走飞回他自己都知道,就想做了一个梦,有些人却毫无知觉,比如他的脑袋飞到别人家,将人家的好东西吃完喝光才回来,甚至将人家的不宝贝用嘴叼了回来,事后他自己看到这个宝贝也会大吃一惊,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四十五招使完,王重阳又从开头使起,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的玄武剑发出的剑芒明显又增强了好多。他知道这个奇怪的家伙一定是一个功夫高手,所以才会这样敏捷快速。 他心里暗想,一定要看看这人是个什么面目,于是便开始逐步加大内力,一剑一剑攻向那个潜在的高手。 ------------ 第三三六章 隐形脑袋 在练成了四十五招玄武剑法之后,王重阳忽然感觉到石穴中十分古怪,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他看不到那人,但是却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不仅如此,他还能明确感知那人的位置,到后来,他更是能够感觉到那人的移动轨迹。 这人既然施展隐身术藏在石穴中,自己一开始没有感觉出来,他的本领一定高得很,但是此时王重阳刚刚练成那四十五招玄武剑法,一番演绎之后,更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头,所以顺手将宝剑劈向那个潜在的人。 那个潜在的人很轻松地便躲开了他的进攻,王重阳现在本来就像是一只好斗的公鸡,这一下更激起了她的斗志,所以,他接下来不再是练剑,而开始去攻击那人。那人非常的灵敏快捷,王重阳的玄武剑虽然威力惊人,但是仍不足以伤到那人。他知道那人的功夫远远超过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两招一过,他已经知道手中的玄武剑跟不上对手的身法,但是他就是要斗一斗,绝不会主动认输。 那人的身形简直快如鬼魅,如果王重阳想要强跟上对方的速度,他的剑法一定会变得凌乱无章,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有板有眼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出剑,一招接着一招,有条不紊,剑身上发出的光变得越来越亮,剑芒从一尺延长到二尺,三尺,接着又从三尺缩短到二尺,一尺,只是剑芒虽然变短,但是看上去却变得似乎从有形,逐渐变得有质,并且剑芒上的光亮也像是乌龙剑鞘上的光,实实在在。 接下来的对斗证明了这一点,最初跟那人拼打的时候,那人只是在躲避他的玄武剑,对于玄武剑上发出的芒气并不畏惧,好多次分明剑芒扫中那隐形人,但是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就像是长剑在水中划过一样,甚至连一点点的涟漪都没有荡起来。 剑芒越来越长,越来越亮,王重阳站着不动,就可以随意攻击到石穴中的任何一个地方,所以他的攻势变得更加凌厉,快捷,但是那些剑芒扫过那个隐形的人,并没能对那人造成任何影响。那人不怕剑芒,只害怕玄武剑,不管是那剑芒有多长,多亮。 但是后来出现的情形,让他很是振奋,剑芒从长变短,从亮变暗,王重阳还以为自己的剑法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让他吃惊的是,那个潜在的人影开始躲避这一尺多长的剑芒,就像躲避玄武剑一样,很显然,那人开始畏惧这变短的剑芒,这说明那剑芒的威力就像是玄武剑一样,至少不差多少。 无论如何,震惊的功力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强了。 王重阳非常兴奋,看来在跟对方游斗的过程中,玄武剑的威力又有了一个非常大的飞跃,这些正是拜那人所赐。他应该感谢那个隐形的人,本来刚才在练剑的过程中,王重阳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无论是内力,还是剑招都发挥到了极点,没有再提高的余地了。但是一转眼间,那个隐形人在他的面前又打开了一扇门,跨过这道门槛,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广阔的世界。 从一开始,王重阳就没有把那个隐形人当作敌人,而只是将他当作对手,因为如果那人早就在石穴中藏身,连无行天尊那样的高手都没有发现,那么那人的本领可想而知,至少不比无行天尊弱,如果他真的想要伤害自己,早就就是有一百条命,只怕也早就丢光了。 即便是退一步讲,那人是在无行天尊离开后偷偷潜入石穴中的,他能够无声无息地穿过无行天尊留下的封闭术,同样证明他的功夫十分的厉害。当自己发觉他的行迹,开始用玄武剑攻击他的时候,他只是一味地躲避,挑逗,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嘲弄,但是并没有真正向自己发动进攻。就他躲避自己攻击的从容不怕和游刃有余来看,一旦发动进攻,那一定是雷霆万钧,万难抵御的。 这又是一个十分难得的练剑的好机会,对方很显然没有恶意,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玄武剑的功再提高一个档次,所以他不但不能仇恨这个隐形人,反而要感激他,但是他现在还无法去感激那人,而要用手中的玄武剑去攻击那人,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过了一会儿,王重阳跟那个隐形之人已经打完了学会的那四十五招剑法,他不愿意停止,便从开头重新开始,在第一个轮回中,他的玄武剑剑芒在前二十招里就从短变长,从长变短,完成了一次回环往复。他心里想,这次至少还会来一次回环往复。 但是剑招已经用去了一多半,快三十招了,剑芒还没有出现一点变化,既没有变短,也没有变长,甚至连光亮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这让他感到相当意外,以为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于是便极力施展剑法,没想到不这样用力倒还好,一开始用力,剑尖发出的芒气反而开始缩短了,而且光亮也渐渐有黯淡的趋向。王重阳已经懂得练剑不能用蛮力,需要正心诚意,所以赶紧收回那些杂念,也不再竭尽全力,而是顺遂着玄武剑的动势去做。 情况果然立刻有了改观,剑芒开始慢慢恢复到先前的长度,而且光亮也开始恢复了原样。王重阳开始更加轻松地运行这把玄武剑,玄武剑的威力也开始变得更加犀利彪悍,不一会儿,已经超越了先前,更加提升了一个档次。 然而对方面对玄武剑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仍然可以显得轻松自如,好整以暇,从开始到现在,无论王重阳的玄武剑功力提高了多少个档次,对方始终都是那样从容不迫。王重阳知道自己跟对方相差太远,根本就是私塾童生和状元郎的距离,但是有一点很是清楚,就是自己的本领始终都在提高,这些都要拜那隐形人之赐。 现在王重阳不再想着能够打败对方,甚至跟对方打成平手,只希望对方能够跟自己多玩一会儿,保持这种状况的时间越长,自己就会获益越多。不过另一方面,他虽然对那个隐形人不怀敌意,甚至还非常感激,但是,同样的在争斗之中,对方的身形也越来越引起他的怀疑。就是那隐形人到底有多高? 在跟隐形人动手不久,王重阳便发现,那人的身形很快,快到让人无法相信,但是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对方的身高似乎非常非常的矮,几乎不到常人的一半,是个典型的侏儒,但是没有过多久,他更加惊讶地看到,对方的身高尚不及常人的一半,接连十几招过后,王重阳已经初步断定,对方的身高只有一尺多一点。 世界上哪有如此矮小的侏儒?王重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但是在连续几次试探之后,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对方的身体确实只有一尺多一点,过了一会儿,他又做了修正,不是一尺多一点,而是一尺少一点。 如此说来,对方岂不是一个只有脑袋高大小的人,或者说那个隐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的脑袋而已。 难道这个跟自己争斗了这么长时间隐形人,竟然只是一个脑袋? 想到这里,他的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心里也开始生出畏惧,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石穴里面空间有限,,没退几步,脊背已经顶在了冰凉的石壁上面。 好在那个隐形的脑袋确实没有敌意,但他心生畏惧,开始后退,剑法也开始变得凌乱不堪时,那个隐形脑袋并没有跟着抢上来攻击他,而是原地不动。 王重阳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那个隐形脑袋,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应该跟他说句话,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好。称对方是人不合适,世界上哪里有如此矮小的人?称对方是脑袋也不合适,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形,所谓脑袋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万一对方不是脑袋,岂不被对方笑掉大牙? 他伸手使劲挠挠头,心想对方的本领这样高强,又是如此耐心地诱导自己修炼玄武剑法,一定是哪一个有德的前辈高人,称他为前辈应该不错的,于是便道:“前辈。” 此时玄武剑上面的光亮已经消失,石穴之中重新陷入黑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不过石穴里刚刚从如白昼般的明亮陷入黑暗中,所以王重阳一时还没能适应过来。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有没有光都是一个样,因为对方本来就是隐形的,有了光亮,能够看到周围的景象,对于王重阳来说反而是干扰,现在他就可以完全凭自己的感觉去感受和想象对方的形象。 黑暗之中没有一点回音,但是那人确确实实还在原来的地方,于是王重阳接着道:“前辈,虽然你不说话,也看不到你的身影,但是,我知道你在这里。多谢你为我提供了一次修炼的机会,让我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好处,我的本领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这一切都是前辈你给的,所以……所以……我想对你说一声谢谢。”等了一下,王重阳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看看是谁在帮助我,我想看到你的相貌,所以……所以……前辈能不能显出你的模样来?” 王重阳觉得自己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对方听了一定会接受,从而现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但是过了好久,眼前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石穴里面的光线,但是并没有任何东西现形。 ------------ 第三三七章 光身小人 王重阳连问了两三遍,对方一点回应都没有。他知道对方暂时还不想跟自己相见,所以只得作罢。接下来他想重新修炼那四十五招剑法,虽然剑招的威力一增再增,他已经感到非常的惊喜,但是要想跟昙月大师抗衡,仍是相差甚远,当然是威力越高越好。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把玄武剑的威力单凭静坐是很难悟到的,相比较而言,再跟人对斗时,尤其是对方的功力远超过自己,时时刻刻都对自己形成一种强大的压力时,玄武剑的威力更容易被激发出来。从他开始得到玄武剑,到现在也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除了那一招回马枪是从梦中的蛇龟二怪得到启示,静思得来,其他的招式几乎全都是在拼斗中悟到的。 其实严格说起来,即便是那招回马枪,也是在争斗中悟到的,那一枪犹如狂飙,突然间就刺到了他的鼻尖。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其他的招式是在现实的对斗中悟到,而这一招回马枪是在梦中。不过对于王重阳来说,有时候还真的难于分清楚现实和梦境。 这个隐形人是在帮助自己,但是他不像让自己知道,或者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但是却不能看到他的相貌。他记起在玄妙宫中跟昙月大师拼斗,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妙慧和竖刁突然出现,他们俩就是使用了隐身术。后来到了宫外才听妙空大师说到,虽然他们俩都会隐身术,但是如果没有妙空大师帮助他们,使用佛门最高级的天花覆体之术,他们仍然难于逃过昙月大师的那双慧眼。 自己不会隐身术,当然也不具备昙月大师那样的慧眼,要想看穿对方的隐身法,根本不可能。不过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法,便开口对着前面的空间道:“虽然前辈不愿意现身,我也没有本领看到前辈,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前辈陪着我练功。让我的本领提高了不少,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他停了一下,接着道:“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东西来报答前辈,只有前辈帮忙练成的剑法。所以,我想用一招回马枪来向前辈表示感谢,不知道前辈饮下如何。” 那人在前面呆着不动,似乎正在心里衡量着王重阳提出的感谢方式,过了一会儿,那人上下晃动了两下,算作是点头同意。 王重阳慢慢走到那隐形人的跟前,道一声:“得罪了。”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长剑倏地刺出,当真是剑出如流星,直奔对方而去,那隐形人似乎早已明白了王重阳的心思,并不躲闪,呆在空中一动不动。 果然王重阳的玄武剑在快要攻到对方的刹那,突然收回,倒拖着玄武剑转身就走,他看不到那人,但是能够感觉到那人突然启动,径向自己追过来。速度极快,竟然是丝毫不给自己准备出招的时间。 石穴中空间有限,王重阳刚跨出两三步,前面已经到了石壁那里,而这时后面嗖的一声,似乎那人突然出手,袭向他的后脑勺,冷气飚然,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虽说王重阳这一招是用来感谢那人的,但是那人并不把它当作一次演练,而是当作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王重阳心里一喜,暗道来得好,他大喝一声:“回马枪。”翻身一剑向后面刺去。只见石穴中突然一道刺目的寒光闪过,噗的一声轻响,玄武剑的剑尖已经刺到了一个东西上面,但是却未能将那东西刺穿,而是被那东西挡住,虽然王重阳已经竭尽全力,但还是无法再向前面刺出一点点。 这时,王重阳才开始抬头向前面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小人,那小人浑身上下精赤条条,一丝不挂,他伸出一只胖嘟嘟的小手,小手的食中二指正好夹住玄武剑分叉的剑尖,就是这样,王重阳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再不能让玄武剑向前移动一分一毫。蛇嘴一样的剑尖似乎铸在了那两根小手指中间。 再看那个小人时,方面大耳,双目炯炯有神,黄发披肩,凭空而立,虽然从头顶到脚底总共不超过一尺高,但是往空中一站,却自然显露出一种威严来,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倒像是一个丈二金刚,顶天立地,威武挺拔。 再看那小人的相貌时,只见他面带微笑,神情十分轻松,这边王重阳已经连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可是那个小人只伸出两根小小的手指,便将那么大的一把玄武剑给钉在了空中,一动不能动。这份神力当真令人感到震惊。 王重阳等着双眼,看着那个小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光身小人咧嘴一笑,道:“好剑,没想到我的隐身法竟然经受不了它的剑光一照。当真是个人间少有的宝物。” 王重阳听个小人子开口说话,这才突然醒悟过来。那声音不大,十分嘶哑难听,根本不像是从一个小人子嘴里发出来的。在瞪眼仔细看那小人子的面容时,竟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小人子道:“你在看什么?” 王重阳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小人道:“啊,是吗?在哪里见过?你说说看。”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很有些奇怪。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你很是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小人子的脸上又闪过意思狡黠的笑容,然后道:“不错,我也觉得你有些面善,跟你一样,我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说着话,他松开了夹着玄武剑剑尖的两根手指,两眼盯着玄武剑,从剑尖一直看到剑柄,嘴里发出赞叹道:“玄武剑,果然名不虚传。” 王重阳慢慢收回玄武剑,道:“前……你也知道玄武剑的名字?”他本来是要继续称呼对方是前辈的,但是看到了对方如此形貌,只叫了一声“前”字便停了下来,又想叫小孩子也不合适,干脆不再叫什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人笑道:“不错,我是知道它的名字。我还知道玄武剑的剑身中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数百年来无人能够参透。近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更是无人曾经见过这把剑,不知道它到了哪里?没想到……没想到落到了你的手里。” 王重阳道:“我也是刚刚才得到它没几天,现在才学会了一些剑法,也不知道对不对,幸好前辈过来帮助我练剑,才让我的剑法有了非常大提高。” 那个小人微微一笑,道:“这个你不必过于客气,我这么做只是出于好奇,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到底有多厉害,是不是像大家渲染得那样,并不是为了你练剑。不过你这样认为,我当然很高兴。”说了几句话,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玄武剑上,忍不住赞美道:“好剑,当真是好剑。” 王重阳见那个小人的眼光好像完全被玄武剑给吸住,没有过多大一会儿,便说了好几句“好剑”,知道他对这把剑喜欢得紧,有心拔剑递给他,让他好好看个够,忽然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手臂动了一下,又立刻缩了回来。 那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古怪一笑道:“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示于人。” 前一句王重阳不知道什么意思,有一句说到了利器,知道他说的利器一定就是指自己手中的玄武剑。看他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猜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王重阳当即红了脸,就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嘴里嗫嚅道:“这剑本来不是我的,别人把它交给我,是想让我帮她做一件事,我现在还没有做成那件事,所以现在还不能把它交给别人,如果你……” 小人嗤的一笑,打断王重阳道:“你是说想把这把剑送给我?” 王重阳道:“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就用不着它了。如果主人不来问我要,你就可以把它拿走。” 小人脸上露出惊讶之情,道:“谁说我想要你的剑?” 王重阳道:“没有人说。不过我见你一直看着这把剑,嘴里不停地说‘好剑,好剑’,你不是想要它吗?” 小人一愣,道:“世上好东西多的是,我见了好东西肯定是要赞叹一番的,这不等于说我就想要把它据为己有。”等了一下,他使劲摇摇头道:“好吧,算你说得对。不光是我,世上的人见到了好东西都想要据为己有,但是想法归想法,行动归行动。要让人连想都不想,恐怕只有佛祖能够办得到。坏人提着刀前去行凶,好人只是在心里想想就作罢。这就是好人坏人的区别。” 王重阳见那人身形虽小,但是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一副饱经风霜,天下事无不了解的神情。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道理,王重阳听得似懂非懂,等眼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人看到王重阳的神情,道:“见到好东西就像据为己有,这是人的通性,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手里拿着好东西,无缘无故地就要送给别人,这才是稀奇古怪的事情。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手里的宝剑是个稀世之宝,是一把江湖中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强夺的神兵利器?” ------------ 第三三八章 破壁 王重阳道:“我知道,因为它已经伤害了好几个人。” 小人道:“知道你还要把它送给我?” 王重阳道:“这件事情过去以后,它就没有用了,我留着它在身边,只会招来很多的麻烦,倒不如送给人的好。” 小人道:“我听你说你知道这把剑上有一个极大的秘密,你不打算要解开这个秘密?”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打算。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人道:“什么事?什么事比揭开这个大秘密还要重要?你不想解开这个秘密,获得无上的玄功,或者看到江湖中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可是由你一手造成的啊。” 王重阳摇摇头道:“不想,那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人心想,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事情有什么意义,毕竟他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不过小人还是对王重阳自己要做的事情很感兴趣,于是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做?” 王重阳道:“我要去找我的父母。” 小人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说的是,没有什么比寻找父母更重要了。”等了一下,小人又道:“我是很喜欢你的这把剑,它差不多是我看到的最好的剑了,将来在江湖上一定能够大展雄风,所向披靡。不过我不会要你的剑。而且我对你说,你要寻找你的父母,这把剑应该会很有用处的,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王重阳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自己当初得到这把剑,只想着帮助昙月大师将她身体中的阴魔驱除消灭,一旦完成之后,自然会将剑还给昙月大师或者是她的门人,比如妙慧她们。并没有想到要用它去解救自己的父母,现在听那个小人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如果人家答应借给我,我会拿着它去救父母。” 小人道:“其实这把剑应该就是你的,昙月大师既然已经抛弃了它,自然就不会再收回去,何况这剑本来就选择了你。你才是这把剑的新主人,你可不要辜负了这把剑的一片苦心啊?” 王重阳听那小人说了这些话,想起了妙空大师和无行天尊都说这把玄武剑跟自己有缘分,这人的意思也是这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错,什么江湖大秘密他倒不在乎,这把剑的威力很大,有了它,自己将来上铁围山尸陀林,胆子自然会壮很多。 那小人对王重阳道:“现在你把玄武剑收起来,准备出去。” 王重阳愣了一下,道:“我的剑法还没有练好……” 那个小人道:“练好二字谈何容易,这把剑蕴藏的能量非常巨大,大到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照你现在的功夫水平,要想将剑中的能量完全发挥出来,不知道要修炼到何年何月。或者穷尽你的一生光阴,也未必能够修炼成功。” 王重阳听他说的话,玄武剑如此厉害,才不过是它的一点点皮毛而已,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 小人道:“不过目前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一则你的时间有限,现在已经到了时候,不能再拖延了。另一方面,我自己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只能到此为止了。” 王重阳听了心里一惊,道:“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人道:“现在是最恰当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好赶上。” 王重阳听那人所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知道自己就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被困在这个石穴中,上下四周全都被无行天尊加上了封闭法术,根本出不去,于是道:“我……出不去。” 小人微微一笑,道:“先前你出不去,现在不同了,何不试试?” 王重阳道:“怎么不同?” 小人道:“我曾经对你说过,修不成玄武剑,你就要永远呆在里面,只要你修成了玄武剑,那么从这里出去非常容易。” 王重阳想无行天尊确实曾经对自己说过这句话,这个小人隐藏在石穴中,自己能听到,他当然也能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是他说的。当时只想着要出去,也没有多想这句话,举起手中的玄武剑,正准备重新抽剑出鞘,忽听小人道:“不用出剑,给它一个回马枪。” 王重阳听从了小人的话,没有拔剑出鞘,一招回马枪,反身朝着后面的石壁刺去。 祥光一闪,噗的一声轻响,玄武剑似乎戳中了什么东西,不过那东西并不坚硬。王重阳往回一收剑,一道光亮从收剑的地方射过来,光线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王重阳眯起眼睛看时,只见石壁上被剑鞘戳出了一个小洞,原来石壁只有半尺多厚。 王重阳刚要走上前去凑上小洞往外看,忽听得喀的一声轻响,似乎是岩石断裂的声音。但是看周围时,并没有发现什么。接着又是喀的一声,这次他听得较为准确,应该是被玄武剑刺破的那一面石壁。王重阳听到过这种声音,就是在乌龙洞施展回马枪,一剑刺中那块大石头,石头就是发出了这种断裂的声音,后来那块石头真的断裂成无数的碎片,散落一地。 难道刚才这一剑也将那一面岩石给刺成了碎片不成? 接下来喀喀之声密如连珠,不绝于耳,全都是来自那一面石壁。过了一会儿,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但是石壁还是完整的石壁,并没有散碎落下。因为光线是从那面石壁的小洞里照进来的,石穴里本来很暗,所以王重阳逆着光线看过去,看不清石壁的样子,不知道上面是不是也想乌龙洞的那块大石头一样布满了蜘蛛网似的裂纹。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人,只见小人面带微笑,冲着他点点头,意似赞许,于是便迈步走向那面石壁,伸手去摸,手指刚刚摸到石壁,就听得哗的一声大响,眼前一片奇亮,同时他的身体被许多东西击中,条件反射般向后面跳去。 眼前荡起一片尘雾,浓密得什么都看不到。等到迷雾渐渐散开,他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情景,峡谷,崖壁,青松,蓝田白云。似乎已经久违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熟悉景物重又映入眼帘,王重阳一时间看得呆了,看看阳光,正是从西边天空射过来,看起来刚刚过去几个时辰,但是看到这些平时熟视无睹的景象,王重阳竟然觉得非常亲切。 后面传来了嘶哑的声音:“怎么?看到这些感到奇怪吗?” 王重阳忽然听出了这个嗓音,不错,他听得很清楚,就是那个声音,怎么刚才自己没有想到是他?王重阳慢慢转回头,再次看到那个悬停在空中的小人,那一头黄色的卷发,国字脸,阔嘴高鼻大眼,浅碧的眼球,按照比例已经是非常高大的身躯,长胳膊长腿。 除了没有那一身破衣服,除了整体小得想个初生的婴儿,不,实际上比初生的婴儿还要小得多,这分明就是无行天尊。缩小版的无行天尊。 王重阳终于明白了眼前看到的这个小人是谁了。当他上一次被禁锢在这个石穴中,通过石壁上隐藏的那个贝叶古经上放出的幻影,了解到无行天尊或者说是式叉摩耶过去的经历,他清楚地记着,无行天尊独自在洞里修炼道家化胡神掌和佛门的大日无畏印,进而找出了破解他们的招式,那时他的头顶骨上突然飞出一个小人,那小人的样子就是现在看到的这个小人,只是比现在的更小一些。无行天尊跟那个小人在石穴中对斗,一个施展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一个施展破解功夫,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王重阳曾经听到过修真之士都有自己修炼的元神,这个元神就是他们修真的最高目标和最高成就,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些元神就能脱离自己的躯壳,超脱尘世,飞升到仙界。那个跟无行天尊一模一样的小人,应该就是无行天尊修炼成的元神。 当初无行天尊将自己封闭在石穴之中,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将化胡神掌和大日无畏印及其破解功夫练成,然后开始将自己的元神放出来,自己跟元神用两种功夫互相拼斗,一次来检验破解功夫是否成功。这些画面当时给自己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看到这个小人的时候,自己就觉得非常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面似的,不过想来想去,净往石穴外面见过的人身上想,并没有朝自己身处的石穴里想,所以一直都没能想到无行天尊身上。适才石穴的一面石壁碎裂,王重阳正在看外面的景象,背对着那个小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嘶哑低沉分明就是无行天尊的声音。 等他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出了小人的形象,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无行天尊,立刻想起曾经在这里面看到的从无行天尊头顶冒出来的那个赤身裸体的小人,这才恍然大悟。 王重阳用手指着小人道:“原来……原来是你。” 无行天尊大嘴一撇道:“什么叫原来是你?本来就是我嘛。没想到你这个人心笨,眼睛更笨,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来是我。” 王重阳仍然用手指着那个小人,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无行天尊眉头一皱,道:“怎么总是你你你的?也不叫一声老兄。” 王重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想到真的是你,其实我早就该想到是你,但是我就是没有想到,这里面除了你还能有谁?我明明已经想到了,但是就是……” 无行天尊见王重阳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他都说些什么,不耐烦道:“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该去赴约了。” ------------ 第三三九章 围攻 王重阳听了一惊,道:“赴约?赴什么约?” 无行天尊道:“赴约的话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你要赴什么约?” 王重阳想了一下,忽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无行天尊耸耸肩膀,道:“谁知道?可能是十五,也可能是是十六,我也记不清楚了?” 王重阳又是一惊,赶紧道:“到底是十五还是十六?不可能,才刚刚过去几个时辰,怎么会到了十五十六?”等了一下,他又自言自语道:“坏了,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世间?” 王重阳转头看着无行天尊的元神,无行天尊道:“你在这里面待了不到三天的时间,我在这里面待了整整五十年,你现在却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就是对你说了,你相信吗?” 王重阳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从石穴里出去的只是无行天尊本人,他的元神仍然呆在石穴中,使用隐身术,暗中帮助自己修炼玄武剑。怨不得四周的石壁已经完全碎裂了一层,可是当他旋转起来的时候,那个幻影竟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里很是怀疑,多次伸手去摩挲四周的石壁,岩石上面光滑平整,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凸凹,所以他怀疑或者自己看到的幻影不是岩石的痕迹所变化出来的,而是那种身影深深地刻印在了岩石里面。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岩石上面留下的痕迹确实已经被自己完全摧毁,干干净净,一点遗留都没有,那个幻影分明就是无行天尊的元神幻化出来的,他知道自己在石穴中的遭遇,所以不但变成了那个幻影,还知道随着自己旋转速度的变化,做出相应的速度和力度的调整,让自己信以为真,而自己确实信以为真了。 本来这一切都做得滴水不露,全都合情合理,但是王重阳不同于其他人,他的感觉非常的灵敏,虽然无行天尊的隐身术非常高明,但是仍然逃不脱王重阳的感觉,他看不到无行天尊的存在,但是他清清楚楚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所以开始攻击这个潜在的人物。 攻击的结果并不能伤害到那人,却让他的玄武剑法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一倍有余。最后,王重阳忽然想到了一招,就是用玄武剑去对付那人。他记得谁说过,这把玄武剑非常神奇,可以辟邪,所以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将那人照得原形毕露。结果真的被他言中,玄武剑甫一出鞘,不但将封闭石穴的法术破掉,而且连带无行天尊的隐身术一并破掉了。 在玄武剑剑光的照耀下,无行天尊的元神立刻无所遁形,清楚地出现在了王重阳的眼前。 无行天尊看着王重阳还在呆呆发愣,便道:“你还在想什么?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重阳听了这句话,立刻如梦初醒,大叫一声“哎呀”,也顾不上再跟无行天尊说什么,飞身从石穴里跳了出去,再纵身飞下悬崖,朝着玄妙宫方向飞奔而去。 那个小人飞到石龛边上,看着王重阳越跑越远,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容,等到王重阳的身影消失在峡谷的一个拐弯处,他的身影倏地消失不见了。 王重阳在玄武谷中舍命狂奔,径向玄妙宫方向跑去,唯恐真的错过了时刻,虽然现在只是下午,不是晚上,如果没有错过中秋之夜,那么距离晚上的约会还早,如果真的错过了,现在跑得再快也来不及。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心里想,即便是现在是八月十六,也很有可能他们从昨天晚上开始争斗,一直斗到现在,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有全力去争取。 他越跑越快,两边的崖壁飞快地向后面退去,迎面的风呼呼地吹来,十分强劲,王重阳心里想,自己奔跑的速度似乎比以前快了一些,不过他也不能确定,他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满脑子都是玄妙宫里打斗的场面,昙月大师被自己这边很多人围在核心,刀枪并举,法宝乱飞,不过,仍是自己这边的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他闪过一个岔口,似乎发现另外一条道路上有几个人正在打斗,耳中似乎也听到了兵器撞击的声音,不过他跑得太快,所以没有看清楚,一闪就过去了,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点点模糊的影子,心想或者是那些来玄武谷中寻宝的江湖人士撞击内讧。这些人找不到宝藏,又闲得无聊,所以才会忍不住惹是生非,这一段时间里玄武谷里还少了这样的好戏,光在他自己身上就发生过好几起,他哪里有心情股管那些疯子的事情? 不过他刚刚窜过那个岔口,立刻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阴沉的喊话:“你想要找死那也由你,不过只要你交出他来,我就给你一条生路。” 王重阳又朝前冲出去好几步才停住身子,回头看时却看不到喊话的人,想来那人就是在岔口那边争斗双方中一个人,他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不过现在他真的没有时间了,他要先赶到玄妙宫中去看看,可是眼见有人要被打死,怎么也不能无动于衷,他正在犹豫,忽听后面又是一声叫喊:“师叔,跟贼淫妇将士们道理,不说就废了她。”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人家早已声名不是你们门派的人了,凭什么还要来指手画脚地管别人的事情。”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有些嘶哑,非常急促,但还是透出一股倔强的意思。因为那声音有些变调,所以没有听出来是谁,但确实感觉有些耳熟。接下来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声音,似乎打得甚是激烈。接着王重阳听到那女子一声惊叫,似乎受了伤,他心想那人一定是自己见过的人,不能再不管不顾,于是扭转身向回走。 到了岔口,从崖壁后面探头一看,只见三个人年轻人正在围攻一个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人,背负双手看着。三个年轻人手中都是宝剑,剑光闪烁吞吐,招式甚是凌厉,被围在核心的女子手里时一根墨绿色的竹杖,与那些宝剑撞击在一起,发出金玉般的声响,并且冒出一蓬火花,只这么一瞥的工夫已经跟三把宝剑全都碰击过,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损。 王重阳定睛看时,这个女子和围攻他的三个人他都认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百变魔娃楚云秋,而围攻他的人却是前不久才交过手的王五和他的两个师兄。 王重阳觉得很是奇怪,不知道他们四个人怎么会打起来,而且看那情形,双方都是拼尽全力,恨不得将对方打倒才解恨。此时楚云秋的杖法已经显得散乱无力,抵挡不住那三把宝剑,尤其是王五的元英剑,更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常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出快速攻击,他出招虽然不多,但是每出一招都会让楚云秋变得更加狼狈。 不过楚云秋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三个人的围攻之下,虽然已经气喘吁吁,鬓发散乱,但是仍然能够将三把长剑拒之门外,她的杖法看上去更是刁钻古怪,跟王重阳过去看到的那些兵器套路都不一样,总是能出其不意打出一些非常凶狠的招式,所以王五他们三个人已经明显占有优势,却仍然不能立刻拿下她。 在对打的四个人不远的地方,站着那个中年人,看他的衣服跟王五他们的一样,想来是他们那一伙的,不知道这人是功夫特别高,不屑于出手,还是功夫特别低不敢出手,他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四个人斗,双手负在背后,神情看上去竟然像是很悠闲的样子。 王重阳在这里只能看到那人的半边脸,那是一张细长内凹的削瓜脸,看上去干巴巴的没有什么血肉,只是皮包着骨头,而且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他的一只眼睛里却不时闪耀出慑人的寒光。那种寒光王重阳在其他人的眼睛里也看到过,比如无行天尊,不过无行天尊眼里的寒光一闪而灭,随即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见到过,不想这人眼睛里一直闪着精光。 王重阳从那长脸人的眼光中看出了不同的神情,又是欣喜,有时候愠怒,有时候则是疑惑,偶尔也会有些惊讶的神情,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满意的多。王重阳转头再看那边死人争斗的情形,这才知道,那人眼里的神情正是随着那边战况的变换在变化。当王五他们三个人打出漂亮的组合,那人的眼睛里就会闪耀出满意的光芒,相反,当王五他们出招失误,组合紊乱的时候,那人眼里便会闪耀出愠怒。 如此说来这人的功夫一定非常了得,他不是不敢出手,而是不屑出手,看那情形,他似乎是王五他们三个人的长辈,只是站在一边监督掠阵,只要王五他们占优势,他就不会出手。 就在王重阳观察的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场内的战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拼斗中,王五偶然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那个中年人的脸色,接下来立刻加强了进攻的力度,他的两位师兄跟他配合得非常默契,三个人既是要尽快拿下楚云秋,又像是在表演给那个中年人看,所以出招凶狠凌厉,而又有条不紊,转眼之间,三把长剑光芒大盛,将楚云秋裹在中间,就像在她的四周围编制了一张剑光牢笼。 ------------ 第三四零章 救难——第一部完结,暂停更新 楚云秋手中的阴沉竹完全被剑光淹没,虽然舞动得飞快,但是化成的一片绿影非常稀薄,似乎一划即破,完全被压制在剑光织成的网络之中,无法挣脱。 楚云秋的身上接二连三地被划出一些伤口,这些伤口都不严重,很显然王五他们用这种办法在对楚云秋做最后的警告,王重阳知道情况很糟,这样下去楚云秋支持不了多久,他刚要冲上前去,忽然听到旁边的中年人阴沉的嗓音道:“交出褚春明,就饶你性命。” 王重阳听那中年人口中呐出褚春明三个字来,心里一惊,当即停住脚步,暗道:“怎么这人知道褚春明?他们围攻楚云秋,问她要褚春明,当然知道他们俩只见的关系。却不知王五他们是什么人。”当下站住没动,听他们下面说什么。 楚云秋大声道:“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他就在玄武谷的玄妙宫里,你们自己没有胆子去闯宫,反过来一再逼迫我交人,真是可笑。” 王五的一位师兄喝道:“住口,休要拿玄妙宫那个坟墓来吓唬人。你想要让我们跟那个僵尸相斗,来个两败俱伤,你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至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走,这种伎俩瞒得了谁?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趁早叫出我师……那人,不然让你生不如死。” 楚云秋嘿嘿一阵冷笑,道:“是你们胆小如鼠,一听到玄妙宫三个字便做缩头乌龟,偏偏要找一个遮羞布来盖自己的脸。想要老娘的命尽管凭真本事来好了。”楚云秋的声音不大,但是王重阳听得出她的话语中所蕴含的满腔愤怒。 这还是王重阳第一次听到楚云秋嘴里说脏话,从第一次见到楚云秋,王重阳就觉得她好像是一个神仙下凡,风度翩翩,风采照人,跟那个英俊潇洒的玉树临风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后来王重阳在玄妙宫中再次遇到他们俩,再后来楚云秋一个人逃出来,这段时间他们之间虽然极少谈话交流,但是楚云秋表现得始终是个淑女的样子,彬彬有礼,高雅动人。王重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跟大家骂她的那些名词联系在一起。 现在楚云秋的嘴里忽然说出老娘两个字来,王重阳听得非常刺耳,十分吃惊。只听王五道:“师叔,这淫妇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给她点苦头,她是不会乖乖听命的。” 另一人道:“不错,抓住她先好好折辱一番,替江湖中那些受害的人讨个公道,然后再利用她把那叛徒引出来,一股擒获岂不是好?” 那个中年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声哼里面明显表现出来一种鄙夷和不满。另外一个人似乎听出了师叔声音里的不满,立刻高声道:“这样的一个千夫所指的淫妇,人人得以诛之。我们要向抓住那个叛徒,哪怕他飞到天上,也照样能够将他揪下来,何必用这样的淫妇做诱饵。我们现在不杀她,只是要她好好看看,我们是怎么抓住那个叛徒的,我们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将那叛徒绳之以法,到时候再将他们俩一起枭首示众,以正视听。” 那个中年人又哼了一声,这一声却显得很是满意。 说话之间,三个人走马灯似的围着楚云秋旋转不停,手中的长剑化作狂风骤雨,径向楚云秋打去,几乎就要将楚云秋的身影彻底淹没。王重阳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将手里的玄武剑紧了紧,刚要冲上去救楚云秋,忽听那个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道:“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对你大大的不利。” 王重阳听了一愣,那人这句话似乎是冲着自己说的,但是他的脸并没有朝这边转过来,仍然在看着场内的打斗。他想自己刚才从岔口飞跑过去,又跑了回来,虽然没有出声,却逃不过那个中年人的眼睛,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那中年人这句话早不说晚不说,正好是在自己想要上去救人的时候说出来,似乎自己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一直就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 这份本领让王重阳不得不佩服,王重阳右手抓着玄武剑,另一只手放在右手上面,冲着那个中年人朝上一举,正要说话,忽听嗖的一声,从对面崖壁上面飞下一个人影,衣袂飘飘,径飞到打斗的人身边落下来,冷笑一声道:“哈哈,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怕人见了嘲笑吗?” 王五三个人听到自己师叔说了那句话,已经知道旁边来了人,所以一直都在留意着,那女子刚刚从崖壁上飞身出现,他们便都已经发觉,听到那人说话嘲讽他们,其中一个气愤愤道:“什么?弱女子?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弱女子?这可是江湖中人人都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大魔头。” 那女子一身淡青罗衫,身材弱小,脸上罩着一块纱巾,看不到她的相貌,自然也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听了那人的话,冷冷道:“你说魔头就魔头?依我看你们几个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土匪,再不住手滚走,莫怪姑奶奶辣手无情。” 王重阳听到那女子这几句话说得相当强硬,确实像是一个本领高强而又性情古怪的江湖老手,不过他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原来那个蒙面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玄妙宫里出来的俗家弟子妙慧。 其实从妙慧一出现,王重阳就看出了她是谁,他对妙慧的身影太熟悉了,虽然她蒙着脸,还没有开口说话,王重阳已经清清楚楚知道她就是妙慧。听了妙慧刚才的那两句话,王重阳又想笑,又觉得很是佩服,只几天不见,没想到妙慧现在操起江湖人的口吻说话,竟然像模像样,俨然就是一个老江湖。 王重阳想,单从出道的时间来说,自己比妙慧还要早几天。妙慧虽然年纪大,而且很早便跟着妙空大师她们六大弟子在一起生活练功,但是论到江湖上的经验,一点也不比自己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才能,从一开始,妙慧就显得非常成熟,而且对于外在世界的适应和学习能力更强,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她的脑筋更活,转得更快,这一点确实让王重阳自叹弗如。 王重阳见妙慧出手,知道楚云秋暂时无恙,楚云秋的本领本来就不低,以一敌三虽然明显落于下风,但是要想一下子将她打败却不能够,现在再加上妙慧这个生力军,以二敌三,一定能够反败为胜。只是对方还有一个中年人没有出手,王五等三人都叫他师叔,看他的样子,本领一定非常厉害,所以鹿死谁手尚难预料。 王重阳担心期限过去,亡命般奔向玄妙宫,原本就是怕妙慧他们几个已经去了那里,这些人的功夫虽高,但是加在一起也抵挡不住昙月大师的一掌,只有自己的修月掌可以在玄妙宫中跟那大魔头周旋一二,现在加上了这把玄武剑,自信心又增强了几分。虽然知道自己仍不足以抵挡住那魔头,但是要争取时间,让大家逃走,想来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才会那样狂奔。 现在看到楚云秋和妙慧都没有事,便放了心,而且既然这两个人在外面,还没有进入玄妙宫,或者说已经从玄妙宫中逃出来,那么其他人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王重阳想到这里,便不急于现身,而是看她们俩如何迎敌。 王五听了师叔的话,便留心观察周围,一下子便看到了岔口的岩石后面有人人影闪烁,却没有想到对面的崖壁上竟然还隐藏着一个人,而且看那女子飞下来的身法甚是高妙,知道一定是个棘手的人物,听声音虽然觉得很是年轻,却不敢掉以轻心,何况在岔口那边还藏着一个人,深浅未知,不过他既然没能躲过自己的眼睛,想来比起那个女子来要弱许多。 王五给两位师兄使个眼色,让他们先缠住楚云秋,不要让他浑水摸鱼,趁乱逃走,由自己来对付另外两个人。两个人立刻会意,移动脚步到了楚云秋的后面,堵住她可能逃走的路线,王五仍然站在前面,用三分力跟楚云秋又斗,另外七分力量全都用来戒备那个蒙面女子。 王五道:“既然姑娘已经现身,你的朋友还在躲躲闪闪干什么?何不一并出来,咱们光明正大地来一场较量,凭功夫定输赢如何?” 妙慧听了一愣道:“什么朋友?本姑娘出手来对付你们,还用得着朋友帮忙吗?” 王五听对方这样说,不像是瞎编,心下释然,原来那人跟这女子不是一伙儿的,看来只是玄武谷里寻宝的一分子。他知道这些人大多是平庸之辈,本领一般,所以便不再留意岔口的那人,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对面的蒙面女子身上。 王五看那蒙面女子大喇喇地站在对面,很是傲慢无礼,不过听她刚才说的话,似乎跟楚云秋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好大喜功,路见不平的人,不过此人功夫不可小觑,如果言语不能劝退,不妨先下手为强,趁她不注意,一招制住,这样的事情自己能够解决,最好不要劳动师叔他老人家。 主意已定,便暗暗准备停当,一边跟蒙面女子虚言敷衍,一边寻找机会,务必要干净利落,一击制胜。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